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睿感激的看任意一眼。呵，这样怕刘智误会的话竟然要他人代为开口，难为任意知道自己。

刘智看着一直在替徐睿发言的任意，他有点闹不清楚他们的关系，朋友会这样么？

任意转过去对着徐睿。“怎么着，我说鸭腿受，今天你怎么地也该咬咬牙跺跺脚，勒紧裤腰带放放血请我们俩出去撮一顿吧。”

刘智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鸭腿受是说徐睿。他茫然的看着徐睿。

任意似乎今天准备表现到底，他看见刘智望向徐睿的表情。

“那什么，有一阵儿徐睿天天吃鸭腿，我就喊他鸭腿受了，他自己一点意见都没有。很贴切吧。”

刘智看着有些羞捻低着头的徐睿。他一点意见都没有？自己喊他小花，他可是抗议了这么多年呢。这个任意，他，真的只是朋友？

“小睿还上学呢，怎么能让他请客呢？还是我请你们吧。想吃什么？”刘智到底没有细究。

“还是让任意选吧，我对这个不擅长。平时我们吃饭

都是任意作的。”徐睿对吃什么一向没意见。不是别的没意见，是除了某些不吃都没意见。

“那什么要不咱们去解放碑吃老火锅吧，点个鸳鸯锅。徐睿不能吃辣的。”

徐睿摊手表示没有意见，他对着这样尴尬的刘智开不了口。

刘智则是在想，这个任意对徐睿倒是了解的细致。这样也好，有个人对徐睿若此，已经很不容易了。徐睿有点孤芳自赏的傲气，不是跟谁都能这样相处的。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至于自己那缺失的心的一角，捡起来再缝补上，时间过去了，就会好了吧，再说这不是自己所期盼的么？徐睿放在自己身上的心，要取回去了么？徐睿一定要走这条路么？

27、在路上

“那什么，你今天住这里？我给你收拾不下。”徐睿终于肯开口了。

刘智点点头。“要是不方便，我去宾馆。”

“怎么会不方便，你跟徐睿住一个房间不就行了。都是男人。”任意要说出男人之后才了解自己的失误。哦，徐睿。又改口，“那什么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徐睿今天跟我睡也行。”

“都行，小睿你说呢？”刘智看着徐睿。

“啊？那你跟我一个房间吧。都好久没有跟你一起说说话了。”徐睿的声音里有太多的情绪，更像是一个小孩子在抱怨自己的糖果掉在了地上。

“行吧，那咱们现在出去吃饭？”

“走走走，带你们去看看H市人最多的地方，那叫一人潮似海。”任意招呼两个人出了门。

他们一起打车过去。

刘智坐在前面，徐睿跟任意坐在后面。一路上特别安静。大家都在想怎么开口，又始终开不了口。

任意在想徐睿跟刘智的纠葛。刘智似乎是很在乎徐睿的。又怎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呢？徐睿则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刘智。如果心里真的没有什么才会坦然吧。刘智在想后面的两个人。他后视镜里偷偷打量两个人。倒是挺规矩的。任意这时候倒是安静的很，可动可静似乎跟徐睿很合拍。

徐睿侧头靠在车窗上。出租车里只有电台广播的声音。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只要你真心那爱与我回应我什么都愿意我什么都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为你……”

电台里播放的是陈晓东翻唱的我愿意。这一刻小小的车厢似乎变成了一个电影幕景。窗外的霓虹路灯从车窗外照进来。徐睿的脸在光线变幻下忽明忽灭。这个时候广播里的这首歌铺垫了背景音乐。陈小东有些暗哑低沉的声线不同于王菲的空灵。更似一个男人自怨自艾的爱的无望的告白。简直在替徐睿哼唱一样。

徐睿感觉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自己。他也愿意。可是不是你愿意给，就有人愿意接受的。他在这样的场景里感觉自己的灵魂飘起来，飘在刘智的面前。他到这时候大概也知道刘智来的原因了。还真是好兄弟呀。跑这么远来告诉兄弟他要结婚的消息。

他听过王菲的我愿意，没想到陈小东的声音在这样一样夜晚，在这样的霓虹昏黄下有这样悲凉的意境。

徐睿甚至不敢动。他怕自己一动，前面的刘智会消失一样。那么久没有看见的刘智。

任意似乎感受到了徐睿所散发出的绝望，悲情。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徐睿的肩膀。用眼神询问。

徐睿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我没事的笑容。

正好经过一个路灯。刘智看见这样笑着的徐睿。头一次发现他也是一个大人。可以这样的从容苦涩，身后中了一枪，还若无其事的微笑。

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到访。不是打电话也可以说的么？徐睿现在看起来很好。自己等下要宣布的消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他有种想毁灭一切的冲动。

刘智甚至有些希望这辆车可以这么一直开下去，一直在路上。不要在城市的纷扰下下到达。可是怎么可能呢。

28、再也没有

当音乐声渐渐在狭小的车厢里散去。徐睿不自觉的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为什么所有的路灯散发的灯光都是昏黄的？让那些晚归的人感受到温暖？这个时候是最容易让人感觉孤单的吧。这么多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你而亮，没有一盏为你停留。

到解放碑的时候，真正如任意所说。人潮如海。站在六月已经开始潮热的人海中。徐睿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迷失在这里。迷失在城市里。迷失在对刘智无望的情感里。

徐睿像是站在流沙里，在绝望中挣扎。追逐着更深的绝望。他甚至有些恨这样的自己。但是他不肯闭上眼睛，平静的等待最后的绝望。徐睿站在哪里几秒钟，已经眼睁睁看见自己陷进流沙的漩涡中心。是任意拉了他一把。

“走啊，站这有吃的？”

徐睿转过身看见同样有些心事重重的刘智。这里的气候是有些让人不习惯才会这样吧。

穿过人海的时候，徐睿嘴角挂一个苦笑。自己上辈子肯定脖子都快扭断了才能遇见刘智的吧。

吃饭的气氛很是客气。徐睿有太久没有这样跟刘智坐在一起吃饭，他记得自己习惯，记得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徐睿却更加的难过。

“任意，谢谢你照顾小睿，辛苦你了。”刘智举杯。

“客气，互相照顾。”任意还是干了。

“小睿他有时候很任性，简直让人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刘智自顾自说着，还摇摇头。

“那还不是你把他惯成这样的？”任意不以为然。

“是吗？我惯他？”刘智抬头仔细看着徐睿，眼睛发亮。“不是他从小就惯着我？”

徐睿有些震惊。这是刘智第一次把他们的关系说的这么暧昧。

刘智这是喝醉了还是？还是结婚前对自己的放纵？

徐睿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自己都说了什么，吃了什么。他仔仔细细，反反复复，重重叠叠的想过他跟刘智的过往。是谁惯着谁呢？

回到家以后，任意就呼喊着太过瘾，洗澡回房间了。

徐睿跟刘智倚靠在阳台的围栏上，说着话。

徐睿不敢看刘智。他倚靠在围栏看着一片灯火。

“小花，你从十七岁以后就总会这样，”徐睿茫然的看着刘智“对，就是这样，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很。可是你越是这样越让人想知道你在想一些什么。”

“想一些什么？我想什么你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那是你故意要不知道。”

徐睿像小时候一样过去头靠在刘智的肩膀。再也没有一个人你只是靠近他，脊背从尾椎到肩膀整个都麻痹，掌心冒汗，想说什么，张开嘴又说不出来。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要颤抖。再也没有另外一个人有这种魔法。再也没有。再也没有这么的明确的求不得还期望。

29、能怎样呢？

徐睿也感受到刘智的僵硬。可他不想移开，他想这样一直靠在刘智的肩膀。这算是最后的耍赖？他不是说作兄弟么，兄弟这样也不过分吧。

“小花都这么高了。几乎快跟我一样了。”刘智把在背后一直迟疑举在空中的手，落在徐睿的肩膀上。带着一种飞蛾扑火的勇气一样。

徐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靠在刘智的肩膀就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你是不是想问我跟任意？”徐睿没有动，倚在刘智肩膀淡淡的问。

“你们，是朋友还是？”

“朋友而已，我可没自信让一只花蝴蝶停留。再说对他也没甚兄弟之外的感觉。任意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朋友。”

“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是吧，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小花，你都知道的吧。”

“我知道什么？知道你特意跑这么远来就是为了让我死心，你要结婚？”

“小花，你知道的。我总是会结婚的。”

“哈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徐睿笑的落寞又空洞。声音也低下来。“我真希望我还是一点点大，你我都还是小孩子，还可以肆无忌惮。还可以一直拥有彼此的一切。”

“你知道还是一样的。我还是会一样的关注你，喜欢你。”

“是，像一个兄弟一样嘛，我都懂。怎会会不知道呢？”

“你来当我的伴郎吧。我从小就在这么想了。”刘智似乎松了一口气，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简直不是询问，直接说出结果。

“蛮牛，你这样真残忍。哈哈哈，你自小的愿望我怎么会不答应。我当然要当你的伴郎啦。”我一直想跟你一起站在婚礼中央，只是没有一个女人。徐睿觉得这样的气氛简直要凝固了。他像是一直在琥珀里的小虫子，连挣扎都挣扎不了。

“小花，你说在城市里，这么多人。又有多少是跟所爱的人在一起，又有多少人真的肯跟随自己的心呢？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那种橘子味的水果硬糖？不知道现在再吃味道会不会一样？”

怎么会不记得呢？徐睿的那个已然生锈的铁盒子里就有那种糖果的透明糖纸。“应该一样吧。谁知道呢。”

徐睿侧侧头看着城市灯火。“蛮牛，你看着这么多的灯火有什么感觉？”

刘智放松下肩膀，让刘智更舒服些。“很寂寞吧，就是很寂寞。”

“是么？为什么呢？”

“因为会愈发觉得自己一个人。没有一盏灯火是为你而亮。”

徐睿忍不住眼泪了。是呢，这个人自小就跟自己一起长大，他连感觉都跟自己一样呢。再去哪里找这样一个人呢可是这个人却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

30、那些过往

徐睿忍着不敢发出声音，默默的流着眼泪。徐睿人的喉咙发痛。他不知道眼泪的温度可以这么烫。简直烫伤了自己一直故作勇敢的心。他刚开始还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越是想平静越是平静不下来。反而放弃了。

刘智不敢动，他感觉到肩膀上温暖的凉意。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他也开不了口安慰徐睿，自己说出来的话语气再温柔，也充满了凉意的现实。他只是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抚摸徐睿的脊背。

谈话到此结束，等徐睿平静下来，挂上惯有的微笑催促刘智去洗了澡，两个人一起躺在一张床上。刘智似乎很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徐睿躺在他身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假装自己也睡着了，装的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假装。心里烦躁的厉害。

徐睿下床翻出自己的小铁盒子，盘腿坐在地板上，一一细数他的收藏。

那只缺了胳膊的变形金刚，简直跟徐睿此刻一样。徐睿感觉自己一只臂膀都是无力的，被生生撕裂一样。那个刻有徐睿名字的小铁牌倒是明亮的很冰冷。徐睿拿起来攥在掌心。一下一下的抚摸。

那张照片因为经常被拿出来翻看，边角已经有些残破。照片的背景也有些模糊。徐睿自发现照片如果经常抚摸会褪色之后，就不敢再抚摸照片里的刘智，他害怕照片里的刘智也会随着时间一点点从照片上消失。他这时候发型原来照片也是会在时间里变老，慢慢模糊。

那些糖果纸，时间长发脆，没有了原来那种光泽软韧。但是拿起来对着灯光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彩色的。

徐睿看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吗不肯长大。紧紧抓着过往的痕迹。不肯长大。

他记得的，他一直都记得。他记得的太多太多。是一起走过的。

是他们并排放在门口玄关鞋柜上的球鞋，他们一起跑过的街道。

是在烈日下刘智给他买的冰棒，偷偷的融化落在石灰地上。

是他们对着堆起来的雪人一起咧起的嘴角。

是刘智耍帅在冬天只穿一件毛衣外套，钻进他脖子里冰凉的手掌。

是一起追追海浪，奔跑在沙滩上换了不知疲倦的脚丫。

是一起跑着闹着笑着被汗死偷偷染湿的额角发稍，是他背着徐睿回家宽阔温暖的背。

是和他一起在七夕夜里躲在墙角一起偷听牛郎织女情话的瓜藤。是都假装听到笃定又自欺欺人的谎话。

是徐睿作业本上，刘智逞强用手指沾着唾液擦出来的黑洞，是他得意洋洋的脸颊。

是一起躺在床上研究动画片，游戏，飘在空气里胜放的青春花，是一朵朵苦涩的辛辣。

是他总是搂着自己的有力臂膀。

是一点点渗透在生命里的火花。

只是在这一刻就落幕啦。

徐睿看着堆在地板上的每一样东西。边笑边落泪。是不是真的要走过不同的路，看过不同的风景，才能真正的放下？

31、就这样好不好

“你干嘛呢？怎么还不睡？”是刘智夜半醒来迷茫的声音。

徐睿抬起头，看见刘智醒过来看着他。他赶紧慌乱是收拾地上的东西，可是刘智已经探身过来什么都看见了。

“小花，你干嘛呢？天哪，这些都是什么？”刘智下了床，跟徐睿一起坐在地上。“这个变形金刚你还留着？还有这张照片，都这么旧了。这个小铁牌我倒是记得…这都是什么？”刘智看着徐睿想要藏起来的东西简直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就是我的小东西。”徐睿索性摊开来让他看的更真切。像摊开自己是心。

刘智看着眼睛红肿还在傻乐的徐睿。眼神矛盾，复杂，迷惑，他不知道刘智说的喜欢这样的岁月深远。

如果一个人每天在你耳边说一件事，你听的多了觉得这件事就是那么回事。可是当你真的亲眼目睹那件事就不是那样了。心里的震荡感比听见的要有冲击力的多。刘智现在就被震撼了。

他慢慢伸出手靠近徐睿的眼睛，似乎想把他的眼泪都拭去。又像在擦拭徐睿的心一样轻柔。

“小花，你又是何必呢？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这是我的事。”徐睿低着眼睛不敢抬眼看刘智。

“小偏执狂。该拿你怎么办。”

“蛮牛，蛮牛，不准别人这么喊你好不好？就只有我可以。我对你是特别的。”

“本来就只有你才这么喊我吧。真不知道我哪里蛮牛了。”

“作我一天的男朋友好不好？就一天。算是陪我玩过家家跟小时候一样。我们当一天的情侣。就当作是告别，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困扰了。”

刘智放在徐睿脸颊的手僵硬了。

徐睿感受到刘智的迟疑又追问：“也给你一个告别不行么？都快跨世纪了。咱们的感情也跨个世纪。”徐睿把脸靠近刘智的手轻轻的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