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妈又哭了一会儿,见江泽始终没有打算来安慰,自动自觉地收了音。擦擦眼泪,江妈迟疑着开口:“你和那个叫何子胜的……很熟?”
江泽心底一下警惕了起来,看了她一眼,又别过视线。
江妈也不生气,只是斟酌着词汇:“妈觉得吧……男孩子虽然和同性伙伴关系好,挺正常,但也不能过了度……”
江泽还是不说话。
江妈开始曲线救国:“对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虽说早恋不好,可这都上了大学了,也该找个女朋友了……”
“他不是我的同性伙伴。”江泽终于开了口,“他是我男朋友,男、朋、友。”
江妈脸上迅速闪过惊慌,板着脸斥道:“你在胡说什么?这种事情是可以随便拿来开玩笑的吗?”
江泽抬眼,认真地道“他不但是我男朋友,还是我打算过一辈子的人。”顿了顿,笑着添了句,“这事老爸也知道。”
江妈霍地站了起来,脸都青了:“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这不是变态吗!?”
江泽眉头一蹙,随即又舒展了开去:“一生一世,总好过半路出家。”
“你这算什么一生一世?小毛孩玩过家家呢?”江妈估计是气坏了,从皮包里翻出一叠照片,狠狠地摔在了石桌上,“你自己看看,这算什么样子!?”
江泽低头看去,眼神一凝。
照片上全是他和何子胜的身影,有他们在食堂里夹着同一条鱼的,有他们牵着手在操场上散步的,有他们在图书馆里议论问题的,甚至还有他们在街角灯柱下接吻的……
35.江妈欢迎你(下)
“你派人跟踪我们?”江泽脸色沉了下去,心底一阵阵凉意爬上来。
江妈谆谆善诱:“妈都是为你好,才……”
后面讲的是什么江泽已经不感兴趣了,他抓起桌上的照片,瞪了江妈一眼,无声地往外走去。
走着走着,变成了跑,速度越来越快,听到后面隐隐有人在叫自己的声音也不停下。
一想到他和何子胜的生活曾一度在别人眼皮底下展露无疑,他就觉得浑身发凉。
不是害怕关系曝露,也不是害怕遭人非议,而是——能派人跟踪他们,自然也能派人伤害何子胜——虽然是儿子,但江泽从来都不相信江妈的人品。
不知不觉间跑到了宿舍楼下,江泽的衣服后背已经湿了大半。失魂落魄地上楼,找钥匙开门的时候忽然发现钥匙忘在了教室。适才憋着的失望与恐惧一瞬间化成怒火,江泽举起拳头就往门口挥去——
“江啊——!”
“碰——”
宏亮的两声脆响,江泽只注意到自己挥出的拳头猛地被人拉住,可挥拳的力度并没有收住,连带着拉住拳头的那人倒霉地整个儿砸到了门板上。
“好痛……”那人默默蹲下,捂着额头可怜兮兮——不是何子胜还有谁。
“子胜,没事吧?”江泽急了,心疼地扒开他的手,“嘶,都肿了……”忍不住开口埋怨,“干嘛突然拉住我,本来就不聪明,再撞傻一点可就真的成二百五了。”
“去你的!”何子胜瞪眼,“要不是我拉住你,你的手就该废了。”
“是是是,多亏了何大爷挺身而出。”江泽舔了舔他的额头,“可你撞伤我一样会心疼,还不如伤了我自己呢。”
何子胜脸红,冲他翻了个白眼。
“对了,你怎么也跑回来了?”江泽边用从宿管那借来的钥匙开门边问。
“你和江阿姨……咳,出教室以后,我就跟着跑出来了。”何子胜老实回答。
江泽眼神有点黯淡:“那你都听到了?”
何子胜迟疑一会儿,点头。
江泽叹一口气,从裤兜里裤兜里掏出那叠照片扔在地上:“居然派人跟踪自己的儿子,还拍下这些照片……她真是……”
何子胜看着他的脸色,眨眨眼,从地上捡起照片,“哎,这些照片拍得还算不错嘛,你看这张,还有这张……”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江泽脸色依然不好。
“有什么好担心的?”何子胜边翻照片边抬眼偷看江泽,声音小小的,“不是有你在吗?”表情有点害羞却又笃定,脸上带着傻傻的笑。
江泽听见自己的心脏很有力地躁动着。
躁动的不止是心脏。
手上用力,锁门。
“子胜,我忍不了了……”江泽从背后搂住何子胜,抵在门板上就开始亲吻兼上下其手。
“唔……唔……嗯,等等,看看有没有人……”何子胜腿都软了,急急扶住江泽的肩膀,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江泽退后,飞快地冲进厕所,又跑到四张床上轮流掀了一下被子。最后拉了窗帘,推了两张凳子抵住门,目光如炬地盯着何子胜:“可以开始了。”
何子胜:“……”
战场移到了床上。
何子胜躺在下面,喉间发出细碎的喘息。江泽像小鸡啄米似的亲吻着他的脸,然后移到脖子、胸膛,变成了温柔的舔吻。何子胜的衣服一点点被拉开,曝露在冬天的空气里,冒出一点鸡皮疙瘩,但很快又被江泽温热的皮肤蹭得发烫了起来。
“有点冷……”何子胜小声道。
江泽了然地拉过被子将,柔软的被子包裹着他们的身体,皮肤与皮肤的触碰感觉更加明显。何子胜伸手抱住江泽,嘟起嘴凑过去,惹得江泽发出阵阵闷笑。
随后便是沉默,只听得见两人沉重的呼吸以及被褥翻动的声音。正在何子胜浑身发软的时候,江泽忽然停了动作。
“……怎么停了?”何子胜的眼神有点涣散。
“不行,不能做。”江泽苦笑。
“啥!?”何子胜眼睛一瞪,“小爷都在这儿给你躺好点上火了,你这才告诉我你不能做!?”顿了顿,一把扯住江泽的衣襟严肃道,“既然这样,那我在上面吧。”
江泽哭笑不得:“谁说我是这种不能了?我只是答应过老爸,在公司正式做出成绩之前,不能和你……咳,你懂的。”
何子胜当然懂,脸上发红:“你怎么和江叔讨论……这种问题?”你和江叔的赌约不会也是关于这个吧?
江泽很认真:“终身大事,当然得好好讨论。”说着,露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美食当前,我竟然要守斋——太遗憾了。”
何子胜脾气很坏地抬头想踹他,却被一把捏住了脚踝,粗声粗声道:“干嘛?你不是要守斋吗?”
“虽然不能做,但好歹先沾点便宜。”江泽贼笑,又扑了过去。
被子一下盖过了头,只听得见何子胜抑制不住的嗯嗯啊啊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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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完便宜的江泽一派春风满面,连带着学习和工作的效率都提高了好几倍。
何子胜对着自个儿的手掌脸红了好久,终于禁不住江泽意有所指的眼神,恼羞成怒奔出校,跑去酒吧街溜达。
星期五的晚上通常是酒吧街一周内最热闹的时候,因为周末将至,不管是学生党还是工作党都需要喘一口气。虽然何子胜爱凑热闹,但自从上次他和杜可误入酒吧街的“姐妹鬼屋连锁酒吧”后,就对入夜的酒吧街心有戚戚然。
所以今天他特意挑了个下午出门。
黄昏时分,酒吧街的霓虹亮了,模糊的光影在太阳的余晖笼罩下显得温情。何子胜本来想着下了车就直奔“火流”的,但不知怎的,总感觉有点不对。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何子胜猛回头。
没有人。
“不会这么邪吧……”何子胜心底发凉,惊恐地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又看看边上那三间阴沉诡异的“姐妹店”。心头一悚,回头猛地跑了起来。
“那小子跑了!”
“追上去!”
身后突然冒出几个男人的大叫,何子胜边跑边回头,却看见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追着自己。
当下跑得更快了,心底有泪在流——这算什么事?
面前的拐角突然窜出两、三个人,何子胜一下没刹住车,被撞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却发现情况糟糕——自己已经被那些个流氓们围住了。
“小子,你叫何子胜对吧?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一个青年道。
何子胜警惕地往后退一步:“我不认识你们。”
“我们也不认识,就是有人给我们钱,让我们把你带过去一下。”青年笑得贼兮兮的,伸手想去摸何子胜的脸,“兄弟混得不错嘛,连那种货色的富太都喜欢,有什么门路也给我们介绍一下?”
……
富太?不会是江妈吧?
何子胜心里发苦,眼见那青年的手摸了过来,头皮一紧,一把将他推开。
“妈的,给脸不要脸!”青年防不胜防,被推了个趔趄,脸上一黑,站起来就是一拳!
到底是在街上混的,一击重拳有力得很,何子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揍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冒出了铁锈味。
“你干什么!不是说好不能伤他的吗?”另外几个人拉住了青年。
青年眼一瞪,刚想说话,边上就传来了一声怒吼:“你们干嘛?在别人店门口打架,是个道理吗!?”
何子胜捂着脸,抬眼就看见纪梁气势汹汹的样子。
纪梁也看见了何子胜,微微一愣,指着为首的青年就开骂:“居然还是几个打一个,当流氓当成你们这样,还要不要脸?”
“你个死开店的,再啰嗦,信不信我揍死你!”对上纪梁单枪匹马地叫嚣,几个流氓的气也上来了,捋起袖子就想上前。
“揍死我?”纪梁怒极反笑,“我在这一带混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敢说要揍死我的。”说着,轻轻转了转手腕,看着几个青年脸上迟疑的声色,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猛地掉头往回冲,嘴里大喊:“老芒快出来,有人砸场了——”
“靠,是个软柿子!”为首青年暗骂,拔腿就准备追上去。
却见“火流”的门一把被推开,一个近乎两米、浑身都是肌肉的背心壮男从里头走了出来,粗声粗气道:“谁敢来砸场?”
“就是他们几个,喏,还把我朋友给打伤了。”纪梁跑到他身旁告状,一米七高的瘦削身材在壮男的对比下就像豆丁。
……
青年们迟疑了。
“有人砸场?谁那么大胆?”门被推开,“火流”里又三三两两地走出几个人。
一个凶神恶煞脸上刺了纹身的金毛男人,两个留了长发穿着白色长裙脸色极度苍白摇摇晃晃像是鬼的女人,还有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长了一下巴青色须根的中年人。
……
青年们互相对看,用眼神商量着要不要跑路。
正在僵持之际,一个警察忽然举着电棍跑了过来,声音宏亮:“你们几个在做什么!?聚众斗殴!?”
……
青年们以惊人的速度四散跑走。
纪梁和那两个女人走到何子胜面前围观伤势,那个叫老芒的壮男则迎上了警察,想着解释一下。不料那警察直直绕过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越到何子胜面前,紧张道:“老板娘,你没事吧!?”
……
“老板,娘?”纪梁加重了“娘”字的发音,促狭地冲何子胜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功能。”
何子胜:“……滚。”
36.狗血欢迎你(上)
“火流”今天暂停营业。
穿着警服的卫冕小蜜蜂一样围着何子胜转圈圈:“老板娘你真的没事吧?老板娘啊,要不我送你去医院?老板娘你怎么得罪那些流氓的?老板娘……”
“一边去。”何子胜翻着白眼,一掌将卫冕拍开,顺带鄙视地扫了他一眼,“你从哪弄来这么套衣服的?Cosplay还是化妆舞会啊?”
“都不是!”卫冕笑眯眯地理了理帽子,“今天我去电视台面试一部电视连续剧的配角,角色是一个冷酷的警察。面试提早结束了,我没舍得把衣服还给他们,所以就穿出来溜达溜达。”
何子胜嘴角一抽。
纪梁送走几个朋友,进门时手里拿着几个红鸡蛋,随手递给何子胜。
何子胜一头雾水:“干嘛?”
“姐妹花送给你的,说是恭喜你今天见红了。”
何子胜半天无语:红鸡蛋一般不是拿去恭喜那些生孩子的人的么?
但好歹别人一番心意,还是接了过去。鸡蛋很烫,何子胜用纸巾包了一圈,敷脸。
卫冕在一旁看得忧心忡忡:“老板娘,你到底是怎么惹到那些流氓的?”
“我怎么知道……”何子胜小声嚅嗫着,心里想着那些流氓围着自己时说的话,有点怀疑是江妈,但又不好开口。
卫冕也是个人精,看着何子胜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瞒着什么。摸了摸鼻子,起身往外走去:“呃,我去下洗手间。”
……
厕所在你的反方向……
纪梁心里嘀咕道。
却见何子胜“啪嗒”一声摔在了桌子上,那双手伏桌身子侧躺头朝下的动作,很有几分扯线木偶被人剪断线的气势。
纪梁吓了一跳:“你中枪了?”
何子胜恹恹地摆了摆手,叹一口气,严肃道:“纪梁,我好像被未来岳母讨厌了……”
纪梁一怔,面部表情慢动作地变出一个囧字。
“你确定吗?”
“如果那几个流氓真的是被某富太请过来揍我的话,那我就确定了。”何子胜趴桌装死,“我活了这二十几年,只知道这么个富太。”
纪梁点点头,忽然将脸凑过去。
何子胜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本人名草有主,如果你对我心生爱慕,不好意思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谁要对你心生爱慕了,我就是想八卦一下。”纪梁脸上带着促狭的笑,“你说的未来岳母,是不是江泽妈?”
何子胜别扭了几秒:“是又怎么样?”
“你真的和江泽在一起了?”纪梁又问。
何子胜更别扭了,红着脸别过头:“不行吗?”
“那你就死定了!”纪梁猛拍桌。
何子胜惊吓不浅:“什,什么呀?”
“你想想,江泽妈这次能让流氓来揍你,就说明她是想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难而退,离开江泽。”纪梁说得贼兮兮的,“如果你害怕了,和江泽分开,你会伤心。如果你不听,江泽妈再对付你一次,指不定你就会伤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