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堂申鸿跪伏在地上,一张芙蓉面遮挡在黑色的帽檐之下,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可就是单看匍匐在脚下的这副身体,齐宣棣就知道,他在犹豫。
片刻之后,黑色斗篷下缓缓伸出一双白皙的手掌来,颤巍巍的将一白玉小瓶捧过头顶,用干涩的声音艰难的说道:“王爷,臣的解药只可缓一时之急。”
齐宣棣从他手掌间拿过解药,拔出瓶塞,放在鼻下嗅了嗅,又小心的盖好塞子,放进袖中,然后俯下身来,摘掉那碍事的黑色帽檐,轻浮的勾起地上那人尖俏的下巴,拉至眼前,笑的轻蔑而诡异:“宣翎养了条好狗。”
黑色斗篷微微一颤,西堂申鸿敛起眉眼,毕恭毕敬的回道:“王爷过誉了。”
齐宣棣冷笑一声,放开钳制着他下巴的手,重新坐回上首的太师椅上,将密笺捏在指尖,慵懒的眯起眼睛,:“既然如此,那便有劳西堂大人了。”
西堂申鸿一叩首道:“王爷客气了,这都是身为人臣,应尽之责。”
第03章:多伤面子
傍晚十分,彩霞漫天,笼罩在着这一方世外桃源之上。
“明日天气不错呢,王爷可有何打算?”西堂申鸿一身素衣,从窗边回过神来,五彩的霞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眉间一点朱砂,隐约间似乎仙气缭绕,紫雾氤氲。
窗外几株海棠迎风而动,落下一地粉白。
纷乱错综的石子小径淹没在绿树成荫间,隐约能听到山涧间的水流声,这座依山而建,小而精的聚德宫更像是一座远离喧嚣繁华的桃源圣地。
在这里,齐宣棣是真正的王者,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整片武林就是他的全部江山。
此人此情此景此境,仿佛凝滞了时间,齐宣棣默默的看着,眼中容不下暗淡的天色,耳中听不到喧闹的鸟叫蝉鸣,手中放不了一樽饮尽的空杯。
一直到日落西山,黑暗遮挡了视线,他再也看不清窗边那道消瘦的人影,才缓缓回过神来。
屋内没有点灯。
西堂申鸿只听一声银器落地的声音,应该是齐宣棣扔了酒杯,紧接着,齐宣棣用略微低沉暗哑的声音命令道:“过来。”
!!!
西堂大人脑中瞬间三个叹号闪过,分别代表:危险!很危险!!超级危险!!!
可西堂大人是忠臣,身负熵帝重任,虽然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建设,虽然他知道临阵退缩不仁义,可是,可是,皇上,臣愧对皇上,愧对朝廷,愧对列祖列宗,臣回去就负荆请罪!
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很冷,冷到西堂大人打了个哆嗦,猛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半个身体已经翻出窗外,只剩一只脚还搭在窗棱上,上下不得。
“你跑啊,西堂申鸿,看是你跑的快,还是本王的轻功快!”西堂申鸿实在不忍心回头,那只正握着自个儿脚踝的魔抓的主人,在明亮的月光下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的一脸阴森。
“呜呜……”西堂大人无助的悲鸣两声,天要亡我……
“你还跑不跑?”小王爷现心情很不好,这个贱人,总是喜欢撩拨别人,然后逃跑,今儿不办了他,齐宣棣就再也没脸回京了!
西堂大人双手捂脸,实在是丢人啊,仿佛小孩子翻墙被大人抓包似地,脚朝上,头朝下的吊着身体,实在很难受,更难受的自然是西堂大人那不是一般高的自尊心呐,虽然这种东西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可以暂且搁置一下,但是此时此刻,小王爷的这个举动实在是让西堂大人很伤心。
“说啊!你给本王算算,这是第几次了?”齐宣棣将握着西堂申鸿脚踝的手,又提高一寸,凶神恶煞的就跟地狱来的修罗一般。
西堂申鸿抱着脑袋,把脸埋在手臂里,说什么都不肯抬头。
“说!”齐宣棣被彻底激怒了,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猛的提起西堂申鸿的后颈,一把将他他耷拉在窗外的半个身子拽进怀里。
刚才那一下来的过猛,再加上屋内环境本就暗淡,西堂申鸿脑供血不足,眼前瞬间一片黑暗,也难得的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
恢复视力的瞬间,他便又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其实齐宣棣还是很怀念他弱视的那一会儿,冷冷的看着在他手中挣扎的西堂申鸿:“信不信本王刺瞎你双眼!”
西堂申鸿身体一僵,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软了下来,眼角挂上一抹献媚的笑容:“王爷,申鸿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确实累了,要不明天?”
齐宣棣觉得出生在皇家唯一得到的一点有用的教养就是忍耐,否则,他一定早就把西堂申鸿抽筋剥皮了!
“明天?”齐宣棣笑的西堂申鸿脊背发毛,冷汗直冒,他俯下身,捏过西堂申鸿尖俏的下颌,缓缓点头:“这个不急。”
西堂申鸿小心的后退一步,笑的万分尴尬。
“你先给我算算,这是第几次了!!!”
西堂申鸿一把捂住耳朵,坑爹啊,耳膜要碎了,看来今天这只不好安抚啊,西堂大人眉头越皱越紧,齐宣棣的手也越掐越紧,掐的西堂大人眼泪滚滚。
“好吧,只要你说清楚这是第几次,本王今晚就放过你!”
“真的?”
眼泪一擦,鼻涕一抹,西堂大人瞬间笑靥如花。
齐宣棣面无表情的点头:“真的。”
西堂大人认真的掰着指头算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看向将他圈在怀中的安王:“小时候那些我就不跟你算了。”
齐宣棣眉头猛的跳了两下,很宽容的点了点头,反正小时候都是逗他玩的。
“呃……第一次婆逻节,第二次是湘袖班,第三次应该是熵帝寿辰,第四次是逼宫,王爷,你大人有大量,其实不多,你看才四次。”
“那西堂大人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有几个人能在本王手下逃过四次啊?”小王爷即使说到这里也依然笑不出来,他很正经,他很严肃,他心情很恶劣,嗯,一点儿都不伪善,好吧,这是因为他实在笑不出来。
才四次啊,才四次啊,才四次啊!!!这不是次数,是脸面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无往不利的小王爷武林盟主聚德宫宫主,就这样被人耍了四次,换谁谁受的了?更何况是比西堂大人更爱面子的小王爷!
两个互相伤透面子的人,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第04章:吻的代价
“呜呜……恩啊……”
“啊……你放开……嗯嗯……”
打开的窗扇边,齐宣棣一手扳着西堂申鸿的后脑,将他柔软的身体压在窗台上,用力吻着他桃红色的嘴唇。
其实对于西堂申鸿来讲,被吻还不是最难受的,这种事情,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全当被狗咬,不跟齐宣棣计较,但是他计较的是这个姿势。
他没练过武功,更没练过瑜伽,一把年纪,骨头都硬了,这种下腰似地高难度动作,实在是不适合他啊!
“等等……你不是说放过我么?”西堂申鸿硬是将两人之间推开一点距离,抹着嘴角,喘息着说道。
齐宣棣冷笑,一把扯住西堂申鸿后脑的头发:“本王只说放过你,没说不亲你,你不是忠臣吗?你不是宣翎的好狗吗?让本王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嘶——”西堂申鸿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双手急忙去制止齐宣棣的魔爪,没种的开口求饶:“慢慢慢慢,王爷,你听我说,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齐宣棣知道,这个贱人又在耍心思了,不怒反笑,手下也放松几分:“那你说说是什么误会?”
西堂申鸿维持了腰椎间盘突出的姿势被压在窗台上,努力挣扎了两次想起来,却均以失败告终,齐宣棣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这人笨手笨脚的样子,勉强搭一把手,将他拉了起来。
西堂大人双手扶着老腰,一瘸一拐的在旁边椅子上坐下,面色痛苦不堪,一张俊秀的漂亮脸蛋皱成了包子褶,嘴里呜呜咽咽的一通哼唧抱怨。
齐宣棣也不催他,耐心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他表演。
西堂申鸿揉了半晌的老腰,见齐宣棣如泰山一般巍峨不动,忍不住在心底翻个白眼,硬着头皮开口说道:“王爷,我想我们之前确实有一些误会,需要澄清一下。”
“好啊。”齐宣棣摊摊手,示意西堂申鸿继续,至少他是熵帝的一条忠犬,至少他是大宁的国舅,至少他是户部的尚书,他有这个权利。
“西堂家是大宁的世代忠良没错,下官西堂申鸿在朝中一向奉公职守,忠心不二,这也是我西堂家的祖训,为了大宁的千秋盛世,牺牲申鸿一人不算什么,虽然说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是,我想还是说出来比较好,西堂家效忠的不是熵帝,而是这个帝国,所以,下官不是为了皇上可以做到什么程度,而是为了大宁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哦?那你为了大宁可以做到什么程度?”齐宣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瞅着西堂申鸿,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
“唔……”西堂申鸿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个吧,要视情况而定,要辩证的看待问题,比如……”
“比如咱俩的问题吧。”
猛的被齐宣棣把话头接了过来,西堂申鸿一时语塞,抓耳挠腮冥思苦想。
齐宣棣看着他这副模样就特开心,他承认他就是无聊,就是喜欢看西堂申鸿吃瘪时的表情,就是喜欢看他被欺负时的模样,就是喜欢他每次被凌辱时那种努力劝服自己委曲求全又隐忍不下的挣扎。
难怪会有熵帝专宠国舅爷的流言蜚语飘进耳朵,若不是了解齐宣翎的性格,他怕是也会将这流言当真了,不过,西堂申鸿这个人,确实很可爱。
“说啊!”齐宣棣坏心眼的催促。
“王爷!”西堂申鸿陪着笑,眼角隐约漏出两条小细纹来,齐宣棣还纳闷刚才怎么没看到,难道这一瞬间就愁成了这样?
“关于王爷断袖的流言,申鸿早有耳闻,其实在祥京,申鸿的名声也不怎么好,而且没有王爷的响亮,王爷可能没有听说过。”
“西堂大人过谦了,享誉祥京城的蔷薇公子本王身在聚德宫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本王还知道这赫赫威名的来历呢!”
西堂申鸿瞬间感觉不妙,头顶滴落大颗大颗的冷汗来……
齐宣棣缓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子,一颗一颗解开他衣襟上的银丝盘扣,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月光下照耀出一片洁白如玉的肌肤来。
时值初春,裸露在外的肌肤猛的接触到空气,忍不住瑟缩着轻轻颤抖。
葱削一般的手指将衣襟拉开,胸口的位置完全暴露出来,齐宣棣着迷一般,仔细的勾勒着西堂申鸿胸口那朵含苞待放的蔷薇花,晶莹的红色隔着苍白的皮肤几乎看得到脉络之间血液的滚动,这是一朵从心脏长出的永不凋零之花。
“连勾栏里那些下三滥的女人都知道的秘密,本王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齐宣棣说着,一双大手顺着衣襟向下摸去。
西堂申鸿一惊,猛的按住他的手,恳求的对上他的眼睛:“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庙堂之上一言九鼎,武林之中一诺千金,不能对臣下言而无信!”
齐宣棣笑的很下流,下流到哈喇子都滴到了西堂申鸿的衣服上,虽然西堂申鸿心里很嫌弃,但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没看见,继续勇敢的与齐宣棣对视。
“申鸿,你都快想死本王了,给本王一次吧。”刚刚那些好听话自然是西堂申鸿奉承他的,其实齐宣棣有多不要脸两人心里都门儿清的很,见好说不得,齐宣棣又一把将他抱进怀中,撒泼耍赖的上下其手,两只色情的魔掌捏着那圆润饱满的双臀就揉了起来。
西堂申鸿咬着牙根,伸长手摸到桌子上的茶碗,拿起来冲着齐宣棣的脑门就是一磕!
只听“!——”的一声,齐宣棣只觉脑门一热,热流滚滚而下,视线瞬间变得鲜红而模糊。
齐宣棣这个武林盟主不是白当的。想当年也算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黑白两道的兄弟无不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武林之中,他称第二还没哪个敢自称第一的,要说能伤害他的人,除了已经归隐田园的世外高人,基本还没出生。(注意,是基本啊……汗……)
这下换齐宣棣气到浑身颤抖了,他喜欢玩猫捉耗子的游戏,那是因为他以为耗子知道底限在哪儿!他以为他得到耗子只是迟早的问题!但西堂申鸿这次显然玩大了!
西堂申鸿看齐宣棣脑门儿开花倒是镇定,一点儿该有的慌张紧迫都没有,他背朝月光,负手而立,只是用比刚才齐宣棣盯着他还冷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位骄傲的小王爷,无比冷静而清晰的说道:“明天下官会回京,主动向皇上请罚,以下犯上是死罪,不过,能治下官罪的,只有圣上!”
“放肆!”齐宣棣一声怒吼,猛的上前一把握住西堂申鸿纤细的手腕:“你以为你还回的了京?你以为我会让你回去找宣翎做靠山?”
西堂申鸿被他掐的疼了,无奈的解释道:“王爷,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断袖。你是王爷,我是臣子,我可以对你尽君臣之道,你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我也只能对你尽君臣之道。”
“那又怎么样?你喜欢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齐宣棣精致的五官糊满了血浆,看上去无比狰狞。
西堂申鸿叹了口气,缓缓跪在了地上:“王爷,之前那些申鸿可以全部当做玩笑,只要您今后不再逼我,申鸿甘愿领罚!”
“玩笑!”齐宣棣裂开嘴角嗤笑,一脚跺向西堂申鸿的肩膀:“跟本王开玩笑,你够格么?实话告诉你,西堂申鸿,本王就是要玩你,你要么屁股洗干净乖乖躺床上等着,要么就给我去死!”
西堂申鸿毫不反抗的被齐宣棣一脚踹到墙角,后背撞上坚硬的墙壁猛的摔在地上,捂住胸口就咳了起来,胸口感觉像是压了千斤巨石一般沉重。
他匍匐在地上,三叩首后,才缓缓的说:“忘了告诉王爷,这次出来,皇上还有口谕要下官捎给您。安王齐宣棣性格顽劣,恐殃及大局,其言行若有不妥之处,特赐户部尚书西堂申鸿训导之权。下官不敢造次,王爷不必多虑,下官会一五一十向皇上禀报的。”
西堂申鸿扶着墙壁吃力的缓缓站起,弹了弹衣服上的灰,一瘸一拐的走出门去。
看着西堂申鸿大摇大摆的推门而出,齐宣棣将牙根磨的咯咯直响,西堂申鸿,你这只狡猾的老狐狸,给本王等着!本王不会放过你!!!
第05章:蔷薇花开
西堂申鸿一直走出这间屋子很久,都还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他很想走快点,再快点,但是他的胸口很疼,每走动一步,似乎都会牵动心口的疼痛。
他骗了齐宣棣,他说了谎,他犯了死罪。
熵帝根本没有赐他什么尚方宝剑,都是他自己瞎编的,他急需逃离那间屋子。
不过既然已经骗了,西堂申鸿倒是准备把这尚方宝剑一直用下去,一是如果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让齐宣棣俯首称臣,那么这人一定是熵帝;二是这兄弟二人之间别扭的关系,他相信,齐宣棣纵是被骗一辈子,也不会去找熵帝求证的。
聚德宫依山而建,小径难走,岔道极多,西堂申鸿越走越慢,他该往哪儿走呢?齐宣棣根本没有给他安排住宿的地方,时不时的还会遇上夜间巡逻的聚德宫弟子,西堂申鸿怕被人遇到再抓回去,走的万分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