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赵凌抬起头，在疑惑中将手机叫过去，然后李杰看了看，按了几个键，还给赵凌。
其实，这个人还是挺刀子嘴豆腐心的嘛。
“钱不够了，记得找我。”
赵凌点点头，想起了几个小时前李杰对他从头到脚的只有两句话，至少还是有人会关心自己的。
再次踏上只有一家住户的楼房，赵凌敏锐地发现，楼道里面的乱七八糟的杂货已经没有了。连墙都给粉刷过了，干干净净的楼道里面，还挂着两个灯笼。
头顶上的路灯都亮如昼，赵凌新奇地走上去。
完全与三年前不一样了，变化好大。
打开门，站在床后面的女人笑着转过头：“回来啦。”
然后，眼睛看着胡哥手里的东西，僵住了。而她的前面，坐在床上傻愣愣坐着的男人眼睛有点波动，转过头来，脸色有些红润，然后，笑了。
“甜的——”
男人被剃干净的头上还有个十字胶带，鼓鼓的一个大包顶了起来。
赵凌看这样露出甜甜的笑容的男人，一时间不觉得，这个是个有些疯了的低智商人。只不过看着挺天真的，也不错啊。
少了阴柔的阳阳，看上去，更像自己了。
赵凌走了上去。
阳阳穿着长衣秋装，双手举着，看着胡哥走上前，被抱了起来后，开心的叫着飞了。这样二十多岁的男人，做起这样的动作，配上天真清澈的眼睛……
啧啧……
“叫一声二哥”赵凌将蛋糕放在桌上，从中心拿着一颗樱桃在阳阳面前来回晃悠，“就给你吃。”
女人摇摇头：“凌凌啊，别老是逗他，他现在已经五岁了，知道你在逗他呢。”
赵凌转过头：“知道了，盼姐。我就跟他玩玩呢。”
“小心他咬你”胡哥不怀好意的说，“最近都能自己吃核桃了。”
赵凌惊奇地看着被抱住的阳阳：“天哪，阳阳，都可以自己弄核桃了。来，让哥哥看看，牙齿好不，有没有伤着了？”
阳阳龇牙。
然后在不耐烦的情况下，阳阳不知怎么挣脱了开来，张嘴咬住了樱桃。随即，赵凌发出了一声嘶吼。
“真咬我啊——”
阳阳哼了一声：“我哥说了，你不过比我还小，还要我叫你哥，羞不羞啊——”
赵凌傻眼了，还真不上当了。
这是第一次，胡哥邀请他来这里给阳阳过生日，赵凌记得，那个时候，胡哥凶狠护崽的样子还记忆深刻。他觉得，当初隐居于此的目的，定离不开这个弟弟，也明白，胡哥既然能够让他来这里，也代表了一定的信任。所以当胡哥拿出一箱子的啤酒的时候，他坦然一笑。
“不醉不休……”又何妨。
被硝烟遮挡住的天空看不见星星，没想到，三条巷的过年也别有风味，很少听见人们的欢乐声。有的，只是不断升空的绚烂、在空中爆炸的烟火。这样一片被抛弃的天空中，小朵小朵的绽放着美丽的颜色。
用酒助兴，不过尔尔，借酒消愁，天旋地转，晕乎乎地靠在天台上，赵凌用筷子去夹被炒过的花生，结果越是用力地去分辨，就越是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不断有东西从盘子里面往外掉东西。
“你喝醉了。”
赵凌笑了一下，直接端起了盘子，往嘴里倒花生。然后嚼了一下，用酒送服。
“你当我这里酒窖么”胡哥盘腿坐在靠椅边上，将赵凌手中的瓶子拿过来，晃了两下，发出液体碰撞的声音，“这么小小年纪就这么酗酒，对身体不好。”
“今，今天高兴——”
“有这么高兴么”胡哥抬头，看着头顶的烟火，“不就是离家出走了，好像你这样，也太高兴了吧。”
毫无预兆，赵凌笑了出来。然后没法抑制住的越笑越大声。
直至眼泪滴落。
咳，肺都要咳出来了。
“是啊，我这可是第二次离家出走了，但是已经不会、也没有人来找我回家了。”
他早就被家里排斥了，外婆不过刚刚去世，就得到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排挤自己出去的意愿。
不过，这都是自找的。
几年前，奶奶坚决的说：“是一家人了，自然要住在一起，你回去住，你想让别人怎么看我们。”
几年后，奶奶面露难色：“到时候让阿姨过去照顾你，也让你好好学习，清净点。你也知道，你这次是真的惹恼了你爸爸，反正不会住多久，就过去好好的呆几天，反省一段时间。等你爸爸气消了，到时候再过来接你。”
楼上，婴儿的哭泣声骤然放大，一脸担忧的奶奶拄着拐杖站起来：“是老二在哭么，怎么哭了一天还不停，他妈妈到底还回不回来啊。”
赵凌想了一会儿，忽略脸上的疼痛的巴掌肿胀：“我明天走。”
“哎，乖孩子。”奶奶上楼去了。
赵凌睡着了，直至一双手抱住了有些斜着脖子歪倒在椅子上的身子，胡哥抬头。
“怎么这么大的酒味。”男人皱眉着将赵凌小心抱起来。
“人家这是解酒消愁呢。”
“那我先走了。”
“恩。”
“对了。”
男人转过来。
“凌凌高二了，不想毁了他，就对他好一点。”
“……知道了。”
一片光辉落在了他身上，投射到地面点点影子。
第79章：初三
……
……
……
过完年，赵凌提出的一个想法是，回原来的地方住。这里生活太过奢华，他已经习惯了在小房间里用拖鞋打蚊子，也习惯了站在阳台上就能看见对面住户的日常生活，这样有些拥挤的感觉，至少比如此死板的寂静要好多了。而且，非他族类其心必异，见着李秀江那一拨人，赵凌的心就更冷一遍。
“不行”奶奶首先反对了，两个字说的是铿锵有力，毫无婉转余地。
外婆问：“怎么会突然又想回家住了呢？”
“那里离学校近，而且，我习惯了骑车”赵凌扭捏地说着，“整天有车送，我不太习惯。”
李杰接嘴道：“我也想回去住那里。”
奶奶一双明目瞪过来：“你去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冷场了几秒。
李杰啃着面包，瞥一眼赵凌：“那里比较安静，离大学也近，我好做研究。”
李秀江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可以自己无法无天才是真的。”
奶奶深吸一口气，将自家儿子的话扩展了一遍：“好好的房子不住人，你们都觉得那个老房子好？凌凌啊，你也是个懂事的。咱们也是一家人了，自然要住在一起，你回去住，你想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还有小杰，你凑什么热闹，两个人都好好给我住这里。这里环境好，空气也不错，房间都给你们精心弄好的，别再给我起什么搬出去的念头了。老陈那是专门的司机，正好送你们，你们还不乐意，真是不懂充分利用身边的资源。”
家庭会议结束后，外婆也有些赞同地说：“凌凌，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告诉外婆，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偷偷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赵凌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没事。”其他大人也没有说错，这样做也多有欠虑。
这一次，他又做错了。
开学后，学校开始让初三的学生与高二、高三的时间作息同步，星期六早上多加半天上课的时间。也许在赵凌看来，从来跟星期几无关的大学生活才是更让人头疼的，而这样的初中生活，还只是硬性的规律周期运转，至少还有让人可以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的感觉。
初三的时候，也没什么重大的事情，要说最大的，那就要说初三快要结束的时候，赵凌被搅和进去一次群殴。其实也跟赵凌有些关系，哎，这事主要是有初中生惹着了高中部的一个人，人家堵着了女生。
结果正在开锁的赵凌发现，车棚的尽头，四五个男生围住的空间里面，很是熟悉的声音传来。
“都这点了，老师还在不？”赵凌小声地问着蓝晴，“你去找男生宿舍看看，找老师来估计咱们老班（班主任是也）现在正在男生寝室那边巡逻。”
赵凌支开蓝晴，走上去，高年级的男生与低年级很好认，一副散发出来的痞子味都要老油条的多，里面女生的声音大了些，然后被男生挡住。
“我都追了你那么长时间，你除了一句不好意思，就装作没事，就这么走了？”
女生说：“那你想干什么。”
男生说：“没干什么啊，答应我女朋友呗。”
身边的其他人都笑了：“喂，强子可没追过别人这么久，给你面子足够了，还是赶快答应下来，咱们兄弟也算有归宿了。”
“得得得，怎么一到你嘴里，就一股子我没人要的样子，小心小美被你吓着了。”
传来高小美的声音：“有你这么追人的么，情书十个字里面一个错别字，送花来让老师发现了，我还得写两千字的检讨报告。拒绝你了，还带着一大帮子人来堵我。你这是有追人的样子么，还是要强买强卖？”
“哈，强子被女人鄙视了。”
“这女生还挺够味的。”
“行了行了，看强子脸都绿了，咱们还是撤吧，反正天底下又不是女人死绝了，犯不着这样。喂，强子——我们说好不动女人的，别被兄弟们鄙视。”
“行了，少煽风点火了你。”
“本来就是。”
“你，做不做我女友？”被压抑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要打我啊。”
赵凌见情况不好，立马叫道：“老师来了——”
男生们一阵慌乱，一个男生叫着：“没出息，人家这是英雄救美来着，是不是啊。”
“好怕怕，老师来了~”
有着几年代沟，自然只有赵凌单枪匹马跟别人说不到一块，几句话，高年级的男生就不耐烦了。
“你去叫老师，我就在这里等着又怎么样，你们的老师可是都不敢跟我们作对，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少管点闲事。”
赵凌被推着往后走了几步，有人认出来了，这是初中部的人，连名字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哦，赵凌啊，我说你怎么那么熟悉，整天照片被挂在玻璃窗里面，有人膜拜着，感觉怎么样？”
赵凌抿着嘴巴。
显然是追高小美的男生将赵凌逼退往后走：“哟，还不说话，骨气啊。”
赵凌往后退着，往后倒去，将几辆车子都弄翻了。
男生们哄然大笑，高小美一脸焦急地跑过来，拽起坐在了轮子上的赵凌。
男生们自然认为赵凌和高小美有什么关系了，几句话矛盾激化，当男生愤怒地挥着拳头过来的时候，赵凌深深地挨了一拳。
毫无意外。
所以，当高中部和初中部的老师都连夜聚集在办公室里面，前面全是挂彩的男生，以及安慰着正哭得不停高小美的蓝晴两人。完全弄清楚状况后，老师们无不头疼地觉得这一次实在是比较难弄，因为双方都是比较棘手的对象。
一方是准备高考的高三男生，另一方是准备中考的初三男生。最让人无语的是，打架就打架吧，你说你一个是初三的好学生，成绩优异，常为学校争得荣誉，一个是高中老师的孩子，这两个人凑什么热闹啊，明摆着让学校难做。对学校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到时候，让别人以为，我们学校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
几乎能来的家长都拥挤在热闹的小房间里面，闹哄哄的一片。
最最最棘手的是，赵凌的老爸来了，一脸笑容地站在门外，跟初中的校长和高中的副校长正在聊天。对，就是聊天，而且相谈甚欢。让一棒子罚站的男生无不羡慕嫉妒恨地看向最为狼狈的赵凌。
徐坤不忘挑衅地看着高年级，然后对着赵凌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毫不留情地被拍了一下脑袋。
“有出息了啊”班主任咬牙切齿地说，“我还不见了一会儿就出事了，有事怎么不找我，还带着一群男生来打群架，你以为你很厉害啊。”
看着正在被上药的赵凌，然后揪住徐坤的耳朵：“人家让你去叫老师，你倒好，你看看，等下都得去医院缝针，小心人家家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徐坤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但相比较，对方现在还是充满着打败别人的喜悦。赵凌以为，还有更多的是因为，徐坤的老爸还在给可怜的高三男生上课。所以还没有体会到戒尺的滋味。
时间不久，事情还没解决，李秀江却已经先带着赵凌去医院了，留着一群等待被惩罚的家伙。
这件事情，刘秀江跟老师商量的决定是，大度地放过高三的学生，但是不代表就没有事了。不知道讨论过程的赵凌只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顶着周围人好奇的眼光，听着老师站在台上，宣布有关高三男生的处罚。
操场上密密麻麻站着将近三千人，看着高年级男生站成一排，领头的男生红着脸，拿着话筒，读着自己写的检讨书，五个人，磕磕巴巴的演讲愣是超出了四十分钟，但是所有人都很稀罕没有不耐烦，因为所有人都被他们的说辞给笑翻了。
果然，娱乐了大家，心情愉快的学生们都前仰后倒地颤抖着。即使不能够明白事情的其实缘由，但是也知道，打架么，不就是看不爽罗。
“我们这样做，完全是一种不对自己的负责的行为，我在这里，表示深深地忏悔。对不起谆谆教导的老师，对不起相互关怀的同学，对不起这个提供我们上学的稳定社会，更对不起被我们压倒的花花草草，因为每天，我们都能看到辛勤的园丁伯伯，弯腰照理着这些娇嫩过的植物们，你可以知道……”
徐坤跟别人挪好几个位置，戳戳赵凌的背：“喂，我说班主任够绝的，让他们当面写了三千字的检讨。他们这样凑字数，简直是给力了。还植物们，哎，凌凌，植物后面可以加个‘们’？”
过了几天，赵凌发现，那几个高年级脸上的伤痕更大了。
面对郝国威的时候，赵凌知道了，这是出自于谁的手笔了。
第80章：初起1
……
……
……
“我觉得你爸做得太轻了”郝国威低着头，支着下巴，语气里倒是兴趣的意味很少，两人目光交集，“你不喜欢？”
赵凌恩了一声，知道对方没有不高兴，也就放松了心情：“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特别严重。”何必要劳烦你这位大神，还强逼着让他欠了一个人情。
调解好了还找人揍，从脚趾头都知道是谁干的，赵凌可不想让简单的事情越来越复杂。
一个男的，也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事情大动干戈。
郝国威拍着大腿，搂过赵凌，然后放开圈住对方的约束：“行，听咱们凌凌的。不过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不想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赵凌点点头，看着男人支起身子，将床头柜上的手机钥匙拿在手里面，整理好衣服鞋子，走出了门。
有些虚弱的手臂穿过衬衣，就着半穿半露的样子，倒在混乱的床铺上，赵凌浅浅的呼吸着。而吹了大半宿的空调气一刻不停地还在吹着冷气，少了一个人释放热量的房间里，气温骤然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