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回谷，围着漆黑的街道来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天色大亮，看到神色喜怒交加的皇甫素言从红乐坊的大门步出来。

明达狡黠一笑，凑上前去探听新闻：“怎样，蜜儿姑娘有没有让人昨夜逍遥快活？”

皇甫素言瘪着嘴，好好先生首次埋怨：“明达，你这次玩笑可开的过了！”

明达轻笑：“看你不是挺喜欢蜜儿的吗？怎么，因为她是青楼女人，看不上吗？还是看不惯她随意的和男人打情骂俏？”

皇甫素言低垂着头，犹豫了许久，方道：“说实话，第一眼我真的喜欢上蜜儿了。她看起来就像个大家闺秀，温婉大方。但是当看到她神色自然的和你打闹，又意识到她不过是靠出卖感情维生的，有些伤怀。而最后——”

“而最后，她竟然不在乎银子，和你论了一整夜之乎者也。而且你发现她的学识丰富，堪称才女？”

皇甫素言惊讶的点头：“你怎么知道？”

明达也笑：“若就是个普通女子，你以为我会感兴趣吗？”

皇甫素言听了这话，神情一阵低落：“你也看上她了？”

“恋爱中的人果然是傻子，我若看上了，怎么可能撮合你们？”说完又苦笑：“抱歉，要让你失望了，我发现，我爱的人，还是只有无命。”

皇甫素言恍惚的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的惊呼：“你说什么？！”

24 不自觉的醋意（1）

承受了一天的唠叨后，日落时分，明达终于自皇甫素言的虎口下脱生，赶回无命谷。

直到临近无命谷，明达才意识到怕，没有请示就私自夜不归宿，还是和无命最为‘讨厌’的皇甫素言在一起。若是让无命发现，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自己了。不过到底还存着侥幸的心里，说不定无命正忙着研究药性，没有发现呢？

抱着侥幸的心思，明达猫一般动作轻盈的回到寝室，看到漆黑的房间时心里一紧，无命在他房间时从来不会开灯，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无命到底是在里面，还是不在。

做贼似的贴在门上听了会，没有动静，也没有听到呼吸声。明达松了口气，悄悄推开门。无命果然不在房间，明达松了口气，但是当看到紧闭的窗子时，眉头又禁不住皱起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明明开着窗子通风来着，什么人进来给他关了？是虚谷师傅，还是无命？不对，虚谷师傅昨日一早就和荣垣师傅出门了，那就是无命……

明达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若是无命知道自己彻夜未归，还不在房间抓他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

无命气疯了！

明达下意识的感觉到害怕，决定还是出去避避风头，等虚谷师傅平息了无命的怒气再回来也不迟。

手刚摸上房门，莫名的眩晕感直冲脑门，明达后知后觉的发现，门把手上被人下了药！明达晕倒时，最后的想法是：定是无命布置了这一场瓮中捉鳖，无命向来讨厌被人欺骗，所以若是自己乖乖的待在房间等他，恐怕还好过一点。但是自己偏偏想要逃出去，这下，死定了！

明达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无命正笑眯眯的盯着他。神色彷如狐狸一般，使得明达汗毛都竖了起来。

下意识的想要起身，手臂和脚踝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明达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被绑在椅子上的。绑住他的不是绳子，正是无命最近研究的毒草，越挣扎便勒的越紧，而且毒液也随时有渗进皮肤的可能。

明达心中松了口气，幸好，我百毒不侵。

无命看透了明达的想法，狐狸眼中的笑容更甚：“小达，你是不是在想，这毒草对你无效？那你可就错了哦，我最近才研究出，原来这毒草中带有部分催眠的作用，不会催眠了你的意识，单单让你的身体无法移动。”

说着，还有趣的上下打量了一遍被紧紧缚住的明达：“不过你放心，我可舍不得你死。若是你不能动了，我便把你当宠物一样养着，定期喂你吃饭，喂你喝水，怎么样？”

说完，又暧昧的对着明达眨眨眼，故作苦恼的继续道：“不过啊，我有洁癖。这拉撒之类的，你可能就得就地解决了。”

明达一想到自己躺在床上，等无命喂宠物一样的喂养自己，就忍不住一身寒气。

打了个冷战，明达苦笑着求饶：“无命，我认错，你饶了我好不好？”

无命把玩着毒草的末端，唇角的笑容越加温柔：“不好！”

25 不自觉的醋意（2）

明达哭笑不得：“那你把我变成宠物吧。不过以后可就没人给你试药了，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没人帮你实践了，最主要的是，你研究到忘了时间的时候，会没人帮你送饭菜，你就必须在中断研究出来吃饭和不吃饭饿着肚子研究中，痛苦的做选择了。”

听着明达的话，无命心中暗暗思索着，这样说来，把他变成一个不会动的宠物确实是太亏了。回头又看了看明达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是就这样放过他，也实在太不舒服了！

视线一转，正看到桌上翻开了两三页的书。正是他前两日过来时遗忘在这里的。想到明达自小视药物为畏途，无命的眼底泛起狡猾的笑意，将视线对准了明达轻笑：“把你变成宠物，也确实是浪费了。”

明达闻言，急忙附和的点头。

无命捏起书，笑容更甚：“所以不如就让你来帮我点忙吧？这本医术上的药物，你都帮我尝尝，把药物的味道和药性都记录下来。等你记全了，我便饶了你。”

明达闻言犹如吃了五斤黄连，脸蛋苦的皱成一团。

“那你还是把我变成宠物吧！”

无命似乎是很满意这样的处罚方法，起身出门。临出门前，还特意好心的回头告诉明达一声。

“如果你指望着虚谷赶来救你，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他昨日和荣垣一起下山了，半个月内估计不会回来。哦，当然，如果你有自信能够逃得出我的手心，那就尽情的跑吧。不过若是跑不出被我抓回来的话……”

明达微微一颤，追问：“被你抓回来会怎样？”

无命狡黠的轻笑：“若是被我抓回来。我就把你变成不能动的宠物，而你每天的食物，都会是这医书上的药！”

明达苦笑着看着无命离开，直到无命的身影渐渐走远了，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毒草还没除。

“喂！无命，你先回来把我身上的毒草解开啊！喂~！听到没啊！”

无命离开后，一抹人影轻笑两声，轻踏枝叶，跟着无命身后离开。

男人毫不客气的推开无命房间的门，大方入内。

无命就坐在靠窗的椅子，托着腮，轻笑着盯着他：“怎么？玲珑阁要倒了吗？这么点小事还劳动你副阁主亲自出马。”

男人身着夜行衣，玄铁制成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唯独右耳朵上带着的红珊瑚的耳钉，使得他的气质在阴冷中多了几分妖媚。

男人闻言轻笑：“你无命亲自吩咐的买卖，我怎敢不亲自前来？”当然，他不会说其实他来，只是好奇让无命这样在意的那个人长成什么样。

“我要的消息呢？”

男人低笑着摇了摇手中的帖子，照本宣读：“昨日傍晚，明达与皇甫素言相约前往红乐坊，一个时辰之后，明达先行离开，在空旷的街道上游荡整夜。皇甫素言第二日一早才离开红乐坊，与明达因为某些事情产生分歧，讨论一整日，傍晚明达返回无命谷。”

无命手托着腮，听着男人念完，声音低沉的道：“我若是就想知道这些，还用得着联络你玲珑阁？”

26 不自觉的醋意（3）

男人合上手中的帖子：“当然，这是最基本的部分。你想知道什么？”

“他去红乐坊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和皇甫素言因为什么事产生分歧。”

男人的低沉的笑声变得越加欢快：“他去红乐坊是想验证下自己到底会不会喜欢女人，结识了那里的头牌梁蜜儿，和皇甫素言为皇甫家会不会‘后继无人’产生分歧。”

“他们做了什么？”

“明达和蜜儿姑娘？倒也没什么，不过是亲亲小嘴，拉拉小手什么的。看起来明达对那位蜜儿姑娘还是十分感兴趣的。”男人故意隐瞒蜜儿整夜和皇甫素言在一起的事情，恶略的想看无命吃味的反应。

果然，无命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阴狠：“我希望，不会再看到梁蜜儿。以你们玲珑阁的手段，这应该很简单吧？”

男人低笑：“你买的是我的消息，我们玲珑阁可是不做亏本的买卖。”

无命也笑，自衣袖掏出一枚玉佩，玉佩的花纹十分独特，似乎是一种暗码。男人在看到玉佩后眼神深沉了几分，无命重新将玉佩收回，轻笑。

“见玉如见人，就凭我拥有这枚玉佩，要求你做这么点小事不为过吧？”

男人狠狠的瞪着无命，许久后沉重的点头，冷哼一声：“告诉那个混蛋，下次我绝对要和他决一死战！”

无命挥挥手，表示不送。心里却在思索男人留下的暗示。

明达去红乐坊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爱上女人，难道明达不喜欢女人？不过明达自小便看着虚谷和荣垣在面前你侬我侬的，若是喜欢上男人倒也不会让自己太惊讶。只是他喜欢的是谁？

猛然，无命的神色阴冷下去。难道，是皇甫素言吗？

男人离开时，顺便回去明达的房间帮他松了绑，仔仔细细的对着他打量了一番。倒是一个俊秀的少年，无命的眼光还算不错。

明达被莫名其妙的打量了许久，微微有些尴尬。

男人凑近明达低声耳语：“可怜的人，居然被那样的人看上，我同情你。”说完施展轻功离去，留下明达不明所以。

看着桌上的医书，明达欲哭无泪。

看来一时半刻是离不开无命谷了，还是先传个消息给素言，别让他太过担心的好。明达一边在暗林中收集药材，一边记录，确认身边没有人跟踪后，跑去树上找到了皇甫素言当初送他的白鸽，将纸条绑在白鸽的腿上。

只是他不知道，白鸽飞走没多久，便被脸上带着面具的男人所截获。

客栈中，皇甫素言辗转反侧。已经连续一个月不曾得到明达的消息了，甚至连个信儿都不带给他。每次空中有白鸽飞过，素言都以为是信鸽回来了，出了门，却发现不过是一只野鸽子。

自从那一日——

明达是害怕自己唠叨，不愿意再见自己，还是被无命伤害？想到后一种可能，皇甫素言怎么也坐不下去了。

起身，腰上的荷包不知怎么落在地上，差点踩在脚下。

皇甫素言赶忙捡起来清理干净，这是蜜儿和他最后一次通讯时传来的，然后无论他怎么发信，对方也没有再回应过。可能是倦了吧？自己这样一个无趣的人……

等从明达那里回来，还是去红乐坊看看吧。若是倦了还好，别是生了病，或出了意外。

将荷包重新系在腰间，皇甫素言合上门，前往无命谷。

27 绝望（1）

明达手里拿着医书，捡起一株药草，对比过，塞进嘴里尝尝味道，然后记录在另一个空本上。

起身，无奈的叹一口气。

连着一个多月了，他却只尝过了不到百分之四十，若是这样下去，等他把药尝完了，也快闷得发霉了。而且一个月来，天天尝药，尝的舌头都要麻痹了。现在只期望着虚谷师傅和荣垣师傅快点回来，劝劝无命，不然真的等他把整本书的药尝完了，估计命也去掉半条了。

又瞄了眼书，如果记得没错，下面这个药物应该是生长在阴暗处的。

明达又叹一口气，拖着郁闷的的身子起身走向暗林深处。

越往里走，太阳越是照射不到，阴冷灰暗的吓人。

明达正低着头仔细寻找的药物，却忽然发现一抹和暗林格格不入的白。

凑近发现，原来是忙乱中掉落的袍子，白灿灿的，若是在阳光照耀下定可以显得人如谪仙一般。可惜落在这灰暗的暗林中，只让人感受到不详的惨白。

看着锦袍上熟悉的云朵花纹，明达的心犹如坠入冰窖。

这是素言的袍子！

明达惊慌的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处凹洼地发现皇甫素言，素言的脸色惨白，唇色暗紫，脚踝处白色的袜子被鲜血染污。

明达呼唤了几声，素言迷离的呻吟了下。

确定素言还存在着意识，明达松一口气，扯开他的袜子，血红一片中露出两个尖细的牙印。明达一阵体寒，是无命谷特有的毒蛇，祥云——

之所以称为祥云，是因为被它咬伤之后，伤口附件呈现红色斑块，犹如祥云。祥云的毒唯有一种解法，便是在两个时辰之内服食祥云体内的蛇胆。

明达焦急的四处张望了下，据他所知，整个无命谷也不过两条祥云，又极会躲避。看皇甫素言现在的样子，恐怕已经拖了一个多时辰，根本无法撑到自己找到祥云。

唯一可以找到其他解救方法的，只剩下无命了……

纵使知道无命向来讨厌素言，但是除此之外已经别无他法，而且，若是他拼着性命赌一下，或者真的能救下素言。

明达将素言背在背上，轻声向他许诺：“就算拼尽一切，我也定要让他救你！”

朦朦胧胧之中，皇甫素言似乎感受到，睁开迷离的眼，轻笑着：“真好，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明达眼眶含泪，气闷的回应：“我没事，有事的是你！不是发了消息给你，让你安安分分在客栈等我，谁叫你私闯暗林的？！”

皇甫素言刚想反驳自己没有收到讯息，但是转念又想起，恐怕是无命把信鸽给拦截了吧？笑了笑，没有捅破。

“不放心啊。看到你没事，才能放心。”

明达一边和皇甫素言聊天，要他不能睡着，一边施展轻功赶回无命谷。生平第一次，他恨自己竟然没有跟无命学医，竟然对着中毒的皇甫素言束手无策。

无命这个时间在药房，明达顾不得会惹无命生气，带着皇甫素言直直闯入。

“无命！素言中毒了，你快来看看！”

无命正研究到重要环节，被明达猛然一扰，遗忘了思绪，愤愤的瞪着他。

“说过多少次，不准在我的药房里喧哗！”

明达顾不得太多，将皇甫素言放在药房唯一的小榻上。

“先别管你的药了！快来看看素言，他被祥云咬伤了。”

无命冷哼：“他被咬伤，与我何干。”

“无命，我求你，不管你要我怎样都可以，请先救救素言！”

看到明达焦急的样子，无命不解为何自己心里会升起酸苦的感觉。

冷冷的皱眉，无命瞪着倒在榻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皇甫素言。

这个人，对明达就这么重要吗？

阴狠漫过眸子。若是这样，就更不能让他活下来！

“我不会救他的，把他带出去，不要脏了我的药房！”

明达扯住无命的袖子，急的眼泪盈满眼眶：“无命，我知道你从来不救谷外的人。要怎样可以救他？你说，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无命狠狠的甩开明达的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救他！”

明达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拼着一搏的勇气，抓起桌上用来切药的刀子，抵在自己的颈上。

“一命抵一命，好吗？”

无论如何，不能让皇甫素言死掉，他是因为关心自己才会闯入暗林，被祥云咬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丢下素言不管。

更何况，多年的相处，素言早就是除了无命以外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了，明达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看到素言死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