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蝶影是个男子，可不知道怎么的，祈云峰每次不得不做这样的事，都会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词，并且在心底为自己的亵渎向蝶影道歉。这大概是他知道蝶影之前引诱过很多男人的缘故吧。

“……唔……”正在被祈云峰轻轻涂药的蝶影忽然呻吟了一声，然后便睁开了双眼，看了看自己赤裸的全身，然后一双大眼睛又忽闪忽闪地望着祈云峰。

“……啊！你醒了？！”祈云峰先是颇为惊喜，随即又想起是在这种情形之下，顿时便感到一阵面红耳赤，“你……你不要误会……我没有猥亵你的意思……只是帮你上药罢了。”

“嘻嘻。我知道啊。”蝶影甜甜一笑，“祈大哥是个大好人，当然不会做这种事了。”

祈云峰松了口气，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好人，小师妹常常骂我是大坏蛋呢。”

“……”蝶影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的眼神变得充满了幽怨。

“……怎么了？”

“没什么。”蝶影又重新笑了起来，这次却笑得既有几分娇羞，又有几分妖娆，“其实，就算祈大哥做了什么，我也高兴都来不及呢！因为，我从第一眼看到祈大哥，就爱上你了啊！”

“……什么？！”祈云峰惊得从床沿上跳了起来，“蝶……蝶公子，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怎么是开玩笑啊？！我是认真的！！”蝶影像是有些生气，“祈大哥，在武林大会上，我一直都看着你，你难道没注意到吗？！”

“这……”祈云峰总算知道蝶影为何独独只看着自己了。其实他也知道，自己长相俊朗，神采飞扬，让人一见钟情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如此直白地向自己表明心迹。他倒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既然想通了蝶影对自己是有这种肤浅的好感，也就没什么可惊慌失措的了，当下便温柔地笑笑：“承蒙蝶公子错爱，祈某实在是承担不起……”

“……罢了，你放心。”蝶影打断了他，幽幽道，“我知道，在你眼中，我是个大坏蛋，你是不可能喜欢我的。我也没有抱过这种妄想。”

“不不不！”祈云峰连忙否认，“我若是认为你是大坏蛋，就不会从那些人手中救你了，对不对？”

“嘻嘻。”蝶影听了这话，顿时又嫣然一笑，“这么说，祈大哥还是有可能喜欢我的？”

“……”祈云峰自认为自己有对各种类型的男男女女都应对自如的本事，可面对忽喜忽嗔、此刻似乎又有几分天真烂漫的蝶影，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既不可能承认，又有点不忍心直接否认，只得道，“蝶公子这样好，自然是能觅得真爱的。”

蝶影笑道：“你不要一口一个’蝶公子‘嘛，’蝶‘又不是个姓。”

祈云峰见他笑得灿烂，心情也一下子轻松起来，笑着问：“那你姓什么？”

“嘻嘻，人家不告诉你！”蝶影顽皮地一笑。

祈云峰无奈地笑笑。“那，我叫你蝶影公子？”

“哎呀，什么公子母子的？我最讨厌这些文绉绉的叫法了，你叫我小影，好不好？”

“呃……”祈云峰觉得这叫法实在太过亲热，只怕不太合适。

“我知道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蝶影就抢着道，“你是怕家里人听了你这样叫，会不高兴，是不是？那你在外人面前叫我蝶影公子，单独相处就叫我小影，好不好？”

祈云峰这时才发现蝶影能体恤人意的聪颖心思只怕不在自己之下，只得笑道：“好吧好吧，既然你都为我考虑得那么周到了，我还能不从命吗？”

“太好了！那，我就叫你祈大哥，你就叫我小影，就这样定了！”蝶影再次绽放出了最甜美的笑容。

“好好好……对了，”祈云峰笑着问，“怎么叫小影，不叫小蝶？”

“……”蝶影的表情却瞬间黯淡下来，“因为我爹才是蝴蝶，我只是他的影子。”

“……啊？”祈云峰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深意，但也能依稀感觉出这是个很沉重的话题，不想再追问缘由，只柔声安慰道，“你别这么说，依我看，你也是只美丽的蝴蝶呢！”

“嘻嘻。”蝶影又一下子笑了起来，“对，人家是凤蝶教的，所以是凤蝶。你知道凤蝶吗？”

祈云峰笑着答道：“我知道啊，是蝴蝶当中最美的一种，就像你也是男人当中最美的一个一样。”

若是旁人听了祈云峰这样的称赞，只怕就要心花怒放得飘飘然起来了，可蝶影竟然还不知足地追问了一句：“我只是在男人当中最美吗？那比起女人来呢？”

“……”祈云峰愣了愣，随即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以为自诩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原来还有人比我更厉害！”

“……”蝶影凝视了他半晌，忽然深情款款地道：“祈大哥，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祈云峰再次愣住了。这句话，平常都是他调戏良家少女的时候说的啊？！怎么今天像是他被别人给调戏了？！这个蝶影，时而天真，时而又世故，时而楚楚可怜，时而又妖娆妩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特质，到底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他所说的话，到底又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真的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了吗？不过，这会儿祈云峰也没心思思考多余的问题，说话之间，他已经给蝶影脸上、胸部等处的伤痕涂完了药，“小影，你翻过去一下吧，我帮你背上、臀上和腿上的伤擦药。”

“……祈大哥……”蝶影却没有动，“你给我面镜子看看，好不好？”

祈云峰洞察出了他的心思，心生爱怜，当即便从梳妆台拿了一面铜镜递给他，微笑道：“你放心吧，你脸上的伤过段时间就好了，不会留下痕迹的。其实叶堡主下手还是留了余地的，你身上的伤虽多，但好在都伤得不深，并未动到筋骨，相信不久就可以下床行走了。另外，星月山庄的二庄主叶星雅略懂些医术，曾经研制出了一种去除疤痕的良药，我已经找他要来了药方，我想你身上的旧疤痕也许也能一并除去。”

“真的吗？！”蝶影越听越是高兴，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欢呼起来，“祈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身上那些丑丑的伤疤，有一天可以全部都看不到呢！”

祈云峰被他称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呵呵，我不是说了吗？都是叶二庄主的功劳，我并没有做什么。”

“嘻嘻，可是大家都那么讨厌我，祈大哥能找那个什么叶星雅要来药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啊！”蝶影说着，就翻了个身，换成了趴在床上的姿势。

祈云峰正在给他后面上药，一个傲天派弟子便走了进来。“大师兄，师父叫你去吃晚饭了……啊~！”他那声“啊”，是因为此刻祈云峰擦药的手指正接近蝶影的后穴附近，那姿势实在是有些暧昧。

祈云峰连忙把药瓶一放，站了起来，道：“好，我马上就去……你先下去吧。”

“是……”那弟子羞红了脸，立刻退了出去。最近武林当中男风盛行，他也是知道的。毕竟，就连武林盟主岑剑飞也公开表明了和叶星雅的爱侣关系，而叶枫、叶若雪等重要人士也在之后纷纷承认了他们喜欢男人。在他们对风潮的引领下，众人对这个倒也渐渐看得开了。

祈云峰平常去吃饭的时候，都派了高手保护蝶影，然后吃完之后再挑一些饭菜来喂给他。可这会儿，蝶影刚醒来不久，他倒是有些放不下了。“小影，要不我扶你一起去吃饭。”

“……啊？”蝶影露出了有几分惊讶的表情，“可是……可是他们都很讨厌我啊……”

祈云峰温柔地笑笑：“但你以后既然要住在这里，就要习惯和他们相处，是不是？其实，他们都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相处。爹看起来很凶，却也有温柔的一面；娘更是个菩萨心肠。玲珠天真烂漫，其他师兄弟待人也都很好，就是我弟弟云峦看上去凶了些，倒也无甚心机。”

蝶影思考了片刻，终于道：“好吧，我就和你一起去吧。”

第 3 章

众人看到祈云峰今天竟然带着蝶影一起来吃饭，都大吃了一惊。

本就对儿子收留蝶影一事颇有不满的祈傲天，脸色更是铁青得恐怖。

祈傲天之妻，也就是祈云峰之母孟英绮，却对蝶影笑得十分温柔。“来，到这边来坐吧。”

蝶影甜甜地应了声“谢谢祈夫人”，便依言坐在了孟英绮的旁边。

孟英绮笑道：“你叫我一声孟阿姨就好了，我这人性子怪，倒并不喜欢被冠以夫姓呢。”她性格一向刚烈，本是祈傲天的师妹，他们便同现在祈云峰和葛玲珠一样，是一对青梅竹马。

“是，孟阿姨。”蝶影仍旧答得十分乖巧。

祈云峰在蝶影的另一边坐下，心里却总觉得，蝶影刚才的目光都在他姨娘魅舞的身上。他好奇之下，忍不住在他耳畔轻笑着问道：“怎么？喜欢我魅姨？”

蝶影也轻声答道：“不是啦，只是觉得她和爹长得有点像。”

若是从前，祈云峰一定不知道男人要如何和女人长得像。可见了蝶影这比女人还要好看的摸样，总算是知道了。他轻笑道：“可我看她和你倒是一点都不像。你比她好看多了。”

祈傲天见两人竟公然笑耳朵，心中更怒，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祈云峰见父亲生气，也不肯再和蝶影窃窃私语了，当下便专心地吃起饭来。

单纯的葛玲珠却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笑着问：“大师兄，你在和蝶影哥哥说什么悄悄话啊？让我们也听一听好不好？”她不是个记仇的性子，所以虽然祈云峰方才没去哄她，她倒也不以为意。至于对蝶影，她本来也没有什么敌意，只是出于些许嫉妒才那样和祈云峰闹。

祈云峰笑道：“他在跟我说，你长得很好看。”

葛玲珠脸一红，“哦”了一声，也低头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

蝶影暗暗佩服祈云峰应答的机智，既成功转移了众人注意的焦点，又巧妙地解释了他刚才和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要紧的话。

一个看上去比15岁的葛玲珠大不了多少的俊俏少年笑道：“小师妹，你可真傻，我一听这话，就知道大师兄是在哄你。蝶影公子刚才不是在说大师娘好看，就是在说二师娘好看，却绝对不可能是在说你。”

祈云峰向蝶影微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师弟陆光……他就是这喜欢胡说八道的德性。”

蝶影冲陆光微微一笑。“陆公子好。”

陆光却顾不得回话了，因为葛玲珠拿起筷子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啊？！至少，他是在说我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是在说你，却百分百的不可能！”

“哼哼，我才不稀罕被人说’好看‘呢！我一个相貌堂堂的大男人，需要被人说’好看‘吗？不像某个丑八怪，偶尔被人说好看，就高兴得连姓什么都给忘了……”陆光虽然喜欢和葛玲珠斗嘴，心里其实一直偷偷喜欢着她。但他和其他人一样，都认定了葛玲珠和大师兄是一对，和祈云峰从小也关系甚是亲密，所以倒也觉得他俩是天造地设，对此并不介怀。

另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笑着插嘴道：“好了好了，陆师弟，你就不要欺负小师妹了。”

祈云峰对蝶影道：“这是我二师弟孟邵文。”

这次，不等蝶影打招呼，孟邵文就抢先微微作了一揖。“蝶影公子，请多指教。”

“岂敢岂敢，是孟公子指教我才对。”蝶影也得体地回了个礼。

原来，这孟邵文是祈傲天和孟英绮夫妇收养的孤儿，又是由孟英琦亲自传授功夫的大弟子，所以便也跟着她姓孟了。孟英琦虽然温柔善良，不过，自诩为女侠的她，身为武林中人，也有强势的一面。所以她年轻时总喜欢和祈傲天比拼武功，后来也总喜欢比谁带出来的弟子厉害。可惜她不仅武功总是略逊祈傲天一筹，孟邵文也总是比不过祈云峰。按理说，儿子武功比徒弟高，她是应该高兴的，可她却总对此耿耿于怀。有时候连祈傲天都会有点嫉妒孟邵文了，觉得母亲太过偏心。

蝶影见孟邵文相貌儒雅，说话也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似乎是个翩翩君子。但他心里知道，实际上，孟邵文一直觊觎傲天派掌门之位，甚至不惜为此和他们凤蝶教勾结，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不过，蝶影此刻并没有拆穿孟邵文的必要。

祈云峦这会儿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当中。他白了孟邵文一眼，冷笑道：“就是二师兄你最喜欢当好人。”祈云峦向来十分不满的一点是，他在祈云峰之下也就罢了，但为什么他这个掌门的亲儿子居然连一个捡来的野种孟邵文排位也比他高？而他对小师妹也偶尔示好，却也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和祈云峰抢——他向来喜欢和大哥争抢一切的东西。

蝶影见祈云峦对孟邵文充满了敌意，心中不由得暗叹，刚才祈云峰说弟弟没有心机，此话果然不假。如果是他，他就会选择和孟邵文联手，先斗垮了共同的敌人祈云峰再说。毕竟，有祈云峰在，掌门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俩。不过，他们怎么斗来斗去，也不关自己的事。自己现在探知的更重要的情报是，基本掌握了傲天派的几个核心人物的大体情况——能在这一桌一起吃饭的人，自然也就是傲天派最重要的人了。

“好了好了，都专心吃饭吧。”孟英琦温柔地微笑着打断他们的斗嘴，又把慈爱的目光转向蝶影，“影儿，这些菜你还吃得习惯吧？”

蝶影笑道：“习惯习惯，这些菜真是太好吃了。我在家的时候，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祈云峰听了这话，不禁心生出好几分爱怜。他在凤蝶教的时候，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蝶韵那样狠辣的父亲，又能给他几分呵护？相比起丰衣足食、又有父母宠爱的自己来说，他的境遇实在是太凄惨了。

祈傲天见蝶影这会儿种种应答还算大方得体，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缠，敌意倒也轻了几分。但他说话的语气仍旧十分严厉：“蝶影，你以后在这里乖乖地呆着，好好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于你，不过，你若要兴风作浪，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祈云峰担心父亲会吓着蝶影，但见蝶影似乎并不介意，微笑着答道：“是，我知道了。”

“嗯。”祈傲天见他如此听话，脸色更缓和了些，“另外，我们虽然会尽量好吃好喝地待你，但你也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等你伤好了，就先干些扫地洗衣之类的杂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