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像绵羊的木羊
像绵羊的木羊  发于:201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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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无可忍的把他从我身上拽下来,一脚把他踹飞:“我这几天考试,跟那谁谁谁没关系。”

他扭了扭脖子,斜眼看着我:“谁信啊?”

我把手机扔给他:“我们这几天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更没有见过面。”

“我不看。”他把手机扔还给我:“谁知道你有没有把记录都删了,专门来蒙我。”

我懒得再理他,把他拎起来,扔出门外,他在门外抓挠了一阵,看我铁了心不肯开门,就嘟着嘴走了。

给他这么一闹,原本只有公式的大脑又开始混乱起来。

楚炎翔的眼睛、嘴唇、声音来来回回地在脑海里闪了一遍又一遍,越闪越清晰,越来越让人心痛

我想起他曾经站在喧闹的人群外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有温柔,有寂寞,还有几分黯然。

还有在每一次我难过时,他总是在我身边。每一句安慰的话,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以及手指尖燃烧的香烟,烟上飘出的甜香,像毒品一样融进了我的血液。

我知道,我已经逃不掉了。

每多等待一天,我就多一分期待,每多一分期待,我就多一分绝望。

炎……不要再逃了,无论爱不爱我,都请告诉我。

那天晚上,我一本书也没有看,躺在床上发了一整晚的呆。

第21章

考完试后,又补了几天课,万众期待的寒假终于姗姗来迟。

沉静了很久的手机也在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再次响起。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楚炎翔的声音在电话里听不出任何异样,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乏味。

不过,他说的事到让人很惊讶,他说,他想带我去看一个人,而且从一开始他找到我,就是为了带我去看她。

我问,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他沉默了很久,他似乎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当他沉默时,我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一呼一吸,每一声都穿过电话传出,清晰的,仿佛他就站在我身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明天我去找你。下午两点,在你家等我。”

我拿着电话呆了很久,手一直在颤抖。

我用力呼吸了几次,想镇定下来,但是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沉沉的像染了一层雾气。

最后我泄气地抱着头蹲在地上,任凭一颗心慢慢地往下沉,也任凭眼泪跌落在地板上,敲出破碎的声音。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摁熄了烟,飞快的将满是烟蒂的烟灰缸清理干净,然后吸了口气,挤出笑脸,打开门。

楚炎翔穿着一件白色的赛车外套,碎碎的刘海遮住了左眼,显得有些……妖艳。他看到我的时候眼里很明显地闪过一似诧异。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差。

果然,他犹豫了一下,问:“你昨晚是不是没睡?”

我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对不起。”他说

我笑了笑:“不关你事,我从小就经常失眠。”

在结束了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后,两个人相顾无言。我有些尴尬,千百个念头在脑海里转了又转,最后还是化成一句干瘪的:“进来吧。”

楚炎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不过那天我们说了很多,准确的说,是楚炎翔说了很多。

然后我知道了一个有些荒诞却又满是无奈和心酸的故事。

该怎么说呢?当我看着楚炎翔离开的背影时我还在想——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楚炎翔想带我去看的不是别人,就是我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过很多次的,他的妹妹。

他说的很冷静,在缭绕的泛着些许微甜的烟雾下,平静地告诉我,他可爱的妹妹,那个跟在他后面叫了他十多年“哥哥”小女生,即将因为白血病而离开人世,即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前往另一个世界。

他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我知道这种痛失亲人的感觉,就像把你全身的血都抽得一刚二净,然后在你毫无防备的瞬间,又全部灌进你体内,让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骨头,都痛得尖锐而沉闷。

在这噬骨的痛疼中,我又想起了她。在那个黑暗狭小而且肮脏的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无力地照着她蜷缩在地板上的躯体。我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打开家门看到她的瞬间,我就如此肯定——她已经死了,即使她的表情恬静的就像沉溺在梦乡里的婴儿,即使她的嘴边似乎还带着笑,我都没有一丝怀疑地想,她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可能因为无论她如何否认,我身上都流着她一半的血,所以我们的灵魂深处能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或许早在她停止呼吸的瞬间我就感应到了,否则我不会如此匆忙地从邻居家跑回来,回到连看也不想看我一眼的,她的身边。

烟燃烧了一根又一根,原本空着的烟灰缸再次被填满。

我看到阳光从窗户爬入室内,微尘在一束束的光线中起伏,轻轻地跃起,再缓缓地跌落,旋转成旖旎的光景。

楚炎翔就融在这样的飞尘万点中,将声音压成梦呓般的低语:“听到杜梦和杜睿的事时,我就在想,能有幸与你相识的人,是不是都是有故事的人,都经历过一些常人从未经历过的事。”

我恍然大悟,难怪他对杜家两兄弟的事能接受的如此轻易,原来,他自己也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不,应该说是——经历着。

他有一个深爱她的妹妹,那种爱,和杜梦他们兄弟俩之间的爱,是一样的。

那个叫楚涟的女孩,在用最后的时间祈求一个无法实现的梦。

日期:2月20日天气:晴温度:19摄氏度

海边的城市,即使是在冬天,也弥漫着一股慵懒的惬意。

我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跟在楚炎翔身后。没办法,我总是在这样慵懒的季节变得更慵懒。

他转头看到我大张着的嘴,笑着一把把我拉过去,搂着我的肩往前走。

我站在病房门外深呼吸,再深呼吸,却始终伸不出手去推开眼前的门。

楚炎翔拍了拍我,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很快,我听到里面传出笑声,还有一声甜甜的:“哥哥。”

我又吸了一口气,抬腿走进病房。

楚炎翔坐在床边,背对着我。坐在床上的女孩似乎正在说什么,听到我进来,她抬起了脸。

那一瞬间,我想惊呼——她和楚炎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她带着一顶白色的帽子,两个大大的圆球从耳边垂下。

帽子下的脸小而精致,轮廓很深,皮肤也很细腻,却没什么血色。

她眼睛偏长,眼角微微上翘,眉目流转间,烟行媚视。

她见我一直看着她,手放在嘴边轻笑一声,说:“你就是凌翔吧,谢谢你来看我。”

我连忙摆手,嘴里不停地说着:“不用谢。”

她见我如此紧张,微微偏着头,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哥哥,来者是客,你怎么能让人家站着呢?”

她转头看向楚炎翔,那一瞬间,我清晰地在她如水墨画般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爱恋。

我有些心惊,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楚炎翔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向楚涟温柔的笑了笑,起身给我让座。

我纠结的看着楚炎翔,用眼神向他表示——我不想坐过去。

就在这时,楚涟说:“哥哥,能让我和你的朋友单独说几句话吗?”就这样,我被成功的逼进了死路,虽然我之前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当事情正真发生的时候,我还是慌乱的想跳跑。

可是楚炎翔那个杀千刀的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好,你们慢慢聊”,就丢下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楚涟那张酷似她哥的脸,心里老泪纵横,百感交集。

她指了指椅子说:“坐吧。”

第22章

我乖乖地坐下,大气也不敢喘,唉,此情次景到真验证了杜梦的那句话:“你也就这点胆儿。”

楚涟看了我很久,说:“哥哥说,你和他在交往。”

我犹豫了半响,艰难地点头。

“你喜欢他吗?”

我又点了点头,这次倒是实话。

“那……他喜欢你吗?”

这次,我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

我看着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说:“炎告诉我,你想嫁给他。”

“是,从小就想。”她没有一丝犹疑的点头承认,然后看着前方的墙壁说:“你们根本没有在交往,对不对?”

我很意外又很尴尬地看着她,干笑了两声,说:“是。”

她笑了,绚烂如繁花:“你这么坦白,就不怕我哥杀了你。”

“我不想骗你。”

她看了我半响,轻声说:“谢谢。”

然后是冗长的沉默

她转头看着窗外,外面是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层层叠叠的堆砌在眼前,在灰暗的天空下冷漠地立着,像无数个巨大牢笼,又像通往天国的巴别塔。

“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她突然说。

我看着她,不明所以。

在我开口之前,她又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道:“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骨髓,连哥哥的都不行。我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了。”她转过头看着我,眼里烟水无波:“你知道吗?虽然很多人都说哥哥很聪明,其实他很笨,他总是忘了东西放在哪里,总是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记住别人的外貌和名字,而且……”她咧开嘴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和楚炎翔大笑的时候一样,灿烂的令人心动:“他好懒,又超级怕麻烦,所以如果只是下小雨的话他都懒得带伞,平时又不准司机去接他。”她哈哈笑到:“结果有好几次在放学的时候遇到大暴雨,我们家离学校很远,他就被困在路上回不了家,最后还要我去接他,哈哈哈,真是活该,让他懒!”

“呃……还真看不出来。”

她朝我晃了晃食指:“他这个人那~严重的表里不一。他看上去总是很自信对不对?”

我点头。

“其实……”她拖长声音:“哥哥他很容易紧张,还害怕跟陌生人说话,每次他紧张的时候,手指就会不停地敲东西。这可是我观察了很多年才总结出来的呢!”她嘟起嘴,样子十分可爱:“他演技实在太好,只看表情的话根本猜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哥哥他……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什么也不跟别人说,而且一点主见也没有,爸爸让他去英国,他就去英国,爷爷去世后,爸爸说要让他早点回来熟悉家族的生意,他就马上回来。就连我要求他不能爱上女孩子,他都听我的……”

她缩起腿,把脸埋在膝间,声音渐渐哽咽:“我从小就喜欢他,我曾经想,反正我们还有一辈子,他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爱上我,可是……我就要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手忙脚乱地拿出了一包纸巾递给她。

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不会,你哭起来也很漂亮。”

“你真会说话。”她破涕为笑:“几个月前,医生说我已经无法治疗的时候我都快崩溃了,然后我又哭又闹的要他娶我,我跟他说,反正我们不会有孩子,就算结了婚也不会怎么样。他说,他不跟我结婚不是因为身份的问题,只是他真的不爱我,他不能骗我。我当时快疯了,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然后对他说……”她坐直身体,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我比哪个女孩子差了,楚炎翔,你有种就变成GAY,找个男的给我看看,否则我死不瞑目’。没想到……”她看向我:“他真的把你找来了。”

我尴尬的笑着,只觉得心里又开始隐隐的抽痛。

“哥哥告诉你要来见我的时候你一定很紧张吧?”她问。

“是啊,紧张的都快失眠了。”

“是吗。”她又偏着头笑了笑。我不由得想,如果我喜欢女性的话,这一刻,可能真的会爱上她了。

“其实我也很紧张。十分钟前我还在想,到底要不要跟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这些话,但我一见到你就觉得,我什么都可以跟你说。”

“是吗,我真荣幸。”我是真的有点受宠若惊,原本以为这位大小姐是个很冷漠的人,或者说很‘公主’的人,没想到啊,这么平易近人。

“哥哥有没有跟你说过这种话?”

“什么?”

“看来是没说过了。”她靠在枕头上,整个人看上去很疲备:“我和哥哥长得很像吧?”

“嗯。”这两兄妹怎么都那么喜欢突然转话题……

“其实我和哥哥不只是长的像,我们连性格都很像。你一定觉得我很任性对吗?”

“有……一点。”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苍白的颈项上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深深浅浅的横斜着,刺人眼球。

“其实哥哥小时候也很任性,只是……慢慢就变了,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不会为自己而活。他对我说过,他会处理好身边的一切,他可以保护我,让我无忧无虑的,自由的活着。可我知道,他讨厌这些是是非非,他其实根本就什么也不想理,什么也不想要。”

说完这句话后,她看着我问:“我有些累了,你介不介意我躺着和你聊天?”

我连忙摇头,帮她把枕头放平,扶着她躺下。

她说了声谢谢,把身体包裹在洁白的被子里,侧头看着我,说:“你愿意听我和我哥哥的事吗?”

我点头如捣蒜:“当然愿意。”

“那你要一直陪着我,直到我睡着为止。”

“好。”

阳光照进室内,亮得晃眼,我看看地上交错的影子。看着它们慢慢地移动,一点一点地由地面爬上桌子,然后攀过床架,伏在苍白的被子上,床单上,楚涟的脸上。

她的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说话声越来越微弱,最后被浅浅的呼吸声替代。

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山的另一边的时候,我起身走出了病房。

楚炎翔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头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走吧。”他的声音里满是倦意。

夜色已深,从窗口望去,整个世界都是令人醉生梦死的霓虹。

“炎。”

“嗯?”

“涟儿说,她后悔了,她不该对你说那些话,请你忘了吧。”

“忘不忘又有什么不同,这一世,我都欠了她。”

“你……”我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你真的是因为不喜欢她才这样做的吗?”

“是,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

“我怕她会后悔。”

“怎么会?”

他不说话,起身向门口走去,长长的影子拖曳在地上,白色的灯光照着他,为他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

第23章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医院这么冷,那是一种嵌在骨子里,像终年化不开的雪一样,毫无生气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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