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像绵羊的木羊
像绵羊的木羊  发于:201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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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笑。

他没好气地踹了我一脚,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伸了个懒腰:“顺其自然吧。”

他咬着嘴唇看向我,一脸的不甘心。

看他那不甘心到极点的样子,好像被拒绝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其实对于这件事我也很不甘心,特别是那句“以后再说”怎么听都像是作为推脱的权宜之词,只怕就算楚涟的事全都结束了,他也未必能和我谈出个所以然来。

楚炎翔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喜欢我,却不想和我交往,不想和我交往却又不明确的拒绝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梦梦。”

“嗯?”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不忍心拒绝别人?”

“这个……”他抓了抓头:“我还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是吗……”你是来者不拒吧。

“怎么了,那谁谁谁跟你说他不忍心拒绝你啊?”

我摇头:“他没说,但我觉得他有这个意思,但我又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梦梦有些烦躁,拿起牛奶一口和光:“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早问过了,他把话题给我绕开了。”

“我的天那。”梦梦倒在沙发里大叫:“你们俩烦不烦啊,跟玩心理游戏似的,我看着都累。”

我也累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人家就爱玩这个。

最后我摆出最深沉的造型长叹一声,拍板定案:“等他妹妹的事都结束了再说吧。”

梦梦直到离开的时候还在用“我对你已经彻底失望”的表情瞪着我,然后头也不回的把包甩在肩上,用力地踩着地板离开,整个楼道都回荡着“噔噔噔”的响声,不知道楼下的人会不会投诉我。

今天是三月十号。

楚炎翔打电话说,涟儿已经走了,但她有一些东西想给我并希望我亲自过去拿,问我介不介意过去他们家一次。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脑海里嗡的一声,变得花白一片,就像陈旧的老电视所发出的雪花,杂乱的闪着。

我握了握手,手指上似乎还残留着楚涟略有些冰凉的温度,她的笑脸在前方的墙壁上浮现,温暖的像阳光,一缕一缕的划开了寒冬的冰冷。

这一切都如此生动,如此清晰,可是这些影像,声音的主人已经被埋在冰冷的泥土里,等待细菌慢慢分解自己美丽的躯体。

我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电话里空气凌冽的流动着,和着楚炎翔的呼吸声,沉闷的像染上了某种不详的诅咒。

在一段长长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楚炎翔说:“你有空的话,就今天下午过来吧,4点。我把地址发给你。”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他看不到,于是哑着嗓子,说:“好。”

楚炎翔家在半山上,离市区很远,这一带基本上都是豪宅,楚炎翔家自然也不例外。

整栋建筑独立的立在山腰上的一脚,被环绕在苍翠的绿树中。

这里的建筑无一不是精雕细刻而成,一砖一瓦都凝聚了不少顶尖建筑师的心血,但我此刻无心欣赏,只是失神地按着门铃,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铁门很快被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园,并没有种太多花,只是铺了大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中间是一条灰白色的水泥做成的小路,直通里面的主体建筑。

一个佣人领着我往里走,楚炎翔站在小路尽头的台阶上,他披着很厚的长外套,脸色苍白的吓人

“你……没事吧。”我紧张的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在我面前倒下。

他笑着摇了摇头,让佣人拿了一双拖鞋给我,然后说:“我带你去涟儿的房间吧。”

他一开口,我就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每一个音节都像被在砂纸上磨砺过,凹凸不平,还洒满了细碎的沙砾,烙得人心慌

“你……的声音……”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前几天有些发烧,昨天早上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你发烧!?”我又是吓了一跳:“怎么会发烧了?”

“可能是受情绪影响吧。”他轻轻地笑着,黑色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眼睛,在眼睛下方留下一道浅色的阴影,嘴唇苍白的和几乎和皮肤同色。

他看我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过来在我面前站定,咧开嘴笑起来,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放心吧,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拉了拉他衣袖上的褶皱,鼻子发酸。

他点点头,带着我走上楼梯。

楼梯由纯木制成,并没有太多修饰,只是在表面刷了一层透明的清漆,一眼望去,还能清晰的在上面看到木头特有的纹理,深深浅浅的交叠在一起,细语着岁月的沧桑。

房子很空旷,空旷的有些骇人,每走一步,似乎还能听到若有似无的脚步声的回响,走廊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两边挂着很多画,有些似乎是印象派的田园风光,笔触朦朦胧胧的,很是梦幻。但有几幅很抽象,里面的人被拆分成一块块的几何形状,再错落的拼凑成一个整体,人物的姿势扭曲,眼睛倾斜或拉长成怪异的形态,在寂静的走廊上审视着每一个走过的人,说不出的诡异。

我打了个寒颤。

楚涟的房间在走廊的右侧,外面挂着的画倒是很正常,似乎是一幅建筑物的鸟瞰图,或者说是设计图。画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庄园,有三栋建筑,周围标注着各种数据。图的右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签名‘楚涟’。

心底像有一条藤蔓在蔓延,勒得我喘不过气。

楚炎翔也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幅图,但他的神色很平静,好像只是单纯的看着,牵引不出任何情绪。

他发现我在看他,嘴角勾出一个微小的弧度,转身转动了门把,褐色的木门被无声的开启。

第26章

房间里很暗,只能隐约看到大片暗沉的紫色。

楚炎翔走进去,在黑暗中轻巧的避开各种物件,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阳光就像被阻隔的汹涌的潮水,随着障碍物的消失,一下子涌了进来,铺天盖地的挤满了整个房间,刺的人眼睛发疼。

我用力眨了一下眼,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

在有些模糊的视线中,我终于看清了楚涟的房间——离门最近的是一张体积庞大的床,上面整齐的铺着紫色的被子和床单,深紫的底色上是大片颜色繁多的花,并不是某种具体的花,准确的说应该是——只是具有花的形状的色彩,对,就是这样,只是一块块的色彩,被拉扯出花的形状。

除了这张抢眼的大床外,右上角还有一张书桌,旁边是一架黑色的钢琴。所有的线条都干净利落,没有过多的装饰,和我印象中女孩子的房间相差甚远。

其实我也不知道女孩子的房间到底应该是怎样的,但我去过一次墨可娴家,她的房间里几乎随处可见粉红色的饰物,床上堆着很多公仔,墙上是贴得满满的明星海报,地上床上到处都是杂乱的衣物,衣柜里拥挤不堪。

所以我想,女孩子的房间就应该是这样的。

但楚涟的房间几乎看不到多余的杂物,没有公仔也没有海报,唯一能让人感觉到房间的主人是女孩子的,大概只有那个占据了一整面墙的衣柜吧。

房间的正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方形矮桌,造型很古朴,是木制的,分为上下两层,下面那层放着一套茶具。桌子下面是一块米色的圆形地毯,很大,几乎占据了房间三分之一的面积。桌面上放的,似乎是拼图。

我走近了看,果然是拼图,而且是已经拼好的。

我用手比了一下,宽度接近60厘米,长度大概一米左右,几乎遮盖住整个桌面。

上面的图案以蓝色调为主,两个小男孩身着类似于古希腊时期的服饰,一左一右的漂浮在画面中央,他们似乎刚从一个巨大的蛋里破壳而出,碎裂的蛋壳还在两人身下飘散着,身后是一只巨大的天鹅,长长的颈项微弯,透明的羽翼沾染上了宇宙破碎的星光,在两个男孩身边展开,包裹出一个虚无的圈。繁星点点,细碎的散落在画面的每一角落,也落在了画面下方,那片沉静的海上,海水空灵虚幻,蓝色、紫色的光波深深浅浅的汇集成一片,烟波浩渺,在远方蒸腾成一片绛紫的光,袅袅向上升腾。

真是一幅令人怦然心动的美丽图画。

“真漂亮。”我感概到。

“这是双子座。”楚涟翔理了理窗帘,走回桌边。

“十二星座的那个双子座?”

他点点头。

“涟儿是双子座?”我又问。

他双手抱胸看着图,突然笑了起来,是真正的笑。不同于之前那种一直印在他脸上的标准笑容。

他低着头,从侧面看去,可以看到他挺直的鼻梁,线条姣好的下颌。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跃动,像翩跹的蝶,在怒放的百花中,微微颤动着翅膀。

午后暖人的阳光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滑过,浸润出一丝温情。

他缓缓开口,声音有着沉溺在回忆中的虚幻感:“我和涟儿而是双胞胎。说来也巧。”他脸上的笑容有又加深了一点:“我们是双子座,又是AB型血。涟儿说我们本来是一个人,只是不想寂寞,才分裂成两个。或许这是真的也不一定,毕竟这么多年,如果没有对方,真的会很孤独。”

“不会吧,你人缘这么好,应该有很多朋友才对。”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有些话永远只能对特定的人说,也只有特定的人才会懂。这么多年,除了涟儿,我只找到了你。”

我楞了楞,有些感动又有些凄然地苦着脸说:“可能我们都是流落地球的外星人吧。”

他不满地看着我,右眉微微挑起:“你真会破坏气氛,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对你真是相见恨晚啊!”他的语调比平时略高,眼睛半睁着,这神情怎么看都像在……撒娇。

我觉得我的鼻腔里有一股热流趟过,几乎就要奔涌而出。

楚炎翔认真的看着我,突然笑出声。

然后我明白了,这混蛋是故意的。

我用手背按住滚烫的脸,用眼神凌迟他。

他看我如此羞愧,很有良心地抿紧嘴唇忍笑,但时间还不到三秒,他就转过身仰着头越笑越猖狂,全然不顾我的磨牙声。

他终于笑够了,咳了两声,用比原来更沙哑的声音说:“涟儿要送你的东西在书桌上。”

他指了指书桌,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桌子上面果然有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似乎有些年代,造型很古朴,看上去像古时女子的首饰盒。

盒身由暗色的木头制成,上面有很多雕花,每一朵都典雅细致,堪称巧夺天工。

我小心地拉开金属制的锁。

一股陈旧的味道从盒子里溢出,像已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所发出的味道,混杂着绣味、尘土味和木头味。

盒子里很干净,似乎每一个角落都经过精心的擦拭,看不到一点尘埃。

在盒子的正中间,静静地卧着一块紫色的玉,色泽浓郁,光洁明亮,匀润艳美,即使我不懂玉,也能隐隐感觉到,它一定价值不菲。

可惜,这样一块难得的好玉,竟被做成了一个哨子……

当初听楚涟说的时候我就在痛惜,如今亲眼见了,更是又心痛又无奈,不由的在心里怒吼——楚炎翔,有你什么暴谴天物的吗?!

这个玉哨子是楚炎翔在楚涟某次生日的时候,其实也就是楚炎翔自己生日的时候,送给楚涟的。原本有一对,一绿一紫,绿色的在楚炎翔那里。

我把它放在手心里,细细地抚摸着,很冰凉,也很光滑,就像丝绸。

就好像……楚涟一样,清冷,仿佛遗世出尘的仙女,却又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当然,和楚炎翔也很像。

不过为什么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

我转头看了看楚炎翔,他正靠着小木桌坐在地毯上,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弯曲,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炎,你在看什么书?”

“1Q84。”

“村上春树写的那个吗?”

“嗯。你看过吗?”

“没有,只是听过。我再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涟儿有没有什么话让你转告我?”

“没有。”他抬起头看着我:“怎么了?”

“没什么……那她最近有没有做了什么……嗯……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楚炎翔把书放在腿上,看着前方想了一下,然后用食指摩擦着下巴说:“算得上奇怪的事,只有一件。”他把手越过肩膀指着背后桌面上的拼图说:“你去看过涟儿的第二天,她就让我去买了这幅拼图。前几天她搬回来住的时候,就把拼图放在这里,还不许我们收走。”

“不是吧!”我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才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涟儿就拼完了这幅拼图?!”

“这很奇怪吗?我们以前一个星期内就可以拼完。应该很多人都可以做到吧。”他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继续看书。

我嗔目结舌“那你们每天得拼多久啊……”

“大概一小时左右,有时候也会两个小时。”

我张着嘴巴看了他一会儿,撇了撇嘴,看着手里的玉哨子。

看来除了玉石,那幅拼图也是楚涟专门为我留下的了。

双子座拼图,玉哨子,生日……

我不禁笑出声,小涟儿啊,我终于知道你想做什么了,放心吧,哥哥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过目前看来还少了一样东西。

我把附近能看到的纸张都翻出来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但是一无所获。

我扫视了一下房间,墙壁上有很多钉在上面的小柜子,整整齐齐的排成三列,再然后就是两个床头柜、衣柜。

“炎,柜子里的东西你们都清理过了吗?”

“嗯。”

看来东西应该不会在柜子里,那还有哪里呢?

对了!我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我冲出房间,跑到门口那幅画前。

画还静静地挂在那里,被装裱在褐色的框架中,沉寂、凝重。

庄严的欧式庭院被以透视的形式呈现出来,纵横交错的线条有序的将纸张切割成不同的区域。

我仔细的将视线扫过每一个数字,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遍又一遍,但是,我不知道哪一个数字才是我该要的,怎么办?涟儿怎么办,我找不到……巨大的愧疚感涌上来,我竟着急的有些想哭。

“小翔……你怎么了?”

楚炎翔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我。

我不甘心地把所有数字又看了一遍,可是依旧无法从那张染着淡色水彩的纸上找到我想要的。

“炎,涟儿最近有动过这幅画吗?”

“没有。”

难道是我错了?

“那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涟儿专门留下来,不让你们清理的。”

“没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太想涟儿了,想的有点发疯。”

楚炎翔自然不会相信我这种仓促之间编出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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