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地靠在墙上，解欢突然笑了笑：“你一定不会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杀你，对不对？”

叶谲没出声，温润的黑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解欢。

解欢叹了口气：“我真有点怕你，还有轩辕。”他没再说什么，低着头走出去，回到阿金的病房里。

叶谲站了一会儿，回到遇袭前在阿金病房外的位置，还像刚才一样靠着墙壁，默默地听着从病房里传出的笑闹声。他听到有人在问解欢离开这么长时间是做什么去了，然后听到解欢很有精神的回答：“上厕所！”

那个小护士的身手一般，不像是“地狱”最精锐的杀手小组“狼牙”的人，看她的外表倒是纯正的东方人，或许是“鹰爪”小组的人吧。过去没有和“鹰爪”的人接触过，但是听说他们的实力水准很不均衡，有的在城市狙击方面的能力甚至超过了“狼牙”，可有的却只能达到普通杀手的水准。只是因为“地狱”里东方人并不多，为了方便进行在东方世界的行动，这支全部由东方人组成的杀手小组才得已存在。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地狱”也是准备让叶谲加入长期潜伏在东方的“鹰爪”，但是后来发现他有异能，这才留在瑞德岛的实验中心，为便于掌控，只让他参与纵横西方的“狼牙”的行动。

平静的日子才过了没几天，“地狱”找人的速度还真快啊，不知道下一次刺杀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呢？疲惫感从心底升起，叶谲摸了摸藏在身上的军刀，以前常用的那把阿拉斯加捕鲸叉已经在解救人质的时候留在某具尸体上了，现在这把M.O.D公司的MK VI Stinger战术刀以往常做备用。手指触摸到冰冷的刀身，熟悉的锋锐感让叶谲精神一振。

“我想我还可以战斗下去。”他轻轻地对自己说。

身后被门板和墙壁阻隔的笑闹声显得那么遥远，他可以轻易地分辨出夹杂其中的属于解欢的声音，那个一直横冲直撞朝气蓬勃的声音里现在多了些滞涩。

也许对于解欢来说，今天的事才刚刚让他看到隐藏在正常生活表面下的另一个世界的阴影，远远不是他曾经以为的那样丰富多彩。这个世界是灰色的，唯一的亮色是鲜血的红。

解欢，你还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吗？还会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轩辕的一员吗？如果你知道光明和正义背后需要暴力的维护，危险不停追逐着生命，新奇的假象一旦破碎便是狼狈不堪的丑陋，你还会快乐吗？

叶谲扭头望望紧闭的门，轻轻叹了口气。

Chapter15 不该问的不问

这几天高峻忙得焦头烂额，先是追捕一名逃犯，连着三天没有睡觉；接着是岳惠案，始终查不出头绪；然后在某个公园的湖边又发现了具腐烂的男尸。高度疲劳和睡眠严重匮乏让高峻的脸颊消瘦下去，腿上的旧伤更是疼得他不时伸手去揉，连一向将压榨出侄子最后一分精力为乐的局长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回家睡一觉，不睡够八个小时不许起来！要是让我知道你没睡，我就扣你们中队全体人员的奖金。”局长拍着桌子下达命令，终于把高峻给赶回家去了。

好几天没回家，房间里都落了一层灰，高峻也没力气收拾，在淋浴器下随便冲了冲就把自己扔上了床，被子一蒙开始呼呼大睡。

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天色明亮，高峻一时弄不清楚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一边抓起电话放到耳边，一边四处搜寻手表看时间。

“林陌？”高峻愣神了几秒钟才叫出声来，同时已经从枕头下面摸到了手表，发现自己居然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嗯，我听凌穸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吗？”林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波澜不兴，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倒像是两个人昨天刚联系过似的。

“哦，那什么，有个叫叶谲的小子你知道吧？”高峻搓了把脸，清醒了。

林陌立刻接道：“知道，解欢我也知道。高峻，这案子你别查了，查也查不出结果的。”

高峻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了，嗑嗑巴巴地问：“你怎么知知知道解欢……啊，你调到轩辕去了？”他突然想起叶谲说林陌现在的军衔是少将，除了那个怪胎扎堆的神秘兮兮的轩辕，还有哪里会让林陌升得这么快？

“是，我现在是轩辕的队长。”

高峻沉默了一会儿，试探道：“那件案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线索？”

“高峻，保密守则你还没忘记吧？”

高峻火了：“不该问的秘密，绝对不问！靠，林陌，这是我管的案子！灭门惨案你知不知道！”

林陌叹了口气：“你多少也知道轩辕是做什么的吧？你想想我们会插手的案子，那能是一般人查得清楚的吗？别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了，就算你真的查到些什么，上面也会让你封口的。不，这么说吧，如果你能触及到真相，你自己都不会和别人说，更不会写上报告，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林陌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高峻的心沉了下去。因为家里的关系，他的确知道国安内部有轩辕这么个神秘组织存在，听说他们是专门调查处理一些非自然案件的，那些会被人斥为迷信的、被人当成外星人搞鬼，甚至是被当成鬼故事来流传的事件，都在轩辕的处理范围内。记得以前他还和林陌开玩笑，说如果轩辕的人一定都是道士和尚，必属装备是黑狗血和黄纸符、桃木剑。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轩辕和自己的关系如此之近，更没有想到过自己兄弟会成为“道士和尚”的领头人物。

世界真TMD奇妙。混沌的大脑里猛地蹦出这么一句话。

高峻也叹了口气：“真就不能管了？”

林陌沉吟：“我会向你们局里正式发一份文件，把这个案子接手过来，我们的人已经在调查了。另外，我知道你派人监视叶谲呢，把他们叫回来吧，叶谲没问题。”

“他是你的人？”高峻敏感地问。

“……可以这么说。”

“那解欢呢？”

“也是。”

“靠！”高峻也不知道是想骂谁，就是心里烦躁得不得了。

和高峻交往多年，林陌知道他的性格，安抚道：“等案子调查清楚，如果不违规的话，我会告诉你一个结果的。放心吧。”

正想挂断电话，高峻又结巴着说了一句：“那什么，你……你自己小、小心啊。”他不怕和罪犯打交道，但如果是神神怪怪莫名其妙的东西，那心里就不免打怵了，所以特意叮嘱林陌一句。

林陌的声音里终于多了点笑意：“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高峻握着电话在床上发了一阵子呆，才通知李梦刘安归队，自己下床洗了把脸就往局里赶，路上在超市里买了袋面包充饥。

林陌做事果然有效率，高峻到局里的时候，他已经让人把文件送过来让局长签字了。局长指挥着让人把相关的资料都交给那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高峻悄悄蹭到人家身边问：“怎么称呼？”

那个年轻人气质斯文，笑答：“童瞳。”

“你们领导……林陌……咳，你们平时工作危不危险？有没有特种大队危险？林陌他……”高峻问得颠三倒四。

童瞳先是诧异了一会儿，看了看高峻胸前的名牌，很快就明白过来，笑道：“你就是高峻啊，我听凌穸说起过你。你和我们头儿也是朋友？放心吧，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正常工作，危险是一定有的，不过凭我们头儿的本事，哪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

高峻挠挠头：“凌穸？你认识凌穸？”

童瞳笑道：“是啊，上次出任务我俩还在一个组里呢。”

高峻的脸黑了：“凌穸也是轩辕的人？她不是在念研究生吗？”

童瞳很惊讶：“她是在念研究生啊，这又不耽误出任务。诶？凌穸没跟你提过？”一副失言懊悔的样子。

高峻暗暗咬牙，一个两个的都瞒着自己，非得找机会收拾他们不可。

正在咬牙切齿之际，李梦和刘安回来了，刘安吵吵嚷嚷地说：“队长，怎么不让我们继续监视了？叶谲跟着解欢去医院了，我们刚查清楚，他们是去看望一个叫刘金平的小子的，那小子和解欢是哥们儿，在华觉酒店那个案子里受的伤……”

童瞳扯扯高峻，小声说：“看在头儿和凌穸的面子上兄弟提醒你一句，让你的人离解欢远点，他现在可是个定时炸弹，情绪激动的时候随时可能失控。可比武疯子恐怖哦。”

“他不是轩辕的人吗？”

童瞳嘻嘻一笑：“还在考察期呢。好了，再多说我就违规了。回见！”带着一堆资料，在众警察不甘心的目光里翩翩而去。

高峻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Chapter16 炸弹X绑架

这个世界总有很多事情没道理可讲，就算你把大英百科全书从头翻到尾也找不出个缘由来。比如说，高峻就没办法解释他为啥总想欺负凌穸，哪怕从年纪上来讲他比凌穸大应该照顾妹妹，从生理上来讲他是个男的凌穸是女的好男不能欺负弱女，从交情上来讲差不多从凌穸出生起就认识……

一边费力地思考着，一边顺手把凌穸刚削好的苹果抢过来啃了一口，看着凌空瞪圆了眼睛，高峻得出个结论：反正凌穸生气的小模样挺好玩的，不欺负白不欺负。

“嘿，有段日子没见这脸皮可越来越厚啦！想吃怎么不自己削去啊？”凌穸不乐意了。

旁边正和高母聊天的凌夫人回头说：“小穸，有你这么小气的吗？家里还差你几个苹果了？人高峻都多长时间没来了，你好意思？”

凌穸委屈：“妈，高峻他抢我削好的。”

凌夫人不以为然：“那你就再削一个呗。”

“凭什么呀？”凌穸抓起一只没削皮的苹果砸高峻，“他怎么不给我削呢？”

高峻接住，吭哧又是一口。高母批评他：“高峻，这是你不对啊，怎么能欺负妹妹呢。从小到大，什么东西都爱抢凌穸的，这毛病到现在也没改。淘气！”

最后那俩字的评语让高峻呛了一下，凌穸乐得差点从沙发扶手上滚下去，连连点头：“没错，淘气！忒淘气了！”

其实对于许久未见的高峻会在周日出现在自己家里，凌穸是很高兴的，只是她和高峻吵架拌嘴这种习惯的养成也不是一天两天，要是好好说话才觉得别扭。就像那只苹果她明明就是给高峻削的，可是绝对不会主动拿给高峻吃，得让他自己来抢，她爱吃的是梨子。

高峻从果盘里拿了一只梨递给凌穸：“话那么多，润润肺。”

凌穸白了他一眼，突然从腕表上传来震动，凌穸停下接梨子的手，往腕表上瞄了一眼，立刻跳了起来：“妈，高婶，我有事出去一趟。”

高母纳闷，凌夫人却见怪不怪。就见凌穸旋风式地跑上楼换了衣服，又冲下楼飞跑出去。高母奇道：“小穸这是干什么去，急成这样？”

凌夫人含笑：“可能是她们学校实验室有什么事吧，带她的那个教授常这样。”

高峻窝在沙发里啃着没送出去的梨，心里冷笑：“教授？恐怕是轩辕吧。”手机铃音突然响起，高峻懒洋洋地接听，下一秒钟就跳了起来，冲出凌家大门。

高母解释：“这孩子的急脾气大概这辈子也改不了啦，准又是局里出了什么案子了。也不知道将来哪家的姑娘能受得了他。”

两位做母亲的，脸上都在慈爱地微笑，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对望一眼，都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把话题转移到养生菜谱上去了。保密守则不仅刻在她们从事军职的丈夫、从事秘密工作的子女身上，同样也浸染在她们的骨髓里。

被暴徒劫持的学校，和高峻以前处理过的不同，劫持整间学校的暴徒没有枪支炸药，而且，只有两个人。

“两个人？没枪没炸药就能劫持一间学校几十名学生老师？”高峻皱起眉头，一边拿高倍望远镜往那间据说是暴徒和人质所处的计算机教室里看，一边问小冯。

小冯一脸茫然：“头儿，我也觉得这事奇怪呢。据报案的学生和老师说，那两个人会用灵弹。”

“啥？”高峻在自己的知识库里疯狂搜索，这灵弹是什么新开发的武器？

“就是说，他俩只是把手一伸，做出个要开枪的手势，然后，碰！”小冯比划着，在“手枪”的“枪口”上吹了口气，就像刚开完一枪吹散枪口的硝烟一样。

这番肢体语言招来了高峻的鄙视：“神经了吧？”

小冯耸耸肩：“我也不信啊，可是你看学校的大门……”

高峻接口：“嗯，像是用手雷轰开的。”

小冯呲牙一乐：“错，是灵弹。”

“边儿去！”高峻不耐烦地把小冯拨拉到一边，继续用望远镜观察。计算机教室在一楼最东边的房间，因为学校最近建了一个更大更新的多功能教室，所以里面的桌椅、电脑大部分都被搬过去了，剩下的都是旧得影响美观的桌椅和要被淘汰的电脑。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窗帘也拉着，据逃出来的老师说里面的空调已经坏了，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这间教室的温度肯定很高。

他不相信那俩暴徒真的是赤手空拳，肯定是那些逃出来的老师和学生太慌张没看清，也许是用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一类不容易引人瞩目的武器。正在心里盘算进攻的路线、狙击手潜伏的位置、人员的调动方案……突然有人轻轻碰了碰他：“高峻，这里交给我们吧。”

“童瞳？”高峻惊讶地看着打扮得如同白领精英的童瞳，在他身后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包子脸小青年和装不认识他的凌穸。

包子脸很开心地看着满脸惊讶的高峻：“高大哥你好，我叫鬼影。”

高峻莫名其妙地被他抓着手上下摇晃，勉强笑了笑，问凌穸：“这孩子够热情的呵。”

凌穸翻了个白眼给他。

鬼影笑眯眯的：“常听凌穸说起你。”

“哦？她说我什么？”高峻很感兴趣。

鬼影刚要开口，凌穸打断他的话：“现在是闲聊的时候吗？”

高峻看看板着脸的凌穸，拿不准她的严肃是因为进入了工作状态，还是因为不愿意让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就去问童瞳：“怎么解救人质这种事也归你们轩辕管？”

童瞳正在旁边的吉普车车盖上摆弄自己的电脑，头也没抬地答：“不管。不过那俩匪徒是异能者，这归我们管。”

高峻掏掏耳朵，怀疑自己没听清，但也知道不是继续追问的时候，见小冯在旁边贼头贼脑地张望，便招手叫他过来：“什么情况？”

小冯好奇地看看那三个据说是国安派来的人，小声说：“头儿，里面的人质有解欢。”

“解欢？”童瞳一下抬起头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冯看看他，又看看高峻：“他……这是他学校啊。”

童瞳很严肃：“不，我的意思是，他怎么会变成人质的呢？”虽说绑架者是异能者，可解欢也同样是异能者啊，这么不声不响的就变成人质了，说出去实在太丢轩辕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