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之迷宫——洛无奇
洛无奇  发于:2014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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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

楚向宁思前想后,最终打了个电话给陶桃,让她帮忙将信件和照片转交给季临。陶桃匆匆而来,看样子有些疲惫,没说上几句就急着告辞回去。她说季临哥仿佛变了一个人,非常暴躁,经常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情绪失控大吼大叫,还到处联系,说是要查楚向安的真正死因。陶桃幽幽叹着气:“我们都劝他说向安哥是自杀的,可他就是不信,我们一说这事儿,他就跟我们发火。跟外公舅舅也是,都吵了好几架了。”

晚上罗劲松回到家已经八点多,钟点工做好的饭菜早已经冷掉了。见楚向宁却一直等着他,没有先吃,罗劲松赶紧换了衣服,将菜放在灶上热起来。两人如平常夫妻般,一个端菜,一个摆放碗筷,温馨而默契。

吃饭的时候,楚向宁忽然想起陶桃的话,便放下筷子对罗劲松说:“今天陶桃来过了,我让她把我哥的东西带走了。听她说,大临哥怀疑我哥不是自杀。其实我也很不解,你说我哥都进去这么久了,要说想不开,早就出问题了,为什么会一点征兆没有的,就这么自杀呢……”

说着抬头去征求罗劲松的意见,却发现对面那人低着头机械地往嘴里填着饭,眉头紧锁,很明显心思在别处,根本没听见向宁的话。楚向宁“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罗劲松!”

罗劲松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声点名吓了一跳,赶紧抬头挺胸瞪大眼睛看着楚向宁:“啊?”

楚向宁手里抓着一根筷子,叮叮敲了敲菜盘:“吃菜,吃菜,别光低头扒饭!”

“哦。”罗劲松听话地夹了老大一筷子菜,菜汁点点滴滴撒了一桌子。楚向宁又十分不耐地拿筷子敲了敲罗劲松的手:“急什么,又不跟你抢!”

罗劲松知道楚向宁有轻微的洁癖,看不惯这些乌七八糟的场面,赶紧拿了抹布去擦,一不留神,袖子拖到了桌面上,菜汤油渍染了个遍。

楚向宁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副嫌弃非常的表情,拿筷子尖指点着罗劲松:“你你你!”

罗劲松一通手忙脚乱下来,竟然一扫刚刚脸上的阴郁之气,嘿嘿乐了起来:“胖,你还别说,被你这样又管教又唠叨的,我还真找着点老夫老妻居家过日子的感觉来,幸福感油然而生!”

楚向宁大眼睛一剜,很快又缓和下来,略有得意地说:“别扯那没用的了。现在可以说说了吧,你一回来就心事重重的,是塌了多大片天啊?”

“天没塌,离塌还远着呢。”罗劲松嬉皮笑脸地说,“就算天塌了,也有我这个高人帮你顶着,保证砸不着我们二胖子。”

楚向宁白了他一眼:“一活泛过来就不是你了!”随手将脏碗碟放进水池冲洗了起来。

罗劲松赶紧起身,粗鲁地把楚向宁从水池边拉开,推到一旁,自己动手洗起碗来。边洗边一五一十汇报道:“记得上次在地下车库那事儿吗,是个叫刘竞的人干的。现在市里那个叫蓝城的环保项目正在招标,我和他都算是最有实力的竞争者,彼此都恨不得把对方踩下去。从事这样规模的项目,公司必须有专业资格。我们花费了很多时间,物色到一家外地的科技公司,打算全盘吞下来。谁知谈到差不多了,竟然被刘竞那小子横插一脚,节外生枝了。”

楚向宁安静听完,轻笑了一下:“怪不得一脸的官司,原来是在外头受了窝囊气。这项目好像是大临哥负责的,我也有所耳闻。听说需要的资金投入十分庞大,审核手续也极其繁琐。罗氏从前没接触过这个领域,贸然出手很有风险啊。想必那个刘什么也是一样吧。既然两家的目的手段这么合拍,为什么不考虑合作呢?”

罗劲松摇了摇头:“我和那家伙结怨结太猛了,就算我去找他,要跟他分久必合,恐怕他也会将我当成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吧。”

楚向宁夸张地用鼻子嗅了嗅:“不臭,顶多是狐狸。说不定呀,刘什么现在也是和你一样想法呢。你们这些奸商,不是都秉承‘利字当先’嘛,什么时候也学会记仇了。”

这虽是开玩笑的话,罗劲松倒是很认真地想了一阵,随后探寻地望向楚向宁:“你还别说,我真该杀上门去给刘兔子拜个晚年,震慑震慑他,顺便探探风。”

楚向宁翘起嘴角,大眼睛飞快地眨了眨,表示对罗劲松无条件的支持。罗劲松情不自禁对着向宁漂亮的脸蛋“吧唧”狠狠亲了一口。

楚向安的事发生之后,杜俊华一直心情很沉重。他与向安年纪相仿,从小一起学琴,起居相伴。中学,高中,大学,念的都是同一所,几乎形影不离。每每一个有了进步,另一个会更加用功,奋起直追。一个得了奖,另一个也会想尽办法迎头赶上。互为目标,互为影子,一路追逐行来。

突然有一天,一个不在了,另一个失去了赛跑的对象,变得孤独起来。

他连着好几个晚上,约程榆出来彻夜饮酒,他觉得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又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等喝醉了,可以畅所欲言了,却又只剩下无尽的惆怅和寂寞。于是反复念叨着:“另一个我死了,现在我变成一个人了。好孤单啊,总是一个人……”

话听在程榆耳朵里,却成了赤裸裸的“需要”和“渴望”好几次,两人在夜色浓重的街头肆无忌惮地长吻,然后相拥着回到程榆的公寓,激情缠绵到天亮。

每次醒来,杜俊华都懊恼不已。可是醉后,又再次上了程榆的床。说白了,维系着他们关系的不是爱,也不是酒精,其实是两个内心孤独而胆怯的人需要互相取暖罢了。

这天从程榆家出来,正碰见一个人走在路上的夏桥。杜俊华不理会脸色发绿的程榆,径直走上去打着招呼:“桥姐,真巧。到这边儿是来办事吗?”

夏桥茫然地抬起头,向杜俊华的方向看去,好半天,眼神才聚焦在杜俊华脸上,嘴里愣怔地重复着:“真巧,到这边儿……”她梦游般迷蒙地四周望了望,自言自语,“到这边儿来干嘛呢?为什么来这儿……我忘了。”

杜俊华觉察夏桥的情形很不对劲,关切地问:“桥姐,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啊,我看你精神很差,要我送你回家吗?”

夏桥迟缓地摇了摇头:“不要回家,我不想回家!我自己走走,走走就好了。”

杜俊华忽然想起什么,询问道:“向安的事你知道了吗?葬礼定在二十三号,小弟的意思是一切从简,只咱们这些人去送一程就够了。那天要我去接你吗?”

夏桥忽然惊恐地叫道:“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我谁也不想见到!一个个都不想见到!”

面对夏桥这反常的举动,杜俊华有些发懵,不知道短短几日在夏桥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想关心几句,又怕说错话反倒刺激了夏桥。程榆早已不耐烦,走到杜俊华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

就在这时,身后的行人一阵骚动,一辆助动车失控冲上了人行道,直直撞了过来,人群慌乱地避闪着。

杜俊华不假思索,上前一把抱住夏桥,向旁边躲闪过去。原本站在他身旁的程榆则躲闪不及,被助动车带了一跤,摔在水泥路面上,膝盖和手肘擦破好大一块皮,渗着血丝。杜俊华完全没心思留意这些,只拉着夏桥的手上下打量:“桥姐,没伤着吧?”

程榆赌气坐在地上,对流着血的伤口不管不顾,倒要看看杜俊华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他。谁知夏桥受了惊吓,忽然如梦初醒般抱住了杜俊华,低声压抑地哭了起来。

程榆冷眼望着这一幕,良久,自嘲地鼻子哼了哼,在众人的围观中站起身来,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周末晚上,楚向宁刚上床准备睡觉,手机忽然响了。拿起一看,是季临打来的。向宁犹豫片刻,接起电话冷冷说了声:“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语气尴尬地说:“向宁,是我,大临。”

楚向宁淡淡说道:“找我什么事?”

季临磕磕巴巴地询问:“你那个……最近……好吗?”

楚向宁深吸一口气,略有不耐地说:“很好。如果没别的事,就挂了吧。”

“等等!”季临大声叫住他,“我想问你,那天,呃……在湖滨度假别墅,你那件白色的衬衫……是夏桥给你换的吗?”

第二十四章:夏桥

深夜,月亮隐没在厚重的乌云之中,街道上弥漫着氤氲的薄雾。夏桥像个游魂似的,飘荡而归。楼道里的感应灯经年日久,早已布满尘埃,勉强散发出污浊而昏暗的光。

老式公寓的六楼,爬上去有些吃力。拾级而上,灯光将影子拉扯得长而凌乱。一步一步,回家的路途似乎在一直延伸,总没有尽头。

终于喘息着捱到了顶楼,一个漆黑的身影居高临下站在那里,脚下是成堆的烟头。那人抬起面孔,低沉地叫了声:“夏桥。”声音在空荡的走廊中嗡嗡回响。

夏桥一愣,循声望过去,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先是震惊,而后是恐惧,又很快换上了不知所措的微笑,怯怯地说:“你来了……进去说吧。”

“咔哒”钥匙插进锁眼,夏桥带着不速之客步入了她的小屋。

夏桥的屋子是租住的,陈设十分简单,都是房东的旧家具,自己什么都没添置。不知是没心思布置,还是随时打算离开,整个屋子毫无生活的气息。

来人是季临。夏桥将他让到沙发上坐下,自己翻找出水壶打算烧水泡茶。这样的安静相处,从前常有。只分别了半年多,竟变得如此陌生,让人惴惴不安。

拿出茶杯,仔细洗好,茶包只有速溶的,放进杯子时将纸签小心缠在杯把上。仿佛这是个仪式般,一步也不肯马虎。水咕嘟咕嘟响起来,沸腾着冲入,茶色从杯底翻涌上来。热气熏蒸得夏桥一阵恍惚,此地何地,今夕何夕……

结果那茶放凉了,季临也没喝一口。两人相对而坐,久久沉默。为了掩饰内心激荡的情愫,夏桥从茶几上拿起个苹果,用水果刀仔细地削起来。季临看着刀刃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有些入迷,缓缓说道:“你恨的是我,为什么要去害向安呢?”

夏桥的手一抖,割出一道口子,血珠忽地涌了出来,赶紧握拳捏住伤口,目光闪躲:“我没有害他。都是他咎由自取的。我只是把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他而已。”握拳的手止不住颤抖,大临,我不恨你,我是爱你啊!

季临很疲倦地向后仰倒,一字一句地问:“那向宁呢?他有什么错?为什么把他牵扯进来?”

夏桥慌张地摇了摇头,无言以对。季临冷笑:“是你在我的酒里下了药吧?也是你故意弄脏向宁的衣服,给他换上向安常穿的衬衫来迷惑我的。还有那天的电话,我仔仔细细回想过来,不正是前些年一起过生日的录像中剪切出来的嘛!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阴险而恶毒的女人!向宁是咱们一起看着长大的,‘桥姐桥姐’的叫了你十几年,他还有病,你怎么忍心!”

夏桥痛苦地皱起眉头,忽然提高音量反驳道:“我阴险?我恶毒?和你们比起来,我简直是世上最大的蠢材和傻瓜!下药,迷奸,陷害、欺骗,这一切一切的手段,不都是你们先用在我身上的嘛!难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把楚向安摆放在高高在上纯洁神圣的位置!”

“好,好!”季临恶狠狠地点着头,“我对不起你,向安也对不起你,所有人都对不起你!可是向安已经被判了刑,他要坐十五年的牢,我要背负良心的谴责十五年,我们都受到惩罚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死才甘心!”

夏桥极力忍耐着,不想被季临看到自己脆弱慌乱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眼泪一直滚下来。她呜咽着说:“坐牢就够了嘛,夏朵可是一条人命!为了夏朵,家里人每天对我冷言冷语,我是被扫地出门的!还有我的孩子,他不是一条命吗!你知道不知道,他的到来让我多么开心,我曾经对他寄予了很多希望,从他出生,到上小学,到恋爱……我都一点一滴的幻想过。现在没了,我还没机会见他一面,他就没了!”

季临毫无征兆地一把掀翻了茶几,大声咒骂:“什么孩子!那东西就不该存在!都是你的阴谋诡计!故意让我喝醉,把我骗上床,妄想拿孩子来要挟我,让我说不出分手的话!”

被拆穿的夏桥虚弱地跌坐在沙发里,无限委屈:“那你呢,你不也是一样,你还不是为了我爸的权利才和我在一起。现在我爸下台了,就把我一脚踢开。”

不等季临再说什么,夏桥忽然疯了样扑上来,纠缠在季临身上嘶吼:“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对我!为了留住你,我花费了多少心思,逼我爸去帮你舅舅善后!趁酒醉主动和你上床!那时发现你要离开,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的是,你竟然爱上了楚向安!及竟然爱上了一个男人!他设计我,要下药害我,结果害死了我妹妹,可我竟毫无察觉,还为了自己一时冲动执意报警而后悔不已!我真是蠢透了!直到那天夜里,在野营的帐篷外面,听见你和花儿说的话,我才明白,你早知道我怀了孩子,依旧要离开我,你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利用我爸才和我在一起,你真正爱的人,觉得对不起的人,只有向安!为什么总是他!为什么他就可以夺走我的一切!”

季临一记耳光,抽在癫狂的夏桥脸上:“住嘴!”

夏桥睁圆通红的双眼,目不转睛瞪着季临,季临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夏桥的嘴角绽裂,崩出血迹,却放声大笑起来:“相爱是吗?要等着他是吗?我偏不让你们如愿。哈哈哈……”笑得泪水四溅,“我本想从劲松那骗来录像,谁知他不肯。我没有办法,只有让你也尝尝被人下药,被人陷害,被人误解的滋味。一度,我也想过放手,死的死了,判的判了,就算了吧,怪只怪你太狠,又一次拉我爸出去做替罪羊!你不是说,我是来惩罚你的吗?好吧!我就如你所愿!那天你很动情啊,对着向宁的拥抱和热吻都激情四射,让我羡慕又嫉妒……那是我从不曾拥有的!”她掏出手机晃了晃,“不过没关系,我都录在这里边了,想你的晚上,就拿出来好好欣赏!不光要自己欣赏,我还拿去和向安分享!我告诉他,他们家已经没了,就因为他这个为了抢男人不择手段的同性恋,他这个判了十五年的强奸杀人犯,他爸被气死了,妈妈变成了神经病,他弟弟三番两次心脏病发作,差点死掉!”

季临粗暴地用手去捂夏桥的嘴:“住嘴!不许说!不许你再说!”

夏桥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季临推倒在地上,又笑又跳:“我就是要说!我开心!哈哈哈!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还有这个了不起的香艳片段,我要给所有人看,这就是我爱的人,这就是季临!哈哈哈!啊……”

季临如困兽般从地上跃起,推着夏桥直飞到墙上,砰一声撞击,夏桥的话音停止了,脸色猛地纠结起来,她缓慢低下头,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的腹部,那里插着一把水果刀,刀把握在季临的手里,刀刃全部没入了身体,仿佛原本长在那里一样。

季临从不知道到,刀子插进肉里的时候会这样的轻松,只稍稍用力,就噗一声刺穿了皮肉。终于住嘴了,这个女人,她终于闭上嘴了。杀了她,杀了她就一切都解决了,再没有人来伤害我的向安!再没人能将我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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