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喔，和他认识以来，自己身上常常出现大伤小伤……舒晴米莞尔，「应该说只要我受伤的时候你都在，算一算比较严重的伤，这半年只有几次。」

「够多了，我半次都没有。」盛燎焱想起身上有卫生纸，抽出几张沾湿，擦拭他的脸颊。

「是吗？」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变得更加冰冷的指尖，若有所指地轻点麦色手背。

本来就很冷的冬夜里，他的手已经苍白到毫无血色，配上了微红与发青的伤痕，看起来更像命案现场的尸体……盛燎焱凝视了数秒才懂他在说什么。

「这根本不算严重的伤。」自己的手虽然没有好到哪里去，至少不像尸体，比较像活生生的人受伤。

「所以这一次我也可以剔除了？」舒晴米边微笑边闭上眼。

盛燎焱翻了翻白眼，换了一张干净的卫生纸，「你比我严重多了。伤比我多、待在这里的时间比我长，好了。」语毕，再检查舒晴米的其他部位，就怕哪里遗漏。

神经依然不时发出低吼，但比之前舒服许多，舒晴米看着他，再次觉得专注的红眸漂亮极了，光看着就令人不禁失神。

见对方小心翼翼地查看，霎时有种被重视的开心蔓延开来……这样的他又帅气又温柔，让人很心动。有什么在心湖中如水珠滴落，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缓缓扩散开，平缓的心跳又加速起来。

这时厚实的指忽然抚额轻摸，引起身子一僵，舒晴米脸颊滚烫地忙问，「怎么了？」

「消失了。」之前舒晴米的刀伤好了后留下丑陋的疤，看不过去的他与妹妹拿了去疤的药膏要舒晴米每天抹，虽然当事人一点都不在意，但还是受不了耳提面命，现下再怎么摸都是一片平滑，盛燎焱相当满意。

有些慌乱地掩饰什么，眼睛瞥见瓶里还剩一些水，舒晴米如法炮制地为他清理手上的伤，轻柔仔细地让不该有的东西消失，不忘笑着打趣道：「真可惜你救的不是女生，不然就是英雄救美了。」

「又不是每个遇难的都是美女。」

「没错。」他失笑。

静静享受他的服务，盛燎焱的双眸停在他的身上不动，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看什么。脏兮兮的连帽羽绒外套上黑发披散，苍白的后颈露出，吸引住目光，他想起来了：「你的头发……」

「喔，那时候刚好在绑头发，发圈可能掉下去了。」

盛燎焱从身上掏出发饰，「这个？」

「没错。」他瞟一眼。

等处理完伤口才从他手上接过，舒晴米不急着绑起，反而将帽子戴上，企图得到些许温暖，「好冷。」

「等一下。」盛燎焱将帽子拉下，拍了拍他的外套，抖落不少泥砂，舒晴米见状也跟着拍拍胸前的衣服，让自己看上去干净些。

等拍掉衣上的泥砂后，盛燎焱大方地出借一手，轻轻覆上骨感的掌，啧啧道：「跟冰块一样。」

「好温暖，非常感谢。」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像暖暖包一样的东西，舒晴米迫不及待地握住那只大手，脸上浮现了满足，喉咙更发出很细微的呻吟。

无意一瞥，与盛燎焱的视线对上，红宝石般的眼里蕴含笑意似的闪闪发亮，捕获所有目光，带来奇妙的感受。

在他的注视下，血液好似慢慢往上冲，舒晴米整颗头又热又烫，耳里一时间全是重重的心跳声，他瞬间想起之前看过某本书写的——吊桥理论，心里一动。

「你饿不饿？」好笑地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放的模样，盛燎焱转过头去，「不过东西已经冷掉了，将就点吧。」

见他站起，舒晴米依依不舍地放开，半是失落半是恍惚地低头将垃圾空瓶捡起，打算尾随他到木椅上，然而才一站起，剧痛窜过，顿时失去力气跌下。

「怎么了？」听到声响，盛燎焱抓着塑胶袋跑来。

舒晴米反射性抬头微笑，「没事……」

「是吗？」他很怀疑。

「真的没事……」舒晴米咬牙站起，缓慢地往前走一步。

「你的脚怎么了？」盛燎焱立即发现他的右脚是拖着地走。

「没……」

「没你个头！」盛燎焱将食物丢给他，上前一把打横抱起，「脸色难看极了，还直冒冷汗，会痛就直接说出来，逞什么强啊！」没事没事没事，听了就烦！从不知道这两字会让人抓狂。

舒晴米吓得抓住他，很快恢复镇定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好了。」

「好让伤势变得更严重？」盛燎焱一脸的「你别傻了」，将人放在木椅上，抬起他的右脚，把鞋袜脱掉。「扭伤了，别乱动比较好。」语落，再次将他打横抱起，「拿好东西，走，去和他们借冰块冰敷一下。」

「那个……我……」觉得这姿势很不妥，舒晴米双颊烧烫，手足无措地扯着嘴角。

再说要下来自己走试试看——红眸一扫，明明白白写着这几字，成功让某人噤声。

即使会让伤变得更严重也要逞强吗？笨蛋！看不爽他的态度与笑容，痛成这样还笑得出来，明明身体轻微地颤抖，却佯装没事……有点心疼地，盛燎焱不自觉收紧了手。

明白反驳无效，舒晴米低头乖乖闭起嘴巴，嘴角却悄悄勾起了弧度。

其实，这样还挺舒服的。他忍不住放松身子，偷偷地依靠在散发着安全感的宽阔胸膛里，倏地想到那一次，「之前我昏倒时，你不会也是这样抱着我回家吧？」

「不是，那次我是用背的。」盛燎焱很确定他的体重根本没什么变，所谓重一些全是衣服穿太多造成的。

「那这次为什么不……」

「闭嘴！」他没好气。

「对不……应该说谢谢你。」舒晴米赶在他皱眉时改口，轻声道：「你的力气真大，抱着我一点都不费力。」

「那当然。」盛燎焱满脸得意。

舒晴米见状忍俊不禁，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

很快地，得知发生何事的饭店连声道歉，并迅速处理，同时将舒晴米的伤包扎好。

与老师们沟通后，在他们的首肯下，饭店经理另外安排一间房给他们用。

知道老师们正在苦恼找谁陪伤患，盛燎焱表示自愿待在他身边照料，顿时解决他们的烦恼。

忙碌了一阵，终于这间房内只剩他们两人。

「其实我一个人行的。」坐在床上休息的舒晴米表示，「老师们已经借到拐杖，我能自己一人行动，你就和你的朋友四处玩吧。」

「没差啦，这些地方以前就来过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变。」盛燎焱满不在乎地拿起桌上塑胶袋，「虽然冷掉了，还是能吃，一起解决吧！」

最后也不再拒绝他的好意，舒晴米有些不好意思地与他道谢，黑白分明的瞳里掩不住高兴地与他一起咽下冰冷的食物。

晚了、累了，两人各躺一张床，盛燎焱突地转头问，「你打算考哪所学校？」

舒晴米点了几所北部、中部的学校，「行的话还是交通方便比较好。」

「南部呢？不考虑？」

「最好有学生宿舍。」

当他说到某一间时，盛燎焱兴冲冲地打断，「就是这间！我要读这里，你也来吧，互相有个照应，考虑一下。」

听他拼命鼓吹，舒晴米含笑地说：「我再想想。」

深夜里，模糊中似乎听到什么声音，盛燎焱翻身一看，急忙跳下床，「你在干嘛？」

「上厕所。」没想到从厕所回来半途就不小心摔倒，舒晴米抓着拐杖努力爬起。

「你不会叫我啊！」检查完伤处确定没事后，盛燎焱轻松地抱起他。「上完了？我抱你回床上。喂，以后记得叫我，知不知道？」

「可是你睡得那么熟，而且……」

「没关系啦。」将他放在床中央，盖好被子，盛燎焱把拐杖放一旁。见他还有话说，直接打断地弯身直视，「知道了没？」

慢慢地将被子拉到鼻子上，舒晴米垂下眼睑，点头。

「好了，快睡吧。」忍不住揉揉他的发，盛燎焱回床上去了，不知有双灿烂的眼一直一直盯着他看，好久好久。

从那夜开始，两人形影不离，某人极有耐心地配合另一人的速度，于景点里随意观光，相处十分融洽。

从贩卖部走出来，把说好要给妹妹的纪念品放在口袋中，盛燎焱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可乐，顺手丢入垃圾桶内，东张西望寻找另一人在哪，等见到不远转角处露出的黑马尾，他迈步朝那前进。

当越来越靠近时，他耳尖听到有人正与舒晴米讲话，两人似乎聊得挺愉快地，悦耳的笑声飘散，令人大感心旷神怡。

「你在和谁讲话？」盛燎焱一把环住他的脖颈，十分好奇地问，却见这儿只有他一人，不见另一人。

「一个问路的。」舒晴米望着另一边转角处。

注意到苍白的耳红了，正想多瞧几眼，盛燎焱却听他说「走吧」，手臂才离开他肩上。

这里是个观光胜地，没什么好玩，除了卖手工艺品与特产的店铺以外全是风景，他们悠闲地走走聊聊，因舒晴米行动不便的关系，并未走得太远。

眼看集合时间要到了，他们转身从原路返回。

「第一天坐车时，我们在车上看了一部大家都很好奇的片子。」眼底流光飞逝，舒晴米喝着瓶装无糖绿茶，掩饰心里波动状似随口道。

「什么片？没听过。内容说什么？」

「同志，男同性恋的故事。」舒晴米说到这，眼里印上盛燎焱一脸嫌恶的表情，不自觉屏息，「你不能接受？」

「两个男的？」盛燎焱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步道上一群打闹的男生身上，接着又看向另一边有对情侣倚在彩绘的木栅栏上卿卿我我，背景是蓝天绿地，非常不错的风景。「像那对情侣一样？」

舒晴米一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这对情侣显然被风景与气氛鼓舞，紧密地贴在一起，男人抱着女友一手环腰一手十指相扣，瞳里只剩对方，彼此距离越来越近。

舒晴米在他们接吻的刹那自然地移开目光，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盛燎焱沉默了一会儿，很明显在想像，不到十秒，皱眉低语：「真……」

「你不能接受。」舒晴米截断接下来的话。

「嗯。」

半垂眼睑，舒晴米若有所思的说：「认识的人呢？」

「谁？」盛燎焱的声音里有着抗拒惊吓，听起来像是一知道对方是谁马上会离那人远远远。

很一般的反应，就好像对方是恐怖的病毒，一靠近就会被传染般。舒晴米轻笑，「你对你自己很有自信。」

「什么意思？」

「不然怎么会害怕？你怕对方爱上你？向你告白？」

盛燎焱听懂了，想到什么地搓搓手臂，「够了，光想就受不了。不过我才不是怕被告白，这简单，我直接送他一拳让他不敢再打我的主意。我不会说，可是我不希望我的身旁有这种人，最好离我远远远，管他喜欢上谁。」

「完全不能接受。」舒晴米吐出这句话得到对方强烈的认同。

「有这种人在身边感觉不太舒服，就好像对方可能会对你有意思，什么妄想啊，做什么事都有目的，很不单纯，还用那种眼光看人，啊……真是够了。」盛燎焱苦恼地把自己的感觉转换成文字，「我不想和这种人有太多接触，虽然知道这不是传染病，但是好像会……拜托，喜欢上一个男的，和他牵手接吻，我的老天爷！」

应该大笑的，为他夸张的反应与口气捧腹大笑，但舒晴米只是静静地望着地上，嘴角挂着略微僵硬的弧度，黝黑的眸里无半点光采。

「你呢？」说了老半天，盛燎焱才回神一问。

「什么？」

「你也不能接受吧，像他。」与许多同年的男女走在一起，盛燎焱随意指着经过身旁的胖男生，「如果他跟你告白……」

「我该挑剔吗？」舒晴米认真地思考。「或许他是唯一喜欢我的人。」

「够了。」盛燎焱哈哈大笑地用手肘撞向他。

三天两夜的毕旅很快就结束了，一瞬间众人又回到学校应付头痛的考试。同样身为高三生，盛燎焱理所当然找舒晴米救救成绩，反正两人念书也比一人苦读好，于是时常可见双方走动于对方家中，在某人房内的书桌前一齐用功的背影。

专心听完简单明了的解法，盛燎焱试着自己解题，和前几次一样，没花多久时间就搞定了，明明几分钟前还一个头两个大的题目，转瞬不再是问题。

「好了。」放下了笔，盛燎焱往旁望去，却见舒晴米没在看书，猛瞧着自己。八成是在等着检查吧……他没多想地把簿本递过去，「呐。」

「喔，我看看。」舒晴米慌忙地接过，浏览了一下。

仔细想想，这好像不是第一次，有时盛燎焱会在看书时感受到他的目光，然而当自己转过头去，视线也消失了。但，有时他是有问题想问，有时像现在一样等待，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就是有点怪怪的……好像，自己很好看。

等舒晴米说全答对时，这点小事立马被他抛到脑后。

他的功课在舒晴米的教导与全力压榨下迅速进步，成绩出来后去学校面试，当确定被录取时，盛燎焱高兴的放声欢呼，相较之下另一人则比较含蓄，或许是他多心了，总觉得对方游刃有馀。

当天夜里，盛燎焱提议到夜市吃东西，全部他请客，算是庆祝与答谢。本来，要大方点送东西或请舒晴米出去玩，却被婉拒了，最后要不是丢出：你不答应就是不给面子、会生气了的说词，说不定连请客都免了。

怕夜长梦多，某人假借时间一长装死混掉，盛燎焱拖了就走。

「走啦走啦，我好想吃炭烤、水煎包、鸡排，我知道哪几家超好吃，走。」

「我知道了，别拉我。」舒晴米一副拿他没法地跟着走，视线停留在被抓住的手臂上，唇瓣勾起小小弧度，眼眸闪过一丝复杂却温柔极了的光芒。

与家里说了一声，他们搭乘捷运到附近有名夜市里，准备好好大吃一顿。

逛了大约数十分钟，吃不到几样食物，舒晴米举双手投降。明知他的食量不大，但盛燎焱还是觉得有点扫兴，硬是要他每样至少尝一口。

「咬一口就好，这非常好吃，吃了你绝对不后悔。」将炸得香酥可口的鸡排凑到他嘴边，金黄的色泽与热腾腾的香气诱惑人大口咬下去。

听他不停鼓吹，舒晴米失笑地说，「店家请你做广告？」在声声催促下，犹豫一会儿才伸出手来。

盛燎焱急忙移开，「干嘛？刚炸好超烫的，用咬的就好。」

「可是这样比较卫生。」

听到这句才想到某个重点，「你很介意吃别人口水？」

「那倒不会。」舒晴米搔搔脸，多瞥了他几眼，嗫嚅，「我怕你介意。」

「不会啦，快点吃。」

见他小小咬了一口，盛燎焱又要他咬大口些，才满意地说：「好吃吧。」

「嗯，好吃。」慢慢地咀嚼着，见他满不在乎地就着自己咬过的地方咬下，舒晴米的耳根染上了淡淡粉色。

「等一下的炭烤也是超棒，尤其是甜不辣，超好吃！」盛燎焱大口咬着鸡排，两三下就吃完了。

从头吃到尾、随意逛逛两旁热闹的摊子，几近午夜，两人才满足地回家去。

第三章

有了学校可读，放心地好好休息玩乐一阵子后，他们提早到南部学校去，毕竟未来这将是他们暂时的家，早点过去熟悉一下也好。

从车站走出来，上了公车，他们看着沿途田地与蓝的跟什么似的天空，呼吸着新鲜空气。已有事前通知并出示证件，到达学校后，两人尾随警卫来到校园里，边走边欣赏校园景色。

两人的宿舍被安排在不同间，盛燎焱住在三楼305室，舒晴米住在同一层309室。前者得知时，一度觉得可惜，不过也算近，无聊去串串门子没问题。

很快将自己所有私人物品收好，盛燎焱环顾房间一周，满意地伸展四肢并点点头，走出去和其他室友打招呼。

同房室友是大二、大三的学长，他们与盛燎焱说些宿舍规定，虽然已经成年，不过这里还是有所谓门禁之类的东西，学长们偷偷透露些撇步，还说举办联谊时会找他一起去，要知道恋爱学分也是大学必过项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