“杨凌然。”我想了又想,还是开口了,在看到他因为我的低声呼唤抬头了之后,我轻轻地说道,“你帮他擦擦脸吧,再给他喂点水,他有伤在身。”
杨凌然转头看了一眼花如烟,笑了笑:“你们的情谊还真不一般。”
我默然不语,我真不希望花如烟因为待我不一般而落到如此田地。杨凌然在喂花如烟喝了一点水之后,拿着水袋来到了我身旁,他把水袋凑到了我嘴边:“喝吧!”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却又把水袋朝我嘴边凑了凑。这时俞龙发现了我们这里的状况,冲过来劈手夺过杨凌然手里的水袋:“杨大侠,给这种人喝什么水,吃饱喝足他有力气逃脱么,死不了就行!”说完还十分怨恨地朝我脚边吐了一口唾沫。
“俞大侠,没必要连水都不让喝吧。”杨凌然有些愕然。
“哼!如果不要留着他的狗命去找百日醉的解药,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为我那被魔教杀死的师叔报仇!”俞龙说完恨恨地把水袋还给杨凌然,坐了回去。
杨凌然愣了一会,默默地收好了水袋,坐了回去。
休息过后,一行人重新上路。看守我的人换了一个,黄河帮帮主马正刚走在了我的身旁。他和俞龙不同,俞龙牵着我的绳子,时而猛力拉扯,时而故意带我去崎岖坑洼的地方,让我摔了一跤又一跤,他还犹不解气,时不时在我身上踢上几脚。拜他所赐,我全身是伤口,还总是摔倒落在大家的后面。而马正刚则刚好相反,他一言不发,只是板着个脸走在我的身旁,偶尔在我踉跄跟不上前面人步伐的时候拉扯我一下。一行人赶路的速度明显加快,天黑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镇。
我们走进镇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镇的街上没有灯光,也没有什么行人。我看着这个简陋的小镇,真怀疑这么晚客栈是否早已关门。可是他们却似乎并没有这个担忧,他们径直走过一条条小街,压根没有费力去找客栈,而是来到了小镇深处的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的门掩着,院子里的房内透出微弱的灯光,华山的长老魏灵东上前三长一短连着敲了三次门,门里也传来了三长一短的回应,魏灵东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小院的门很快地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
“各位爷,你们总算来了。主子等你们很久了。”家丁赶紧打开门,把我们迎了进去。
我和花如烟被直接带到柴房,花如烟被杨凌然放在柴房内的一堆稻草上,我却被俞龙从柴房门口一脚踢了进去,随后门被关上,大家被迎进了厅堂。
柴房里没有灯光,十分昏暗。我身上的绳子一整天都没有松开,双手一直被反绑在身后,已经有些麻木了。我挣扎地站起身,挪到花如烟的身边。花如烟一整天都没有醒过来,这让我十分担心。
我就着门缝里透进的月光,看着花如烟的脸。他的脸色苍白得似乎没有一丝血色,我盯着看了很久,也只看到他的胸膛在微微地起伏。我慢慢地弯下腰,凑近花如烟的脸,我小心地不让自己的体重压在他身上,用我的额头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细心地感受着他的体温。花如烟并没有发热,我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
我背转身,用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摸索到花如烟的手腕,仔细探着他的脉门。这一仔细把脉,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之前我给花如烟疗伤时隐约感觉到的内力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且他的脉息薄弱,若有若无,比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还要不如,一副心脉受损命在旦夕的模样。我心急如焚,现在我的内力也已被封,连想用内力看看花如烟的经脉受损程度也做不到。我无计可施,只得呆呆地坐在地上,夏末初秋的夜晚略有些凉意,地上的冰凉似乎传到了我心里,我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忽然想起花如烟的怀里还有一瓶救命的回春丹,之前被花如烟硬塞给我,我一直带在身上,今早花如烟受伤时还喂他吃了一颗,就是吃了那颗药之后花如烟体内才又出现了一丝丝的内力。我想到这里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倒转身探手朝花如烟的怀里摸去。
第三十六章:霸道的百花散
因为看不见,我的手只能在花如烟的身上怀里到处摸索,摸到了衣襟之后手探了进去想把花如烟怀里的那个白瓷瓶拿出来。可是因为我双手被绑,没有借力的地方,又怕用力压到了花如烟,一个简单的动作我做得吃力无比,出了一身大汗。
好不容易拿出了白瓷瓶,我又为如何喂给花如烟犯了愁,我全身上下脏污不堪,双手更是泥泞,我可不想用我这黑黑的脏手弄得花如烟一脸泥。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将瓷瓶打开,努力将瓶口位置对准花如烟的嘴唇倒出了一粒白色药丸。喂完之后我转身一看,不禁脸红了起来,只见那粒白色的药丸没有被花如烟吞下,而是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到了他的喉间锁骨处,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当中凹陷的地方。
雪白的药丸映着花如烟苍白的肌肤,在隐约的微光下有一种异样的魅惑,我脸上不禁烫了起来。不过这药还是得想办法喂进花如烟的嘴里,我弯下身用嘴叼起药丸,药丸遇水即化,我只能尽力用牙齿轻轻地咬着,慢慢地放到花如烟的嘴唇上,然后用舌头一点一点将它压进花如烟的双唇中。花如烟的双唇因为缺水略微有点发干,我的舌头碰到了好几块他唇上的死皮,我忍不住用舌头用力舔了舔,他的唇依旧是那么柔软的感觉,让我的心也瞬间安定了下来。这时药丸已经开始融化了,我赶紧用舌头用力撬开花如烟的牙齿,将药丸顶了进去。花如烟双唇的感觉是那么美好,我久久不舍得结束这个以喂药为借口的吻,沉浸在只有他才能带给我的温暖里。
我背对着花如烟侧身坐着,手搭在花如烟的脉门上,这回春丹果然不愧是教中救命的圣药,只要人还活着,就能一直吊着这口气,帮你赢得找大夫救命的时间。吃下了这颗药丸之后,花如烟体内虽然还是没有一丝内力,可是他的脉象却逐渐强健起来,这让一直心忧焦急的我略微有了一些安慰。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花如烟才能逃出去,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恢复内力帮花如烟疗伤。我用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花如烟的脸颊,花如烟的伤势已经不容再拖了,我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我正苦思冥索,忽然听见远处似乎传来打斗的声音,还夹杂着些许呼喝。这让我警惕起来,这个时候和他们起冲突的人,不是月华教的就是这些武林正派的仇敌,不论是哪一种,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消息。他们的仇家来袭自不必说,作为阶下囚的我们肯定没有什么好待遇,但如果是月华教的话……
虽然我逃出月华教只是因为不想被当成杀害教主的凶手,但花如烟陪我离教这么些时日,也没见孔飞江洪他们派人来清理门户,倒是月华教在江湖上做了一系列神神秘秘的事情,这些事情让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之前花如烟说的话我还记在心里,其实我也和他一样并不想卷进这些江湖的恩恩怨怨中,只是有时候人只是身不由己。
我凝神守在花如烟的身旁,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不管来的人是敌是友,我都不能让他们伤害到花如烟。虽然我的内力被封,可我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还有藏有一粒百花散,这是连花如烟都不知道的秘密,这粒药被我藏在了发髻里。我拼命在一个粗糙的柴禾上磨动我手腕上的绳索,双手被划出了许多小伤口鲜血淋漓我也不管不顾,我必须在来人找到此处发现我们之前解开我手上的绳索,然后才能拿到那粒药。不然就算我肯豁出性命服下百花散,我也没办法拿到药。
远处的打斗还在继续,柴房门外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我精神一凛,更加加快了速度,绳索已经只剩一丝相连了,我用力一挣终于睁开了身上的绳索,与此同时,柴房的门锁上传来叮的一声,门锁被人用剑削断了。
我站起身,并没有完全将身上的绳索拿下,就松松地挂在身上,双手仍旧背在身后,直盯着柴房的门口。吱呀一声柴房的门开了,门外银色的月光顺着打开的门泄了一地,门口的人背光站在门口,我丝毫看不清他的样貌。
来人并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门外就是小院的庭院,庭院过后是厅堂,厅堂之后的内院中传来了刀剑相撞的乒乓之声,还夹杂着人声的呼喝,我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将地上的花如烟完全挡在我的身后。
“刘华石,别来无恙。”来人朝着我的方向向前走了一步,月光从侧面照亮了他的脸,我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杜明夏。
我并没有回答,这个时候遇见杜明夏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攥紧了拳头,仔细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我绝对不可以让他伤害到花如烟。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护着花如烟,看来他的一番苦心终于没有白费。”杜明夏顿了顿,接着用一种别有意味的语气说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一出口,我脑中轰隆一声响,这不是杜明夏,他应该是那天武林大会上见到了的那个假货。
“江洪!”我脱口而出。
江洪歪了歪头,被月光照亮的半边脸上可以看出他露出了笑容:“我是该感到荣幸吧。你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你来此欲意何为?”虽然认出了他是江洪,我却完全不清楚他眼下的态度是敌是友,花如烟还昏迷不醒,我必须谨慎从事。
“别那么紧张,好歹我是师伯,你直呼我名也就算了,犯不着把我当敌人一样防着吧。”江洪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向我走来。
“站住!”我看着江洪慢慢地向前走来,我急忙喝道。
江洪没有理我,突然一个大步就到了我身前,我全身一抖,挣开了绳索,架住了他向花如烟伸去双手:“你干什么?”
“绳子挣开了啊,呵。不过你觉得就凭你现在内力全失的样子,能拦得住我吗?”江洪反手一个小擒拿,擒住我双手向侧后方一推,我顿时摔在地上。江洪俯身抓住了花如烟的手腕。
我正待起身,突然江洪转过头厉声对我说:“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危在旦夕了!”
我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哑了嗓子说:“我知道,我打算今晚带他逃出去疗伤!”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要是真知道,你就绝对不会让他变成这样!”江洪有些失控,厉声喝问了起来。
我无言地看着花如烟,心里的钝痛铺天盖地而来,花如烟的伤情究竟如何,他又是为什么会内力全失,这些我都根本不知情,现在看来就连江洪都比我知晓得多,我只知心安理得地享受花如烟给我的付出,当他出事的时候,我却根本无能为力。
江洪看了我的反应,语气也和缓了一些:“无论如何,今天我就是来带他走的。至于你,你不愿意也拦不住我,愿意的话你就跟我来。现在只有我才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我把视线从花如烟的脸上转到江洪脸上,他明显带着杜明夏的人皮面具,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在月光的阴影里他的双眸略带着一点月光的反光,眼神深不见底。
我尚未回答,就听见内院的打斗声越来越靠近,江洪一把背起花如烟就朝门外走去,我急忙站起身紧跟在他身后。可是才刚到庭院,就看从厅堂的大门处跃出来一个人影。
“不好,不可让魔教的贼人逃了。唐老爷子已经死了,让他们逃了百日醉的解药就没着落了!”冲出来的人是俞龙,他抬眼一看江洪背着花如烟,以及紧跟在身后的我,就立时大声喊道。
我还来不及弄明白他所说的唐老爷子已然身亡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看见跟在俞龙身后又跃出了两人,黄河帮马帮助和杨凌然。透过他们的身影,我看见内院和厅堂中有很多黑衣人和家丁服侍的人在打斗。我心下一凉,看来今天是很难顺利逃脱了。
江洪将花如烟递给我,我伸手抱住,然后看着江洪拔剑迎上去,想要拦住三人。江洪的武功其实说起来,非但比不上花如烟,就连和我相比,可能都是要略逊一筹的。之前江洪和杨凌然在擂台比武就差了一点,这回再加上杨凌然和马正刚两人,他就应付得十分吃力了。
我看着场中的形势,狠了狠心,从发髻中摸出了百花散的药丸,闭眼吞了下去。很快气海穴附近就有了一股热流,热流串向四肢百骸,然后又串回气海穴冲击被封的穴道,这滋味很不好受,全身的骨头和经脉都像是被火烤一般,气海穴附近受到冲击,更是像针扎一般地疼痛。我差点脱手没能抱住花如烟,我紧了紧手臂抱着花如烟一步一步后退,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努力忍着疼痛,内力终于一丝一丝地从气海穴中漏了出来,流转全身,流过的地方,炙烤的感觉就慢慢地平息了,内力也随之增长。
百花散的药力果然霸道,我不知道等到三个时辰后药力退去,我们会不会已然顺利逃出,也不知道江洪所说是真是假,可是花如烟现在的情形真的不能再拖了,就算三个时辰后会内力爆体而亡,我也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我只能相信江洪无论如何是不会对花如烟不利的。
第三十七章:脱险
我慢慢控制着内力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天,体内的内力已经涨了几倍了,霸道无比地扩张着我全身的经脉,隐隐作痛,也许三个时辰后我的经脉就会到极限而寸寸断裂,嘴里有些腥味,估计内腑已经受伤了。我抬手拭去嘴角边的一丝血迹,朝场内看去,江洪已经节节后退,就快要抵挡不住杨凌然三人的联手了。
我将花如烟轻轻地靠放在院门边的墙上,拔出身边的剑纵身一跃,替江洪挡住了他们的攻击,随手带了一把江洪,把他推往花如烟的方向。我现在体内内力暴涨,根本无惧他们三人联手。
“师伯!师父我就交给你了。”我并没有回头,只是在靠近江洪的时候冷冷说了一句。
我的剑舞动速度很快,江洪甫一让开,俞龙乘势跃起还想追击,我侧身一转,手挽一个剑花直削他脚踝,杨凌然见状,立即上前出剑架住,我将剑向后一抽,顺势一个翻身,双腿踢向杨凌然持剑的手腕,而那把剑换了个角度仍向俞龙脚踝削去,眼看俞龙身在空中无法借力避无可避,马正刚将他的长剑一个上挑,来势凶猛,想要挑飞我的长剑,我运足内力顺势一压,反手向俞龙劈出一掌。
一个照面下来,三人均被我击退。俞龙受了一掌,摔倒在地,嘴角有些血丝,估计已经受了内伤。马正刚长剑脱手、虎口迸裂,杨凌然则并没有受伤,只是为了避开我那一脚,被逼后退了三步。
“石头你!”我身后传来江洪的惊呼。估计江洪已然看出了端倪,毕竟他身为月堂堂主,而这百花散可是月堂杀手人手必备。
“你怎么还没走!”我双眼紧盯着眼前三人,却质问着身后的江洪。俞龙正慢慢从地上爬起,脚步略有些踉跄,马正刚虎口已经握不住剑了,只有杨凌然还是气定神闲。
“好!”江洪沉默了片刻,终于答应了我一声,“你自己小心。不管如何,一定要撑住!”
江洪回答之后,风吹动衣襟的声音就在我身后逐渐远去。江洪走后,我的心放下了许多,至少花如烟的性命无忧了。俞龙虽然已然受伤,可看到江洪要走,还是奋不顾身向前扑去。
我见状长剑一圈,又将其揽入战圈,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去追花如烟的,看来这里是某个武林门派的分舵,就是不知是哪个门派,江洪带来的月堂杀手不少,可都被困在了内院中,而杨凌然三人能够得空出来追杀我们,说明江洪带来的人分明不敌。我必须在里面的人出来之前先解决了眼前三人。想到这里,我抬眼看见杨凌然,长剑不禁一滞,其他人还好说,杨凌然我根本就下不了手。
俞龙受伤似乎不轻,身后也不如之前灵活,马正刚的左手剑也明显比不上他的右手。我对杨凌然只守不攻,而处处针对这两人,这两人很快就手忙脚乱,身上多了好几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