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甘心……”

把头埋在膝盖之间闷声低语着同时，杜瑞暗暗下定决心。

48.死心

因为上次先斩后奏而惹父母生气了，所以这次杜瑞只好在走之前好好禀告一下。不过果然要获得批准果然还是有点难度，磨了半天，并且加上好友的协助，他才终于得到外出的许可。

明明心中那么焦躁，一刻也等不了地想看到男人，然而他却得在父母点头之后，才能出发。杜瑞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正因为他还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所以他无论怎么誓言旦旦，都无法让男人相信他。

“只要分开一段时间，你就会从一时的狂热中冷静过来。”

自己的感情被当成了发烧感冒一样的疾病。在感到愤怒的同时，他感到的更多的是悲伤。男人对自己的不信任深深刺痛了他。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能见到男人。他的爱恋不是通过电话就能解决的廉价东西，而且他坚信只要见到对方，他就肯定能让对方改变主意的，一定会的。

再次来到男人的家门口，前来开门的仍然是男人的母亲。既视感叫杜瑞有种时光倒流了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这次男人也在家中，并且在看到按门铃的人是他以后，马上匆匆跑了过来，拉住他的手就往房间里走。

男人没有像上次那样逃走倒是让他感到很奇怪。不过谜团在听到男人一关上门，就慌慌张张地说出的那句话之后就得到了解答。

“你、你真的来、来曝光我们的、的关系吗？”

男人的声音颤抖着，在镜片后的双眼也惶恐地直盯着自己。杜瑞突然很想笑。自己那么紧张地赶来这里想说服男人，而对方却从头到尾只是在乎外人的看法。

“我真那么做的话，你会怎么办？”

男人露出了要哭出来的表情。

“求你不要那么做。”

“我不会那么做的，因为我不舍得那么做。”

他说着伸出手去想触摸对方，却看到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悬在半空的手握了起来，重重捶在身边的墙壁上。

“我不舍得伤害你。那句话只是说来吓唬一下你的，但你根本就不知道，因为你根本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男人低下头没有说话。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僵硬，但他并不是来责备男人的。

“算了。我也知道你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杜瑞尽量把声音放轻柔，“我会用时间向你证明的。再等我5年，5年就好了，我就会找到工作，成为能够独立的人，到时候我们就生活在一起，怎么样？”

他说着向前走了一步，而男人向后走去，就这样两人走到了房间的角落里。杜瑞把双手撑在墙壁上，围住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男人。

“只是等5年都不行吗？你如果发现我真的靠不住的话，再考虑结婚吧。到时候你也不过35岁而已嘛，现在30来岁结婚的不单是男的，连女的也很多，一点也不奇怪呢。不过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的感情不是那么儿戏的东西。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还是喜欢着你。”

情绪激昂地说了一大堆话之后，还是没能得到男人任何回应。杜瑞忍不住焦躁地摇晃起对方瘦削的肩膀来。

“你就算嗯一声也好啊。”

“我们……”男人像从肺部辛苦地挤出字来一样，“我们太不适合了。”

说着男人抱着头沿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缩在身子的男人看起来像无助的小孩子一样可怜。杜瑞也蹲了下来，想要伸手去抚摸对方，却被无力地挥开了手。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适合？”

“你……你比我小13岁，还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而且你原本就不是喜欢男的。”

“这些事情是我能控制的吗？对不起，我不应该出生得那么晚的。对不起，我应该是个天生的同性恋才对。要我这样道歉才行吗！”

生气的怒吼叫男人全身颤抖了一下，把身子缩得更小了。这样的男人叫他感到很心痛。他想保护这个人，但对方却一直把他伸出的手甩开。

一直都知道男人很在乎两人之间过大的年龄差，所以他已经很努力在改变了。约会的时候不是到一般高中生会去的麦当劳等之类轻松的地方，而是到处都是上班族的餐馆，虽然感到不自在，但也比恋人感到不自在要强。兴趣也好、习惯也好，都在努力配合对方而改变。为了能够和男人聊天的时候有话题可说，也开始去看平时不会看的书，听沉闷的音乐。

可是男人根本就不去看他的努力。这个人看到的只是两人之间13岁的差距，只是这种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更糟糕的是现在还加上了他原本是个异性恋的问题。

好长一段时间，杜瑞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是一直看着把头埋在双膝间的男人。

“你喜欢我吧。”

男人没有说话，但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了。这次杜瑞没有再理会对方的反抗，紧紧地抱住了对方。一开始男人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但在他轻轻的抚摸下渐渐平复下来。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如果单单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分开的话，你不会觉得很可惜吗？”

“这不是无关紧要的事……”

面对无论怎样也不退让的男人，杜瑞感到越来越不耐烦了。他猛地推开了男人，强迫对方看向自己。

“好啊，你就继续烦恼那些重要到不得了的事情吧。其实我真的一点也在乎。反正我和你不同，我本来就喜欢女的，和你分开之后，我也好找一个可爱坦率的女朋友。不需要偷偷摸摸，也不需要这么没尊严地求对方要和自己分手。我可以过得很好，和心爱的妻子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你就只得和毫无感情的女人日夜相对。到时候你就会很后悔了，后悔自己怎么会亲手推开曾经喜欢过你的人。”

“求你不要再说了。”

眼角发红的男人看起来叫人怜惜。杜瑞像对待易碎物品一样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脸颊。

“你绝对找不到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就当我求你了，相信我好吗？”

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似的，男人最后还是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所有的期待在这个小小的动作下瓦解了。

他觉得男人实在太不可理喻了。他们彼此喜欢着对方，但就为了年龄差和同性恋这些问题就决定斩断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个人说喜欢自己，说喜欢得很怕继续陷下去的话会伤得很重，这些都只是男人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吧。

事实上这个人对他的爱也不过是那么肤浅的东西，肤浅得能在毫无关系的人的谴责后消失殆尽。他根本就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人浪费自己的时间……

敲门声在这时候唐突地响起来了。

“阿浩，陶小姐来咗哦。”

是男人姐姐的声音。杜瑞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而注意到这一点的男人害怕得微微颤抖起来了。

“看来还有来往嘛。”

男人畏惧地把视线投向了别处。

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想过和自己在一起吧。被背叛的滋味深深刺痛了他。

“好啊，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他终于还是得死心了。

49.失落

明明一开始提出分手的就是自己，但在听到杜瑞说出这么一句话后，男人却露出了很悲伤的表情。杜瑞紧紧地盯着男人。

“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无论你以后多凄惨，我都不会再看你一眼，就像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这样正合你的心意吧。不过以后就算你后悔了，哭着想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理你。到时候你就会感到十分后悔，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相信我，根本就不去相信我们能够在一起的可能性，而只是一味推开我。”

男人苍白的嘴唇颤抖起来。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从那两片苍白嘴唇间泄露出来的话语支离破碎。

“你还那么年轻，正处于好玩的时候，怎么可能真心想和我在一起呢？等你上了大学，出了社会，生活圈子变大之后，你就会厌烦和我这么无趣的人在一起了，但我和你不同，我是很认真的。到时候如果我用死来威胁你不要离开我的话，你会怎么办？”

他大概会很高兴吧，能看到这个人如此重视自己，但无论他怎么说，这个人都不会相信。如果他早出生几年就好了，如果男人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就好了……但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如果”。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来了。在男人起身之前，杜瑞就开门头也不回得走了出去。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和那个胆小鬼纠缠了。

一直都只会逃避，只会钻牛角尖，用各种好听的理由来保护自己，那么自私的家伙他才不喜欢呢，一点也不喜欢。

眼角渐渐发热。在杜瑞笔直地朝大门走去的时候，男人的妈妈亲切地叫他留下来吃饭，但他连应一声的余力也没有了，只是一心想逃离这个有着那个人气息的地方。在刚走出大门的时候，他感到衣服下摆被扯了一下，低头一看，只见是那个胖乎乎的小女孩。

本来他想就那样走掉算了，但小女孩红红的眼睛还是叫他动容了。杜瑞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眼角。

“小妹妹，你怎么哭了？”

小女孩指了指门内，用力地抽了一下鼻子。

“妈妈说舅舅可能要和里面的那个女的结婚。”

真奇妙。想不到他们竟然都在为同一件事伤心。

杜瑞苦笑着安慰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好可怜哦。小妹妹不能当你舅舅的新娘子了。”

“明明我比较迷人……”

不知道从哪里学到这种词语的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后，疑惑地看向杜瑞。

“大哥哥为什么眼睛也红红的呢？”

竟然连小孩子都能看出自己的狼狈相。杜瑞按住自己的眼角，努力装出轻松的样子来。

“也是因为你舅舅要娶里面那个女的嘛。”

“但大哥哥不是要舅舅当你的新娘子吗？舅舅要娶谁也没关系吧。”

小女孩仍然记得自己的诡辩理论。当时说出那种话的时候，自己心中明明充满了甜蜜的暖意，但现在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是没有冲突没错，但你舅舅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男的？因为他们之间相差了13岁？不，并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

“因为你舅舅是小白兔，而我是大灰狼。小白兔害怕大灰狼会伤害自己，所以就不愿意了。”

“但是大灰狼真的会伤害小白兔嘛。”

“不是所有的大灰狼都会那样啊。我这只大灰狼就算死也不会伤害小白兔的。”

“但小白兔还是不相信吗？”

看到杜瑞点了点头后，小女孩抬起胖乎乎的手反过来抚摸杜瑞的头。

“大灰狼好可怜哦。”顿了顿后，小女孩轻声追加了一句，“小白兔也很可怜呢。”

在剩下的假期里，杜瑞只是很无聊地一直在房间里玩游戏。什么也不想去想，就像在麻痹自己一样，一个劲地沉浸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里。日夜颠倒，也不好好吃饭，有时候连洗澡都嫌麻烦。有一次通宵玩完电脑出来吃早餐的时候，被妹妹一脸嫌恶地说了一句“哥哥你好像鬼哦”。

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了那个自私又懦弱的人堕落到这个地步。男人要是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会觉得很得意吧。在分手的时候说出那么过分的话，但事实上过得凄惨的反而是杜瑞自己。

觉得这样实在太不甘心了。人生又不是只剩下情情爱爱，而且他就算真的想谈恋爱，也不愁对象啊。于是杜瑞毅然地把电脑收进了柜子里，把臭烘烘的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打算做回阳光的高中生。

正在这时，他刚好接到了同学的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烧烤。之前几次他都拒绝了，所以这次听到他那么干脆地答应了以后，同学感到十分惊讶。

“还以为你肯定不来呢。”

“那你干嘛还打电话来？”

“受人所托嘛。有人一直想约你出去。”

同学的言下之意十分明白。在自己为和那个人分手而感到那么痛苦的时候，竟然有一个人在暗恋着自己。没有感到高兴，而只是觉得很奇妙。来到约定碰头的地点之后，杜瑞就开始寻找同学口中说的那人。

竟然是上次找去一起探病的3班的女同学。

感到惊讶的同时，心中奇妙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那是一个挺可爱，也有点内向的女孩子，大概直到毕业也不会向自己表达心意吧。于是虽然觉得有点冒昧，但杜瑞还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挑明地问对方是否喜欢自己。那一瞬间，即使是在夜色之中，他还是能看到女孩的脸红得几乎烧起来了。

其实他也不想让一个女孩子那么难堪的，但现在他的心情实在太混乱了，但他这么做又想得到什么呢？

“那、那个，能……能和我交往吗？”

女孩小如蚊呐的问话叫他有点茫然了。

难道说他其实是在希望找到新的恋情来冲淡现在的伤痛吗？似乎不是，但不是的话，他又为什么要问女孩是否喜欢他呢？

看着低着头不安地等待回复的女孩，杜瑞感到喉咙干得厉害。

“但我们就快毕业了，之后如果各自到不同的城市上大学的话，不就很难见到脸了吗？”

女孩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惊讶。

“那、那个，没关系的，就算是异地恋也、也没关系。”

“那之后呢？毕业后我大概会在上大学的城市工作，到时候你会跟过来吗？”

女孩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了。

“你想得还真长远呢。”

被这么一说，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自己到底都在说些什么啊？一直以来他和那些女孩子的交往不都是玩玩的吗？谁会想到那么遥远的事情。因为想和对方一生一世在一起，所以才会考虑到将来，但那个如此喜欢着自己的男人却又因为害怕将来的不确定性而逃开了。多么可悲啊。

想到这里，杜瑞才突然发现自己之所以和女孩谈起这种问题，可能只是为了确认已经逝去了的恋情对自己的深刻意义而已。

50.卧了个槽，标题写什么啊

之后杜瑞并没有答应和那个女孩交往，毕竟他心中根本没有放下那个人。

虽然如此，两人却还是像朋友一样会偶然约出来玩玩。或许女孩是在期待着在深入交往之后，能够和他进一步发展吧。明明知道对方抱着希望，却佯装不知，只是为了能够弥补现在空虚的自己或许真的很过分。

就算是在和女孩约会，他还是不由得想起那个人的事情。知道自己心不在焉的态度或多或少伤害到了对方，但他就是无法把心思集中在眼前。偶然会真的把注意力放在女孩身上的时候，也是在寻找男人的痕迹。对这样的自己，他实在感到很可悲。

“杜瑞，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在一次相约去看电影时，对女孩的问话，沉浸在过去回忆的他只是敷衍地回了“随便”二字。女孩毫不掩饰地沉下脸去了。那时候他突然想起了男人的相亲对象。

难道说那个女的其实也刚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恋爱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差点笑出来了，因为他可以预测到男人之后悲惨的命运。

那个女的绝对没能放下旧情，更不会真的喜欢上男人。两个不相爱的人却硬是要结合在一起，最后肯定会是悲剧。到时候男人肯定会很后悔，但就算那个人怎么后悔，怎么哀求他，他都不会原谅那个人的……不，他真的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