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Dandelion)上——Sheen
Sheen  发于:2014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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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被他给带坏了,原来我可是一个那么纯良的美少年。

理智早就暗暗提示我,这是我正在走入另一个与我从前截然不同的人生的开始。但你们也知道,心智会混淆思考模式,过多的时候它都大过于理智的声音,让人听从它作出错误的判断。

从我选择原谅他的背叛那一刻起,命运的轮盘就加快了旋转的速度。我不知不觉深陷黑色的漩涡,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撕碎肉身,成为残破的魂魄,飘荡在地狱凄惨恐怖的尖叫声里。

理智说:你会下地狱的。

心智说:你将步入狂欢的极乐世界。

第四十二章

也不是到学校哪里觅来的数学老师,话里拥夹着四个地方的口音,正式上课第一天的自我介绍里,硬生生的把自己名字“徐仁”说成了“屎人”,引得班里同学哄堂大笑。

坐在后排的顾宇峰伏在桌上笑得快岔气了,我回头像看猪头般的看了他一眼,他冲我狡黠一笑,动作飞快的飞了个小巧的纸飞机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展开纸我就笑得差点摔在地上——纸上赫然画着一个蜡笔小新的屁股,正对着一个人的光亮的头顶拉了坨便便,而那人,乍看之下倒和讲台上头发脱得只剩下几根毛的“屎人”有七分神似。

周围骤然降温,我顿时发现自己失态了,再一看讲台上笑眯眯却目露凶光的“屎人”,心里一颤,赶忙收敛起笑容正襟危坐。

“左晋宁同虾,否则道乃笑什米?(竺敬瑛同学,不知道你在笑什么?)”“屎人”依旧笑眯眯的,嘴里继续说下去,“难多乃身体不搜老则空则?(难道你身体不受脑子控制?)给我站到外面去清醒清醒。”

大概最后一句话常说,以至于与前面相比较太过咬字清晰,我差点以为是两个人说的。

正式上课的第一节,我就华丽的被“请”道外面去了,可想而知今后的“笑面屎人”会怎么盛情相对。

都是那个猪头!

我抛了个怨恨的眼神给一脸看好戏的顾宇峰,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装成无所谓的态度悠然晃出教室。

我当然是第一个被“请”出来的,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我充其量就是身先士卒。一如我所料,后来先后有班里大半的学生被“请”出来了,怪不得他那句“给我站到外面去清醒清醒”说的那么顺溜,那么清楚。试问有谁一节课重复一句话那么多遍会说的不顺溜的。

我双手支在栏杆上俯视楼下的校园全景,望着这里简陋的水泥篮球场和破损的塑胶跑道,又回忆起初中里新型的,很现代的感觉。那里的一切基本上都是新的,篮球场在下过雨之后,塑胶的颜色也会越加的鲜艳,特别是夏天,打完篮球后躺在地上,会闻到阳光暖烘烘的味道、酸酸的汗味以及淡淡的塑胶味。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从踏进这里开始强烈的抗拒感就伴随着我。

“喂,我出来陪你了。”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打断了我的思路。

“切,本少爷不需要。”我乜了他一眼,又忍不住说道,“好无聊啊!”

“那我们走吧。”

“去哪?要干嘛?”

他不语,笑着做了个夹烟的动作两指放在唇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哈,走吧!”我已经憋了好久了。高兴地拽住他,弯下腰和他偷偷摸摸的沿着窗沿溜向楼梯口。

“去天台。”他拉着我的手,一过“危险区域”就大模大样的朝楼上走,“那天报到的时候我就来这里看过了,是个抽烟的好地方。”

“如果突然有老师来检查不是死定了么?”我鄙夷的说。

“不会。”

“啊?为什么?”

“门锁了。”

我沉默下来。我知道“门锁了”的其中一层意思——他会开锁。而他会开锁又引申出了另一层意思,那层意思所涉及的每次都是我唯恐避之不及的话题。

我的确原谅并容忍了他的所作所为。可我还无法彻底释然一切。每当他想对我袒露关于他的事我都巧妙地扯开了话题,不是我不想听,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踏入他身后隐藏的那扇大门。

即使那扇门随时随地都对我敞开着。

“你现在住宿不能出校门,以后我们就在这里见面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表带里侧抽出一根细铁丝,娴熟的弯折后轻巧的打开了生锈的铁门。

门一开,白色的天光涌出,刺痛了我原先熟悉了昏暗的眼睛。

“走吧。”他重新藏好细铁丝后拉住了我的手,微笑。

目力所及门里的光景——废弃的绿色水箱和锈迹斑斑的铁丝网,网后面是大片湛蓝纯净的天空。好像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任由他拉着往里面走进去。

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

新的开始。

第四十三章

“哐!”铁丝网摇晃着,菱形的网眼里纯澈的天空也随之摇晃着,像是快要碎裂的蓝色玻璃。

“草,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生锈的水箱,用力吸了一口指间的烟。右脚尖从鞋子里传来疼痛留下的麻痹感。

“你这样有毛用,疼的还是你自己。”顾宇峰靠着我坐下,炙热的体温随着衬衣的布料贴在我手臂上。

一瞬间,我慌了神。

倏然想起我的诅咒对象,一股怒火从丹田攀升上头顶,“戳,那我又有毛个办法?96的卷子被屎人硬是改成了56,这也就算了,他还以我不听话为由,让班主任半个学期不准我碰篮球!”

那该死的屎人,我不就是笑了一下么,用得着记恨到现在么?真想捅死他。

“哎,”他叹了口气,看着我也不知该怎么接口安慰,很长时间才憋出一句,“他估计老年痴呆了吧。”

“那倒好了,早点滚!”我不解气的把手里的烟甩出去,想到来这个学校真是冤,那时候明明是去六高的,偏偏被爸妈给改成了这所谓的重点高中,还硬是和班主任通电话把我推荐进这个学校。

我也知道他们是为我好,为了让我顺利进入他们想好的大学,顺着他们为我铺好的路到爸爸所在的公司接替他成为副总经理。

可他们从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愿意过那种朝五晚九、按部就班的生活。这样无非是在一头喜欢自由的野外生物身上套上枷锁。他们从未察觉自小学起他们为我安排一节又一节补习班时,我野性的血液就在血管里奔涌,我压抑着呐喊,一次又一次为了以后终会奔腾而出的渴望装成乖孩子。

而我的弟弟言舞,无一例外的步了我的后尘。他的心情我不知道,但是我,我想终有一天会从伺机潜伏的状态装化为真正挣破牢笼的困兽。

“打火机借我。”我扔开迟迟打不出火的打火机,接过他手里的那个,一手遮着吹拂过来的热风,点燃嘴里叼着的烟。

清爽的烟草味充盈肺部,淡化了胸口聚拢的闷躁。

“刚侧主任找我,让我进宣传部,他说等假期一过就是校庆了,要我为班里演出。”他无意提到。

“很好嘛,你擅长这个。”

“可我不喜欢当班干,这次说什么校领导要来,我们班因为是尖子班,还要准备点心和饮料,想着就麻烦。”

“这简单,我帮你弄。”一说点心我就想到了奚左爸爸餐厅的厨房,随便甩两手不成问题。

“诶?你……”

“你忘了本少爷可是半个西点师啊!”我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也对,竺大少爷。”他浅浅的弯起嘴角,笑容沐浴着阳光,很干净。

心里微微一怔,想起他替那些流氓做的“工作”,我又难过起来。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那个黑暗面的顾宇峰看成另一个人。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我随口问道,“校庆时几号?”

“10月10日。”

一听日子,我奇怪的看了完全没有发觉什么异样的顾宇峰,抿了抿嘴唇,最后吸了一口快要燃尽的烟。

几片近乎透明的云随风挪动过来,天空仍然蓝的透彻。风景依旧。

一切都分秒变化着,又似乎什么也未曾改变。

年少的我们,心脏一如往昔的跳动着,日复一日的带来生命那看似漫长的延续。

第四十四章

悠扬的钢琴声从后面的大礼堂传来,仿佛是一群盘旋飞汹大海上空的沙鸥,久久的荡漾在澄澈的天空下。

我惬意的躺在地上,抽着烟,仰望着被铁丝网分割成细细碎片的天空。

顾宇峰现在应该在台上从容优雅的弹着钢琴,灵活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的贝齿上跳跃,动听的音乐自贝齿的缝隙间流淌出来,流进每个聆听者的耳朵里,和血液汇聚,铸成灵魂的载体。

撵灭了烟头,我侧过身蜷缩起来,清晰的音乐流进曲折的耳道里,构成眼前模糊的未来。

也许,他以后会成为钢琴师,细腻耐心的坐在他的学生旁边指导;也许,他会成为一个著名的钢琴家,在台上攫住听众的心,让他们的心灵被他清澈悠扬的音乐之河涤荡,变得安宁平静;也或许,他会和我在一起做一辈子的朋友,我们在奚左的西餐厅里,他是御用的钢琴师,每晚弹奏一曲,而我则是西点师,在后厨用心的做每一分有着精致的外表和玲珑的灵魂的点心,我们可能会娶妻生子……

美好的幻想携着懒洋洋的倦意传导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朦胧的意识里还有逐渐变得细微的乐曲……

醒来天空已经染上玫瑰色的余晖,天边橘红色的云层聚成模糊的形状。顾宇峰坐在水箱的右侧背靠铁丝网,白衬衣染成浅浅的橘红,褶皱里藏着淡淡的影。

“结束了?”我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和他面对面。

“嗯,你怎么没去?”他动了动嘴唇,很轻的问。

“太吵了。”

“也对,本来还想给你听听我新练的曲子呢!”他遗憾的表情也染上了影。

“我有听啊,很好听。”我笑起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

“下次,我弹给你一个人听。”晚霞模糊了她的脸,他好看的脸还有温柔的笑容变得不太真实。

“好啊!哦,对了,”我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快速拿过甩在边上的挎包,掏出个盒子递给他,“喏,生日快乐!”

他一怔,半天傻乎乎的笑起来,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都给忘了,今天原来是我生日。”

“所以你是猪头啊!”我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说,“愣着干嘛?点蜡烛许愿,我饿了!”

“哦,好!”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似地手忙脚乱的拆盒子。

猪头。我心里暗暗好笑有些笨拙的他。

许了愿,吹熄了蜡烛,递了一半提拉米苏给我,另一半他拿在手里有些发怔。

“猪头,吃啊!”少爷我花了一早上做的。“我大口的吃着,不满的推了推他。

“啊?那领导的蓝莓蛋糕和卡布奇诺……”

“当然是我从奚左爸爸那里拿的现成的!少爷我的手艺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吃的。“我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对自己的手艺自恋一番。果然,身为Richard的徒弟,就该拥有这样帅气的手艺。

看着顾宇峰细嚼慢咽,一脸享受的样子,我又忍不住夸自己一番。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想到万恶的宿舍脏兮兮需要清理,我恨恨地皱了皱眉,“你先吃吧,吃完理一下早些回去,我要去宿舍打扫。”

“嗯,好。”他又傻兮兮的对我笑。

我觉得他脑袋卡屎了。

“我走了,拜。”我抓起书包朝门外走去。

“小瑛,谢谢!”他在背后说。

“谢屁啊!我们谁跟谁!”我甩了张臭脸给他,想到下午脑海里勾勒的未来,心神荡漾的乐癫着跑下楼去,心情非常好。

——未来就是还没到来的未知。如同海上迷雾中的航行。我没想过,只要稍稍不留神,便会到达另一个和预想完全不同的地域。

第四十五章

像是一场梦,灵魂剥离了身体,漂浮在奔跑的身体后面,身体的胸腔里回想着心脏跳动的回声。

汗水一滴滴从额头滑下,被夜晚微凉的秋风吹得冰凉。

顾宇峰,坚持住!

心里无数次在呐喊。

无暇顾及刚才翻出围墙时身后班主任的吼叫,我脑海里残存的只有手机电波传来的他虚弱无力的声音:“小瑛,我……”

终于到达破旧的平房,我推开虚掩着的木门,心脏在目光触及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顾宇峰时停止了跳动。

“顾宇峰,醒醒!”我摇晃着他僵硬的身体,努力保持冷静,脱力的手颤抖着抓起他扔在一旁的手机拨120。

“坚持一下,猪头,拜托了!”我拍了拍他的脸颊,几乎歇斯底里的对手机里叫我冷静的女声吼出了地址。

直到把他抬上救护车是,我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愣着被护士推开,一下子觉得筋疲力尽。

副驾驶舱的回过头冷冷的扫了顾宇峰一眼,半框的眼镜片闪过令人胆寒的光芒,丝毫不带感情的对护士开口,“给他带氧气罩,通知医院准备洗胃。”

“他怎么了?”我忐忑不安的看着顾宇峰青白的脸,缓缓地开口问道。

“你不是他朋友么,应该很清楚。”那头也不回,冰冷生硬的口气让我觉得反感。

“你屁什么话,清楚了我还找你啊?”我不和善的甩了张臭脸给那个脑残的,扯了袖子擦顾宇峰脸上沁出的冷汗。

回头瞥了我一样,依然冷冷的开口,“那你怎么在他边上?”

“我接到电话……”一想要和这个脑残废话,我理智地闭了口。

“他嗑药嗑过量了。”又一次转了头,冰渣般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来,“隔三差五就是这种渣子送医院来抢救,我见多了。”

我双耳瞬间失聪,后面的话全没听见,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在逐渐放大——嗑药!

我怔怔的望向顾宇峰神志不清的脸,血液里奔腾而起的情愫太多卡在了喉咙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他朋友吧?我劝你早点和他脱离关系,不然早晚有一天害到你头上来。”再度说出的话变成了冰砖,直砸我的脑门。

身体里的世界火山喷发,一眨眼天崩地裂,滚烫的熔岩喷发而出,覆盖生机勃勃的绿野,最后只剩下满目疮痍的荒凉。

忘了是怎么下车,忘了是怎么去24小时自动取款机取钱,忘了是怎么坐在手术室外冰冷的椅子上的。疲惫、虚脱笼罩着我,除了无力什么也不剩了。

劝你早点和他脱离关系,不然早晚有一天害到你头上来。

劝你早点和他脱离关系,不然早晚有一天害到你头上来。

劝你早点和他脱离关系,不然早晚有一天害到你头上来。

劝你……

……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一声比一声铿锵有力,击垮了我挺直的脊椎。我颓然蜷缩着,头痛欲裂。

顾宇峰,我该怎么办?

那夜无助的他说,我只有你了。

那夜我握着他的手说,以后我会陪着你。

还那么,清晰。

第四十六章

“喏,这是老大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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