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全想歪了，小子！”安格白了他一眼。

“这么说来，洗手间的标记也是你做得了？那个……画三角形的标记……”柯奇眼底浮起一丝失望。

“是我。”安格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一副快哭的样子？”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歪着脑袋，用力的抱着胸前的小兔，“你认识他吗？”

“他？”安格将旅行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我、诺德，还有罗利的好朋友，也是我们的老大。”

整理东西的手渐渐慢了下来：“你是说……安格？”

“你果然认识他。”柯奇立刻兴奋起来，“是他告诉你我们的事情的，对吧？也是他告诉你，在洗手间标记号的，是不是？”

安格点了点头：“对，是他。”

“三角形就代表这个东西可以偷，圆形就代表这个东西不能偷……他总会留这样的标记给我。”柯奇微笑着，指了指旅行袋上一处用水笔画的不大明显的三角形符号。

跟普通的三角符号不同，符号下标注着S的字样，意思是steal。

“你知道我在洗手间看到这个标志的时候有多高兴吗？”柯奇眼睛发光，“我以为是安格回来了！可是……”他失望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可却不是的。”

安格沉默着，用塑料袋将旅行包里的钱物装好，依然塞到柯奇的旅行箱里。

“有打火机吗？”他问男孩。

柯奇在口袋里掏了半天：“幸好我刚才在商店里拿了一个。”

将火机递给安格，安格低头，果然在打火机上看到了一只星星眼的兔子。

他哭笑不得，将火机的火开到最大，点燃，装进已经空了的旅行包里。

旅行包立刻燃烧了起来，安格掀开车窗，把包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响，火机炸裂，旅行包也顷刻在空中四分五裂。

“我以后会赔一个给你的。”无视柯奇愤怒的眼神，他淡定道，“还有，其实我也叫安格。”

“你？”

“对。”

“你哪有我们安格帅？”

“哦？”

“他就算扮女人也比你漂亮。”

安格黑线：“你是在夸奖我吗……”

“可是我好长时间都没有见过他了……”男孩眼睛有点湿润，“我好想他，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吗？还有，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吗？”

“他……”安格睫毛轻轻垂下，“他很好，也很想你们……”

“他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们呢？”

“他……很忙，所以……我就来了……”

“咦？”

“我……嗯，代表他来看看你们，还有，送些东西……”他指了指柯奇的旅行箱，稍稍耸了耸肩，“不想中途碰到两个流氓。”

“然后呢？”

“他们抢了我的行李，还非要跟我同行，没办法，我只好把他们引到你的地盘……幸好你在这儿。”安格笑了笑。

柯奇静静的注视着他：“你是安格的朋友？”

“嗯……算是吧。”稍稍有些犹豫。

柯奇忽然沉默了，低头紧紧抱着胸前的兔子。

“……你们两个的关系，应该很好吧。”声音很小。

安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可以……”

“也是，你那么漂亮……”轻轻低喃着。

“你说什么？”安格没听清楚。

“没什么。”男孩抬起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说来话长……”安格有些勉强，“我……那个……嗯……”

“你们是恋人关系吧。”柯奇蓦地打断他的话。

“什么？”安格一怔，忙摇头，“不，不是的……”

“你不用在我面前否认，男人喜欢男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直直的看着他，少年透明的淡棕色眼睛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样，“我也喜欢安格。”

“轰隆隆”的行车声穿过安格的耳膜。

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孩。

“很诧异吗？”柯奇一脸平静，“不止我，我想罗利诺德他们，应该跟我一样吧……我们对安格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你大概永远都不会了解。”

“我……”

“我可以接受你是安格的恋人，但我不知道诺德他们能不能接受……”男孩玻璃珠似的眼睛里明暗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安格要把我们抛弃了。”

11.逃票

列车“轰隆隆”的前进着。

午后慵懒的阳光蒸腾着雾色的橘，氤氲在柯奇稚气的脸上。

男孩大大的眼睛也被橘色沾染，泛着暖意的迷蒙。

安格愣愣的看着他。

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喜欢……抛弃……

这样的词语对他来说，陌生得像一根刺，扎得他心底微微疼痛。

“我从来不知道你们有这样的想法。”他稍稍低下头，“我只知道你们对我……哦，对安格……很好，你们是朋友，可以出生入死，共患难的朋友。”

“那是因为安格对我们也很好。”柯奇歪了歪脑袋，“他对每个人都很好，我们都以为，除了修之外，没有人会是特别的……或许你就是那个特别的。”

“不，我不是。”安格勉强笑了笑，“我跟他……只是交易。”

视线落在被柯奇锁得严严实实的皮箱上。

“……箱子里的那些东西，是安格拜托我交给你们的，他希望你们可以过得更好……另外，他想要凑齐修去音乐学校的学费。”

“哦，这个啊……”柯奇睁大眼睛，“我们也在想办法。”

“什么？”

“这几天我一直呆在圣达鲁，就是希望多捞几笔，如果不是以为安格会回来，我应该现在还呆在那里……还有诺德，他开始学做生意了，至于罗利……”男孩皱了皱眉，“大概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起罗利那张连讲笑话都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安格不由得笑了出来。

“谢谢你们……”笑过后，是浓浓的感动。

“安格就好像是我们的全部，我从来没想过他会离开我们……当他说自己决定去当兵的时候，我们三个全都傻了，就像是……就像是支撑我们天空的柱子一下子倒下了一样，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希望……什么都没有了……”柯奇慢慢说着，细弱的小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兔子，“那种感觉你无法想象，比死还要难受……刚开始，他还会写信给我们，偶尔打打电话，可是现在……”

抬起头看着安格，安格看到他的眼睛红了，肿肿的好像兔子一样。

“……现在，他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心在刹那停止了跳动，一种说出一切的冲动在安格身体里汹涌着：“其实我……我……”

该怎么开口呢？

其实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华宵的男伶吗？

这么耻辱的事情，怎么开口？

就算说出来，他们也未必会相信……

这么荒唐的事情。

柯奇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安格缓缓握紧拳头：“其实我……其实我是安格的恋人。”

“哦，我已经猜到了，不然他不可能告诉你那么多事情。”柯奇不以为然。

“还有，安格现在已经是政府的高级官员，他不可能再回到这种地方了，也不可能……”抬头，他看到柯奇眼中的欣喜变成震惊。

咬咬牙，继续说下去：

“也不可能……再和你们联系。”

“不！——”男孩忽然将兔子扔到安格身上，“他不会的！安格不是这种人！你这个骗子！”

“我没有骗你们！”安格抬手按着被砸得生疼的太阳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不是很好奇我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不，我不听！我不要听！”男孩用手捂住耳朵。

“我们是在华宵认识的！”安格大喊，“我是华宵的人！”

立刻，柯奇脸上出现出一种恍惚的表情。

像是灵魂已经抽离，他漂亮的眼睛里一片空白。

“不……你骗我……”

“我没有，你可以去华宵打听……”有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但安格忍住了，“华宵的头牌……也叫安格。”

“你不配叫这个名字！”柯奇愤怒的喊道。

拎起箱子，他狠狠拉开洗手间的门。

头也不回的走出洗手间，他用力将门关上。

“你个骗子！”他喊道。

声音被关在沉重的铁门外，脚下“轰隆隆”的震颤像是要刺穿安格的身体。

好痛……痛得麻木。

骗子……

被自己最好的朋友用如此绝望的声音喊出这两个字。

安格无力的靠在窗户上。

镜子里倒映出他绝美的脸。

苍白的、孤独的、瘦弱的、仿佛一切都失去了……难过的，快要窒息的感觉。

……

天黑时分，火车终于到站。

此时距离十二点还有三个小时，马上，就是安修十八岁的生日。

安格神情恍惚的从火车上走下，一旁的检票员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先生，请出示证件。”

安格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警帽压得很低，淹没在阴影下的眼睛冰冷的看着安格。

“我忘记带了。”安格说。

“那您的车票呢？”机械一样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

“哦，车票……”安格掏了掏口袋，忽然转头对男子身后的人道，“嘿，汤姆，你看到我的车票了吗？”

男子下意识的回头。

安格一把将他推开，迅速向出站口的方向跑去。

男人忙喊：“那小子有嫌疑！快抓住他！”

在车站值班的警卫立刻向安格追去。

“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一声枪鸣划破天际，车站响起阵阵女人尖叫的声音。

安格迅速的在人群中穿梭着。

跳过出站口，他看到柯奇拎着箱子，正坐在长椅上等他。

男孩看了他一眼。

再看看他身后骚乱的人群。

“你惹大麻烦了。”他说，“最近神圣联盟的家伙经常在车站附近捣乱，警卫防守特别严。”

“还用你说吗？”安格大喊，“快跑啊笨蛋！”

迅速拉住柯奇的手，他拽着男孩往前跑去。

“逃票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跑？”柯奇抗议。

“是谁偷了我的旅行包害得我没有一分钱的？”安格瞪了他一眼，“我的全部家当现在还在你的旅行箱里呢！”

“你就不会在口袋里装些零钱备用吗？”柯奇不屑，“你这个习惯跟安格还真是一模一样！”

“什么习惯？”

“占小便宜的习惯！”

“你这个……混蛋！”

两人跑到车站旁的教堂前，身后的警察打着探照灯脚步匆忙的追来。

“天啊，他们还真不死心！”安格皱眉。

柯奇拎着箱子不住喘气：“只是逃个票而已，至于吗？”说着，他看向安格，“你干脆把火车钱给他们不就得了。”

“我看没那么简单。”安格摇头，“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枪，再说，我不想在这些家伙身上浪费时间。”

“说的也是……”柯奇点点头，“他们好像把我们当成恐怖分子了。”

“或许是把我当成神圣联盟的人了。”安格郁闷。

“现在该怎么办？我快没有力气了。”柯奇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把箱子给我。”安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皮箱。

“我的兔子！”他伸手去抢。

“我等会儿会还给你的！”安格白了他一眼，“跟我来。”

他拉着柯奇，跑到一处小巷里。

巷子很窄，大大小小的霓虹招牌明暗在浑浊的夜幕里。

“佳人旅店”“红粉旅馆”“夜来香酒吧”……

无数穿着暴露的女子站在店门口拉客，路过的男人无一不被她们娇媚的声音所吸引，纷纷和她们调起情来。

幽暗的阴影里，成双成对的人在那里耳鬓厮磨着。

“把衣服脱了。”安格命令道。

“什么？”柯奇睁着一双兔子眼。

“让你脱你就脱啊！”安格上前去拽男孩的衣服，男孩奋力抵抗，“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

皮靴踩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安格干脆放弃和柯奇的争斗，一把扔掉自己头上的帽子，抬手将上衣撕开。

“喂，你……”被安格逼到角落里的男孩诧异的看着他。

略长的黑发散落在安格半裸的肩膀上，他一脸娇媚的笑，伸手勾住柯奇的肩膀。

“你就当我是个女人，配合一点。”将头埋在他耳边，小声道。

柯奇干干的笑了笑，回手揽住安格的腰。

“话说，你这个样子还真像女人。”他认真道。

安格立刻在他腿上踢了一脚。

“哦，好痛……”他皱了皱眉，“你这一点也和安格好像。”

“什么？”

“小心眼，锱铢必较。”

“找死是不是？”浑身低气压。

柯奇咧了咧嘴巴：“连口头禅都一样。”

安格：“……”

“很抱歉，在火车上的时候，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男孩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安格可以当上政府高官，我应该为他高兴，以他现在的地位，如果还和我们这些小混混有来往的话，就太奇怪了吧……可他还要你来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