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不给他把脉？”坐在马车里，文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在他看来，看病不该是先把脉的么？

“若是把脉就能看出来的病，又何故访了如此多的名医还是寻不出病因？”柳儿看着文祥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的样子，温柔的笑了。

“还真是奇特，看来日后要多向你讨教讨教才是。”文祥用手托了下巴，说的认真，柳儿看着他，也不语，只是静静的笑。

为何会这样呢？

只是看着他就会满心欢喜，不论他做了多么笨拙的举动，都会觉得如此天真，只是这样静静的坐在一起，就会觉得心中是满满的暖意，这便是情爱么？

06.

腊月的雪，下得有些频繁。不知是今冬的天气严寒还是习惯不得空旷的屋子里没有文祥的存在，柳儿守着火盆依旧觉得寒冷。斜眼撇了撇门外，依旧不见有人，轻叹一声，柳儿暗自笑了起来。

习惯这东西，还真是叫人头疼，仅仅一日不见，竟会觉得煎熬一般。

倒是他会不会也这样觉得呢？

如若是，为何迟迟不归？如若不是，那倒是着实该让人烦闷了……

“公子！”采月红着小脸传进了柳儿的视线，紧了紧衣领，柳儿收了刚刚的思绪，一个人的时候，格外的喜欢胡思乱想呢。

“这样冷的天气，穿得这样少，小心着凉！”柳儿看着只穿了一件棉马甲的采月，怜惜的斥责着。

“是是是，采月回去穿上十件八件的棉袄好了吧！”采月噘着小嘴甚是不满，这公子，自己冷就会觉得别人也该是冷的，可又说不得旁的，只得趁了文祥不在耍耍任性。

“你啊，就是这张小嘴不饶人！”柳儿笑着捏了捏采月的脸蛋，并没有想的那样凉，柳儿放心的收回了手。

“对了公子，雨晴儿小姐差人来了，说是前辈已经醒过来了，问公子要不要过去看看。”采月侧了身子靠着火盆，小手在火上烤着，不时的转头看看柳儿。

“不必了，我桌上有个新方子，你拿与他，叫他回去按这个方子抓药，之前的方子可以停了。”柳儿摇摇头，笑了笑，一点也没有想要看看来人的意思。

“好嘞，那奴婢这就去了。”采月说完小碎步跑了出去。

这丫头，总是这么急急忙忙，也不怕摔了。柳儿看着采月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前辈的病情确实是好了不少，药寒毒被逼出了大半，现在虽说身子还是虚弱，毕竟是多年习武，倒也不算什么，说了几次要见见这位恩人，却都被萧昱搪塞了过去。倒也不是萧昱的意思，只是他昏迷的时候，柳儿还来过几次，稍稍见他有些清醒了，柳儿便吩咐不得将他的身份告知前辈，也不来见，虽说萧昱不解，却也不得不照做，惹得这会儿老人家正黑着脸斥问。

“为何不肯让我见见恩人，却连名号也不讲与我？”

“前辈还是当心身子，这也不是萧昱能左右的事情，还望前辈见谅。”萧昱回的恭恭敬敬。

“唉……也罢，你还是不肯回师门么？”老人坐从床上坐起来叹了一口气，暮年急忙上前扶住老人。

“萧昱对不起前辈，没脸回师门。”萧昱依旧低着头，眉头微微皱着。

回师门，这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天虚阁容不下雨晴儿，他又能如何？当年，若不是这位老人——莫与寒放下狠话，如若他不与雨晴儿断了关系，便就与天虚阁断了关系他又如何会离开师门？

“你……还在怪罪为师？”老人思量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萧昱是他生平最得意的弟子，却偏偏你为了一个女人舍了剑道，当初也是狠心才逐了他出师门的，说不后悔，确实是违了心。

“没有，萧昱没怪任何人，如今这日子，正是萧昱所向往的。”萧昱说的诚恳，老人无奈摇了摇头。

“出去吧，为师累了。”

“是。”萧昱静静退了出去。

暮年见师傅躺下休息，也欲转身出门，却被叫了住。

“暮年。”

“徒儿在。”暮年看了师傅一眼，见他被对着自己，也不知何意，只得侯在那。

“你可见到那位恩人了？”听不出话中语气，暮年思量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

“是。”

“是个怎样的人？”

“十八九岁，是个妩媚的男子。”暮年脸颊稍稍红了红，想到那日他对自己那微微一笑便不觉就会脸红，他是暮年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子。

“妩媚？”莫与寒挑了挑眉毛，怎能用妩媚来形容男子？

“嗯，暮年不知该如何形容。”

“这倒是让人意外。”莫与寒闭了闭眼睛，努力想象一个男子，该是什么样子才称得上妩媚。

“还有，他说，师傅现今服的药不能在用下去了，这次的病，便是那要所致。”柳儿那日的话他记得很是清楚，师傅服药这事，也只有他一人知道。

“哦？你与他说的？”莫与寒依旧闭着眼睛，这病，他自己也猜得几分，所以，倒也不意外。

“不是，暮年什么都没说，是那为公子说的。”

“什么！”莫与寒一惊，坐了起来，怎么会，这药分明是不可能从脉象上看出来的。

暮年没有说话，静静的低着头，莫与寒思量了一会，又躺了回去。心中暗暗下了定论。看来，此人将来必定会是个有所作为！

07.

过了晌午，文祥才会了来，脸上闪着兴奋的红晕。

“何事这样高兴？”柳儿见他开心，也跟着开心起来。

“父亲说，皇上龙体欠安，太子近来已经开始掌管朝政了，或许过不了太久，我也会当个将军呢！”文祥眼睛闪了兴奋的光点，说的激昂。

“哦？原来你想要当将军？”柳儿心中微微惊了一下，脸上却依旧笑得温柔。那个昏庸的人已经不行了么？也罢，纵使自己什么也不做，他怕是也活不久了吧。只是，文祥，你想要当将军么？你可知，你若是当了将军，你父母定不会让柳儿在与你一起的啊。

“好男儿志在边疆！我自小就被父亲这样教导，虽说父亲是个文官，可是我一直崇拜那些挥血战场的豪杰，柳儿，我若当了将军，定会将那些蛮夷之辈制服，换我国土安宁！”文祥说的慷慨激昂，柳儿看着他，笑的苦涩。

“文祥，我们离家出走吧，哪怕流浪马背，哪怕颠沛流离，只有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柳儿乖巧的依偎在文祥怀里，似在撒娇，如若让他自私一次，就这一次，那他就自私好了。

“你在说什么？你不想我当将军么？傻柳儿，我若当了将军，你可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何苦要去流浪？”文祥摸了摸柳儿的额，痴痴的笑起来，这小东西，今日怎么了？

“我也只是说说，怎能不想你当将军呢。”柳儿也笑笑，看着文祥依旧激动的憧憬着将来，努力的将苦涩押回了心里。

果真是不行的，他，终有一日还是会离开他罢？他该是满身霸气的站在云端，怎能屈身锁在他的身旁？虽说文祥有些地方还是孩子气的很，毕竟他是富家公子，成长的要比苦人家的孩子晚。可是，终有一日，他会成熟起来罢？自己，又怎能将他从美好的憧憬中硬生生的拽回来了？

直到很晚，文祥依旧和柳儿讲述着历代将军的丰功伟绩，其中，包括凌王。

柳儿第一次得知，自己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凌王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将军，可惜当年犯了王法，可惜啊。”文祥将柳儿揽在怀中，无奈地摇摇头。

“哦？犯了王法？”柳儿吃惊的问，不是糟了奸人陷害么？

“哎呀，与你说这个作甚，现在可是到了睡觉的时辰了……”文祥摇了摇头，看着怀中娇媚的人儿，嘴角扬起了坏坏的笑。

“柳儿想听，你与我讲讲罢。”柳儿调皮的笑笑，文祥最怕他这样。

“好好好，与你讲与你讲。”文祥宠溺的啄了柳儿的唇，才又开始讲起来。

“我听说，凌王当年是被宇文青陷害的，也只是听说罢了，皇上也是怕他有一日会造反才停了宇文青的，毕竟历代掌管兵权的都是皇亲国戚，凌王毕竟是个外人……”

“宇文青是何人？”柳儿不等文祥说完便打断了问道。

“当朝的宰相，你记不记得宇文弘，我与你提过的，他父亲便是宇文青。你问这作甚？”文祥见柳儿问的郑重，不禁疑惑。

“也只是问问，你这样说，我却不知道是谁，不问清如何听下去？”柳儿调皮的一笑，文祥释然，又继续讲了起来。

那夜，柳儿问了许多许多，直至文祥昏昏睡了过去。

柳儿终是明白了当年的种种，心中愤愤，看着熟睡中的文祥，眼中划过一丝愧疚。

你中有一日会离开我的，你若离开了我，柳儿只有仇恨了……

08.

都说京城的正月花灯热闹非凡，柳儿着实见着了。

柳儿本是陪了采月来的，这会儿那小丫头竟只顾了灯谜，一股脑的往前走。柳儿瞧着她玩的尽兴，倒也心情不错，任由她到处乱钻，只是静静的在身后跟着。

“公子公子！你看，这灯上的仙女画的真好看！”

“公子公子！你看，这个灯居然有这么多面！”

“公子！这荷花都和真的一样呢！”

……

柳儿笑眯眯的跟着她，也不语，那丫头倒是也不在意，依旧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的新发现。

“公子那边有杂耍！”采月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开心的叫嚷着。

“你这丫头，逛了这样一大圈还不满足？”柳儿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见她立马换了一副犯了错的表情，无奈的笑了笑。

“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柳儿柔声细语的说着，采月眨了眨眼睛。

“公子不要去么？”

“不去也罢，人这样多……”柳儿眯了眯眼睛，摇了摇头。

“那算了吧，采月该陪着公子的。” 采月想了想，不舍的看了看人群。

“我又丢不得，好了，快去吧！”柳儿宠溺的说着，既然出来了，又怎能让这丫头留下遗憾？

“那……采月就可看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采月快步朝人群跑去。

“这丫头……”头轻摇，柳儿看着她的背影，依旧笑得宠溺。

待完全看不见了她了，环顾四周，柳儿才发觉周边竟是这样的热闹。

“打糕嘞，好吃的打糕！……”

“吹糖人儿！各样的糖人！……”

“瞧一瞧来，热乎的元宵！……”

小贩正忙着吆喝着，瞧着这一片的繁华，柳儿的嘴角溢起了一抹笑意。要是文祥也能来的话，定会又责怪自己这样宠溺她了吧，说不定又会泛起多大的酸劲呢，这样想着，不自觉的就笑了出来。

“哎呦……”被谁狠狠的撞了一下，柳儿的身体失了平衡倒下去，着了冰冷的地面。紧皱眉，膝盖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可摔疼了？”温柔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柳儿头上响了起，微微抬了抬头，一张俊美的面孔映在眼中。

有那么一恍惚，柳儿竟然失了神，然后，用了最少的时间去想要怎样来形容他。

翩翩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然柳儿顷尽了毕生所学也未找到合适的词，总觉得这些形容是那样的俗不可耐，他就像飘渺中的仙人，俗世的一切用到他身上都是对他的一种玷污。

此人，非善类。

柳儿不知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念想，本是毫无干系的两个人，且并不熟识，为何会这样断然的妄下结论？或许是因为他的相貌太过美好，抑或许只是他的眼中藏了太多的沧桑。

“你……没事罢？”来人眉头轻蹙，一双丹凤眼眯了起来，额前的散发随着风舞动了几下。

“没事。”浅浅的一笑，似三月的和煦，温柔的化开了寒冷。

手被他抓了住，稍用了一丝气力柳儿便被他拉了起来。

“可要小心了。”嘴角微扬，算不得是笑，可眼中却透了笑意。那人说完，转了身朝茫茫人海走去。

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踪影，柳儿才彻底的回了神。看了看被他碰过的手，甜甜的笑了，他的手，是凉的呢。

理了理有些灰尘的外袍，柳儿才注意到周围不知何时围了许多年轻的女子，大多都是神色暧昧的看着他，多多少少的带了些许羞涩。

轻皱眉，柳儿低下头继续整理衣物。这些女子该是跟着那人来的罢，竟然这样简单的就将麻烦甩给了自己，倒也真是非善类。柳儿心底轻笑，低了头不去理会那些错杂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终是听到了那丫头脆生生的带了些轻喘的声音：“公子，公子！”

柳儿抬头，正瞧见她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慢些，当心摔了！”轻笑，一脸的温柔。柳儿扯过采月的胳膊，用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瞬时，周围的目光变得哀怨起来。柳儿心笑，不过甩开些麻烦，何用大费周章？

“采月不是担心公子等得急了么……”噘起小嘴，她倒是回的理所当然，不过，这样倒也不错，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离开了。

“你啊，我何时与你急过？”虽说这是实话，可被柳儿说的有了几分暧昧。采月的小脸顿时红了起来。

“公子！”半嗔半怒，怒中代羞。柳儿笑，很满意采月的表情。果然，大多的女子都转了身走了。

“好了好了，天不早了，快些回去吧！”柳儿玩笑开够了，心满意足的转了身，采月只得拍了拍小脸跟了上去。

要快些回去呢，不知文祥来了没有，虽说于他说了要是忙就不必过来了，可是心底还是有那样一丝盼望，盼着他或许能过来。

何时变得跟个小女子一样了？柳儿心笑，虽说并未觉得不妥可心中却悄然生了一丝担忧，陷得这样深，若是那一天真的来了，该如何是好啊。

09.

艳阳高照，万家欢笑。刚刚过了花灯节，喜庆的气氛还未消退，小柔却独自对着院内的一颗老树伤怀。

难道真的只能这样了？

想起上次文祥看她时那样凶狠的目光，不由得心中打了一个寒颤。呵，一个自小宠惯自己的男人，竟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凶狠的看待自己，还真是别样的讽刺。

眼角悄悄溢出了一滴泪，顺着脸颊的轮廓轻轻滑落，小柔懒得去理会。还想如何？还能如何？已是这样了。

“小姐，太子妃今日要回府，老夫人说叫您去前厅候着。”莺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见小柔伤怀得很，心中也不是滋味。

“知道了。”小柔看也不看莺儿，冷冷的说了一声。若不是她通风报信，或许就不是今日这般模样了。

“小姐……”

“下去！”莺儿还想说什么，却被小柔厉声喝住了，摇摇头，悄悄退了下去。

太子妃要回来了呢，想想，上次她回来时还悄悄同自己说日后定要让太子赐婚，让自己风风光光的嫁进文家大门，不想，才几个月的光景，已物是人非了。想到这，又是一阵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