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辟邪眉尖一掀,心中一动,但仍是冷冷地道:“他被剧毒侵入被震得一塌糊涂的脏腑里,真元亦已消耗殆尽,呼吸心跳更早已断绝,如果这样你也可以救得活,你就不是人,是真的活神仙啦。”
“妾身确是没本领救得了他……”凤主低叹。
“那你碍着我干么!”血辟邪瞪了凤主一眼,激烈乖张的性儿半点也没变。
“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之小邪千万要再等三天……”自来事事胸有成竹的凤主,破天荒地现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多等三天去买棺材办丧事么!”血辟邪大吼。
“我没甚么把握,但要是小邪一意自残,不肯动身去找这个人,那就真的要替他买棺材了。”凤主缓缓道
血辟邪不等凤主说完,已十万火急的问:“谁!我去揪他出来!”
凤主瞧着血辟邪急得热锅蚂蚁似的样子,深喜自己并没有帮错人,血辟邪的本性并不像他外表差劣……海水般温和的蓝眸带笑对血辟邪道:“你现在像找人拚命多于找人救命……安静一点听我说,要是小邪在三日之内找到此人,凤公子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你现在要做的,是先替我们找个安稳的地方暂时躲藏……”
六十五.凤劫(1)
猫猫在雪貂窝中入定练功,立秋还以为自己会闷到要数蚂蚁,谁知坐不了一会,肚子咕噜噜的一阵乱响,竟然闹起肚子来,害得他急不及待的找了条没出口的地道解决,提着裤子一次又一次的钻进钻出,一连泻了四五次,跑了满头大汗。
可是说也奇怪,泻完了肚子,立秋居然没有两脚发软,反而全身精力充沛,整个人都轻松爽利起来,他不知这是那颗芝实易筋洗髓的效用,还以为是那几片火鲵肉吃坏了肚子,心中还想要设法将那大家伙的死尸找个地方埋掉,以免害人(人??),不料回头看时,那头四脚蛇的尸首已不见了大半,一只只雪貂还在争相撕下那家伙的肉和骨头。
“哎呀!那个会吃坏肚子的!”立秋担心小貂们,走上前去阻止,向来神气的铁貂即时用望笨旦的眼光瞥了他一眼,然后像督促同伴工作一样,吱吱咕咕的叫着跳前跃后,带领着雪貂们秩序井然的将火鲵肉和骨头拖到地道里去。
“你们也懂储存粮食的?!要储也别要这个啊!”立秋看得直抓头,这东西的肉再过得两天肯定发臭,储起来还有个鸟用?总不成它们还懂得拿盐来腌咸肉吧!
到雪貂将火鲵尸首搬得差不多了,立秋忍不住好奇也跟着钻去,走了一会才认得,这正是通往丹芝生长的洞窟的甬道。
“它们衔到那里干么?”立秋想了半天,终于猛然醒悟,雪貂不是储粮,而是知道这东西的肉吃不得,索性丢去喂那些食人花,省得尸体在洞中腐烂发臭。
“小家伙们真聪明!”立秋喜欢得捧起一头小貂亲了一大口,小貂礼尚往来的咬了他鼻子一大口。
立秋摸着发疼的鼻子咕哝:“你们啊……乞……乞……乞嗤!”不消说,自然是小貂的大毛尾巴作怪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立秋便跟着貂儿在地底晃悠,看一会貂儿捉蛇猎食,又找了一回出路,到立秋回去时,猫猫仍未完功,立秋也没打扰他,走到一旁打盹去,待得睡醒,一睁眼便看到猫猫的笑脸!
“猫猫用功完了?”立秋伸着腰笑道。
“嗯!很好呢!那个红灵芝妙得紧,连我以前病根儿都去掉了,内功也增强了许多哩!”猫猫的碧眼比从前是更烱亮有神。当然了,这株丹芝已是第四次采摘期,已长了足足七百多年,此芝通经洗髓的灵效比千年人参更强,猫猫虽没有将整盘丹芝吃下,芝实精华又被立秋吃掉,但已足以根治旧患,功力得以大进。
立秋听到猫猫这样说,比他自己练成绝世神功还高兴:“那可太好了,趁着肚子还不饿,快到外面找吃的去,我们可不能留在这里跟貂老大一起活吃蛇虫填肚。刚才我跟着貂老大钻,发觉地道里有生风吹来,肯定有出路通往外面的!”
猫猫欣然笑应:“对啊,那我们起程罢!可是真的舍不得这些乖乖的白鼠儿……”他还是不懂得那些是貂,不是鼠……
猫猫多年来都是孤独地在牢狱里渡日,难得有这么一群又可爱又有灵性的貂儿陪伴,心里如何舍得?口里说走,人却走到铁貂窝前,只见重伤的雌貂已然痊愈,三只毛茸茸的幼貂正在争着吃奶,猫猫满心欢喜的摸摸小貂们,转头又跑了去跟雪貂们玩闹,看起来跟未痊愈前一样傻气贪玩,玩了好半天,才在铁貂带领下觅路离开。
回到地面比二人想像中容易得多,地道虽是崎岖难行,但二人待在山腹里多时,早惯了爬高伏低,也不觉太辛苦,途中也再没有遇上怪兽机关甚么的,顺顺当当的走了约大半个时辰,二人终于再次呼吸到冰冷而清鲜的空气。
二人从一个山道缝隙中爬到外面白皑皑的雪地时,不禁兴奋得揽在一起在雪地里乱跳,惹得在前领浴铁貂和跟来的十多头雪貂们都偏着头,睁着小眼睛望着二人,弄不懂他们在干甚么。
跳了一会,立秋和猫猫你望望我,望望你,看见对方都是满头满身的血污泥土,衣衫破碎,脏得跟叫化子也没甚么两样,先前在不见天日的山腹里还不觉怎样,这时看到对方泥鬼似的怪相,又那里忍得住笑?
“以前常常取笑你哥是个臭叫化,今天自己也变成叫化子了!”立秋瞧着身上快要烂成一条条的破衣叹气。
“我哥?他很爱干净的!”在猫猫的印象中,左临风总是清净无染,几近仙界中人,实在无法想像,他也会有蓬头垢面,脏鬼也似的时候吗?
立秋马上条件反射地抱怨:“他干净个鬼!几年也不洗一把脸,身上臭得苍蝇也给薰死,虱子蟑螂在衫上的大洞小洞里联群结队的乱钻,脏得连个人样也没有!比你和我加起来还脏十倍咧!难为老子天天的给他洗下几斤老泥……”他也不理猫猫一脸难以置信得像天雷轰顶的呆相,四下张望着道:“老子被掳之后一次澡也没洗过,身上快痒死了!如果现在有个温泉泡泡,再弄两尾烧鱼吃那该有多好!”
立秋只是随口乱说,谁知想泡温泉的可不止他一个,“白鼠儿!”猫猫瞄到貂儿们一窝蜂的往某处跑去,好奇之下也跟了过去,立秋没法,只好跟着猫猫走。
立秋走了片刻,听到轻细的流水声响,只见雪林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温泉池,池水清澈如镜,貂儿们全都溜到冒着白气的池边浅水处洗浴嬉戏,互相整理皮毛,玩得不亦乐乎。
“小宝贝好可爱好可爱喔!”猫猫两眼发光,脚不停步的直奔水池,跟貂儿一起一面洗澡一面玩耍,把赶快远离啸天宫这回事完全置诸脑后。
虽然疯颠不再,猫猫还是丝亳不懂尴尬害臊,一下子脱个赤条精光,还嫌立秋手脚慢,接近硬来地扯掉立秋的衣服,一把推他到水里一起泡澡,又学着雪貂的样子给立秋搔背捉虱子,揽着立秋满身揑啊摸啊的,弄得立秋险些再次“出丑”,一头钻到水畅绚避猫猫的“魔爪”,匆忙中连喝了几口温泉水,呛得咳个不停,猫猫被他笨手笨脚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瞧着猫猫单纯的笑脸,立秋也不知该如何“教导”他才好,除了遮住要害叹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六十五.凤劫(2)
到二人洗净泡够了时,那些闲不住的小家伙们早已跑回岸上,也不知从那儿抓来几头胖胖的地鼠,当成皮球来你踢我爪的玩耍,白便宜了二人,毫不费力拿了那几头倒霉的地鼠,当场开膛破肚的做了烤肉来吃。
二人围在火堆旁吃烤地鼠,顺便烤乾身上七零八落的破衣,立秋问:“猫猫,你知不知这里离啸天宫多远?”
只穿着贴身小衣,手抱着貂儿逗弄的猫猫,应声拔身跃到树上四处察看,半晌才跃回地面,向立秋摇头道:“不知道,啸天宫大得很,我也认不得这是那里。”
立秋搔头道:“那我们往山下走总不会错罢。”
“应该是……”刚披上半乾外衣的猫猫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像在倾听些甚么,一会,打了个手势示意立秋弄熄火堆,二人一起捧起积雪,几下将火堆弄熄,火堆刚刚熄灭,立秋便看见貂儿们都警戒起竖起耳朵,然后他也听到不远处传来兵器交击的声响!
“姓秋的小子!看你还能逃到那里去!”一个倨傲的男声发出不屑冷笑在林中响起。
血辟邪在雪野山林中飞驰,看去便似雪地里刮起一阵血色旋风,尽管在极速奔行中,身周数十丈的动静没半点能瞒过他的耳目,长年在生死之间训练出来的敏锐触觉,无论用于追踪或反追踪亦同样管用。
经过一天一晚的访寻,说不疲累那就是骗人的鬼话,血辟邪尽管疲累,但仍没将动作减慢,他一面跑一面想着凤主的话:“以公子现在的情况,换了是别人一定没救,可是公子的内功别创蹊径,似乎尚有一线转机,但必需要一个懂得他全部内功心法的人才能相救,这个人就是青帝左公子,请你务必在三天内带他前来,妾身灵力不足,只能保住公子三天里仅馀的一点生机不灭,没法再多延时候……”她随即占了一课,给血辟邪指点了大约的方向。
就算凤主不说,血辟邪也知道,凤主不是先前耗了许多心力救他,她绝对有能力给凤逍遥多延些时候……但他并没有懊悔内疚,他从不会为无法改变的事情白费心神精力,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拚了命的去找左临风,要是找不到,死。
“找野凤虽然要紧,但你也不能这样子不眠不休的找下去,你越是焦急,便越容易错过一些不起眼的线索,到时反而误事,我们停下来歇歇再说。”云雩对搜寻了接近一整天的左临风道。
左临风按着寂月所说的方向到处查访,但仍不得要领,不安的感觉越更强烈,然而想到云雩也陪他奔走了整天,于是答应停下来稍事休息,云雩拨了拨左临风凌乱了的鬓发,虎目尽是温柔的神色道:“风,你知道吗?我从未见过你这副着紧的样子,这个真心真意的样子,很好呢……放心,我们一定可以找到阿凤的……你稍等一下,我去弄些吃的。”他也不等左临风说话,自行找吃的去了。
就像从前共处时一样,云雩待他仍是那样地殷勤体贴,不过稍稍跟从前不同的,是以往云雩对他好,总是带点不自觉的敬畏讨好,那种下仆对主子的态度早已深烙在云雩意识里,也形成二人之间的一道无形屏障,即使有了肉体上的亲密关系,这道屏障依旧存在……
“白发鬼出来!”左临风在沉思中低喝,他不是发现血辟邪的人,而是警觉到他身上虫豸的气息。
“乱神气的瞎贼!”血辟邪骂了一句,人像大鸟般从数丈外的大树上现身,他片刻前已发现二人,不过他向来不信任任何人,正在烦恼如何单独将左临风带走,一见云雩自行走开,血辟邪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你的老相好死臭凤在我手里,想保住他的小命便一个人跟我来。”虽然是一心救人,血辟邪仍不改一贯的恶劣态度和口吻。
“凭你拿得住他?”左临风虽然急于寻找凤逍遥的下落,血辟邪此人仍是不可不防。
“不信的拉倒。”心中狂喜的血辟邪抛了一小块碎布在左临风身前,左临风俯下身去,还未将布片拾起,他异于常人的嗅觉,已嗅到布上有凤逍遥的气息,还有一丝血腥气,左临风面色微变,沉声道:“他在那里?”
时间紧逼,血辟邪既怕解释费时,更怕左临风不信,索性仍装成一副坏人模样,冷笑一声转身掠走,道:“怕死的别跟来。”
左临风好不容易才有凤逍遥的下落,那怕血辟邪设下天罗地网,也得闯它一闯,他并没考虑太多,只是凝神提高警觉,紧追血辟邪而去。
云雩走了一段路,仔细地四处察看,却不是寻找野鹿雪兔等野兽踪迹,而是离帝都后,他总觉有人跟踪在后,但又没察觉到那人的行踪,亦感觉不到对方的杀意,云雩更直觉地想到一个人……
雪凝碧……当年以轻功称绝江湖的飞灵子的记名弟子,唯一懂得“灵虚无极”身法的人……只有她才有连左临风的灵觉也能瞒过的能耐。
“碧儿!是你么?你怎么不肯见我?你怪我是应该的,但你不应避而不见啊!”云雩深情凄侧的呼唤,任是铁石人也要被打动,可是荒原寂寂,又那有人影在?
云雩垂下头来沉沉苦叹,心中戒惧暗增,叹道:“无论你如何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我只求你好好保重自己……”
当他抬起头来,十馀丈外一株枯木上一片轻纱无声飘下,云雩冲前,落在雪地的轻纱上面写着短短七个字:“多行不义必自毙。”字迹秀媚中透出刚劲,正是雪凝碧的笔迹。
“她到底知道了多少?”云雩手拈轻纱,眼底杀机隐现。
到云雩带着乾粮肉脯返回原地,左临风早已去得远了,“风,你往那里去了?”他唤了两声,没有回应,附近也没留下打斗的痕迹,显然不是遇上敌人,可是莹白的雪地上,赫然多了一片紫色带血的碎布!
雪凝碧爱穿紫衣,身为丈夫的云雩自然再清楚不过,云雩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她来找风少……”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首先左临风绝不会跟雪凝碧动手,其次布上血迹已然变黑,并不是刚溅上的,故此不会是刚才发生打斗所遗下,更合理的,是有人利用这一片布将左临风引走,左临风则留下这布片指示他追纵的方向。
“布片的主人是谁?难道是阿凤的?”云雩飞身掠起,目光四下搜索那里有追逐打斗的痕迹,心中念头急转。
六十五.凤劫(3)
左临风甚么也没问,只是默默跟着血辟邪走,走了半天忽然道:“你不用停一下吗?”他早察觉到血辟邪的呼吸粗重,气息也显得紊乱,似乎来找自己之前,内力已消耗颇钜,他是前来诱敌的,不该在猎物还未掉进陷阱之前,自己先累个半死。
“你管甚么闲事!”虽然并无过节,血辟邪总是看见左临风便心里不爽,眼里有刺。
左临风懒得费劲跟他吵,掠到一株老松树上停了下来,迳自伸手摘松果剥松子吃。
“你想你相好没命是也不是!”血辟邪被迫停下来怒道。
左临风悠闲地抛了几颗松子到嘴里道:“我不想他未死,我已经饿死累死,我又看不见附近有没人家,想去讨些茶水吃食也不行,只好将就点就地找些吃的。”
“少给我来这种拙劣的缓兵之计,你想拖到那姓云的赶来是也不是?你省着点吧!我早故意留下假的踪迹,那厮准会追到别处去。”血辟邪不屑地道。
“本宫跟得你走,便有把握全身而退,倘若阿凤有甚么三长两短,你和你背后那些人一个也逃不了。”左临风慢慢的剥着松子,口里说得满不在乎,血辟邪当然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只是他全想错了。
“你……笨到家的死瞎贼!有空吓唬我的,不如赶快点看看那短命臭凤死了没有……”血辟邪骂声未歇,左临风忽地一笑,笑得像头小狐狸似的,道:“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着急?对……阿凤是你的主子……主仆情深……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