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克里斯不耐烦起来，他一甩手中的兽皮，愤然吼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不是怕你掉下来摔死，我才不会跑去接你，也不会被那该死的能量漩涡卷进去！”也许是我恍然大悟的样子让他的情绪稍微好了些，他边把枪收好边说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吸血鬼，竟然往圣光球里跳，当真是不要命了。要不是感觉你还有温度我还以为……”突然，他停住话头，质问道，“你怎么会有温度？你们不都是冷冰冰的吗？”

我耸了耸肩膀，“大概是我的异能吧，也许是为了让我方便隐藏在人类当中……捕……”“食”还未出口，我只觉得喉咙发紧，视野突然扭曲起来，腹中好像有饥饿的野兽在叫嚣着，就像自己刚成为血族时的样子。心中暗叫不好，许是魔力消耗太大的缘故，多时不曾来拜访的渴血症发作了。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克里斯见我痛苦的样子，走上前关心地问道。

“别过来！”我一把推开他，在那双不解的灰眸中，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已变成了金色。

克里斯盯着我的眼睛有一时的迟疑，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我的情况。他皱眉问道：“你想吸血吗？”

“废话。”我瞪了克里斯一眼，克制着想要扑上去的冲动，咬牙道，“这种事忍忍就好。你先离开这儿，走远点儿。”

“你确定你忍忍就好？看你的样子不像在食物上受过委屈。”他打量着我，一脸狐疑。

你们人类的国王会忍饥挨饿吗？我很想质问他，但为了克制吸血的冲动，我不想说话分散精力。伸长的犬齿划破下唇，我狠狠白了克里斯一眼。

被我鄙视的人这回一反常态地没有

生气，他犹豫着张了张嘴，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尴尬地嗫嚅道：“实在忍不住的话，你可以喝我的。”

“你说什么？”我大脑一片混乱，耳朵嗡嗡作响，他说得跟蚊子叫一样，我根本听不清楚。

“我说你可以喝我的血！”克里斯红着脸吼道。

“我从不喝人类的血！”我用同样的音量吼了回去，完全忘记了此时的自己正处于最虚弱的低谷期。这一吼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我立刻抱住疼得快要裂开的头，缩成一团。

“你——”克里斯气结。我感觉他绕着大树转了好几圈，最后拔出匕首架上了自己的脖子，恨恨地说道，“我就不信吸血鬼还有吃素的。”

来不及阻止，锋利的刀刃已在那光滑的颈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血腥味一下子溢了出来，我只觉得眼前顿时蒙上一层血雾，再睁眼时人已站在克里斯面前。

“骑士先生，你这是在玩火。”我勾住他的脖子，手指从他的脸颊滑到颈侧。指尖抚过他的伤口，我沾了滴血放在口中品尝，回味道：“味道虽不怎么样，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说着，我将他压在树上，看着那双掺杂着惊恐与兴奋的灰眸，笑得邪魅，“血族没有素食主义者，而我也从不拒绝送上门来的猎物。”

他的目光聚焦于我变成金色的眼眸，木然问道：“当初就是它们将我迷惑？”

我点了点头，拨开他散落在颈侧的发丝，轻声道：“讨厌吗？”

他摇头，如痴如醉地望着我，“纯血的吸血鬼都这样？”

“似乎不是，我是唯一一个。”亚伦曾经说过，所有血族在吸血时眼睛都会被血色玷污，只有我是不同的。我无法理解其中的缘由，大概因为我是撒旦之子吧。这么想着，我拉近了和他的距离，绽开笑容：“既然都被你盛情邀请，我就不客气了，但愿你的味道比处女血要好。”说完，我对着他脖子上的伤口附上了嘴唇。

“金色的眼睛，如阳光般耀眼的颜色，简直就像传说中的……梅塔特隆之瞳……”克里斯喃喃自语，双臂情不自禁地环上我的背。他一分一秒地等待着皮肤被獠牙刺破时的疼痛，身子因紧张微微颤抖。

我心中好笑，故意停下来时不时地看他，想通过放慢速度来加大他的恐惧。他背靠大树望着我，突然，那双灰眸的瞳孔骤然收缩，下一秒，我已被他大力推倒在地。

几声枪响打破了夜晚的静寂。一滴温热的液体溅在我脸上，我下意识地去摸，红色的！而刚刚与我换了位置的克里斯正担心地望着我，他胸前大片被染红，鲜血顺着弹孔汩汩流出。

“好险。”他庆幸一般地说着

，在我眼前笔直地倒了下去。

我呆呆地接住眼前的人，僵硬地转身，远方，两名骑士端着枪，直指我的方向。在他们的身后，是大批的圣骑士、主教、红衣主教以及端坐在御座之上，满头白发的教皇。

我攥着克里斯的领子，大声吼道：“你是白痴吗？为什么要替我挡枪？你不知道我就算挨了子弹也死不了吗？”

“来不及多想，身体就已经冲上去了。”虚弱的声音从喉咙中溢出，他捂住胸口，苦笑道，“它好像特别见不得你受伤。”

“多管闲事！”我怒骂着，连施了几个常见的治疗魔法，却发现血根本止不住。看着自己熟悉之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我第一次如此后悔，后悔自己平时没有多多学习治愈术，而是将精力都花费在研习黑魔法上。

“我们去找文森特，实在不行还有凯瑟琳长老。克里斯，你一定会没事的。”说着，我就要抱他起来。

他摇了摇头，抓住我的手，“没用的，子弹切断了大动脉，回天乏术。”

“闭嘴！”我暴躁地吼道，“听着，我不会再欠你人情，所以你不许死，不能死，不可以死！”

我蛮横的态度让克里斯再次露出苦笑，他艰难地发出声音：“你从没欠过我人情。如果不是跟你扯上关系，我现在就会成为终结者的一员，那对于我才是生不如死。”

克里斯伸出他沾满鲜血的手抚上我的脸，面露微笑：“趁现在吸干我的血，恢复你的魔力，让我作为人类的短暂生命，在最后为你尽一份力量。”

“不！”我大声否定着，拼命摇头，“你还年轻，还有梦想没实现，怎么能就这么甘心赴死！”

“能够流淌在你体内，成为你的一部分，我此生再无遗憾。”他含笑看了我一眼，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吸干我的血，让我成为这孩子的养料，完成我最后的价值……”梦中詹姆斯对丽丝缇娜的临终遗言回荡在耳边，与克里斯的话交叠在一起，萦绕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

我突然怒不可彻。为什么要轻言放弃？为什么不再挣扎一下，不再多一丝生的渴望？将如此沉重的抉择托付给活着的人自己却安然离去，太任性了！

“克里斯·杜邦，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宁愿你恨我，也不会放弃拯救你的打算。”说着，我用虚空在自己和他之外制造了一层屏障，将尖牙刺进了克里斯的脖子。

“K，你打算做什么？”克里斯虚弱地挣扎着，那点力量在我看来如蚍蜉撼树般微不足道。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郑重回答：“你渴望你的血融合在我体内，我便给你这个羁绊。你伤感人类短暂的生

命，我便赐你永生。我要给你初拥，今生今世，你再也没有放弃生命的机会。”说着，我低下头大口大口饮下他的血，随着血液的减少，那具躯体越来越冷，呼吸也越来越慢。

“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微弱的嗓音通过胸腔撞击着我的鼓膜，我抬起头，咬破自己的手腕，将伤口贴在他唇边。

克里斯闭着眼睛，凭着本能贪婪地吮吸起来。在此期间，有一个主教带着圣骑士意图上前，被我的虚空施以枭首的警告。

没有人可以打扰初拥的过程。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吮吸的速度越来越慢，感受着体内的血被吸走一半时，我为自己治愈了伤口。

克里斯的呼吸完全消失，我知道他的身体已开始蜕变。俯身亲了亲他的脸，此时的我像在对待新生的婴儿一般，语声充满慈爱祥和：“期待着你一觉醒来的样子，我的孩子。”

慢慢站起身，我朝圣徒们的军队绽开一个迷人的笑容。刚刚经历了初拥让我很疲惫，但我并不担心。因为此时，从撒巴特的结界同样走出了大批军队，那是属于我的力量。教廷与血族的圣战再一次拉开帷幕。

Chapter 28

引言：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莫过于你辛辛苦苦得了个儿子，他却管别人叫爸爸。

万魔殿中，王者赤足斜倚在王座上，夜色的长发如撕裂的锦缎垂在身侧，白皙修长的手指摇晃着盛有深红色液体的水晶杯，慵懒而随意。脚下的水池中，撒巴特边境的战况尽收眼底，教廷与血族势均力敌。王者盯着水池中那个被十三位血族亲王围在中间的年轻人，形状姣好的唇扬起一个弧度。魔魅的深紫色丹凤眼望向身边银发红眸的男人，浅色如水的唇微张，明明如寒泉冰涧般清冽的嗓音却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萨麦尔，你的儿子该睡醒了。”

“我这就去将他唤醒，陛下。”萨麦尔恭敬地回答着，目光瞥向池中的影像，最终定格在那个运筹帷幄的年轻人身上，“您不去帮帮少主吗？”

“还不到时候。”王者将水晶杯放在跪地侍从的托盘里，对着萨麦尔浅浅一笑，“区区几个人类而已，他完全能够应付得了。”

灿烂的笑容晃了萨麦尔的眼，白皙的脸颊浮上两朵红云，萨麦尔点点头道了声“是”，消失在原地。

不远处的餐桌上爆发出一阵笑声。王者的视线扫向笑声的源头，正迎上三个男人可疑的眼神。

“为陛下的健康干杯！”脖子上挂着一串骷髅头的别卜西尴尬地举杯。

“为陛下的美貌干杯！”戴着山羊角耳环的阿萨兹勒讪笑着举杯。

“祝福的话都让你们说了我说什么？”沙利叶捧着水晶球，急得跳脚，他的两个损友却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望着自家陛下越来越温和的笑脸，他揉了揉像钢丝一样硬的头发，傻笑着举杯说道：“为萨麦尔的第一百零九次羞涩干杯！”

“噗——”别卜西和阿萨兹勒笑喷了酒。

王者秀丽的眉毛挑了挑，沙利叶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不经意间余光扫见靠着墙脚打瞌睡的少年，沙利叶急中生智地指着他大叫：“陛下，贝利尔还在睡觉，要不要叫醒他？”

王者颔首。

下一秒沙利叶扔出了水晶球，正砸在贝利尔头上。被砸的人吃痛睁眼，在看到砸了自己的水晶球时，如猎豹般扑向了沙利叶。两人扭打在一起。别卜西和阿萨兹勒勾肩搭背，助威呐喊，万魔殿中顿时人声鼎沸。

王者习以为常地看着这场闹剧，他拢了拢散乱的衣襟，勾起了嘴角。愤怒的萨麦尔，暴食的别卜西，色欲的阿萨兹勒，嫉妒的沙利叶，怠惰的贝利尔，还有代表傲慢的自己，七位撒旦中目前虽只有六位，距离第七位的到来也不远了。

“我说过再也不会踏入卡玛瑞拉一步，于是你们就跑来撒巴特了？”我望着以辛普森为首的一众

亲王，质问道。

“是的，陛下。”沃恩图恩的辛普森亲王回答，“虽然先前我与陛下有过误会，但现在大敌当前，我们应该放下个人恩怨，一致对外。”

“你的想法很正确，本王还是公私分明的，更何况本王只是与沃恩图恩一族产生嫌隙，跟密党的其他六族以及中立党并无关系。”见被我提到的十个氏族的亲王都松了一口气，我眺望远方的战场，双方厮杀已达到白热化，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未分胜负。

午夜的钟声敲响，在我心头平添了一份焦虑。持久战对我军不利，一旦太阳出来，就算贵族可以勉强支撑，士兵们还是不行的。这么想着，我环视四周，开口道：“既然大家都来到我撒巴特的领地，那么本次战斗的指挥权交给我如何？”

“这当然是没问题的，只要……”

“只要什么？”我望着回答我的布鲁赫亲王，问道。

布鲁赫的亲王有些犹豫，乔凡尼的亲王见状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昨夜陛下拯救了整个血族，您的力量我们都亲眼目睹，当然也相信您就是预言中的撒旦之子。所以现在，只要您能给我们一个证明，别说是指挥权，从今往后整个血族都会臣服于您。”乔凡尼的亲王说完，其他亲王纷纷点头称是。

“怎么证明？”我心不在焉地问着，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况的发展。如果不是刚刚经历过初拥的身体格外虚弱，我此时一定不会坐在这里对我的战士们袖手旁观。

“集齐十三圣器，进行召唤仪式即可。”随着辛普森的回答，亲王们纷纷拿出各族代代相传的圣物，凶匙、尸手、腐镯、骨琴、血杯、灵杖、魂戒、刑斧、幻镜、鬼灯、毒瓶被一一列于眼前。

我看向身边的文森特和亚伦，问道：“茨密西和勒森布拉的圣器呢？”

“回主人，都带来了。”文森特回答着，与亚伦拿出了他们保管的魔偶和屠刀。

我点了点头，看向辛普森，“我这个外行也帮不上忙，召唤仪式你们来完成就好了，越快越好。”

“陛下放心，仪式很简单，只要十三氏族的亲王齐心协力就好。”辛普森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书上是这么说的。”

我差点吐血，敢情你们在纸上谈兵，还没人试过呢？我不想跟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计较，摆了摆手让他们赶快进行。

就见他们用血不知道在地上画了什么图案，还插上一圈蜡烛，最后将十三圣器放在中间，包括文森特和亚伦，十三个亲王围成一个圈，齐声祷告：“存在于混沌之海的暗夜之主，蕴藏着黑暗力量的伟大皇者啊，吾在这里向您请愿，吾在这里向您发誓，请应您

仆人的召唤，现身于此吧。”

“请应您仆人的召唤，现身于此吧！”他们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像念咒一样。

我看到教廷那边有人好奇地往这里看，顿时无比尴尬。喂，别搞得像巫师做法一样好不好？你们不嫌丢脸我还嫌呢。万一一会儿什么都没召唤出来笑话就闹大了。一想到自己还有两个亲王在里面，我又很汗颜，只好硬着头皮冷冷地注视着看过来的人类，用我的眼刀把那些好奇的目光逼回去。大约过了一刻钟，就在我忍不住要将亚伦和文森特拉走时，一团绚丽的红光出现在头顶，几片黑色的羽毛飘落下来。我望着那个出现在半空中的人，不，是堕天使，突然感觉很无语。

这就是我那位叱咤风云的老爸？虽然跟我这个身体没有血缘关系，但也差的太离谱了吧。就见这个男人，从他的骨骼来看应该是男的，一头银色的秀发在身后结成长长的发辫，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瞳色如上等的鸽血红，艳的仿佛能滴出血来。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那脸蛋相信就算是花季少女看了也会相形见绌。猩红的长袍在胸前开着V字领，露出大片的雪白肌肤，腰间扎着一条巴掌宽的狐皮腰带，愈发衬托出那腰肢的纤细婀娜。他右手持着蛇鞭，左手牵着三个头的地狱犬，周身散发着上位者对低等生物的轻蔑与藐视。

我突然发现我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站着的，十三位亲王全部匍匐在地，似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有这么可怕吗？我打量着这个妖艳的男人，发现对方也在打量我，那双红宝石眼睛游荡在我身上寻找着什么，轻蔑与藐视依在，似乎还多了分嫉妒。他都妖孽成那样了还嫉妒我作甚？虽然被一个长的很养眼的男人围观未尝不是一件乐事，但是被人俯视就很不爽了。我看着那双恨不得要在自己身上戳出个洞来的眼睛，挑眉道：“阁下可不可以落在地面上，这样抬头看你很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