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很累。”斯图尔说，“我喜欢到处游玩，喜欢穿漂亮的衣服，看漂亮的东西，这些不需要当国王就可以满足，我为什么还要当国王呢？”
安格静静的看着他：“为什么赫斯那么想要你继位？”
“喜欢权力的是他，又不是我。”斯图尔嘟了嘟嘴巴，“我想过了，等我登基后，我就把皇位让给他。”
安格瞪大眼睛。
“你想说他不是皇家的人，没有资格登基吗？”斯图尔抬起头，“你错了，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哥……哥哥？”安格诧异。
“嗯。”斯图尔点头，“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父亲有次微服出巡，碰到了一个容貌倾城但沦落风尘的歌妓，后面的故事你应该就能猜到了，父亲本来想给那女人名分的，但她的身份实在太低，于是父亲就许诺，将来一定会将他们的孩子接回宫，但后来，父亲忘记了自己的承诺，直到有一次，他在回宫的路上遭人暗算，差点丢掉性命，一个少年救了他，他觉得那个少年的面貌很熟悉，便问他的母亲是谁……”斯图尔耸耸肩，“听说赫斯长得很像他那个妓女母亲，我还听说，是赫斯亲手杀了她。”
“杀了谁？”安格一怔。
“他的母亲。”斯图尔说，“赫斯亲手杀死的。”
无法想象。
安格下意识的握住了双手。
一个人是有多么残酷，才会杀了自己的至亲呢？
斯图尔在一旁打了个大哈欠：“宝贝，我困了。”
“嗯，你睡吧。”
“我们一起睡！”斯图尔一脸期待。
安格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我已经不困了，想去外面走走。”
“我陪你！”斯图尔立刻说。
“不用了，你好好睡觉吧。”安格说着，将斯图尔按在床上，自己穿了鞋子，在依依不舍的斯图尔脸上亲了一下，才向门外走去。
将军府表面上一片漆黑，谁也想不到它的地下，有多少机械在运作，多少军队在训练，多少人在研制着最新型的武器，多少人在为了改变这个帝国而努力着。
安格慢慢往前踱步，已是凌晨时分，天空雾蒙蒙的，厚厚的，浓重的黑。
一片模糊到看不清事物轮廓的黑夜里，安格忽然看到前方有人影晃动。
他立刻停住脚步，不动声色的看着。
黑暗似乎无法阻碍那人的行动，他一步步往前走着，一点点向安格的方向靠近。
安格下意识的向一旁迈了几步，那人立刻改变方向，依旧笔直的朝安格的方位走来。
“谁？”安格问。
那人停住了脚步，但是很快，他再次向这里走来。
明显加快了步伐，像是急切要向安格靠近。
没有杀意，但安格却能感觉到迎面扑来的冰寒——带点熟悉的，不可思议的感觉。
“罗利？”他问。
那人身体晃动了一下。
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罗利！你醒了吗？”
答案的否定的，如果他是清醒的，他的行动不可能这样僵化。
——决不能让莫森苏醒，不然他就是一颗威力强大的定时炸弹……
他想起迪洛的话，暗暗担心。
“罗利，回去！”他说。
男人似乎在原地犹豫了半响，继续往前走来。
“回去，听话！”安格说。
男人再次停下。
他能听懂我说话！
安格一阵欣喜，他稍稍往前靠近。
就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嗖的飞来，笔直的向罗利射去！
“不！”安格喊道。
眼看着罗利笔直的在自己面前倒下，他飞快的跑了过去，摇晃着他的身体：“罗利！罗利！”
“他只是睡着了。”一个声音在安格身后响起，“我注入他身体的是麻醉针。”
安格这才松了口气。
那人上前一步，在安格身边蹲下：“他叫莫森，不叫罗利。”
“我知道。”安格说。
那人忽的双手扣住安格的脸：“你明白我的意思，安格！”他神情激动，“你是什么时候和这个家伙勾搭上的？就连一个没有知觉跟植物人你都有本事让他爱上你吗？！”
安格皱眉：“你疯了，维玖。”
少年蓝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失控的闪烁着：“我受够了，安格！”他声音提高，“我可以忍受你有露冥，我劝我自己接受斯图尔，可是现在呢，为什么又多了一个？！你难道不可以只有我一个人吗？！”
“冷静！维玖。”安格反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指冰凉，安格犹豫了一下，将他的双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一下。
“不管我都有谁，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安格……”维玖有些哀伤。
“你只要知道，我永远都会喜欢你的。”
“但我会吃醋。”维玖说，“我会嫉妒的发疯。”
“我知道，我都知道。”安格道，“你真的就没有办法和他们和平相处吗？”
“我……”
“你知道的，他们离不开我，就像你离不开我一样，同样的，我也离不开他们，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永远在我身边。”
维玖沉默了。
安格一手抬起他的脸：“好吗？”
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维玖点点头：“我可以试试。”
安格笑了。
“但是，我要你这里，永远把我当成第一个。”他指了指安格的心，“即使不是唯一的一个，但只要是第一个，我就满足了……”
第一个……
根本就无法排列他们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对于安格来说，他们都同等重要，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也不想为了任何人妥协。
到底该怎么办呢？
难道以后，他都这样生活下去吗？
算了，还是不想这个头疼的问题了……
只可惜，这个问题不用想，另一个头疼的问题又提上日程。
“巴魔加草？”
“对，一种可以抑制毒素生长的草药。”维玖解释说，“可是这种草药只有东部联盟有。”
“赫斯将军跟东部联盟的关系不是一向都很好吗？”安格问。
坐在一旁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另一只手上的男人沉着开口：“我不会帮这个忙的。”
“为什么？”安格睁大眼睛。
“巴魔加草产于东部联盟最难缠的部落——戈雅，被戈雅族视为圣草，在他们的地盘上采摘这种草，就会被他们当成是亵渎神灵，就意味着一场战争。”迦叶推了推眼镜。
“别的地方就没有了吗？”安格问。
维玖摇了摇头：“说来奇怪，别的地方的巴魔加草，都没有抑制毒素的功效，独独戈雅部落有，这也是为什么这种草会被他们奉为圣草的原因，他们以为这是神灵保佑。”
“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安格焦急。
大家想了想，摇头。
“不可以用别的药代替吗？”安格又问。
维玖一脸遗憾：“莫森所中的毒，需要各种药剂的调配，才能产生效果，缺一种都不行。”
安格立刻有种虚脱的感觉。
“我去……”他说。
“去哪里？”露冥问。
“戈雅。”安格站起来，“我亲自去，去偷一点回来。”
“不行！”维玖第一个反对。
“那里贫穷战乱，你去了说不定会落得和莫森一样的下场！”露冥道。
“那我就要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莫森变成植物人吗？”安格问。
“如果命定如此，也没有办法。”迦叶说。
安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求求你！”
第二天，在军部，安格一直跟在赫斯身后。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他说，“您的部下肯定有在戈雅驻扎的，真的连一点点都弄不回来吗？”
“我很忙。”赫斯将一叠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慵懒的坐下。
一手搭在桌子上，他灰色的眼睛淹没在浓密的睫毛下，隐约从缝隙里，渗透出点点玻璃般冰冷的光芒。
“他是业界最有名的杀手。”安格说。
“他现在是一个废人。”
“他只是中毒了，如果他可以复原……”
“没有如果。”男人冷漠的抬起头，“那只是虚无不现实的妄想，我不喜欢妄想。”
“我保证！他完全康复后，一定会效忠于您的！”
“你的保证不值一文。”赫斯唇角勾起一丝邪意，“你本身，就没有多少价值。”
安格愤怒的握住双手。
82.
“坦白说，如果不是露冥和维玖，我不会收留你。”赫斯继续道，“将军府从来不养一个闲人。”
“但如果不是我，露冥和维玖也不会效忠于你。”安格反驳。
赫斯只是勾了勾嘴角：“你们是否效忠我，对我有影响吗？”说着，他一手撑着下巴，有些玩味的看着安格，“或许杀了你们，对我更有利。”
“你不会。”
“为什么？”
“不然你为什么到现在还留着我们。”安格说，“连自己的母亲都能杀害，我没有理由相信你能对我们手下留情。”
赫斯没回答，只是看着他。
半响，他长睫毛眨了眨：“你已经知道了，斯图尔告诉你的？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安格说。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赫斯微笑，“你不觉得，你应该更听话些吗？”
一股怒火窜上心头，安格愤愤的看着他。
“他是不是还告诉你，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等他继承皇位之后，就把皇位让给我？”赫斯道。
安格张大眼睛。
“看来我猜得没错。”赫斯说，“你相信吗？”
安格站着没动，他从心底是相信的，只是他并没有将这种态度表露出来。
赫斯灰色的眼睛死死的停留在他身上。
安格被他看得微微皱眉，稍稍咬了咬下唇。
赫斯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真的没有这种想法……”
安格稍稍有些诧异。
赫斯歪了下脑袋：“因为我的目标，是整个世界。”
“啊？！”
“除了西部帝国，我还要一点点的，吞并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土地，我要让所有的人都臣服于我。”他说，微笑的看着安格。
灰色的眼睛闪烁着自信的光彩，微微勾起的唇，为他精致俊美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邪气。
从他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吸引力，似乎一不留神，就会溺毙在他的眼睛里，臣服在他的膝下。
安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赫斯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安格没动。
“如果你有求于我，就要记得听话。”赫斯说，“莫森……”
安格立刻向前跨了一步。
赫斯伸出手，轻轻勾起他的手指。
男人的右手冰凉，苍白如理石般的温度浸透在安格的肌肤里，连血液都快要凝固的错觉。
“我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快要死的人，破坏掉和戈雅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
“狼想要吃掉一只羊，总是会先伪装成羊的样子。”安格没好气道。
赫斯只是笑：“只有这样才会成功，不是吗？”
“有时候为了救自己的同伴，失败一次也不是那么可怕的。”
“我的认知里，没有失败。”
“那你的认知也太肤浅了。”安格针锋相对。
稍稍低头就能看到赫斯那双灰色的眼睛在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他强装镇定，双眼直盯着空气。
“要我救他也可以。”赫斯说，缓缓握住安格的手。
十指交扣，安格看到他逆光下纤长的睫毛，轻垂阖在眼底，倏尔掀起，玻璃似剔透的眼睛瞬间对上了自己，安格觉得心脏咯噔一跳，想要甩开他，但终究站着没动。
“你……想做什么？”他说，勉强看着他的眼睛。
赫斯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了他半响。
安格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男人从座位上站起，高大的身影顷刻将他笼罩，他觉得自己好像浸溺在黑色的水里，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然后，男人抬起他的下巴。
眨眨眼睛，他说：“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你可以为我做什么，但很奇怪……”
“奇……奇怪？”
“我不想放开你。”他说。
……
从军部出来，安格觉得自己好像刚刚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不想放开你……
什么意思？
坐在汽车上，他无意中扫到后视镜里，自己的脸。
魅惑的面孔，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诱惑。
深吸一口气，他说：“停车。”
负责接送安格的司机稍稍一怔：“什么？”
“回去。”
“回哪里？”
“军部。”安格咬着下唇，狠狠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再次站在赫斯面前，他一脸坦然：“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赫斯正在看一份文件，稍稍掀起睫毛。
安格开始动手解自己的纽扣。
赫斯微微皱眉：“你做什么？”
“做我能做的事情。”安格说，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下，“如果这样，可以救莫森一命的话，我愿意。”
他穿着一件纤薄的白色短衣，细白的手指在水晶质的纽扣上翻滚着，随着他手指的晃动，短衣缓缓滑落，露出一侧晶莹的肩膀。
赫斯喉中一阵干涸。
“穿上。”他说，毫无表情。
安格顿了一下，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惹到他了。
但只是一下，他就继续自己的动作。
不管怎么样，他要试一试，为了莫森。
上衣慢慢滑落，坠在地上，男孩如玉的肌肤完全暴露在空气里。
他静静的看着赫斯，明明妖美的外表，但那双眼睛，却清澈的不沾丝毫污浊。
仿佛透入人心底的明镜，一眼就能洞穿他的灵魂。
赫斯有种呼吸停滞的错觉。
低下头，他唇角稍稍勾起：“你是自愿的。”
“对。”安格说。
“十秒钟。”赫斯道，“我给你十秒钟的考虑时间，你可以选择离开。”
安格没答话。
“十秒钟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后悔你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