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莫言己一把抢过桌上的头盔便大步向外走去。
莫非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感到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代表他信任颜虔么？可莫言己……明明不是一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好！这里是全亚洲雷诺方程式上海站决赛。本站比赛里出现了几位实力强横的新人，分别来自红牛、迈凯轮两支队伍。其中，车号28的莫言己选手更是在昨天的预赛上力压前辈选手获得了第八的开赛顺位！真是让人期待啊！”
“啊！孩子他爸，你去哪里？！”
忽然，莫非扯下脖子里的工作证，匆匆往场外奔去。杨老太太在他身后大喊着。
“去找一个人！”
“可是……”
而在场上，一共20辆赛车已经按照顺位依次排列完毕。位于杆位仍旧是才华出众的丹尼尔，自从涉足方程式赛车后，他在第一年便取得了年度总冠军。
莫言己将视线从丹尼尔的身上缓缓移到高处——
红绿信号灯。
第一次，他终于也能感受到那些灯光跳动着如同自己的心跳！
“喂！颜翼天，你现在在哪里？！”
“你……今天不是你儿子的出道赛么？”
“今天不是你相亲么？”
“……我相亲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现在来找你，也和你没关系！”
“……白痴。”
“绿灯亮！比赛开始！”
＊＊＊＊＊＊
小剧场：
莫非：你在哪里？
颜翼天：在你身后。
莫非（回头）：你骗人。
颜翼天：真的，只要你想我，我就来见你。
第四十八章：所谓确立关系
“真担心……你说没有我们，莫言己小子会不会不习惯啊？他不喜欢喝运动型饮料的，一定要逼着他喝才行，不然转眼就被他倒了。还有，面对媒体他一直不爱说话，一定要有人旁敲侧击才会开口……”
早早便来到看台的殷礼此时正喃喃地向小早川兄弟抱怨。
“你居然升级为保姆了？”
小早川良淡淡地吐槽。
殷礼刚想发飙，可一想到那个麻烦的小子就又担心起来。这么久了，他们G车队虽然不是那种人数众多的大车队，可就像个温馨的小家庭一样。虽然打打闹闹的，可那段时光实在太快乐了。
不过诚如殷礼所担心的那样，莫言己在迈凯轮里混得其实并不如意。
虽然和迈凯轮签约了，但初来乍到的莫言己终究只是车队里的二号车手。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有句话叫做“枪打出头鸟”。纵使莫言己自身很低调，但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却怎么也低调不起来。比如一直来串门的丹尼尔。
在雷诺方程式赛车的比赛里，丹尼尔已经可以说是前辈了，并且是常胜者。这种惹眼的情况一多，红牛那边倒没什么，迈凯轮这边的闲言碎语就多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好奇地询问莫言己和丹尼尔的关系。到了后来，莫言己冷淡的脾气就给他惹来了麻烦。
几个外国技师都觉得和这个中国新人沟通的时候，对方的反应迟钝。甚至有时候不能用英语说一句完整的话语。
“这实在太糟糕了。他是不屑和我们说话么？要知道，他还只是个新人啊。难道就像外面说的一样，以为和丹尼尔关系就能为所欲为？”
当队友向里昂这么抱怨的时候，莫言己正在一边看着电脑数据，然后努力地在一边用纸和笔记着什么，但写出来的都是中文，没有一个英文。
“写英文！”
里昂二话不说地撕掉了莫言己手中的手稿。
“你知不知道一个车手连自己的团队都融入不进去，后果将是多么严重？！”
“对不起。”
那时闻讯赶过来的莫非简直不相信自家那个骄傲的儿子居然对着外人亲自道歉？！然后还慢慢捡起被撕碎的纸张，最后重新拿了一张白纸用英文一笔一划地艰难记录着。
世界上有多少人要面对这样的“被迫”？只要身在这个社会，还怀揣着自己的梦想，或许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踩过的血印，然后在角落中不顾自己的伤口执着向前……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困兽。只是有些人熬到最后被释放了，有些人中途就绝望了。
“乔在第八位出发，他昨天似乎脾气不太好。”
迈凯轮车队里，几个负责莫言己赛车的技师趁着赛前几分钟在说话。
“能不生气么？我们那个新来的小鬼居然在一号车手前面，估计乔今天会想办法扳回一程。”
“虽说那个小鬼有点傲气，但其实人似乎不坏，也挺有实力的。”
“实力我承认，不然队长也不会挖过来。不过这脾气……有点怪怪的。你没看对面一车队的人连带着看我们都不爽了么？”
“唔……希望那个小鬼能在今天的出道赛上用实力说话。”
“啊！开始了！第一弯道！抢啊！”
“好！二十辆赛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出！昨天预赛上没有发挥好的乔今天一出发就爆发了，率先抢出！啊！第一弯道！丹尼尔发车不利，被挤到内线！领先位已经被第二位的车手夺取……”
从起跑到前几个弯道，从来都是抢夺最激烈的地方！有时候纵然在预赛上夺得了杆位，如果起跑失误，甚至有可能直接落到十名以内！
“莫言己呢？！”
殷礼和小早川兄弟直接站了起来，就见原本排位第六的莫言己挤在众车间，起步稍慢就被身后的两辆车压制在了后面，一下子掉落了两名，而原本第八起跑的同队乔却晋升了三位，现在变成了第五！
“那个傻子！去切腹吧他！用力挤啊！把他逼出去啊！”
殷礼看着赛况急得跳脚！
而在驾驶舱里的莫言己丝毫不比她来得淡定——还是差太多了。
在试车场里和同队的车手两人一起驰骋，和现在这样几十辆赛车一起挤在狭小的空间内……这样的竞争氛围完全不同！
这里与其说是赛场，不如说是真正的战场！
如果是小型赛车，莫言己可能就会直接冲出去抢线，可这是方程式赛车，是速度以几何倍数增长的方程式赛车！万一起了碰撞，就有可能发生车祸！
这样的心理暗示让莫言己反应不过来。
等耳麦里传来里昂的声音时，莫言己才渐渐恢复自己的步调。
“不要急！对于这场比赛，我只要求你做到保持在十名以内拿到积分就行，明白了么？”
里昂说着便看了一眼身旁一车队的人。他们正为乔的精彩起步而欢呼，而另外一边二车队人员却只能瞧着屏幕默默无语。
现在是9点半，比赛应该已经过了十圈左右了吧？
莫非看着自己的手表心中暗念。
其实他追出来真的是意识脑热，等到他找到了颜翼天所落座的饭店时，他就开始有点懵了。用颜翼天的话说就是——“瞧你还是成年人呢，做事还没有你那个儿子来得有考量。”
五星级的酒店说实话莫非还真没去过，所以他退却了——
“喂，事情是这样的，我好像迷路了。要不这样，你先相亲相着，我先原路返回……”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人就缓缓道，“就在楼下了还能迷路啊，你本事又长进了。”
于是莫非抬头，就见楼上的落地窗边一人西装革履地冲自己笑。
“现在饭桌上就我和那位对象还有死赖着的阿虔，你要不要上来？”
“我……上来干嘛呀？”
“你不是找我有事么？”
“是，是有事。你上次说要吃的草莓蛋糕我快做好了，然后……然后……”
说着说着，连莫非都觉得这理由说得实在底气不足。
“来吧。正好和阿虔说说你家小子的情况，不然他要成忍者了。”
然后当颜虔看着莫非腼腆地笑着过来的时候，立即就爆粗口了——“卧槽！这小白脸谁啊！我不认识！这么重口味，快给我下去！”
说着还拿眼不停向自己的叔叔使眼色——你想死也别拉着这农民小白脸一起死啊！
然后颜翼天沉声道，“你爷爷和你妈都走了。”
听着他们对话的女人好歹也是从小熏陶在氏族世家的，来回几句基本上就能猜个大概。只是如果来者是个女性，那她就能够更好理解了。可怎么是个男的呀？
“呵。”
见自家叔叔居然这么敢将事情摊开来说，颜虔不禁自讽似的笑了一声，“叔叔，我以为你会更理智的。”
莫非走上来的时候的确知道可能情况会很尴尬，可没有想到颜虔居然这么排斥他。甚至到现在都没拿正眼看过他，更别说问起莫言己的事情了。
正在莫非拽紧拳头准备离开的时候，颜翼天居然伸手就将莫非拉着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职业赛车手的臂力都很好，因为要长时间在压力下精确地掌控那个沉重的方向盘，所以莫非一下子就被拉着歪倒在椅子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奇怪一幕，女子只是睁大了眼睛，然后便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切着自己的牛排，而颜虔在狠狠地呼吸了几下后，便对莫非说，“我们很久不见了，到外面去给我讲讲莫言己的事情吧。”
说着就站起来拽莫非。
而另一边的颜翼天丝毫不妥协，拉着莫非的另一只胳膊不放手。
“这是在餐厅大堂！”
颜虔俯下身子低低地对颜翼天一字一句道。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颜翼天面不改色。
“那你想知道什么？！你到底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还是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如果你连这个都不确定，就不要利用他做挡箭牌！”
莫非不可置信地看着颜虔！
一直以来莫非只觉得颜虔是个心思缜密，甚至内心有些晦暗的少年。虽然在对外的事情上表现出很淡漠的姿态，但自从莫言己和他走近后，莫非便越来越能看清楚颜虔的本性——他可能并不善良，但很坦诚。
而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和颜翼天真正的关系。每每要到一个界限上头了，他们俩必定会适可而止。像是一个濒临悬崖的人怎么样也不肯松手让自己跌入万丈深渊。
而现在，这个最残酷的问题终于被爆发情绪的少年给揪出了水面……
“啊……下雨了？”
坐在看台上的小早川良摸了摸飘到脸上的细雨。
远处的天空开始阴沉，大片的乌云缓缓遮盖住明朗的空色……
“啊，接到最新的气象报告，比赛现场将于五分钟内下起中雨。而现在现场正飘着绵绵细雨，路面还没有全湿，所以车手们依然在用干胎跑着。不过这下有的看了，各个车队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换胎呢？这个换胎的时机也是非常重要的……”
“可是现在不是已经下雨了么？现在不换，待会儿那些人不会都在维修站里排着长龙换胎吧，那就好笑了。”
殷礼不冷不热地说道，视线依然没有离开莫言己的灰色赛车——因为此刻莫言己已经逐渐逼近前车了。
看着大屏幕上的现实，两车相距不到一秒！完全有超车的机会！
和殷礼所想的一样，里昂立刻给了莫言己Team Radio，“趁着他还没有换胎前超掉他！你有机会！”
莫言己听后抿了抿嘴。他的确几次试图从内线、外线两边超越前车。但前面那人的技术也不错，几次都被他挤出！
方程式赛车比小型赛车更讲究“点”——刹车点、入弯点、抢出点……
不仅要精确地判断何“点”才能超车，并且如果超越不过去，甚至被对手挤压，还要考虑刹车安全点。
这些……莫言己都在不断亲身学习。就在现在，就在这场比赛里！
这样瞬间刺激的感受实在太惊心动魄了！
里昂看着几圈下来莫言己都攻击失败以为他已经准备放弃了，却想不到在13号弯道那个灰色的身影从后再一次抢出！
“噢！不！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超车点！迈凯轮的新人莫言己似乎……啊！不对！天哪！居然是利用在直线赛道的优势从内线直接逼近！不惜发生细微碰撞，然后在14号弯道再从外线抢线，竟然就这样将前面的赛车给挤出了赛道！”
莫言己简直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蹦出来了！不，这不是紧张而是兴奋！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因为碰撞而造成的车身震动，可就是停不下来，反而这种刺激能越发挖掘出自己身体里的所有潜能！
“哇！干得好啊！”
殷礼和小早川兄弟都纷纷击掌。而迈凯轮二车队的人也都面露微笑。
“新人不错啊！这下晋升到了第七位，而身后的赛车重回赛道后落到了第九的位置。啊……我们可以看到，已经有车子开始陆续进站换胎了！”
“莫言己，你也进来吧。换好胎后，你要尽量拉开和后车的距离，可以的话就追上前车。”里昂顿了顿，忽然道，“听说你比较擅长雨战？”
这一次莫言己终于有了回应——“嗯。”
整个换胎的时间只用了五秒多，虽然不能和F1相比，但也属非常优秀了。所以当莫言己换上雨胎从维修站里出来时，他已经能紧跟上第六名车子的车尾了。
而前车还没有换雨胎，那样的软胎加上磨损严重，莫言己再次觉得自己能够超越他！
而那一边，当颜虔话说出口后，他只能看着颜翼天直接不容抗拒地牵着莫非就往外跑。
“……对不起，我叔叔他有点事情……”
颜虔犹豫着开口，但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像废话。
对面的女人不动声色地微笑了一下，“你是想让我不要和长辈说么？”
“是的。”
“噢，那不可能。”
女人继续吃着牛排，“即使我不说，颜氏集团想要知道的事情还是会知道。不过……到底是F1世界冠军啊，态度好强硬……如果不是他看不上我，我还真的挺有兴趣和他交往看看的。”
的确，在某些事情上颜翼天很强势。这件事莫非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比如大多数时候他和颜翼天相处都会在他的跑车里，并且自己还是被他塞进去的。
“你这样可以么？我果然就不应该来，你……你的家人会怎么对你？”
像是故意扯开话题，但莫非终究还是对于他们的大家族心怀芥蒂。
颜翼天上了车却不发动，只是愣愣地望着前方，“喂。”
“嗯？”
“你喜欢我么？”
莫非立马睁大了自己圆圆的眼睛，然后瞥过脸去。对于两个男人来说，这个问题实在怪异透顶，可为什么自己要脸红心跳？
“我……我不知道……”
“那我们来测试一下好不好？”
颜翼天忽然转过好看的侧脸，一双海蓝色的眸子仿佛能让人融化其中。
“怎么……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