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扳过安格的肩膀，他强行让他看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对不起？我讨厌你说这三个字！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拒绝我的话！”他摇着他的肩膀，因极度恐慌而变得激动起来，“安格，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你听我慢慢解释，我从没有背叛过你……”

“不需要解释。”伪装着冷漠，伪装成毫不在意，可是一旦触碰到少年的眼睛，他的伪装就会无影遁形，所以，他尽量避开，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角。

“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维玖……我们没有办法重新开始……”

一字一字认真的说着，害怕只要一闪神，就会做出不属于自己思想的行为。

“看着我的眼睛，安格！”维玖猛地抬起他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猛地和他美丽的双眼对上。

蓝色而清澈的眼睛，熟悉的，让他心疼的感觉。

“说啊！看着我说，说你不爱我了！”捏着他下巴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

好痛……

安格微微皱了皱眉。

无法说出口。

只要再冷漠一点，再残忍一点，他就可以完全撕碎少年的幻想。

可是……被他蓝色的瞳孔深深吸引着，光是制止自己靠近的冲动，就几乎耗费了他全部力气。

心理的防线在一点点崩溃，在他认为自己马上就会忍不住抱紧少年时，他猛地将少年推开，漠然的看着空气：“不要再让自己那么狼狈了，维玖……”

无声行驶的轿车，窒息般的静寂着。

失去了双眼焦距的少年，恍惚抽离了灵魂的娃娃，死死的，空洞的盯着自己。

心……好痛。

或许自己的心痛，并不比维玖少上一分。

只是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用尽全部力气去伪装自己的冷漠，在车子停下的那一刻，他听到自己面具在一点点崩裂的声响。

幸好少年已经先他一步，愤然离开。

从车窗里看着他毫无留恋远去的身影，安格一手按在门把上。

“不要试图去惊扰一只冬眠的蛇。”丹尼忽然回过头，直直的看向他，“你会被他的毒液，侵蚀得体无完肤的。”

脊背瞬间发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安格面无表情。

“如果你真的想甩了他，那就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老是在他眼前晃悠的话，他是不会放开你的。”丹尼眯起眼睛，“我了解维玖，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善良……”

“谢谢你的好意提醒，不过，我也要警告你……”安格稍稍侧头，直直的看向他，“爱上天鹅的青蛙，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丹尼的脸色瞬间苍白，安格微微一笑，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男人愤怒的看着他，但他并没有将他的眼神放在心里。

直直的往前走去，踏上台阶，华宵位于西南角的员工通道外，一个男人抱臂站在那里，看到安格，他唇角弯起一丝邪气的笑。

“你终于回来了。”

是托斯。

总让人有种狡猾感觉的墨绿色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安格不动声色的从他身边走过，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答应我的事可不要忘记哦！”暧昧的喘息拂过他的脸颊，男人直起身。

对面的男孩只套着一件单薄的棉质外衣，宽松的布料下，若隐若现勾勒着的诱人躯体，从令人浮想联翩的腰线褶皱，再向下裸……露出他纤美修长的双腿。

脚踝稍稍交叉，粉色细致的骨骼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亲吻的冲动。

还有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夹杂着情……欲味道的雄性麝香，和他原本甜腻的清气混合在一起，更大限度的刺激着男人的神经。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鹰似高挺的鼻子在安格脖颈处嗅了嗅，“真是个淫……荡的家伙……”唇角勾起，“不知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你，我就有种坠入极乐世界的感觉。”

安格漠然的侧过头，避开了他。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先回去了。”他拉紧身上的衣服，低头向前走去。

“凌柏先生有事找你。”托斯在他身后笑道，“如果不想被惩罚的话，动作还是快一点比较好。”

安格冷冷一笑，继续往前走着。

华宵就好像一座大型的，精密的仪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分工，他们遵循着自己的轨道，稳步前进着，丝毫差错就可能造成整个仪器的停摆。

但安格并不认为自己已经重要到这种地步。

他顶多是装饰在仪器上的一颗水钻，就算没有他，仪器还是可以照样运转。

不觉得自己已经崇高到需要被凌柏召见的程度，也丝毫不想见到那个蜥蜴一样冰冷的家伙。

根本就没有把托斯的话听进去，他上了电梯，按下了顶层按钮。

只想好好洗个澡，再尽情的睡上一觉。

不管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管明天在哪里。

只觉得好累……身体、心灵……都累得已经超出了负荷。

下了电梯，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

妖娆的花香肆意的绽放着，似乎要将他淹没一样。

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脱下衣服。

镜子里，男孩白玉诱人的身体上还布满着被男人抚摸过的痕迹。

好脏……直想用手用力的将这些印痕擦去。

进入浴室，拿起花洒使命儿的冲刷着。

头发、脸颊、脖子、胸口……甚至指端。

他都一遍一遍的冲洗，努力掠去心头那种厌恶的感觉。

但是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男人们浑浊猥琐的眼睛。

差一点……差一点就……

“唔！”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粘湿的头发站在他纤薄的脸颊上。

面容一片苍白，却依旧该死的美丽。

甚至更加诱惑，煽动着蠢蠢的，不安分的空气。

忽然，他听到了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

极细微的，却像并不打算隐瞒自己似的，毫无顾忌的声响。

立刻擦干头发和身体，以最快的速度裹上浴巾，他拉开一点百叶窗，从缝隙里向外望去。

似乎知道自己在窥视，那人的目光直直的向这里射来。

微微弯起的，柔软的眼光，仿佛看着自己恋人般宠溺的感觉。

却让安格瞬间不寒而栗。

维玖！

他是怎么进来的？

“你掉了东西。”少年轻轻笑着，从背后拿出一柄精致的古铜色弯刀。

立刻僵在原地，安格愣愣的看着他。

就算被男人们侮辱的时候，他都紧紧护着自己的刀。

将刀藏在了靴子里，不允许任何人去触碰他的鞋。

可是……是什么时候，被少年拿走的，他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甚至在刚刚脱鞋的时候，他都没有注意……

刀已经不见了！

静静躺在少年手中，没有多余缀饰的刀身闪射着沉重的金属光芒，拉开刀套，银质的刀锋反折着阳光晶亮的色泽。

冷冽的，萧瑟的。

在少年修长的手指间，划出一道美丽的弧。

“好漂亮的刀，虽不贵重，但很锋利。”维玖细细的看着，像是赞叹，又像是在嘲笑。

他唇角弯起，月牙形的眼睛映射着金属冰质的光芒，清幽得可怕。

安格从浴室走出，一手拽着浴巾，一手向少年伸出：“还给我。”

他身上还冒着热气，湿漉漉的头发向下滴水，晶莹的水珠滑过他诱人的肌肤，浸入他惹人遐想的身体里。

维玖只是笑了笑，继续在刀身上打量着。

刀柄处有一行小字。

是以前的安格刻上去了。

“送给亲爱的修。”

下面批注：最爱你的，安格。

淡淡微笑着，没有一点责怪的语气，温柔的好像阳光和煦：“修，是谁？”

他看着安格，清澈而美丽的看着他。

但他越是这样，安格越觉得不安。

“你不需要知道。”依旧伸着手，眼神漠然，“还给我。”

终于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少年温婉的面具渐渐崩裂：“跟我……没有关系？”

一字一字，仿佛从喉间挤出的声音。

似乎费了很大力气，他才制止了自己掐住男孩脖子的冲动。

“佩洛、斯图尔、托斯……还有一大堆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现在，又多出来了一个叫做修的家伙……”他冷冷的看着他，“你很爱他？你这几天，是去找他了，对吗？”

25.拒绝

漂亮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着。

站在窗户前，被巨大阳光吞没的纤瘦身体，投下的灰色的影子，一直延伸在安格脚边。

安格只是静静看着他。

浴室飘出的烟雾迷蒙了他的视线。

“我说过了，跟你无关。”像是害怕维玖插话一样，根本不去看少年的反应而是一股脑的说下去，“因为一柄刀就跑来兴师问罪，你这个样子，真像是抓到丈夫出轨证据的女人……哦，不，女人比你可爱多了，或许她们会撒撒娇什么的……”歪了歪脑袋，男孩眼睛里弯起一抹微笑，“……你简直就是一个妒妇。”

对面的少年身体明显一僵。

用最狠毒，最决绝，最让自己无法原谅的语气，彻底将他击溃：“……你这个样子难看极了，维玖。”

嘲讽的，冷漠的，强忍着自己想要上前抱住他的冲动。

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一切就无法收场。

与其让维玖抱有幻想，不如让他彻底死心。

有时候残忍，只是为了让对方过得更好。

安格已经死了，他不能再活在过去。

“……看开点吧维玖，世界上比我好的人多多了，我们已经不可能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继续，伪装着自己的冷酷，“我已经不爱你了。”

立刻，少年睁大眼睛。

即使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优雅，他美丽面孔上的苍白，他晶莹眼睛里的脆弱，都深深的印在了安格的瞳孔里。

透过视网膜，狠狠的撞击在他的心上。

“……没有爱，连恨都没有，你对我来说，就像是个陌生人，我们之间，没有一点点关系……”

“够了！”少年忽然大吼。

直直的看向自己，似乎要把他看透。

仿佛受到重创而无法负荷，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摇摇晃晃的身体，以及看着自己，没有焦距的蓝色眼睛。

抽离了灵魂般，只剩下一具美丽的躯壳。

“你说，你不爱我了……”走到他面前，没有一丝光亮的双眸直直的注视着他。

明明表情是空洞的，明明话语没有丝毫的起伏。

但安格却觉得他好像在哭一样。

有时候，哭，是不需要眼泪的。

因为心在哭泣，比流出眼泪还要哀伤。

“对。”狠狠的握紧手指，“我不爱你。”

立刻，强烈到窒息的压抑感从少年身上散出，他一把将他按在墙上。

“你再说一遍！”

依旧冷漠的表情：“我不爱你……”

痛苦的，无法发泄的苦闷将对面绝美的男孩一步步逼向极限，他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绝望的，拼死一搏似的，他忽然用力卡住他的喉咙。

“你变心了，为什么？为什么？！”

掐在自己脖颈间的纤细的手指，苍白的，却很有力。

或许以前的安格，曾无数次的被这双手拥抱过。

从少年身上散发出的优雅的香，如兰，如茉莉，如玫瑰……融合在一起的花的芬芳，只要靠近，就有种被爱着的，温暖的感觉。

只是现在，这双手狠狠的掐着自己，连香气都开始扭曲，充满了不甘，充满了憎恨。

毫不怜惜的，无所顾忌的，和自己的话语一样决然的杀意。

他想杀了他……

他有多爱他，此时，就有多恨他。

恨到，想要杀了自己。

没有反抗，也不想反抗，任由少年的手指缓缓用力，和他娇弱模样完全不符的强大的力道，紧缩着自己的呼吸。

胸口窒息的，疼痛着。

感觉灵魂一点点在抽离，另一个安格就站在自己面前。

男孩绝美的脸上沾染着泪水，他在看着他，用哀楚的眼神。

不要哭……

为什么要哭呢？

我是在为维玖好啊……

无法接受他的爱，无法做出回应，让他早点死心，不是很好吗？

忍不住抬手，去触摸男孩的脸。

指尖稍稍触碰到的，却是维玖苍白的面容。

一滴眼泪从少年蓝色的眼睛里滑出，落在了安格手上。

“不要……哭……”

从喉间发出的，嘶哑的嗓音。

刹那，在少年的眼睛里搅起疯狂的波澜。

“为什么……”卡在自己脖颈的手指缓缓松开，“为什么……”

无法回答，过多的新鲜氧气汹涌得挤进自己的肺部。

心肺快要炸裂的感觉，让他开始不住的咳嗽起来。

少年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就在他以为他要强吻自己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有条理的，毫不慌乱的声响。

“安格先生在吗？老板让你过去一趟。”

托斯的声音，公式化的，不掺杂丝毫的感情色彩。

“如果维玖先生也在的话，老板让你们两个人一起去。”

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好像此时才从噩梦中清醒一样。

他看着他，没有焦距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澈。

一把将安格推开，面无表情的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托斯恭敬的候在门外，看到维玖，他唇角弯起狡黠的笑意：“您好。”

维玖冷冷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板有指明让你过去。”托斯在他身后喊道。

但是少年并未停住脚步。

“啊啊，真是个不听话的人。”似惋惜的耸了耸肩，男人的目光扫向安格。

挑逗的看着他，视线从男孩滴着水珠的头发，滑落在他赤……裸的踩在地面的脚背上。

“我会去的。”无视男人的目光，安格厌恶的皱了皱眉，“不过我要先换衣服。”

……

白色的，裸……露着半肩的和服式丝绸浴衣。

刺绣着淡淡粉色的樱花图案。

男孩稍长的碎发轻轻挽起，露出细致洁白的脖颈。

这是华宵男伶最常见的装扮，性感而不失优雅，走路时迈着碎步，稍不留神就会踩到衣角。

一路从房间走到凌柏的办公室，安格努力不让自己的步伐显得太过狼狈。

身后托斯的眼光更让他觉得如履针毡。

想要加快脚步，但下一秒，就被衣摆绊到，身体不自觉的向前倾去。

本能的扶住墙壁，指尖划过某个冰凉的物体，抬起头，他看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离拐角并不远的地方，一个男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似乎刚从拐角转弯，就看到他差点狼狈摔倒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