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他们已经死了好多年(恶鬼残秋)+番外——澄明之夏
澄明之夏  发于:2014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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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倚天真恨不得一拳擂在那张好看的脸蛋上,可那阿玖只拿一脸“看在你什么都不记得的份上我就什么都不说了”的表情冲着他宽容地笑了笑,一转身,手往王秋光尸身的脸上一放,轻轻一掀,竟剥下一层皮来!——

杨倚天倒抽了口凉气:原来王秋光这不腐不坏的脸还真是张面具,底下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奇的是这面相上怎么找也找不着常人骷髅的俩眼洞,该是双目的地方竟还是平平的一层皮……那夏晓初是说过他师父何半夏是个哑巴,可没说还是个瞎子啊!

“……这面具还是我送阿夏的,不想他离开我后竟戴了半辈子……”阿玖似是看出了杨倚天的疑问,便淡笑着解释了一句,随后指尖轻轻一打,一股火苗便冒了出来,他又吹了口气,火苗便化作一团烈焰气势汹汹卷向尸体。

“你把……!!”正穿衣裳的杨倚天吓了一跳,将空水囊一丢,抄起地上的麻布手忙脚乱冲过去就要扑火,却被阿玖一按肩膀就给按住了:

“尸身火化为灰,才不会再给歹人对他施咒的机会。晴泽姐,你现在行动不便,阿玖便送你一程,咱们一起去把阿夏带回来。”

他话音未落,身体便爆出一阵刺目的银光,一转眼便是一条雪白的巨龙蜿蜒在琉璃塔的残骸上,浑身的鳞片简直像是白玉雕出来的一般地好看,只是美中不足颈侧有块大疤。

杨倚天还在想自己这回难道要骑龙了?阿玖却张开一只爪子,就跟人握着个瓶瓶罐罐一样把他给攥在了“手”里,随后一甩尾便腾空而起。

——果然这神兽不是轻易能给人骑的。

杨倚天悻悻想,瞧着底下的琉璃岛渐渐变小,最后几乎都被云层遮住,一片片迎面而来的湿气刮得他浑身发冷直打哆嗦。

“他们不在……琉璃岛了?”

眼看着身下隐约的已经是蓝丝绸般的大海,杨倚天急忙抬头问那巨龙。阿玖回答的声音就像是传说里雷公的声音一般震耳欲聋:

“琉璃岛乃圣洁之地,不宜魔物久留。东幽已经濒死,业凌当然不会把他安置在那里……”

“不宜魔物久留?快等等,红绫他们还在那儿呢!”杨倚天一听就急了,用力捶打龙爪,却感觉自己的拳头就跟打在了石头上一样。

“他们?”巨龙迟疑了一下,“哦……那群家伙里有个人魔,比你更清楚利害,这会儿早就离开了,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果然……谁都比他强,谁都比他明白,归根结底都是穷操心。

杨倚天苦笑一声,看着云层飞快地掠过自己往上升上去,而大地则像巨兽一般迅速逼近。这股子扑面而来的压力比之乘云乘鸟都难耐地多,杨倚天便闭上眼,感觉着风停了,脚碰着了地,才重又睁开了眼。

龙爪已经松开,阿玖又化了人形站在他身边,好似想要开口跟他说些什么话,但话还没出口人就僵住了,眼珠子转也不转就盯着杨倚天身后。

杨倚天见他脸色苍白,自己身后也隐隐能感到一股凉气,还有那狐狸身上隐约的异香传来,心里已知不妙,可还没来得及转身,他面前的阿玖却眨了眨眼,泪水便从苍白的脸上流了下来。

“……阿夏……”

听他唤出这个名字,杨倚天忙一扭头,就见到一团模模糊糊好似老虎一般的黑影,叼着那一团毛茸茸血淋淋的东西丢在地下,然后自己也跟脱力了一般就要涣散开来。但说时迟那时快,阿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手上捏了个决,一道暖光罩上去,那烟雾般丝丝缕缕要散开的黑影就重又聚合起来,最后竟是个人的模样,一袭灰衣,长发披肩……青面——无目!

杨倚天差点就叫出来了。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在罗天官那里昏睡时做的噩梦,梦中那将他生生惊醒的怪物,正是这般一个青面无目的男子!也即是……王秋光魂魄的本来面目么?

那令他畏惧的怪物,原来才是他口口声声不要丢下不管的恩人……自己……叶公好龙似的……有多好笑。

“阿夏,我来得晚了……我来得晚了……”那阿玖——不,应该是沈拾玖吧,就那样一脸疼惜地抱着那怪物一般的魂魄不肯松手,而那魂魄大概也不想挣脱,只略略抬手象征性地推了一下便放弃抵抗,就转过脸抿着嘴默不作声向着沈拾玖。

瞧着这一对默契“对视”的老情人,杨倚天突然觉得自己跟过来真是多余。他讷讷地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最后总算下定决心别在这里碍事。一直碍了一路的事了,到谁那儿都是个拖累,还有脸在这儿打扰人家么?这可是人家上辈子就盼着的结果……等了一辈子啊……

不知不觉他嘴角竟然扯了个笑出来,却是个没声没息的自嘲的苦笑。杨倚天屏住了气息,运起轻功,脚底下一动,便悄悄地溜走了。

不过,溜走了不大会儿,杨倚天就又停下了。

妈的……

杨倚天四下里看了一圈,阴森森地都是老树林,突然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这他妈的是哪儿啊……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就敢乱跑……得,这下完了。

杨倚天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喊王秋光或者沈拾玖过来把自己拎走,可又一回想人家那边的气氛,觉得自己要真是求救才煞风景——扰人姻缘被驴踢,求人不如求己,还是慢慢找路吧。

山寨出身的不会没有野外生活的经验,但这野林子也确实有点大。杨倚天绕来绕去眼见得天光都暗下来,还是没能绕出去。而林子里天黑的应该比外面还早些,这可麻烦了。

杨倚天急得直出汗,但没想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更麻烦的还在后面。绕着绕着,他就觉得前面好像有人,正高兴着要过去看一眼,冷不防一道寒芒便激射出来,快得躲都来不及,快得他还没来的及感觉到疼呢,那血红的长枪便穿了他的肚子将他死死给钉在身后一棵老树上。

“我操。”

瞬间的凉意过后,剧痛才传到他身上,杨倚天咬着牙咽了口血吼出了这一声,抖着手就要去拔那枪,却还碰到就觉得手上也一疼,定睛一看才发觉是叫枪上的那股子黑气给灼得烫起了泡。

而那罪魁祸首,这时候才从前方大步走出来。借着最后一点些微的天光,杨倚天看得见那是个身着黑金相间衣甲的修长男子,头盔底下是张年轻却冷峻的面孔,深棕色的丹凤眼跟野兽一样在长发的影子底下发着光,他启唇的刹那,杨倚天听到的是个冷酷愤怒而又绝望的声音:

“孤的业凌死了,你们也都要死。”

第16章:生死相连

杨倚天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就一个“咯噔”——听这位的口气,莫非他就是吴业凌心心念念想要救回来的“东幽王”?

若是……杨倚天忍着痛,想起方才王秋光丢下的那团血肉模糊的狐妖残骸……若是的话,自己怕是要把性命交代在这里了……但这没什么……反正自己的命已经是别人的给的了……啧,自己不是已经赚到了么还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杨倚天只是想,幸好这头一个撞见东幽王的是自己,幸好……自己还有力气说话。他便卯足了劲,突然扯开嗓子大叫起来:

“快跑啊,东幽王来给姘头报仇……”

这野林子安静得很,他那鬼哭狼嚎般难听的吼叫就显得特别突兀,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身体跟要给扯裂了一样,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也说不出话了,低头看时,便见那长枪已经往上挪了一丈,跟杀猪一样直接把他开膛破肚了,现在正卡在断掉的一侧肋骨里,大概离着心脏不差多远吧。

杨倚天能感觉到肠子已经流出来挂在大腿上了,热乎乎黏嗒嗒的一大摊玩意,还臭烘烘的。

“孤的名讳岂是你这凡人可以挂在嘴上的。”东幽王举在半空的手指上隐约的红光与血色长枪上腾起的黑气似乎相互呼应着,让杨倚天觉得伤口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他眼睁睁地看着东幽王的手指往一旁一划,听见他雪亮的牙齿间挤出憎恶的字眼:“罪该万死。”

杨倚天这才知道正中心脏的话本来不会那么疼的,只是看到那么多血喷出来有点吓人,血色的魔枪上浓烈的黑气愈来愈烈,他却不会再觉得灼人了,因为他浑身都是麻的,冷的,就连脖子都立不住,最后整个脑袋都耷拉下来。

满头满脸满身都是血的杨倚天就这么被钉在那树上,软绵绵地没了气。那东幽王将长枪一收,他的尸身便跟个皮袋子一样瘫倒下来滚在自己的血泊里,趴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了。

******

沈拾玖是真龙之身,有的是至阳之气,跟王秋光所带的至阴鬼气本该不大对盘,但王秋光能感觉到沈拾玖是在小心翼翼调整他的气息来喂给自己,倒没让自己难受。不过,老实说王秋光一点都不想接受沈拾玖的馈赠,可方才和吴业凌一场恶斗消耗了太多鬼气,他现在还真是一点挣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乖乖等了一阵子,稍有点力量才将对方一把推开。

“……阿夏?”沈拾玖似乎没料到王秋光会推开自己,声音里有点困惑还有点委屈,叫王秋光顿时大为光火。

“鄙人姓王,沈老板别认错人了。”向来讨厌别人把自己和上辈子的混为一谈,王秋光连个好口气都没给沈拾玖,“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现在只是魂魄之体,没有个外人的肉身挡着自己的脸,喜怒哀乐都在魂魄脸上摆着藏都藏不住,王秋光却求之不得,巴不得让沈拾玖明白自己现在有多恼火多不耐烦,孰料对方显然越挫越勇……

“阿夏,你是不是服过孟婆汤了?没事,我这里有‘见真’,你和晴泽姐只要喝了这个就能解那剂‘忘忧’,然后……”

“然后怎么?这辈子继续过上辈子的日子?”忍无可忍的王秋光直接把话给他噎了回去,“孟婆汤,鄙人是在奈何桥上喝了,不过毛手毛脚,喝了一半打翻了碗,又去看过了生死簿,所以以前的事也都清楚,但鄙人一点也不想做何半夏或者黑兹……”

“阿夏……!”沈拾玖的声音里有惊喜,有欣慰,有期待,就是没有王秋光乐意听到的“知难而退”。

“阁下最好不要对鄙人抱有过多期待……”王秋光叹息,本想说“见真这个东西何不问问你那位付晴泽姐姐愿不愿意试试?”,蓦地却发现身边少了个气息。

“杨倚天呢?”王秋光“左顾右盼”地问。

“……诶?”沈拾玖似乎同样也想问这个,“他刚才不是还在这儿?”

王秋光想若是自己还有心脏这时候肯定“扑通扑通”乱跳个没完了:吴业凌是死了,可是他也已经如约救活了东幽王!东幽王那个脾气谁不知道,为了吴业凌把自己血亲都逼死也不在乎,若是他醒来知道吴业凌死了……

老鬼急着开始寻找自己阴身的位置,冷不防就听见了一个杀猪般的特难听的声音在远方的吼叫:

“快跑啊,东幽王来给姘头报仇——”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好似叫人掐住了一般。

“凶多吉少”这四个字突地就从王秋光脑海里蹦出来,他连个招呼都没跟沈拾玖打,立即往着事发地飞去——魂魄没有实体,一路笔直穿过了岩石树木就朝着杨倚天那边过去了,将真龙都远远甩在后面。

但是还不够快。

那一地的狼藉。

他还不够快。

血污和屎尿混合的腥臭味道就跟自己身上那股子差不多,就是还差点更浓烈的腐烂的臭味。王秋光皱着眉头飘在那尸体旁边立了会儿,直到沈拾玖也赶过来,真龙呆愣愣地还要俯身去摸对方的脉,王秋光便嗤之以鼻道:

“血都流干了,人还能有气?”

“晴泽姐……晴泽姐……”沈拾玖便伏在杨倚天身上,声音都带哭腔了。王秋光倒是可以理解他有多难过,毕竟付晴泽上辈子就是个大好人,尤其对沈拾玖和何半夏真是拼了命去帮的,搞到最后连不想和上辈子有牵扯的王秋光都得想方设法还她个人情,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欠她太多……结果竟然还是……

“不对!”王秋光想到这儿,眉头皱得更紧,“他的魂儿呢?”

“人死了魂不是该被鬼卒引走了么?”沈拾玖哽咽着说。王秋光便冷笑起来,这种常识我还用得着你提醒?

“怎么可能叫鬼卒带走,鄙人可是花了大笔钱改了生死薄的。”王秋光在尸体上面飘了一圈,心情更加不好:杨倚天现在这死法,怎么说都不是个善终,魂魄要就这么投胎了,下辈子不缺胳膊短腿才怪呢。

王秋光正在琢磨杨倚天的魂魄到底往哪里去了,一时心思不整,就没防备到暗处的敌人。那魔枪呼啸而来的时候,王秋光还以为自己真要魂飞魄散了。

但是沈拾玖拔了剑,真龙的剑一出鞘,便将这夜色里的野林子照得跟白昼一般地明亮。长剑打飞了魔枪,沈拾玖看了眼手上已经显出形状的金色魔印,质问的声音充满愤怒和不解:

“东幽,你为什么要杀他!”

落在地上的魔枪蓦地飞了起来,回到了主人的手上。东幽王提枪显出身形,脸色阴沉,猫一样的瞳孔缩成一道细缝,却还是压着怒气道:

“拾玖,让开。孤现在只想杀这老不死的,一命抵一命!”

“不行!”沈拾玖立即横剑挡在王秋光面前,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

王秋光则事不关己一脸冷冰冰听这俩昔日好友僵持,末了眉毛一抬,朝着东幽王张口就道:“一命换一命的话,尊驾请先把自己保护好了吧。您当年杀了沈拾玖亲兄拾叄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要拿出自己的命偿呢。”

他话音刚落,那两位就都变了脸色。身为魔的东幽王脸色本就苍白,现在几乎就是铁青色的了,而沈拾玖浑身都在发抖——这是气坏了吧。

“……这是真的……?”沈拾玖迟疑着问,不知道是在问东幽王呢还是问王秋光。王秋光一听就不高兴了:合着嘴里拿自己当老情人,心里还是不太信他是吧?莫非是觉得自己想挑拨他们的好友关系才这么说的?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东幽王那边就很干脆,人家一点头,异常坦然地承认了:“是,当年在战场上,孤尚未认识你时,曾杀过一位敌方神将,后来才知那是你的兄长……”

沈拾玖的声音哽住了,他抬起手看着东幽王给他的魔印——真是莫大的讽刺。家族中人无不怪责他与魔族交好,拾玖却一直不以为意,总觉得东幽业凌都是坦诚有趣的人,说他们邪恶这是世人的偏见。但现在,东幽王杀了自己的亲兄,又杀了无辜的晴泽姐……

沈拾玖想,自己大概……自己肯定是错了。自己竟和一个手染亲兄鲜血的魔好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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