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门走进来，问道：“你要去哪里？”

“……”罗特看着我，一张看起来总是聪明又傲气的脸此刻变得有点呆呆傻傻。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手伸出指头揉太阳穴，一手揉眼睛：“我还没睡醒——？还是没醒酒——？”他咕哝道。

R4不满地冲过去，啪的把一版醒酒药摔在罗特身上。“一定还醉着呢，罗特先生！酒精浓度都超过百分之六十了！”

这有点过分了，不能由着R4耍小性子（——虽然，我能理解它的失望——我也挺失望的——如果罗特要长期外出的话——），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样子不礼貌。所以我制止道：“R4。”

R4立刻滑过来，泪眼汪汪的（如果——它能流眼泪的话——那么一定就是这个样子了）看着我，说道：“怎么办，罗特先生不要我们了！”

反驳他的是罗特那精疲力竭的、更加委屈的抗议：“——明明是你主人不要我了啊！”

这种情况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一个气急败坏的小机器人，一个没睡醒般、浑身委屈得冒泡的大男人——两个人面面相觑，几秒钟后又默契地转头来看我。就像在等我发话——或者表个态——或者——随便说点什么。

我想了想（——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处理眼下的情况），心说转移话题比较好，于是问道：“……吃饭吗？”

R4被我这种不痛不痒的反应弄得更加火大，它哼了一声，转头不再搭理我和罗特。

而罗特呢——他嗯了一声——直到我把一罐牛奶塞在他手里，才如梦初醒般的说道：“谢谢——不，我是说——嗯！？”

我叼着刚咬一口的面包，实在是有点被他一惊一乍的反应烦到。不过既然没醒酒——我心想，那么是可以原谅的。所以我罕见的主动抽出一块面包，沾上果酱递过去：“吃吗？”

罗特——红着那张俊脸——还有点梦游地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吞下去后评论道：“很好吃——”

那就好。我朝他笑笑。

而这就像引爆了他身上的某个开关一样——前一秒他还在盯着我，而下一秒却冷不丁站把我搂在了怀里。

他的动作太大，把餐盘里的面包和果酱撞翻了一地——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了。

我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被这个坚毅的、一贯胸有成足、张扬自信的男人那脆弱的、微微颤抖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他低低的问——（或者说，那是问给自己听的，因为声音实在是太小了）：“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你在这里——？你不该回来，我不保证——我没办法保证——还能送你回去——我简直想把你绑起来——-”

“……嗯，那就绑起来吧。”我张开双臂，环住罗特，同时小声的说道：“不要再把我送走了。”

我反手抱住这个一贯坚毅而张扬的男人，头靠在他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他的提问（诸如“——你确定？”或者“真的——？”）

直到我不耐烦起来（想一脚踹开他，自己去干点别的）。罗特像是察觉到我要抽身，他压住我的肩头，让我的脸正对他，笑眯眯道：“嘿——好的，好的，我知道了，确实有点烦人——”

真高兴他察觉到了。我盯着他。

他又恢复了那种帅气的笑容。同时不怀好意、装模作样的打量起我，托着下巴啧啧两声（那刻意的模样让一边的R4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我满脸困惑的样子——他神情变得严肃——缓缓垂下头来——语调变得低沉又温柔，还带着一丝不确定。

“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吻你吗？”最后一个疑问词的尾音消失在唇边，他凑近我，彼此的呼吸让相距不远的两人之间萦绕起一种奇异的温度，暧昧，但是又不让我感到难受。

他认真的注视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想了想，干脆地拒绝道：“不行。”

罗特那胸有成竹的、眼看着就要凑上来的唇顿了顿，显然被我深深打击到。他哀怨的看着我，老老实实退到安全距离以外，自言自语：“果然昨天晚上是做梦——”

昨天晚上是——特殊情况。我耳朵有点红，为自己找了个借口。随机，面无表情的说道：“在你解决掉你的凯瑟琳和……其他人之前，我们还是保持这样的关系吧。嗯。”

罗特的脸上的颜色一下丰富多彩起来。最终——那张轮廓深邃、坚毅帅气的脸上看起来混杂了委屈以及自作自受的后悔。

他痛心疾首地说道：“……不！不要相信那些资料！那是我放出来的假资料！事实上我14岁进军校——全是硬邦邦臭烘烘的男人！——到18岁进军部——同样只有硬邦邦臭烘烘的男人！——我没谈过一次恋爱！顶多是被——嗯——单恋！我还没喜欢过别人呢！”

……梅森将军费大力气搞来的，海威尔家继承人“私生活混乱、不务正业”的资料——好吧，其实我也有过疑惑，因为资料和本人看起来差太多了。我皱着眉头，心想，能骗过梅森将军，真是非常厉害。

而罗特显然纠结的不是这里——他看着我，后悔道：“好吧——好吧——我不该这样——一定给你留下了一个非常差的印象——我发誓！我和凯瑟琳没有什么！她只是一头巴塞罗尔军犬！今年两岁！我们结婚那天因为特训所以脾气暴躁——我只好去看着她——兽医梅卡可以作证！”

R4快笑死了——虽然它可能不理解——但它一定觉得罗特现在的表情非常有趣。

我瞟了罗特一眼，想了想，说道：“嗯。”

随机，主动凑上前去，在罗特的唇上亲了一下。

因为我的主动——罗特终于觉得自己得到了承认——随即心情像五月的天气一样好转起来。在接下来的几天内（由于这次政变影响巨大，罗特和他的副官都非常的忙——艾伦不得不连续几次半夜递交重要资料——重要到必须经由专人押送，不能通过网络等不可靠方式传送。），我能见到罗特的机会很少。不过每次看见他，那副精神奕奕、身姿矫健的模样都说明他的状态处在一个非常好的情况下。

晚上艾伦又过来送资料。不知道为什么，我和这位不苟言笑、冷冰冰的副官发展起了一种奇妙的友谊（——我这辈子还没什么机会和别人——除了R4——发展友谊，因此对我而言，这个经验是宝贵而新奇的）。在公事之后，我们会聊聊天。

“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不然我就得跟着罗特上校去二十光年以外的β基地呆上十年甚至更久——那里的环境，我不得不说，非常差。”

我心有戚戚地想起罗特那天早上的话——“最后二十年别回来”。说道：“嗯。你能留下了真好。”

“上校是个好男人——你也是。祝你们幸福。”艾伦笑了笑，结束了短暂的对话，又匆匆往军部赶。

我目送他离开，然后对身边的R4说道：“他也是个好人——希望他也幸福。”

R4摇头晃脑，故作老成地说道：“好啦——祝你们都幸福——我也幸福——可以给我一罐儿天然机油吗？那样我会更加幸福。”

我被调职——从罗特手下调到了军部里相对独立，不受上层干涉的技术开发区（那也是卡伦以前呆过的地方——说到底，他在那么相对自由的环境中都能被人忍无可忍地解雇——也算是别人学不来的特长）。大概靠了哥哥或者罗特的关系，我心想。因为技术部虽然任务重，但是环境安全——而且对我来说，和机器呆在一起一点都不是什么痛苦的事。

这天我和R4正呆在重工车间里维修一台新式武装战甲。

R4嘟嘟囔囔的抱怨：“一定是欺负我们——因为我们是新来的——什么重活都丢给我们！”

“9号扳手。”我说。随机R4递给我一个造型奇特的长扳手。

“当然啦！因为主人你脾气好！所以什么重活都丢给我们啦！”

“U行螺母——两个。”我钻进被拆卸了一半的机体里，开始着手修复已检测完毕的部分。

R4气鼓鼓地递给我两个螺母，说道：“主人！”

我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或者说，对于多做一点，我已经完全习惯到无所谓，所以我说道：“没听说把抱怨吃下去会搞坏肚子。再说——你在这里可以天天用免费天然机油——有什么好抱怨的。”

R4啊了一声，显然被机油给说服了。

就在这时，几个悠闲聊天的技术官慌慌张张地收拾起桌上摊杂的零食——“上校！”他们诚惶诚恐地对这个突如其来，军衔高出他们一大截的男人行礼。

罗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径直朝里面走。没有理睬那些战战兢兢的下属。

R4欢快地冲了过去，说道：“罗特先生！”

罗特笑眯眯的弯下腰，拍拍它的头，说道：“他呢？”

我在一众技术官员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相信的表情下不得不慢吞吞地钻出来，说道：“嗯，今天好早啊。”

“军部会议提早结束——特意来接你。新环境过得还好吗——？”罗特拖长了尾音，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那些脸色发黑惊恐万分的技术官。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希望你别太累，小家伙。”

……那些技术官员——现在总算知道这个临时空降过来、沉默寡言、看起来就好欺负的家伙是什么来头了。

罗特·海威尔的伴侣！

我注意到罗特那磨牙的小动作——显然他对这些技术官员有些不满。不过——我想了想，觉得以后还要和他们相处，所以说到：“

不算累——回家吗？”

一听到回家，罗特立刻兴高采烈的像条摇尾巴的狼——暂时收敛了身上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场，说到：“好的。亲爱的。”

第四十九章

晚饭后，我趴在床上看资料。

R4被卡伦要了过去（“伙计，我发现它的逻辑原件好像有点问题——我想接过去看看。”“卡伦先生！今天你要接我去玩吗？——太好了我们走吧！”——完全没有再搭理我一眼，R4快快乐乐地跟着卡伦走了）。

没有R4，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细微的、沙沙的流水声从盥洗室传来——罗特在里面洗澡。

我心不在焉地又把资料翻过了一页——这是下午那台损坏机甲的结构解析资料——大约看了二十分钟，我就已经弄清楚问题所在——明天就能修好。

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随着一阵水汽溢出，罗特光着膀子走了过来。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这是最近新养成的习惯），在我身边坐下来。他瞟到了我手上的资料，不经意皱起了眉头：“工作量很大吗？小家伙——甚至需要你加班？”

当然不是。那种程度对我来说尚且能够应付。相反——没有任务的束缚、也不再有梅森将军的阴影——我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轻松。

所以我摇摇头，说道：“因为无聊。”

“这样——那么，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罗特笑眯眯地凑近我——同时，他那带着潮潮湿气的皮肤紧贴上来——温度高得几乎令人灼伤。

我直起身子，双手撑在身体两边，仰着头等他吻我（——这也是最近新养成的习惯）。

“乖孩子。”罗特亲昵地用他笔挺的鼻梁蹭蹭我，然后温柔地覆上我的唇。他轻轻地压住我，然后不紧不慢地顶开我的嘴唇，温柔地侵入我。

虽然我——努力想跟上他的节奏——不过，没过多久，我开始气喘吁吁、连手都撑不稳身体了。

往常——按照我已经习惯的过程来说——这时候罗特应该坏笑着扶住我，并且故作正经地评价我“缺少练习”。

可是我既然这么说，那就意味着——今天有点不一样。

罗特终于给我喘气的机会——但是他没有就此罢手，反而一路从唇吻到了下巴、然后是脖子。

我穿着宽松的睡衣——很快衣服一半被扯到肩膀，另一半摇摇欲坠地耷拉在手臂上。

罗特密密地吻着，让我觉得莫名的酥痒——还有一种奇怪的悸动。奇怪的感觉——可是并不讨厌。我气息不稳地扶住罗特（脱了衣服以后——那种来自肉体的纯粹健壮精炼、具有侵略性的肌肉和修长健壮的身材——以及那代表着赫赫战功的伤疤——让罗特有一种不同于往常的吸引力），小声说道：“嗯……”

罗特顿了顿——说道：“可以——可以继续吗？小家伙？”

我当然——虽然思考了几秒钟——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方面，他对我简直是过分小心翼翼了——从最开始，如果他想吻我的话——他甚至还要正规地打个报告，严肃地征求我的意见。

我从搬来海威尔家的第一天，就对上床——做爱——有了清楚的认识。如果那是任务的话——毫无疑问，我没有拒绝的权力。

而现在情况和那时完全不同（尽管罗特给予了我充分的拒绝的权力）。我说道：“——可以关灯吗？”说完这句话，我的耳朵全部红了，我感到脸上温度骤升。

罗特低叹了一声（那种抑制不住的激动——简直要破坏他一贯的良好形象了），说道：“没问题，亲爱的。”

第五十章

随着周身一片漆黑，我的感觉却无法抑制地更加敏感起来。连罗特逐渐粗重的呼吸——都能让我的皮肤有一种滚烫的战栗感。我被轻柔地仰放在床上，与之相对的——是不得不承受罗特骤然变得激烈起来的深吻。

我的全部感觉都要被那种强烈的、充满侵略性的吻给夺走了。罗特微微加重的喘息声让我害羞得想缩成一团——可是由于罗特强硬地桎梏，我只能微弱地——试图发出含糊的呻吟声。

罗特终于放开了我。而唇边来不及吞咽的唾液让我的羞耻感简直更上一层楼——我从来没有——从没有——这感觉太难以形容了——羞耻混合着难以言说的悸动，以及软的无法再动作的四肢——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感觉，让我像握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身上的男人——好像这样就能得到一点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