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科，你等等……”武大走到我身边拽住了我的手腕儿。唔——他的手心烫烫的。“你刚刚是不是偷听了我和中大的谈话？”

“……”我看着武大，好吧，他果然还是这么的敏感……“不算偷听吧？”

“你听到了什么？！”武大的语气瞬然就恶劣了起来，改质问了。

“能有什么啊？！不就是你问他和香港中文的事情，还有你有喜欢的人的事情咯！”

“我有……什么？……”武大，唉，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看着他，摆出一副对我不用保密，我都知道的表情。果然，他没让我失望，领悟到了我的表情的真谛。“你知道了？”

我点头。

“不可能！”我继续点头，“那你说是谁？！”刚刚的问题不是还是知不知道你有喜欢的人这件事么？怎么一下子话题又扯到了是谁，这个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武大的思维跳跃的方式，让我有些接受不能。

“是谁都努力争取吧。”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如果是同济妹子就算了。有些人，执拗的很……”我突然意识到失言，马上缄口。

“为什么？”武大却追着不放。

“那个，没什么。”不能和武大纠结关于同济妹子的事情。当年合并的事情，最后和武大闹得有些僵，那次当面的争执后，双方也没有正式的道歉，只是很有默契地把这事儿自动回避了，所以，其实算是不了了之。

“哼，你和她……”又来了，又来了！还要我解释多少次！“你别这样看着我，你搞理工科，应该知道事实胜于雄辩吧，你有证据吗？”武大，你别逼我。

“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事情，同济医就是我的妹子，我的亲妹子好妹子！”武大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似乎在鄙视我一般。“我和她什么也没有，绝对的，因为……！”我真想把同济医妹子曾经说过的话脱口而出，把她那晚深沉阴郁地念着“日月光华，旦复旦兮”的样子描述给武大听，可是同济医妹子嘱咐过我，她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她一直埋在心里的秘密！

“因为什么？”武大步步逼紧。

“因为！”我哑口，“因为我有喜欢的人！”

“哦？”武大继续挑着眉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喜欢清华……哥哥！”

第二十七章：不撞南墙

“我喜欢清华！”我看着武大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突然不禁有些心虚了，明明路上车水马龙，此刻却觉得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样，武大没反应，我只能尴尬地补了半句“那个，清华……哥哥。”

武大的脸依旧看着马路对岸，夕阳倾泻在他的侧脸，明明映红了他白扑扑的脸蛋，却竟然觉得有些惨白。“是吗？”他像是在反问却又不像。

“那个……”刚刚是一时口快，喜欢是有，但是也没到在心里憋不住的地步，但是既然已经说了，我便也懒得再自己纠结的去想了，这样或许也行吧，至少可以让武大不再怀疑我和同济医之间的关系了，也不会让同济医尴尬或者难堪。“是……吧。”我答道。

“呵，”武大转过脸来，正对着我，他的眼神是这样的犀利，看得我更觉得自己心虚。我不知道他接下来想问些什么，也很难察觉到他眼睛里面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只是心脏莫名其妙的加快了跳动，竟有些憋得慌。“是么？华科。那我也把刚刚你告诉给我的话转告给你好了——”武大故意拖长了语气，“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说罢，武大竟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而是依旧看着马路对面。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聚焦，倒让人觉得有些茫然失神的感觉。我很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如果我再问，我敢肯定武大是断然不会再说些什么的，就像他习惯把话憋在心里，而我也习惯了让他把话憋在心里。

“那……我走了。”我失落地暗自摇摇头，其实我不喜欢武大这样的性格，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自己揣着掖着，看着别人绞尽脑汁的去猜，这样真的很有意思吗？起初我也真的很努力地去想了，可是就是猜不到。

武大说，我之所以猜不到是因为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动机是什么。可是珞珈山的武大在江城有山有水，天时地利人和又缺了什么？他向来就应该是无欲无求的啊……所以，我注定是猜

不到，渐渐的虽然我不喜欢他这种做法，却也已经习惯了。

我正颓丧地转了方向，却又突然听到背后叫我的声音。

“华科？！你也在呢？”我转头，马路这边正停了一辆车，车窗刚刚摇下里面坐的正是中大。

“哦，我正准备回去。”我答道。

“对了，华科。”中大打开车门下了车，又对着武大的方向招了招手。旁边隔着有些距离的武大也往这边走了过来。待到武大近了，中大才又开口说道，“中午的时候和武大商量着之前的项目，因为这个项目的潜力真的很大，所以我们打算再邀请其他的几所学校。”中大顿了顿，看了看武大，这才启口说道，“华科，不知道你……”

“之前在北京的时候，是我的话言重了。华科你不要介意。这个项目很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希望你也能加入。”武大接过话头，对着中大默契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着我客气地说完。

“啊？”武大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我楞楞地看着他，他却像是没打算给我答案一般，依旧微笑着看着我的这个方向，可是我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眼神没有在我的身上聚焦。

“怎么样？华科？”中大继续微笑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这才回过身来。

“这个，我还没有准备过，恐怕不能立刻给你答复，得回去再商量一下。”不同于他们综合类的学校，像我这种更偏向于理工科的学校在这种项目的合作上，必须要更多重的考虑，毕竟，这个项目很大，也许还会牵扯到科研经费的重新分配。

中大理解地点点头，“华科，不要紧，你回去好好看看。这次，我们还邀请了其他几所大学，估计明天大家就都能来武汉一起商量商量。你也先一块儿过来看看吧，总之大家也好久没见了。”

“其他几所学校？”我好奇地问道。

“嗯。”中大点点头，又转头看着旁边的武大，对他说到，“已经确定下来明天会到的有西安交大和复旦大学，浙大最近有其他的事情比较忙，项目他非常有兴趣，但是时间只能再安排。”

“复旦？！”我有些惊讶，“他，好像很少来武汉……”我心里一怔，如果回去告诉同济医这个消息，她一定很开心！

“是啊。复旦也这么说。所以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其他的学校我也还在联系，所以也许项目在进行中，也会陆陆续续再加进来新的搭档。”中大解释道。又看了看我，继续说道，“咦？华科，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兴奋的？难道，你不是对清华更上心一些吗？”

“……”我突然觉得有些窘迫，刚刚我和武大的对话一瞬间又涌进了我的脑门儿，中大调笑的眼神明明表明了他的话是一个玩笑，可是，我却没有了一点儿应对的心情。

“那个？……”气氛变得似乎有些尴尬，中大也终于意识到这个冷笑话似乎不仅是有些冷，还有些不合时宜，忙插嘴道，“呵呵，呵呵……话说你们武汉的好吃的可真多……那个周黑鸭，不错，确是……呵呵，不错，不错。”

中大干笑着，武大这才说道，“喜欢的话，回去的时候就多带一些吧。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咳咳，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要是有事的话，再联系。”说罢中大就忙钻到了车里。接着便扬长而去。武大依旧愣在路边，没打算再说什么。

“武……”

“你不是要回去么？”

“那个项目……”我有些迟疑地问道。

“如果你那边的安排能够调度得开的话，我们欢迎你参加。”

“谢谢你。”

“谢我什么？你能参加又不是我一句话决定的。”武大摇了摇头，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我觉得我应该转身离开了。

“华科。”正当我欲转身，武大又说话了，“这些年你问过我很多东西，是不是？”

“嗯？”我回过身来，也陪着他站在了路边。

“当你有什么不懂得东西都会问我，咨询我对不对？”我点点头赞同他的说法。武大比我大很多，那么些年岁月不是白过的。教授们也时常叮嘱我，让我多像前辈学习，“可是，这么些年，你从来没跟我问过关于感情的东西？”

“嗯？”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华科。你今天听到了中大说香港中文的事情了吧？”我继续点点头。武大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喜欢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该怎么办呢？”

那就在另一个地方默默守候，像同济医这样，像我……但是我又觉得我不是这样，因为比起同济医，我觉得我的感情强度不及她的百分之一。

我心里的是那种淡淡的感情，淡淡的喜欢，看到他会觉得很开心，看不到的时候便做着自己的事情。会关注他的一些新闻，可是却不会随之揪心着急。所以我可以选择守候，但是如果真的像是同济医那样的喜欢的话，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忍受得了那样的寂寞，依旧选择默默。

武大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武大却也没有想过等待我的答案一般，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赞同中大的看法，我觉得既然喜欢一个人，至少得去争取在一起。可是，却没想过自己在追逐的途中太过于幸苦。啧啧，人，果然喜欢不撞南墙不回头。”

“嗯？”我扭头看着武大，他依旧目光涣散。“武大，你心里……那个，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他不喜欢……你吗？”我小心翼翼地问，武大是个很敏感的人，我怕他多想。不过既然他今天对我发表这样的感慨，估计心里也是非常不舒服的。

武大扭过头来，直视我的眼睛，又是如刚刚一般犀利尖锐。“华科？你想知道么……哼。以前有，不过现在没有了。”

说罢，他便转了身，走了两步又顿住了。“我……”愣了愣，却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又提步离开了。

第二十八章：感觉变了

回到家后，我愣愣地在那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武大最后转身离开的欲言又止突然让我觉得有点失落。其实，说实话，我是期待着他跟我谈这个话题的。

武大说的没错，这么些年来，我确实没少咨询他。可是唯独感情的事情，却很少，几乎从来没有跟他提及过。可能是我在这方面反应的确不怎么灵敏，早年的时候恍恍惚惚也没注意这个问题，而后来，遇到了清华哥哥。我几次想跟武大探讨这个问题，却每次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更而且，在武大面前谈论那个，我总是容易陷入一种……窘迫？

啊，我使劲地晃了晃脑袋。我也想不明白，或许不是窘迫，反正就是越说会越不好意思。所以最后谈着谈着，还没提及到“喜欢”这种敏感的词汇，两个人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正当我还在兀自伤脑筋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没来及换下白大褂的同济医探了个脑袋进来。“华科，在呢？”同济医眨眨眼。

“唔？怎么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我忙迎了过去，接过她手上重重的课本。

“我过来拿点儿仪器和实验用品呢，知道你最近很忙，所以就没跟你提前说。这不是很久没见了么，所以刚是碰碰运气想过来看看呢！”同济医微笑着进了门。虽然合并也有好几个年头了，但一直由于场地的限制，同济医并没有搬过来，仍旧呆在汉口，跟我隔了一个长江的距离。要不是她刚刚那么一提，我还真没意识到已经有快半个月没见着她了。

“是呢，最近比较忙。去北京的时候耽误了一些科研项目的进度，所以追着赶着。而且，明天又有一个……”我猛然想到中大今天说的话！“对了，同济医！复旦要来武汉！”

同济医站在办公室那头摆弄着窗户边上的几株花草，并没有面对我，但是我却明显看到她猛然一怔。她没有回话，我重复了一遍。“武大和中大提议了一个很好的项目，这几天好几所大学都会去武大那里商量这个项目，今天中午中山大学才说，复旦确定了明天就会到。”同济医依旧没有回复，也没有转头。

我走到她的身后，“同济医？复旦……”这时我才发现她的手僵硬在触碰的叶子上面，不住地颤抖。“同济医？……”

“真的？他似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过了许久，同济医才说，她的声音听得出来虽然是隐忍了很多，却依旧有些沙哑。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激动，算一算，她来武汉已经六十多年了。那些尘封了六十多年的往事，念了六十多年前的故人在她心里又有怎样的重量？所以我真的很心疼她，却又很佩服她。

“嗯，明天他就会来武汉，会先去珞珈山武大那里，随后也有可能会来我这里。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见面了！”我拍了拍同济医的肩膀兴奋地说道。

“唔……华科。那，到时候你再通知我，我今天先回去了。”说罢，也不等我回话，同济医就像是一个被发现内心秘密惶恐又害羞的初中女孩儿一样，抱着书桌上的一打书，飞一般地跑开了。

次日，我刚吃罢午饭正准备好好午休一下，就接到了中大的电话。果然，复旦和西交都已经来了。等我风风火火赶去珞珈山那里的时候，楼阁的树荫下四个人似乎已经谈了不少的时间。

围着一张小桌，他们有说有笑。中大依旧是一副闲散的样子，端着茶慢条斯理地品着，复旦坐在对面，手上端了一本书，他的唇角上扬，是习惯性的微笑。

之前见过复旦的次数也不少，不过都是在北京开会的时候，而且那个时候也都是匆匆一瞥，只记得他的西服在大学里面算得上是最精致，穿的也是格外细致，甚至没有任何一点儿瑕疵。今天的复旦虽没有那么正式，却还是远远算不得休闲。

西安交大凑在复旦的身边，似乎是在跟他讨论着书本上的东西。西交脸上的表情最多，时而皱皱眉，时而嘟嘟嘴。而复旦始终都是侧耳倾听着，或是偶尔抬起头看看西交，那眼神……咳咳，很少见到。记得武大以前跟我说过，西安交大最初的时候也是建校在上海，后来内迁到西安，所以我也不奇怪他和复旦关系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