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总攻)下+番外——冥月鬼姬
冥月鬼姬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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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门,只见羽墨栩只穿着中衣坐在桌旁,在一张铺了厚毡的宣纸上画画。素白的衣服上不小心沾了几滴小墨点,深深浅浅的晕染开来,宛如几朵初冬新绽的墨梅,十分可爱。

羽墨栩见他进来,手里拿着笔从桌旁站起身,看着他。

萧祈这才看见,他不止衣襟袖子弄上墨痕,甚至手上脸上也有几处,于是走过去,拿起一条锦帕沾湿了帮他擦干净。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照顾羽墨栩已经十分习惯,连称呼都变得亲切亲近起来。越是了解就越是觉得他像个小孩子,从前是率真任性,如今却是胆怯温顺,看了让人难免觉得心疼。

萧只像宠小孩子一样的宠着他,不说一句重话,处处照顾。军中一些将官不认识羽墨栩,都以为是他耐不住军中寂寞,从别处弄了个漂亮男孩子回来养在屋里玩乐宠幸,他懒得解释,心里却很清楚,他爱的人是自然只有楚麟,除此之外,对别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他只是希望有一天可以把羽墨栩身体健康起来,还能像从前那样,大声说话,活泼疯闹,伤心就哭,高兴就笑,快快乐乐的生活,不再有那么多凄惨可怜的遭遇。

“在画马?”萧祈看纸上的图,“栩栩喜欢骑马?对啊,我差点忘记,都说西煌国的人,很喜欢马,好的马匹,常常可以卖到天价。是这样吧?”

羽墨栩听他说话,便很乖的点了点头。唇边是微微的笑,眼神却满是悲伤落寞。

萧祈看不得他那可怜巴巴的摸样,揉揉他长发,“就不能跟我说句话吗?几个月了,都还没再听过你的声音。”

“……”羽墨栩看着他,眼睛里像有泪花在打转,好半天都没有开口。

萧祈不忍心逼他,“算了,不愿意说话也没关系。我不是想勉强你……”

“你是不是要走了?”

这个时候,羽墨栩却忽然开口,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浅,问着他。“是不是要扔下我、不要我了?”

这下,倒换了萧祈无言以对。

“是要走。而且很急。”他想了想,便对羽墨栩开口道,“但不是要扔下你。你身体不好,长途跋涉,快马加鞭赶路一定受不了。所以才不能带着你。”

“骗人。”羽墨栩说,“我知道我身份特殊,在这里没人认识还好,若是跟你回去王都,会惹麻烦。所以,我哪里也不能去。”

羽墨栩虽然如今看上去是整天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却也不是真的傻瓜。自幼生在帝王家,政治敏感总还是与生俱来的。

“我没骗你。不会再有人伤害你的,在若望城还是在这里都一样。”萧祈笑了起来,不经思索的就把话说出口,“不如这样,我留二十个心腹侍卫护着你,还有司霖可以照顾你起居饮食。我骑快马先走,然后你乘马车,慢慢的走。粗略计算的话,至多只是比我晚到二十天,就当我们一路同行了,这样行吗?”

“真的?”

羽墨栩的确身份特殊,就算把他留在这里,也难保不会被人知道。西煌那边若是走漏了风声,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羽墨皇族唯一的血脉不除掉,他们怎么能干休。

对诡月,栩栩的身份更是可以与西煌谈利益的交易筹码,总么也不能放他一个人留下来。

想到此处,萧祈对他点头,虽然事前没有考虑这种可能,不过,这的确是他能想到的最为妥当的办法了。

羽墨栩却踌躇担忧。

“可是你不在这里,我害怕。晚上做噩梦,要是说了梦话,别人听见了,会知道我的秘密,会嘲笑我的。很丢脸。而且……”羽墨栩说,“我也不想让别人靠近,他们万一欺负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有人笑你,也没人能欺负你——这样,你等我一会儿。”萧祈说着,转身走出的房间,片刻功夫,又回来了,手里多拿了一条漂亮的马鞭。

他把鞭子递到羽墨栩的面前,“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若是有谁让你不高兴了,就拿这个打他。”

羽墨栩怯怯摇头,把鞭子推回去。他不敢,他害怕……

“没关系。”萧祈把马鞭硬塞到栩栩怀里,又帮他披上外衣,只觉得这样下去栩栩会越来越柔软胆小,离想他想要的活泼开朗越来越远。

于是鼓励道,“不管什么人,惹你不开心,你就打。打完之后的事情,我来处理。不用你管。”

羽墨栩低头看着手里装饰了金银饰物的鞭子。默默不语。

可是他不是想打人啊!他只是很害怕……

萧祈在这一天奉旨骑快马赶回若望城。羽墨栩则在第二天准备妥当之后,被一群人护送着乘马车慢慢沿着萧祈走过的道路行进。

路途遥远,旅程颠簸。

目的地,便是那繁花似锦、凤阁龙楼的皇都。

94.凤阁龙楼(下)

丑时,楚麒在睡梦之中被人叩门唤醒,只说是宫里传来的旨意,让太常寺以及诸位神官们立即准备祭祀仪式,祭天酬神,为皇上点祈寿长明灯。

这种仪式可谓是诡月诸多祭礼中的最高规模。需要的神官数量极多,并且是九鼎焚香,祝祷需做足九天九夜,而一应礼器的器皿则全部必须使用青铜器。

祝祷时间有几天,祭司便要有几天不眠不休。

楚麒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睡意全无。忽然之间需要这样大费周章,是有什么大事?

于是他扯住了来传讯的小太监,问道:“皇上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太后让的,也不知是做了个什么梦,卜算吉凶过后,便传旨要给皇上祈寿祭天了。”

“真的?”

“当然真的,这种事,我哪敢乱开玩笑的。”

“没事就好。”楚麒于是点了点头,便也不追问,径自回了屋里,穿戴整齐之后,才走出了房门。

他是位神官,自然是手里管着礼器库房的钥匙,于是披星戴月领着众人四处忙碌,把需要用的那些青铜器皿一样一样的搬出来,清点数目,清洗擦拭。

这个时候,祭祀要用的祭品清单已经有以为太常寺的官员手捧着拿了过来,这些单子上的东西,已经全都齐备,正有官员押运着让人抬上山来。

什么猪鹿牛羊,活的死的、金的玉的、应有尽有。楚麒看着单子上长长的名目,太后还真是发了狠,想得到想不到的,都让人预备了。只能暗暗庆幸人祭人殉不在此列。

太常寺与飞云宫里的人趁着夜色提着灯笼匆匆忙碌,到了卯时,该准备的东西全都准备妥当,楚麒的职责却还有更多,其中一项,便是在后院的清池中沐浴洁身,这事祭司准备祝祷仪式之前,最重要的一部分。

这个池子是宽广的一个圆形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道活泉水自地下涌出,砌池子所用的石头,也是一黑一白的两种颜色,堆叠成一个太极八卦的阵势。

楚麒在池边一层一层脱了衣裳,跨进去,让泉水浸泡身体,非常温暖舒服。

这个池子他并非第一次来,之前的几次祭祀,他也都有到这里沐浴净身。但是每一次来,都觉得这个池子充满玄妙感。

黑白两个泉眼涌出的泉水,温度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黑色泉眼那边,是热烫的温泉水,而白色泉眼出涌出的则是冰冷的寒泉,于是两股水流在圆形的水池中并不会立即融合,而是绕着圆形的水池边沿不停的旋转,就像太极八卦的阴阳盘,转的似乎不会太快,但看久了会有点头晕。

沐浴的时候,人必须要不偏不倚在阴阳两股水流的交融中心点,否则,两边的泉水不是过热便是太冷,泡完之后绝对会生病。

不知这种构造的水池究竟是怎样设计出来的,楚麒好奇的往冷水泉眼的方向走过去。刚一偏离中心位置,身体便被冷水激得打了个冷战,可是压不住那份好奇,于是便哆嗦着往前迈步,走到泉眼旁边,便伸手去摸那堆砌出白色泉眼的石头。

很朴实无华的设计,与诡月素有的雕梁画栋的风格不太符合,不过冷泉水流出之后,便自动贴着赤壁缓缓往热水泉池的方向流过去……真是有趣。

他仰头,透过繁茂的枝叶去看天空,似乎池子所取的就是正南正北的好方位,应该也与星象八卦之类颇有关联。

他日若得闲暇,应该找一些这方面的书籍过来看看。

他正兀自想得出神,这时便听见一长串的脚步声。于是他在水中转身,看见两排太常寺的女官从外面缓缓走过来。手里捧着神官祭祀时候的穿戴用品、束发抹额。

楚麒从水池中慢慢走出,然后被他们服侍着从亵衣亵裤开始,直至穿戴整齐,梳好长发。

然后一路带着众人来到正殿中央的主祭坛之上。

那地方空旷开阔,走到重重台阶的顶端,是焚烧祭品用的主坛,足有半人高,里面放着木炭,不时窜出红色的火苗。高台左右与正中并列摆放着九个青铜方鼎,上面有各式上古图腾,以及篆文。鼎炉里则点着各种香,烧得极为旺盛。

台阶由高自低站着两排低阶神官。高台下的空地上是太常寺的各级官员,守在旁边的还有侍卫以及女官仆从,抬着各种各样的祭祀用品。

楚麒从高处往下看去,只见到许多许多的人。

他把青铜酒樽里的酒水洒进主坛,然后将誊写抄录的祷言卷轴逐一打开,念完,再放分别放进九个铜鼎中焚烧。

然后,便是命人把所有要用来祭天的礼物全部放进主坛中焚烧殆尽。

最后,他从另一位神官手里接过一盏鎏金的琉璃灯,打开灯罩,把主坛中焚烧过祭品的火引导长命祈寿灯中,盖上琉璃罩,将这盏等放到自己面前不远处。然后便守在灯火前,长跪不起。

这个仪式要进行九天九夜,期间除去解决必要的进食需求之外,一概不能离开,必须小心谨慎的守着灯火,绝对不能熄灭。

传说,这样过上九天九夜,便可以完成向天神借寿的请求。

楚麒此刻并不知道皇上病得如何,必须要向苍天神明来祈求生命的时间。

他只知道,萧祈雍就快要回来了。

皇上……至少应该能等平安无恙等到他回来吧。

楚麒低着头,轻轻闭上眼睛。如果人真的可以像天神祈福,借来寿数,那么他倒是真的愿意诚心诚意的请求,愿天神保佑,让皇上身体健康,长命万岁。

95.阴阳黑白(上)

也许萧觞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很多事情,就算猜到了它会往一个不太美妙的方向去发展,可是序幕要怎样揭开、故事该怎样铺陈以及结局将如何收场,都是未可知。

充满变数,不可捉摸。

即便聪明如南楚麒,在面对这些变故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祭祀才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忽然就下起雨来,惊雷夹闪。祭坛顶上有设挡雨棚,所以除非风刮得太厉害,否则里面的主祭司以及其他神官和陪祭女官们都不会被淋湿。楚麒也并没有太在意,一直都是默默守着祈福灯。

这灯外面有琉璃罩,当然也是不怕雨水的,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低头抬头的功夫,稍不留神,那么大的一盏灯,前一刻火苗还极旺盛,后一刻,却忽然就熄灭了。

天上一道一道打着惊雷,闪电夹杂其中,雨越下越大。整个祭台上所有的神官都慌了神。

为天子祈寿的长命灯熄灭,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这个灯一灭,他们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

可是事情发展的未免太快,快到怎么看都像是早有预谋。

前面正殿祭台上的灯一灭,下面的守卫里自然有人会往宫里传报这个消息。人人都有耳目,出了这样天大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楚麒心里其实并不抱什么期望。

可是他这边的事情才一出,宫里那头却不等传报消息的时间,已然派出重兵,直接上来将飞云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兵士各个一脸肃容,半句话也不让人多说,拿着真刀真枪的兵器,将所有神官陪祭以及诸多女官一应人等统统驱赶到后园一处弃置不用的偏殿内,关上门窗,不许喧哗、不许交谈、不许进出。

由于看守兵将的态度极为严苛,且不时拉走几位神官或者女官出去,只说是要审讯拷问。一时之间这间小而幽暗的偏殿之内,人心惶惶,气氛阴森恐怖,却又没人敢胡乱发出声响,唯恐引来注意。

身为主祭司的楚麒,也与这些人关在一处。不过自从被关进来之后,过了整整一个白天,却又偏偏没人来对他发难。

这间狭窄的偏殿是旧宫舍,许多年前就已经弃置不用,里面除去灰尘之外,什么都没有。楚麒坐在靠窗的角落里,透过老旧的窗纱看外面的天色。

他们这些人,一整天被关在这昏暗潮湿的地方,入夜之后,浑身更觉阴冷寒凉,有些女官,身体瘦弱,年纪又小,再加上担惊受怕,已经开始身体不适。

楚麒想了想,便从地上站起身来,到门口处,轻轻拍打已经掉了漆的木门。

“吵什么!”

守在门外的侍卫官暴躁非常,推开门,进来就是一马鞭朝着楚麒抽过去。

楚麒冷不防挨了这一下,脸颊左侧的皮肤从耳朵至下巴的位置立即浮现出一道清晰的紫色鞭子印。

不过好在那人只抽了这么一下,没有继续打他。他也没有去管脸上的伤,只开口说道,“这位大人,我们关在这里一整天,有人已经病了。我怕他们会撑不住。即便是囚犯,没有吃的,也请给些水喝吧。”

那侍卫官冷哼,“犯了这么大的事情,迟早都是死罪,没有轮到严刑拷打只能说你们运气还不错,还想要什么水喝?”

听那侍卫如此说话,偏殿里关着的众人更是害怕,气都不管大喘。早已绝望,哪里还奢求什么吃的喝的。

这种时候,楚麒倒是向来冷静的。

“如果大人继续这样不给吃喝的封闭囚禁,等不到大刑受审,我们这些人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大人您也不好交代吧?”

那侍卫长官冷漠的扫了楚麒一眼,说道,“奄奄一息?我看你这么伶牙俐齿的,饿上十天半月也死不了。”

说着,他走出去,把门重重关上。楚麒轻轻叹气,又再度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本以为那侍卫官的意思是不打算理会他们这些人的死活,不成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却真的有几个兵士走进来,提着木桶,分给他们每人一小碗水,和一块饼。

只不过,他们似乎故意忽略坐在一旁角落里的楚麒,分东西的时候,独独把他漏掉。

楚麒看在眼里,却也没有说话。

因为他是第一个敢于开口要求的人,所以到最后得不到食物的人就只有他。屋子里其他人只顾得上自己吃东西喝水,没有人敢随便说话,更不要说多看他一眼。

那个侍卫官在进屋巡视的时候,特意看了看楚麒,楚麒却把目光定在窗外,心里面想着别的事情,丝毫没有察觉。

如果只是因为一盏祈福灯,事情也许还不算太糟。

可是如果连外面也跟着出了事,那才叫不可收拾。

他关在这里,一点外面的消息都听不到。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十分焦急。

入夜之后,上面又派来了一拨官兵,与前次相同,进来领人出去审问。

至于所谓的出去究竟是去哪里,又是被谁审问,无人知道。

这一下统共带走四个人,两男两女,楚麒位列其中。

他们双手扣上枷锁,被推搡着带出门去。两个女官哭哭啼啼的,又不敢太过大声。无论留在里面的和被带出去的,都知道自己此行多半有去无回,这事情无论最终结果审得出来还是审不出来,他们都是死罪难逃——唯一的差别不过就是怎么死而已。

楚麒被推上囚车,大黑天的,只听见木轮子在地上碾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也不清楚会被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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