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上,小蝴蝶 下——楚衣
楚衣  发于:201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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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中举着一个火把,火把的火焰并不是平日的橘色,而是发着浅绿色的荧光,这是季琏为他点燃的冥火,可以在很快的时间里把这具身体燃烧成灰烬,连骨灰都只怕留不住。

他想说季琏很残忍,却也清楚的明白,倘若不是如此,只怕他会永远都放不下。

而这具身体却不能留下。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手中的冥火陡然落下,不过举起放下的瞬间,那个尸体已经被浅绿色的火光包围,猛烈的燃烧了起来。

燃烧身体本该有属于肉类的焦味,孟青衣没有闻到分毫。

如果不是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怕他会以为只是一场梦,没有触觉和嗅觉的回馈,只能看到眼前一团火在烧,那个身体在一点点的消失,却没有任何的温度和味道。

很多人经常会说,曾经把自己的什么亲手埋葬。

现在孟青衣只想说,这世间上,只怕无论之前,还是之后,在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他相比。

他埋葬的,是他自己的身体,这个活过的唯一证据。

眼睛酸涩的胀痛着,却没有眼泪流下来。

原来,一切都是如此的残酷而简单,留下什么,失去什么,也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

扭脸,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季琏,孟青衣浮躁的心,慢慢安静了下来,这一世活过唯一不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认识了他。即使什么都没有,他还是可以自傲的说一句,他还有他。

即使,在他的心中自己并没有,他在自己心中这样的重要。

孟青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缓缓的握紧,眼神坚定的看着季琏,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知道季琏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他只知道,他伸手轻轻的握住他握紧的左手,牵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山头,留下特尔一个人善后。

孟青衣就这样被动的,也安然的享受着季琏的牵制,跟着他,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踏着没有修葺过的泥泞山路,一路下山离开了这个埋葬他的地方。

回到玉缘,已经很晚了。

季琏没有坐马车,孟青衣也没有提,两人好像有无数的精力,居然这么一路从城西走了回来。

用了三个时辰,缓缓的走过了大半个禹城。

孟青衣不知道季琏为了什么这样虐待自己,他只知道,他是为了左手上的那个紧握的温度,即使两人的手都冰凉如许。

可是,他的心很温暖。

回去之后,季琏并没有和孟青衣再同房而眠,而是回到了之前一直被他的身体占据的房间。

孟青衣躺在床上,定定的睁大着眼睛看着床顶,翻来覆去没办法入睡。

身边少了一个人,居然会让人如此无从适应。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本来也没有和自己又太亲密的举动,就算睡在一起也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可是,这短短的几个月,却已经颠覆了他这么多年的生活。

他依赖上了他,甚至可以说,习惯了有他在身边。

而这个习惯是如此的可怕,要不得。

就像明知道罂粟花有毒,还是忍不住沾染了,即便有人告诉自己可以戒掉,却早已经没有办法放下。

季琏,这个安静的男人,明明看起来应该属于山谷间幽兰般的男子,却偏偏在孟青衣这里,成了最让人痴迷的罂粟。

孟青衣知道,自己早已经中了名叫季琏的毒。

完全无法戒掉。

即便已经死过了一回。

看透了生死,却放不下他。

只是——对于他的心,孟青衣却从来没有读懂过。

两人回来的时候,特尔早已经在玉缘,对于他们两个悠哉般的散步态度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好像就该这样似地。

孟青衣走了那么久,却也不累,毕竟早已经没有了肉体可以感知这一切。

先跑去看小开心睡了没有,发现小家伙已经握着小拳头睡的香甜,默默的退出了房间,旁边寒水正走出来,看到他微微一笑算的打招呼。

这个笑容让孟青衣一愣,真的很美。

剔透如最干净的水晶,虽然不和季琏是一个路线,却也足够让人惊叹。

寒水经过之前的发泄,这几日心情平复了很多,人生就是如此,忘记的人终究没办法再强求。更何况,上一世他也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他,甚至为了他付出了一声的经营,这一生如果忘记他是他的选择,他虽然还是会难受,却也还是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季琏依旧眯着眼睛坐在固定的位置,孟青衣知道那个位置可以看到很多,可是天天这样看也没有什么意思吧,怎么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中意这样的姿态。

寒水走过来,泡了壶新茶,顺手帮他倒了一杯茶,季琏也很自然的接过,放到了唇间。

孟青衣微微一愣,想要说什么,最终闭上了嘴巴。

——这样的动作明明经常看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他们好像真的很般配。

同样的风华绝代,同样的淡然,同样的身份。

最主要的是,他们知道彼此的秘密,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而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

不过,这样的念头他也只是随便想想,他并不会真觉得这两个人能有什么,还是那句话,若真有什么,根本轮不到他在这边东想西想。

伸手,抹把脸,笑嘻嘻的走了过去,顺手拿走了季琏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叹道:“好茶!”说着,还偷偷的吐吐舌头,不是他想玩什么调皮,而是茶有点烫,舌头好麻。

杯子还未放下,就接收到季琏似笑非笑看透一切的笑容,孟青衣心中猛然一虚,却也忍着没有让自己太丢脸,避开季琏的视线,笑着问寒水。

“这是什么茶啊,很好喝。”

对于他刚刚牛饮般的大口喝茶,标准的牛嚼牡丹,鬼都不信他能喝出个什么味道。

寒水还是很好脾气的说道:“这茶是王经常泡的,前几日回去冥界主子赏的,并未告知茶名。不过,我和公子叫它“珍惜”。”寒水如此说着,孟青衣想到冥王宠冥后的模样,无声的点点头,这个名字确实很合适。

只怕,那个男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超越这个最珍惜的爱人了。

“没想到你们两个也会在别人背后偷偷给人起名字啊。”孟青衣笑嘻嘻的看着季琏和寒水,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流氓的痞样。

看不出来呀。

季琏把他拉了过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胡思乱想,不利于修行。”

孟青衣翻白眼,老人家才会说教!

完全忘记了,如果按岁数来算,季琏作为一个快上千年的老鬼来说,确实是配得上老人家这个称号。

不过,这也能充分证明,孟青衣可一点都不觉得季琏老,甚至觉得他这样挺好。

就像他现在突如其来伸手勾住季琏的下巴,笑道:“你说说,你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就是为了等我?”

季琏:“……”

其实,你想太多了。

孟青衣才不管他,他坚决的相信,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理由的,尤其是碰到寒水这件事情。既然寒水等待那么多年是为了一个人,为什么季琏等的不是他呢?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他更配的上他!

这不是自负,而是一种对季琏的自信。

寒水看他们两个含情脉脉两相忘,立刻识趣的离开,只留下两个人谁也不肯先妥协,用眼神做着角力。

最后,还是孟青衣放弃了,他垂头丧气的叹口气,“好吧,你不想承认就不逼你。”

其实,他是希望季琏会安慰自己,从而做出相应的妥协,谁知道这一次,季琏依旧一声不吭,仿若睡着了那般。

孟青衣看向他,只是一眼,却足够让他惊心万分。

那双眼中淡漠的看着远处,眼底第一次显出让他足够惊慌的情绪,孟青衣清楚的在这一刻知道,自己这条路到底有多难走。

季琏不承认,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他是真的并不是为等他而存在。

这一点,他早已经清楚,可是在这一刻还说忍不住计较了起来。

为什么,不是他呢?

是因为他不够好,还是因为他不够美。

却忘记了,很多事情,即使你不愿意承认,还是接受,它有属于自己的先来后到。

怪只怪,在最初的最初,季琏遇到的不是他。

66.

寒水不知道六界如此之大,一个人碰到另一个人的几率小的有多可怜。

他只知道,他几乎每一天,都能遇到尉迟辰。

即便再没有交流过,甚至只是擦肩而过,这样的情况对于寒水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可是,他不能再怯懦的逃走,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这几天寒水继续开工去买菜蔬,当然同行的还有特尔和小开心。

对于每天大早上就让小家伙起床去买菜的不人道举动,孟青衣很是抗议,奈何他不是人家的爹,做不了这个主。季琏都放了话,他折腾也是瞎折腾。

不过,该有的唠叨还是每天必备。

一开始把,季琏还会解释一声,时间长了,季琏连眼皮都懒得抬了,任由他一个人在那边嘀咕。

并不是季琏太无情,而是孟青衣美人太罗嗦。

而且,每一天都在重复着之前说过一次又一次的话题。

今天依旧是寒水,牵着小开心的小手,特尔跟在身后拿着装菜的篮子。

小家伙经常被锻炼,虽然才两岁多,小胳膊小腿已经很有力气,这当然全部归功于季琏坚持,能让他自己走就不抱着的原则。今天也是一样,寒水牵着他一直走到了早市口,这才附身把小家伙抱在了怀中。

早市人太多,又乱。

无论哪个时代,拐卖人口都是一种不会消失的职业,小开心这么可爱,多少人看到了都想亲亲,抱抱。

最近才来了三四天,就有很多的人是冲着小家伙来的,尤其是有几个人,总想着有机会就逗逗小家伙,人贩子不会在脸上写上人牙子这几个字,寒水自然要多提防着。

小开心很乖,早上迷迷糊糊的被弄起来,洗过脸之后就跟着出门,虽然依旧睡眼惺忪,却也不会吵闹说不愿意。

现在他被抱起来,小手抱住寒水的脖子,乖乖的不乱动,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来往的人群和吵杂的叫卖声。

寒水买的东西都很有规律,很快就买好,特尔又提篮子,又付账,忙前忙后的,和人间的小厮没什么区别,他也很逍遥,完全没有一点会觉得自己失了身份的感觉,寒水也是如此。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无论他们的身份有多高贵,也比不过主子,既然是公子的人,照顾好他才是最必要的事情。

哪怕,会因此而每天见到那个如同尖刺般扎在血肉里的男人。

尉迟辰在禹城的这段时间,难得的早起,每天都要去早市晃一圈,或者晃好几圈,直到遇到想要见的人为止。尉迟佳每日跟在他的身后,沉默的看着他为了一个根本只说过一句话,人家还未答过的男人失态。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其他地方?”今日依旧如此,直到和那个抱着小孩子的白衣男人擦肩而过一次之后,在人家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冷漠中被打击过的尉迟辰回到了客栈,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无聊的挪动着桌上的茶杯。

尉迟佳看不过去,开口询问。

“不急。”尉迟辰懒洋洋的说着,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颓废模样。

“公子,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尉迟佳含蓄的提醒他,已经待太久的时间了。

奈何,尉迟辰完全不给回应,好像听不懂她的提醒似地。

尉迟佳抿唇,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大声说道:“公子,我们在此处停留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预计的两倍,如果该启辰了!”

“好了!”尉迟辰不悦的皱眉,坐起身看着她,带笑的眼中没有了笑意,那双敛去笑容的双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却多了如雪的冷漠。“佳你若这么想回家,你就先带着人回去吧,不用在这里等我。”

“公子!”尉迟佳大惊失色,他怎么可以让她先走!

“就这样说定了,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吧,不用一遍遍的向我报告。”尉迟辰冷着脸,甩袖开门离去。

尉迟佳看着他真的离开,顿时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公子居然怒喝她,居然让她带人先走,居然赶她!

她无意识的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公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六岁就分到了他身边做丫头,跟了他十几年,尉迟辰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温和的人,即使他拥有万贯家财,却没有一点纨绔子弟的模样。

逢人就带笑,不论对谁都是极尽体贴。

即便对方只是个小厮或者丫鬟,整个府中大家最喜欢的都是这个大少爷。

当他提出要外出游历的时候,点名带上了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一切就和默认的一样,所有人都觉得他喜欢的是她,因此夫人才会

把她认作干女儿,只为了有朝一日真的在一起,不会让他太失面子。

而她也一直这么觉得,因为他虽然对人好,却没有对谁比对她还要好,就算在出游的路上,虽然大家叫她小姐,可是私底下每个人都认为她是少夫人。

也因此,她的话就和他的一样,算得上一呼百应。

可是,现在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来到一个小小的禹城,只是难得早起想要感受一下风土人情,只是想凑个小热闹看看这传说中早市的盛况,为什么,只是那么一天,只是那么一个不经意的小碰撞,一切都会变得如此的遥远。

那个男人是好看,是美丽,但是那又如何,他再如何的风华绝代,他也只是个男人而已!

只是个男人,可是尉迟辰却变了。

他为了那个人一天天的早起,一次次的在他以前最烦的菜市场频繁来回进出,只为了制造和那人邂逅的机会,哪怕只是一次擦肩而过,他都能回来对着空气,傻傻的笑一天。

她的公子不该这样的,不该的……

尉迟佳无意识的狠狠咬住自己的唇,直到出血她都没有觉得任何一点点。

本该向阳的房间,缓缓的被一团黑影笼罩,越来越深,直到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耳边,响起的低语。

寒水抱着小开心回到玉缘,小家伙已经趴在他肩上睡着了,季琏接了过去,轻轻的把小东西抱回房中放好,盖上小被子,看着他捏着小拳头睡的安稳,这才微微一笑,转身出了门。

“怎么样?”出来之后,寒水已经换过了一身衣服,依旧是一身白,只是花纹不一样而已。

打眼一看真不会有人看得出来,不过季琏可不是普通人。

“遇到了,假装没有看到。”寒水垂下眼帘,轻声的说着。

孟青衣趴在窗口,看到眉眼清澈的寒水,突然想起,最初来玉缘的时候,那个也喜欢穿白衣,飞扬跳脱的自恋狐狸。不忍心看他如此失落,开口说道:“季琏,那只狐狸呢,走了就不回来了吗?”

季琏眨了一下眼睛,边拿起一只苹果,边淡淡的说道:“你是说狐仙大人,他早已经找到比这里好玩的地方,近期是不会回来了。”

孟青衣没有再说话,他在看季琏削苹果皮。

对于大雪寒天里居然会出现的水果,在最初的惊奇之后,他就淡定了。

玉缘这一群的非人类,自然不需要用正常的眼光和常识来对待。

季琏很少削苹果,这是孟青衣第一次见,他握着刀的姿势明明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就是让他觉得好看。其实,孟青衣虽然有些不服气,还是不得不说,那主要归功于季琏的手,那双手简直太好看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算很完美,可是,总是在这个人面前对比的时候吃瘪。

不,如果说起来,还有一个人也是变态的完美,那就是冥王。

他做鬼的那段事情,才知道,他平日里出现根本不是真面目,虽然他还是没有看到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因为他在冥界的时候,是带着面具的。不过,那段事情他也打听到,据说,那个男人才是六界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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