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总不会突然哑了吧。”

“……那么。”男人总算开口了，声音小得叫他几乎听不见，“我们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一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有什么好冷静的？”

“你现在只是一时晕了头而已。”

“我、没、有。”

那三个字是从牙缝挤出来的。明明他都已经这么生气了，男人却不为所动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么就是我一时晕了头，想冷静一下好了。”

他可没听过这种妥协方式啊！

“我问你，”杜瑞深呼吸了一口气，死死盯着那低垂着的头，“你真的……喜欢我吗？”

男人的肩膀顿时微微颤抖了一下。

一瞬间，不安的愁云笼罩了内心。他原本是很肯定这个人喜欢自己的，但万一……万一……

喉咙干裂得厉害。连自己的手也不由得有点发抖了。

“你不会真的……不喜欢我吧。”

在不安地等待了好一会儿后，杜瑞才听到了轻轻的苦笑声。

“什么喜不喜欢啊？”男人苦笑着轻声说道，“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奢侈的选择权。我只能选择……喜欢你，或者更喜欢你。”

一瞬间，杜瑞觉得脑子像被炸开了一样，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粉红色。他好想马上紧紧抱住这个可爱到不得了的恋人，但世事就是那么神奇，就在他要伸出手臂的瞬间，对方要搭的公车刚好晃悠悠地驶来了。

男人惊愕地啊了一声，就转过身去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杜瑞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男人连忙惊慌地要挣脱他的桎梏，但这样反而叫他更加不想放手。

“别、别这样，松手……”

用那种表情和语气叫他松手只会更加刺激他的欺负欲，但公车渐渐驶近了。

不能被车上的人看到。

在那一刻，杜瑞突然强烈地憎恨起这个充满了偏见的社会。

“如果你答应继续和我在一起的话，我就松手。”

“什么啊……”男人露出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快放手。会被看到的。”

“担心的话就答应我的要求吧。”

对方沉默了，但没有沉默多久，因为公车越驶越近了。

男人咬了咬下唇，语气苦涩地小声说道：“我想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知道怎样也无法说服对方，杜瑞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多久？”

“……这个学期结束之后吧。”

公车终于驶到了。杜瑞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好赶紧松开对方的手。一获得自由，男人马上逃也似的跑上了公车。这还真是挺伤人的。

直至公车消失在转角处之后，杜瑞才恋恋不舍地拿出了手机，拨下了男人的电话号码。在好长一段时间的嘟嘟嘟声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没遇上什么事吧。”

“……怎么可能有事？”

“那可说不定，要是车子刚好撞上什么狗啊猫啊电灯柱的话，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传来了轻轻的叹息声。

“那几率得有多小啊？”

握着手机的手加大了力度。

“别这样嘛，我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和你说说话。”

如预料一样，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答应过给我一段时间冷静的。”

所以不希望他打电话过去了吗？

被当面拒绝的感觉还真是难受。杜瑞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希望让对方听出自己语气中的苦涩。

“那么最后当放血大赠送，说一百句‘我喜欢你’来听听吧。”

“……才不要。”

闷声说出这三个字的恋人真是可爱到不得了。

好想欺负这个人……心中响起了这么一道声音。

杜瑞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坏心眼地说道：“你不说的话，我今晚就每隔半小时给你打一次电话。”

“那我就关机。”

秒答。

怎么反而是自己被欺负了？

杜瑞马上苦起了一张脸，“好过分。说几句话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没有回应。

“这个学期过后，你还是会再回到我身边的吧。”

还是没有回应。

杜瑞都开始怀疑对方已经放开手机了。

“不过你不想回也不行啊，毕竟你的身体已经不能离开我了。”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原来有在听嘛……”

看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杜瑞如此闷声嘀咕道。

26.嫉妒

那天之后，因为开始忙着复习期末考试，再加上和男人约定了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所以杜瑞几乎都没有和男人有任何联络了。原本只是想让那个容易不安的人稍微冷静一下，却不料陷入了近乎分手的状态。

有时候忍不住给那个人发短信或电话，但电话永远打不通，而短信也从来不会得到回复。可是主动去找那个人的话又会坏了约定，况且自己现在确实应该把时间放在应付期末考试上，但他又那么渴望和那个人见面，触碰那个人，亲吻那个人。

复杂而纠结的情绪整天盘踞在自己的心中。

有时候真觉得要是知道认识那个人之后，自己会变得如此着紧，如此痛苦，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和那个人搭话，不和那个人有任何瓜葛，但那样自己或许会更加痛苦吧。

连这份苦涩都变得如此叫人不舍，恋爱还真是奇怪……

星期四的下午，当杜瑞和同学结伴从多媒体室出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瘦削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那一瞬间，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拍。

毕竟是在不同的教学楼，所以其实他们之间真的很少有交集。除了早操和升旗的时候，他还能在远远看那个人一眼之外，其余时间都只能在大脑中回想那个人的种种了。

而现在竟然在这么近的距离遇上！

在前面一个教室门前靠墙站着的男人正抱着几本厚厚的教师用书，和另一个男老师在低声谈话着。单单看到男人和别人在一起就叫他感到很不爽。

跟同行的同学说了一声“你先走了吧”，杜瑞就默默走到一个角落处，一直盯着正在谈话的两人。连自己都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异常，但他就是无法停止自己这么做。

男人在学校里表现出来的样子和私底下的温吞模样截然不同，显得十分冷淡严厉。

皮肤黝黑的男老师大概是新来的老师，似乎正在向身为前辈的男人问一些什么事情。男人始终绷紧着脸，有时候还会看似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使男老师显得有点紧张地一个劲挠后脑勺。

两人之间并算不得上亲密，不过单是看到两人靠在一起说话就叫杜瑞嫉妒得眼睛快喷出火来了。

那个人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理智在看到男人主动挨近对方，指着书说些什么的时候断掉了。杜瑞故意发出很大声响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来到两人的面前。

“那个，曾老师，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你方便吗？”

原本冷着脸的男人愣了愣，然后不自觉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全然忘记自己在学校里的伪装。

“有问题的话可以找你的数学老师问啊。”

怯弱的语气叫身旁的男老师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这叫杜瑞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优越感。

看吧，这个人其实是个很懦弱，但也也温柔、很可爱的人，不过他这一面只会对我表露出来。

“不是学习上的问题，是别的事情。”

杜瑞故意把“别的事情”四个字说得特别重。

男人低着头咬了咬下唇。手中的书本几乎要被他捏出书痕来了。

“我现在很忙……”

“就那么一点点时间都不行吗？”

男人没有回答，倒是旁边的男老师首先开口了。

“曾老师有事要忙。这位同学，你迟点再来找他吧。”

杜瑞还真想狠狠瞪一眼这个大电灯泡。

什么叫有事要忙，忙着和你这块木炭说话吗？

这么想着的同时，杜瑞不由得有点生气了。

“曾老师，你不会想我和别的老师去说那件事吧。”

低垂着头的男人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抬头生气地瞪着他。

“你还真闲，不用上课吗？”

就像被惹毛了小猫一样的男人还真是可爱。杜瑞不由得笑了。

“刚好下一节是体育课。我们的体育老师采取放牛政策，不去上也没关系。”

男人闷哼了一声，跟身旁的男老师说了几句，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杜瑞连忙跟紧其后。走在前头的男人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领着他径直走到了一间资料室里。在把铁门关上之后，男人马上转过身来，靠在门上怒瞪着他。

“真想不到你竟然会威胁我。”

“都怪你一直推托啊。”

两人互相对望着。最后还是男人败下阵来了。脸上的怒容消失，露出了一个像在哭似的苦笑。

“你不是答应到期末考试为止，都不再缠着我吗？”

总觉得对方的说法叫他感到不爽，不过或许事实正是如此。

杜瑞懒懒地耸了耸肩膀。

“这也怪你啊。谁叫你在我面前和其他人那么亲密。”

男人的脸色变得有点铁青。

“……亲密？”

“是啊，都快贴在一起了。难道说因为最近都没能和我做，所以就空虚得要找别人消火吗？”

男人没有应话，只是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其实连说出口那种话的杜瑞都知道自己是在胡说八道，但看到男人不否定，他还是感到越来越郁闷了。

“不过也难怪啊。毕竟你是那种可以对初次见面的人张开大腿的家伙嘛，肯定对那方面很饥渴吧。不过我看那家伙应该不是gay圈里的人，你可是勾搭错了对象呢。”

杜瑞说着慢慢走到对方的跟前，可以看到低着头的男人紧握着双手，像在忍耐什么似的。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激发起他欺负这个人的欲望。

杜瑞靠得更近了，凑到男人的耳边轻声说道：“其实你根本不用那么辛苦去找对象嘛。和我做的话不就好了。之前我那里不是让你感到很满足吗？”

下一秒他就被用力推开了。怒瞪着自己的男人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盛怒表情。

“你要说的是就是这些吗？”

男人的语气冷冰冰的。这下子杜瑞终于意识到自己欺负过头了，开始有点慌张起来。

“我只是不想你和其他人那么亲密嘛。我们现在还没有分手。”

“那分手好了。”

冰冷冷地说出来的这句话叫杜瑞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他连忙一把按住了男人的肩膀。

“我才不会分手呢！”

“真是个性格恶劣的家伙。”

杜瑞倒吸了一口气，感到有点生气了。

“那还不是怪你让我嫉妒了！我一直在忍耐着不接触你，你却那么轻易地让别人挨得那么近！”

“我们只是很普通地在讨论而已。”

“但你是同性恋啊！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对那家伙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这句话一说出口，杜瑞就后悔了。

之前一直是个普通人的自己仍然对同性恋保持着偏见，觉得那种人看同性肯定都带着那种眼光。

这下子可真的把对方惹毛了。

用冷得叫四周气温顿时下降的语气说出一句“那真是太抱歉了”，男人就摔门走出了资料室，只留下杜瑞愣愣地站在原地。

“我是笨蛋啊？”

悔恨地这么说着，杜瑞慢慢蹲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他的身上。在橙红色的光线中灰尘飞舞，而耳边则是铁门被猛地打开后留下来的嗡嗡余音。

27.茶饭不思

男人摔门而出前的表情一直在脑海中盘踞着，以至于之后的记忆都变得如此模糊。

直到杜瑞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穿着充当睡衣的旧T恤和短裤，电灯也已经关掉了，简直就像梦游患者突然醒来一样。

“肚子好饿……”

摸着扁扁的肚子，杜瑞隐约记起自己好像只吃了几口饭就回房间了，还被妈妈扯住问了一会儿，虽然他已经连问的内容都不记得了。

杜瑞翻转了身子，打算通过挤压胃部的方法来让身体忘记饥饿，因为他现在连出去找东西吃的心情也没有，满脑子只想着怎样使男人原谅自己。

杜瑞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还是没敢按下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如果不遵守约定的话，恐怕会把男人惹得更生气吧。

不过还是觉得很空虚。这时候杜瑞还真后悔顺了男人的意思，没有拍下一两张照片，于是乎，他只好把男人以前发过来的短信息翻出来看。都是些完全没有情趣的乏味信息，但一想到这是那个人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他就感到甜蜜的感觉从心窝涌出来了。

“对不起哦。”

对着手机，杜瑞柔声道歉着，仿佛在他眼前的是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这样一边看着短信，一边回忆着和那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杜瑞陷入了甜美的梦乡之中。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祷。第二天当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响起时，走进教室的竟然是那个熟悉的瘦削身影。杜瑞擦了好几次眼睛，最后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整堂课杜瑞都一直在盯着男人看。

感受到他赤裸裸的视线的男人显得十分不自在，眼睛始终没有投到他坐在的右边来。于是左边第一、二排的同学十分倒霉地被陆续叫起来回答问题，而第三、四排的好像不存在一样被这位代课老师彻底无视了。

注意到这点的同学都不禁交头接耳地嘀咕起来，不过在男人冷冷地说了一句“请同学们不要说悄悄话”后就都安静了。

知道男人在逃避自己，这让杜瑞更加迫切地想要好好跟男人道歉了。

该怎么道歉才好呢？对不起啊，我只是因为嫉妒晕了头，才会说出那种话来的。我真的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吗？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怎么总觉得别扭呢？

干脆一个劲地道歉算了。不解释，只是道歉，并且表示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这样子或许比较行得通吗？毕竟那家伙心肠软，应该会很容易原谅自己的。

正当杜瑞在苦苦思索着时候，闷雷般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一开始杜瑞还在想哪里来的声音啊，但当所有人的视线，甚至包括男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是自己的肚子打起鼓来。

杜瑞顿时脸红到耳根去了。

竟然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那一刻，他还真希望找个洞把自己埋了。这下子可好了。本来还想在下课后堵截住那个人，好好道歉的说，现在出了这种糗事，他还好意思跑到恋人面前吗？

似乎还怕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强，不在意被人嘲笑似的，肚子一直不争气地咕咕叫个不停。坐在隔壁的两桌女生也一直窃笑，害他脸红得几乎要冒烟了。

于是当下课铃一响，杜瑞就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教室门外走去买东西吃，但在他还没能摆脱几个同学围攻之前，啪啦啦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了。转头一看，只见这段时间连碰到面都感到尴尬的好友把一大堆零食放到了自己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