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凌远知道，尽管撒加和自己的兴趣点相同，他们始终不能建立起像他和辛巴达之间那种能够畅所欲言的友谊，撒加给他的感觉永远像是在一团雾里看不清晰。

“斯洛哥来过？”撒加开门见山地问。

“嗯。”

“你同意了？”

“我好像没什么立场拒绝。”天堂总归是需要一个总督，谁来做对他又有什么关系，尽管杰克是二了点儿，可没人规定人二了就不能做总督，而且就方才的接触来看，斯洛倒是个不错的人。

“斯洛哥跟你说店铺的事了吗，你想要什么店？”

凌远垂下头想了想，“服装店吧……”

撒加似笑非笑地看了凌远半天，“啧啧，我真是……”撒加中途住了口，抿住嘴，一脸掩饰不住的赞许。

服装店是目前游戏中的一个大冷门，因为在航海时代中玩家比得是真功夫，不像其他游戏那样拼装备，服装只起装饰作用，毫无属性加成。

在游戏的初期阶段，人们手头普遍不富裕，有闲钱都用来造船买武器，谁也不会在这中看不中用的装饰品上花费。

天堂岛上目前只有一家个人开的小型服装店，生意门可罗雀，几乎面临倒闭。

但是随着游戏发展，玩家手上的闲钱就会越来越多，服装和家具这些纯装饰道具就会占领主要消费市场，斯洛承诺给凌远的是一家大型店铺，可以生产服装的种类和数量都要比小型店铺多得多，凌远正是抢先一步看到了服装的远景市场。

再加上凌远有布店在手，服装店对他来说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你是学经济的吧？”撒加情不自禁问道。

凌远摇摇头，“我是音乐生，”转念一想，“其实你才是学经济的吧？”论起经商才能，面前这位可比他段位高多了。

撒加脸上的笑容迅速逝去，“我没念过书。”

凌远以为对方又是在敷衍，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撒加离开了，凌远闲来无事去逛拍卖行，恰巧看到有人卖新出的海图，为萨古斯管账成自然的凌远顺手就买了下来。

萨古斯很少从他这里支钱，不知从何时起凌远便有了“这个东西萨古斯或许需要不如直接买下来”的习惯。

回想起萨古斯曾经玩笑般地管自己叫管家婆，凌远不禁失笑，连续三次被劫还被勒索500金币的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日，谁曾想二人如今会是这般亲密的关系呢？

凌远密了萨古斯一个1，很快对方的登船邀请便发了过来，这已是这段时间来二人形成的默契。

萨古斯见到凌远带来的海图，果然很开心，直接上来用力拥抱了他一下。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收集这些海图？”

“想知道？跟我来。”

凌远跟着萨古斯来到船长室，视线立刻被挂满整面墙壁的巨大的航海地图吸引了。

这还是凌远第一次看完整的世界地图，他这才发现原来八个海域正好围成一个圆形，钻石海域位于五点钟位置，三点方向是毗邻的星辰海域，六点是银河海域，这都是平日里接触较多的，离得比较远的那些有的凌远只听说过个名字。

“这就是整个航海时代的世界地图了，”萨古斯颇有些骄傲地介绍着自己的收藏，“不过我这里的图还不全，游戏里的岛屿太多，我只收集到六七成。”

凌远仔细看去，果然西北角有很大一片还是空白，个别偏僻角落也有缺失。

“这游戏的地图比我想象中的还大，从我们这到最远的岛屿即使开快船差不多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达。”

居然要这么久？凌远也惊讶了。

“这中间的是什么？”凌远指着八个海域包围的圆心，那里画着一个神秘的标志。

“是亚特兰蒂斯。”

“传说中的海底城？”

“嗯，也叫大西洲，我去过，不过那儿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游戏没有开放？”

萨古斯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凌远又找了找，“硫克岛在哪？”

萨古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一点钟的位置指了一下，“这里。”

“你去过吗？”

“太远了，没有，即使在那个海域，硫克岛也算是很偏僻的岛屿了，从这出发起码要走上五六个小时。”

“有那么远？可是我上次去的时候……”

“你去过硫克岛？”萨古斯打断凌远的话，然后又突然反应过来，“跟NPC的船去的吧？”

“嗯，”凌远点头。

“NPC的船是随机在海域间穿行的，跟玩家开得船不一样。”

“难怪。”凌远自言自语地说。

“你问这个做什么？话说硫克岛的海图还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凌远睁大眼睛眨了半天，才想起来当时萨古斯确实有这么说过。

“原来小宅男也去过我没去过的地方，”萨古斯取笑道，“那儿有什么好玩的也给我介绍介绍？”

想起那对在月下沙滩牵手的恋人灵魂，凌远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想念。

“很好玩儿，有空我们去吧。”正好他顺便去把离婚办了。

“好啊。”萨古斯一口答应下来，凌远反倒觉得自己有点利用对方的样子，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收集这些海图吗？”萨古斯话题一转。

“为什么？”

就听萨古斯说：“游戏中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秘密，我也是偶然间才发现的。”

只见他走到一边，那里有盏不起眼的壁灯。

船上原本是没有灯的，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永远是明亮无比。但如果在家具店里买了灯装上，就能实现明暗的切换。只是游戏中关了灯屏幕就漆黑一片，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人会特地花钱在船上装盏壁灯，这么无聊的事大概也就只有萨古斯会做。

萨古斯伸出手去按下了壁灯的开关，周遭瞬间黑了下来。

然后凌远惊呆了，墙壁挂着的海图上每个岛屿都变成散发着微蓝色星光的圆点，天堂岛这样的首都岛屿光点最亮最大，附属岛次之，其余像一些偏僻的岛屿就只有隐约一点光亮。

那绘在黄褐色羊皮纸上的海图赫然变成了一张璀璨的星图。

凌远陶醉在这浩渺星辰中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漂亮吗？”

凌远默默地点了点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在黑暗中看见他的动作，但萨古斯似乎对他的反应心有灵犀。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时，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萨古斯走上前去，伸出右手，缓缓抚摸着墙上的星图。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点亮图里的每一颗星星，总有一天，我要驾驶着梦魇号，游遍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每一个岛屿上都留下我的足迹，这就是我的征途。”

凌远错愕地偏过头去，萨古斯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被闪烁的星光渡上一层朦胧的冰蓝色，他的表情是凌远前所未见的坚定，他说这番话时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辉。

在那一瞬间，凌远再一次体会到了心悸的感觉。

第16章：第一任总督

时间很快到了周二，加勒比海盗团对天堂宣战的消息还是让很多人大吃一惊，但正如斯洛期望的那样，以凌霄为首的天堂海军对此完全持不反对态度，敞开海岸线迎接加勒比船队进驻，而好战的海贼王萨古斯也完全没有表示，这让一些想趁火打劫的海盗团也犹豫不前。

晚上八时，加勒比海盗团不费一兵一卒和平占领了天堂岛，船长杰克成为航海时代开服来第一任天堂总督。

杰克新爵加身，兴奋不已，直接大手一挥，免除天堂岛所有店铺租金一个月，天堂海军加薪一成，银行也下调了保管费，一时间群众欢呼不已。

八点半，天堂码头举行了巨大的焰火晚会，钻石海域无论海盗海军还是商人都齐聚港口，欣赏漫天绚烂的烟花，一时间海域频道上充满了对加勒比海盗团入驻天堂岛的祝贺以及对杰克的生日祝福。

凌远也是头一次在游戏中见到这么大的排场，不仅驻足码头观赏了一会儿，这才往自己的小酒厂里走去。

一进门，他就见到一个本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的人，独自坐在他的店里，端着海盗最爱的扎啤杯，一口口啜着里面的朗姆酒，动作依旧慢得像是在放慢动作。

是凌远的错觉吗，他竟从那个人坐在角落里的身影看出了寂寞。

见到凌远来了，撒加只是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我喝了你的酒你不介意吧，反正你这里就属酒多。”

凌远慢慢走过去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你为什么会在？”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凌远发现撒加永远只在白天和傍晚出现，一入夜，撒加就会下线，不管是平日、周末，还是节假日，问撒加，他说这是他的工作。

凌远想不出什么工作每天都要上夜班，但这却是第一次凌远在晚上八点以后见到撒加。

“今天不是个大日子吗。”撒加一声嗤笑。

“那工作怎么办？”

“请假了。”

“理由是要攻岛？还是自家船长过生日？”

这一次撒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既然你请假了，这个时间不应该在总督府和船队成员一起庆祝吗，为什么一个人来我这儿喝闷酒。”

撒加转过来看着凌远，“有时候看到你那张单纯的脸，还真挺让人讨厌的。”

凌远耸耸肩，不置可否，也起身倒了杯朗姆酒，学撒加那样一口一口慢慢啜着，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一起不言不语地共饮。

“游戏里喝多少都不会醉，没劲。”过了许久撒加开口了。

“你大可以找真酒去喝，除非你未成年。”

“现实中我看到酒就想吐。”

还没等凌远再说点什么，店里又来了客人。

“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用上班？”斯洛见到撒加也很意外。

“今天不是船队活动么，我请假了。”撒加立刻撤下跟凌远独处时一派高深莫测的表情，换上一个乖巧的笑容。

斯洛欲言又止，皱眉思索着。

“找我？”凌远开口问，他相信斯洛来他店里并不是找撒加的。

斯洛把注意力转向一边的凌远，“我来兑现承诺，怎样，选好店址了么？”

凌远点点头，“就布店东侧那片空地好了，离得近也方便些。”

“好，我明天就规划施工。”

凌远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失陪，接个电话。”

见凌远走了，斯洛看了看撒加面前的酒杯，又看了看撒加，“认识你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请假。”

撒加笑笑，“工作忙，不好请。”

“既然在线，为什么不去总督府，还躲在这里喝酒？”

“斯洛哥知道的，我怕热闹嘛。”撒加低下头，像被人窥破了秘密一样不好意思。

斯洛想了想，“明天公会小聚，都是你认识的，你不如也一起……”

“不了。”撒加拒绝得很干脆，“我不想去。”

“我们认识多久了？”

“有两年多了吧。”撒加思索了一下答复他。

“大家一起玩了这么久了，游戏都换过三四个，关系应该算不错了吧，为什么每次叫你出来见面都拒绝？”

斯洛很无奈地看着眼前人，想当初他偶然发现撒加出色的经商能力，想一手提拔他管理公会商铺的时候，就被几个公会元老以没见过本人不放心为理由拒绝过很多次。

尽管后来他仍一意孤行重用了撒加，而撒加也确实不负他所望，从一个小小的店长一路做到现在全船队的财政主管，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也让先前反对他的人闭上了嘴，但他始终拒绝真人见面。

“我长得丑，不好意思见人。”杰克开玩笑般说。

斯洛也忍不住乐了，“又不是叫你出来相亲，再说丑不丑也要鉴定了才知道。”

“我怕我丑得太夸张，你们见了以后都不愿跟我玩了。”

“你呀，”斯洛对这个脾气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家伙很无语，如果不说，谁知道他会是那个在商场上眼光如炬、手腕强硬的撒加呢？

斯洛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杰克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你一会儿也过来吧。”

“好的。”撒加垂下眼答应道，脸上的表情在对方踏出店门的瞬间阴郁了下来。

凌远好不容易挂了李云霆的电话，回到店里看到斯洛已经不在了，撒加继续用他的慢动作喝酒。

李云霆说自己难得放假，想约凌远出去，当然跟之前无数次一样被凌远拒绝了。

好在李云霆并没有丝毫受到打击的样子，只笑嘻嘻地说那下次再说，凌远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耐心和毅力都远远超过自己想象，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像这样坚持多久，因为就连迟钝的他也发现自己跟李云霆的通话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了起来，没准哪天心一软就答应了也说不定。

凌远突然发现此刻他挺想见那个人的，今天到现在为止那人还没上线，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凌远发现他经常会不定期得消失个几天，就连他的船队也是，原因那人没有解释过，凌远自然也没主动去问。

那天心悸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难道自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网友真如YUL所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动了心？

凌远还在神游天际，突然感觉到有人从桌底踢了他一下，他回过神来，不解地望着撒加。

“发什么呆呢？你有客人，”撒加用下巴点了点门口，“你这里还真是热闹，别卖酒了，改青琦接待处算了。”

凌远顺着他的话朝门口看去，在见到来人后由衷地微笑起来，那团象征着生命力的红色的到来，似乎驱散了店里撒加散发的淡淡的阴霾。

或许对别人来说，萨古斯是海面上永无休止的漆黑梦魇，但对于凌远，他就是拥有燃烬一切力量的炽热太阳，仅仅是看着他，任何不安的情绪都会被瞬间蒸发。

萧镇是冰，萨古斯是火，凌远就是那温吞水，遇到谁都会被迫改变形态，如今，凌远曾经被冰冻的心正被这团怒放的火焰慢慢融化。

李云霆被青琦嘴角绽放的淡淡笑容弄得有一瞬间恍惚，他有些犹豫，他对这个孩子抱有很纯洁的情感，就像哥哥对弟弟一样，于荣几次提醒他对方未必这样想，他都不曾放在心里，难不成他真得对自己……？

李云霆并不想玩弄面前这个纯真孩子的感情，但是对方不挑明，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来了。”凌远率先打破了这片刻诡异的安静。

“啊，嗯，”李云霆清了清嗓子，方才的想法立刻被搁置一旁，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在感情方面有过多的纠结， “运点酒到船上，多拿一点。”

“要出远门？”凌远站起来，走到前台，在商品管理面板里输入梦魇号的名字，一百桶朗姆酒便被自动从酒厂仓库转移到停靠在天堂港口的梦魇号货舱里。

“你上次不是说想去硫克岛吗，我今晚有空，要不要通宵？”

“好啊，”凌远微笑道，“酒装好了，走吧。”

凌远跟撒加道了别，率先走了出去，萨古斯看了撒加几眼，这才跟在凌远后面离开，热闹的店里一下子又变得冷清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