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同归(生子)上——歌逝
歌逝  发于:2014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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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大闵开国皇帝慕容凛的二皇子,名讳作慕容枫。乃皇后所生长子,素日也极得慕容凛的宠爱,只是不知为何,现年已然十有九岁了,却未曾立为太子。这个慕容枫传闻中向来贪玩,却极有才华。此次出得都城,乃是皇帝亲派,到当阳来,监督那皇商竞选一事。

“没记错的话,皇商竞选,是十月份来着?”顾华念回想了一番,此事韩子阳曾同他提及过,“你那时得要八个月大的肚子了,可这等大事,家主不出面能行吗?”

“别说到那时了,不出半个月皇子的车马就要到当阳了,咱们韩家到时候少不得要去接待,我这个家主称病不去,总少不了要被议论个不尊重。”韩子阳近日里一直在为此事犯愁,此事又提了起来,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寻常女儿受孕,哪能有他现在这么大,韩子阳想过干脆遮掩一下就出门迎接算了,却想不出法子该怎么遮过去。

顾华念便把手覆在韩子阳抚摸着肚腹的手上,哀切道:“子阳,抱歉……”顾华念总觉得是自己让韩子阳遭了这么一趟罪的。那年要是不是自己拿错了药,哪能生这么一场病,害得师长累死累活地寻觅了药材为自己做了那生子的药丸不说,还让韩子阳以男子的身份非要体味这女子的痛苦。两只手叠在了一起,肚子里的孩儿又调皮地动了一下,初为父母的小夫夫两个,便是才刚再有几分悲,此时也是欣喜的。

韩子阳舒了一口气,反手握住顾华念的手来,安慰道:“无事,易之,莫要胡思乱想,把过错往自己身上瞎揽。”

正等着丁静宣和谭静语的回音呢,忽而当阳山别府那边传来音讯,韩子贡监工之时忽然吐了血。他本人是打算强撑下去的,只是去送料的韩家一个管家看着忧心,回来禀报了韩宋氏。即便是个不成器的庶子,平白死在山上也怕惹闲话,又正值慕容枫要来当阳的当口,韩宋氏哪敢怠慢,忙派了辆舒适的马车,将韩子贡迎了回来。

金姨娘近些日子里是从岁儿死了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听闻宝贝儿子受了伤都吐了血,呼天抢地,怪起了顾华念每三日上山也不肯把韩子贡放在心上,言辞之间简直是要拿顾华念当成害了韩子贡的那人了。韩子兰再恼韩子贡不成器,毕竟是同母的弟弟,也忙赶了回来,不去理会那个无事找事的娘亲,请了个大夫来,为韩子贡诊脉。

顾华念想着不日前见到韩子贡,他还好好的呢,怎么忽然就吐血了?也便责怪起自己不注意了,赶着去看韩子贡。推开金姨娘的院门,那坐在韩子贡床头之人,却让他惊喜了一番。

“……谭师叔?!”顾华念先前还不敢去认,来回看了好几遍,确信是谭静语了,欢喜地唤道。

那边厢谭静语拨开韩子贡衣襟摁压了一番,笑着迎道:“我家小华念,昨儿个才收到你的信,想师叔了没?”

原来谭静语近些日子正在当阳附近,没什么目的性地闲逛,收到了顾华念的飞鸽,便拐了个弯到了当阳。沿途顺便治了几个病人,本想着明日一早再来韩府看望自己的师侄,路上却恰好碰到了韩子兰匆匆返家,顺便就跟来了。同顾华念打了个招呼,谭静语倒是没忘他是来给韩子贡看伤的,便道:“你这是受了重击吧,内有出血,胸口一大块淤青。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喝药,抹点药膏就好。”

“可不是昨天不小心被块木头抡到了,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今天起了淤青,疼了起来。——我大哥心忧,为这小伤,麻烦谭大夫了。”韩子贡仍旧一番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因为受了内伤,面色苍白至极。

谭静语干脆丢给韩子贡的丫头一瓶伤药,便揽着顾华念的肩膀,很是亲热地便把顾华念往门外拖去。顾华念被这一扯打了个趔趄,忙道:“师叔!”

“子阳那木头脸小子呢?自打老无去了,倒是有三年没见过他了。”谭静语游荡大闵,遇见无字诗也不是一次两次。两人交谈甚欢,都是不羁的性子,平日里“老无”、“老谭”地叫着。三年前无字诗去世,谭静语姗姗来迟,带了一坛无字诗馋了许久的酒,摔在他的墓前,足以证明这两人交情匪浅。

按理说谭静语是知道韩子阳怀了身孕的,只是毕竟还有外人在,顾华念只好推脱:“小师叔,子阳他病了,得静养才好。”

“去、去、去!”谭静语显然不信这一套,“得了什么病了,是没了脸皮还是肿成猪头,我谭静语行医多年,还从不知道哪种病是多见个长辈就得上黄泉路的!”

顾华念总觉得三分尴尬,急唤了一声:“师叔!”又小声叮嘱道,“师叔,这毕竟是在韩家,规矩多了些,您能不能别……?”

“嘘……!”顾华念还没说完,就被谭静语一根指头堵在了唇上,止住了接下来的训斥。谭静语年长顾华念十多岁,此时却跟个小毛孩似的,苦着一张脸,抱怨道:“你跟我萧师兄,就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总那么多规矩。——还是同老无在一起的自在,唉,可惜老无死后,我再无知己啊。”

念起无字诗来,谭静语愁眉不展,连连摇头叹息。顾华念也想起了同一年去世的师父萧静慈了,一样是一番感怀。只是被谭静语这般亲昵地勾肩搭背,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侧目,顾华念浑身地不自在,终究还是悄悄地把谭静语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拨了下去。

谭静语挑了挑眉头:“小华念,毛儿长齐了,师叔搂一下都不行了?——啧,还是说,终究是成了亲,心都被那个姓韩的臭小子抓走了。”

被这么揶揄,顾华念是个面皮薄的,早就红了脸。不声不响地躲远了些,谭静语见自己的小师侄这般反应,觉得有趣极了,哈哈大笑起来。

谭静语死缠烂磨,顾华念无法,让桐儿去韩宋氏那里打了声招呼,还是带他去看了韩子阳。

对于谭静语的到来,韩子阳也是感到十分意外,亦是又惊又喜。站起身来迎接长辈,那肚子便凸出来了。谭静语一眼便瞅到了那个肚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才四个月吗?看上去倒是跟五六个月了似的。——不过说起来,要是搪塞一个胡吃海塞出来的将军肚,倒也说得过去。”

“子阳年纪轻轻的,又是习武的,哪里来的将军肚?”顾华念也同谭静语开起玩笑来,“母亲已然胡说出个腹积水了。”

谭静语摇摇头叹了一声:“管他将军肚,还是腹积水,老是藏在屋里头不敢见人,总会惹人起疑的。——对了,这屋里头没有外人吧?”谭静语一边问着,一边让韩子阳伸过手来,把起了脉。

“没有,丫头出去了,只有一个聋哑婆婆。”顾华念答道,又踌躇问道,“师叔,我飞鸽问你那事……”

谭静语却只是挥挥手,阻了顾华念继续问下去。五十搏之后,惊喜道:“哟,你们这两个小子好运气,子阳这一胎,可是两个!”

章 〇三九 喜事

谭静语这话刚落音,顾华念和韩子阳俱是先愣了一下,后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竟异口同声地问道:“真……真的?”

这让谭静语笑了出来:“这还有假?骗你们我还能捞着什么好处了?这可是我孙儿辈的头一对孩儿!”又揶揄两个人道,“都说这夫妻住在一起,会越来越像,你看你们这两个,才成婚多久,才刚那动作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被这调笑弄得,小夫夫两个又一同红了脸,谭静语指着二人,这下笑个不停了,“看看,看看你们!哈哈!就这脸红起来,也是一般模样!”

“师叔!”顾华念唤道。

“好好好,师叔我不笑了!哈哈!”说是不笑了,谭静语哪里停得下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说正事吧。”

顾华念见谭静语这般模样,出了无奈地叹一口气,还能有什么办法。于是将温舒夏、别府密道等之事全讲给了谭静语,等顾华念讲完了,谭静语也不笑了,饶有趣味地问道:“前嘉皇妃?萧师兄那个混账平君的娘亲竟还是一副二三十岁的模样?”

只是谭静语那句“混账平君”让顾华念着实有些摸不清头脑,便疑惑道:“混账?”

“莫提他莫提他。”谭静语忙摆摆手,“我对那何书华有意见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只怪萧师兄被他迷去了全部的心智。——你瞅瞅他给你们起的名字,都带了个‘华’字不提,合起来还能组成个什么混账‘念平安康健永乐’!给徒儿起名字挂念的都是那般外人!”

谭静语越说越急,竟气急败坏起来。顾华念只能无奈宽慰道:“师父一向重情重义,师叔你也莫怪他。”

“我怎么能不怪!”谭静语竟拍了桌子,“那时还没你这个小毛头,你当然不知道。——当年师兄得了那混账的死讯,可是把我叫回了绝谷,动了把谷主之位传给我,自己去寻死的念头!真不知道那何书华究竟有什么好!”谭静语越说越气,拍桌子也愈发急了起来。又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道,“明明老无人也不错。——罢了,都是过去之事了。华念,你只跟我说你见那君如荷,竟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顾华念点了点头,答道:“正是。”

逗起了谭静语的兴趣,这中年男子翘着二郎腿不正经地颠着,摸了摸下巴,道:“好生奇怪,虽则前嘉留有秘药‘红颜’,可保那些以色事人的女子容颜常驻,只是这药烈得很呐,少说几年,多的也就撑个二十多年,就把身子底子全糟蹋干净了,几天之内老成个皱巴巴的老妇,就一命呜呼了才是啊。”

“师叔也知道‘红颜’?”顾华念奇道。绝谷虽医名满天下,总还是算江湖之人,同朝廷打交道那是少之又少。这几百年来,也不过就出了沈华安这一个怪胎,励志要看遍天下医书,跑太医院卧底去了而已。

谭静语点了点头,笑道:“这红颜原本只供大内,只是那些贵妇人哪个不眼馋驻颜一术,偷偷弄来用的不少,等一个个的濒死了才知晓惶恐。皇家我们不亲近,旁的官太太什么的,我倒是也曾看过几个。”

“这药可真恶毒。”顾华念叹道。

这话落到了谭静语耳朵里,少不得要嘲笑自己这个小师侄幼稚可笑了,摇头说道:“华念啊,师兄定然教过你,咱们绝谷行医,首要的便是从天理。这帮女人为填欲壑,滥用医理,妄图逆天而行,折寿一事,只能算是咎由自取了。”

谭静语一番言论在理,只是顾华念忽而惶恐起另一番事来,不由得忧心道:“……我们的孩儿……?”那龙凤双丸何尝不是逆天理而行,顾华念望着韩子阳的腹部,担忧孩子今后是否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那师祖啊,是个奇人。”谭静语顺着顾华念的目光去看,瞬间便知晓了他的忧心。不由得叹息一声,谭静语摇了摇头,“不是说他留下了一本用秘语写就之书吗?上面的那些方子,哪个不是逆天的。”

谭静语虽则是普天下医术第一了,只是在绝谷中毕竟只算个普通弟子。问起师祖留下的那本书的事,着实有些犯忌讳了。顾华念小吃一惊,又知道谭静语这人,向来是想什么说什么,便不以为怪,点了点头:“我只在师父交由我时略翻了一次,着实逆天。”

谭静语忽而凑过来问道:“你把书还放在谷里?”

“……这……”顾华念面有难色。他这代谷主一职,本就是有违祖制的了。绝谷辛秘,向来只有谷主一人才得以知晓,虽则是自己信任的师叔,顾华念亦不敢说些什么。谭静语看起来似是也只是随口一问,见了顾华念这般模样,倒是觉得很有趣似的,哈哈大笑两声,拍了拍顾华念的肩膀,便不再问及此事。

二人又商量了一番,有关谷里秘密外泄,该如何处置。只是兹事重大,饶是谭静语那般性子,也不敢轻易作决定。听说顾华念还找了丁静宣,谭静语赞扬地点了点头,道:“丁师兄太过谨慎,行医如此,不得大成,但是为人稳妥,这等事找他,再合适不过了。”商定好了先等丁静宣回音再说,其他子弟那里先按下此时不提,免得万一是真有内奸,打草惊蛇,谭静语便先行离开了院子。

绝谷的大夫在大闵朝走到哪里都是得人尊重的,又兼谭静语乃是顾华念的师叔,韩家哪有不留他住下之理。韩子阳所怀乃是双胞胎一事,顾华念去给韩宋氏请安之时便向她报了喜。相处几个月下来,韩宋氏虽则不怎么待见顾华念的男儿身,对韩子阳的关切却是真切的。老太太这般年岁还为了韩子阳操劳着,顾华念想让韩宋氏高兴高兴,也扫一扫满心的疲惫。

果然韩宋氏高兴极了,嘴巴都合不拢了,连到了几声好,又唤来了桐儿,同顾华念一起,仔细又嘱咐了几遍该怎么照看韩子阳。言语间不免有重复和颠倒,顾华念知道老太太那是喜的,也笑着听罢了。其实不必韩宋氏叮嘱,就顾华念自己,得了谭静语那句话之后,也有些抑制不住心头的欢喜了,只得把那欢喜通过忙碌给发泄出来,做这做那,看脉都能一天看上好几遍。顾华念这般模样让韩子阳着实哭笑不得,等眼看着顾华念今日里第九回修改那安胎药的方子了,咕哝着要不要去请谭静语一同斟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易之,莫要太挂心了。”

“嗯。”顾华念也知道自己今儿个兴奋得有些过头了,只是此时心还在砰砰地跳着,总还是想做些什么宣泄一番。这就被韩子阳拽到了身边,因为韩子阳肚子鼓了起来,便只能靠着身子的一侧了,韩子阳那练过剑的大手搁在顾华念的心口上,抚顺了几下,道:“怎么样?总算是静下心了?”

顾华念把脑袋窝在韩子阳的肩头上,点了点头,也不管韩子阳能不能看见。将韩子阳搁在手心上的那只手给抓了下来,顾华念握着那只手,心里头甜丝丝的。

韩子阳任由他抓着,却叹息道:“男子承孕,还有那药,均是逆天而行的。今天听你们师叔侄二人一说,我总是担忧个不停。”

“兴许……就负负得正呢?”顾华念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道。

这等话也终究只能是胡说来安慰人的了,小夫夫两个都清楚。

又是喜又是忧,韩子阳近日里贪睡,顾华念是注定难以成眠了。想起了那晚上陪着韩子贡呆在屋顶上,看到的风景倒是不错,顾华念便悄悄下了床,出屋,沿着屋两旁的梯子爬上了楼顶,好透一透风。

下弦月细细一条,星子便格外明亮了。顾华念前些日子看了本有关星象的书,这时来了兴致,便对着星空开始琢磨。忽而闻到“咿呀”一声,只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头格外地响。顾华念循声瞥看了一眼,却是厢房里住着的桐儿,悄悄地溜了出来,又拍了拍怀里,似乎是在确认些什么。

顾华念好生奇怪,这么晚了,桐儿不好好睡觉,又是出来做些什么?便唤了一声:“桐儿?”

黑夜里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桐儿怕是被吓了个不轻,尖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等模糊地辨识出了屋顶上坐着的似乎是顾华念,桐儿的声音里还带着颤,问道:“平……平君?您怎么没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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