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欢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松开，又握紧。

那人突然轻蔑地笑了起来：“你在害怕。”

他爷爷的，谁会不怕？一把不知道从哪个远古时代冒出来的断刀，在你身上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出现的时候连身体动作的指挥权好像都会移交给它，嗜血，杀戮，永无止境的战！消失的时候你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他的神经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不怕？

咬咬牙，解欢冷哼：“小爷又不是怕你！”

Chapter11 同一屋檐下

没错，解欢怕的是饮血天狼，可是不怕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东西的家伙。他手中刀光一涨，直斩向那个人影腰部。

饮血天狼的招式永远都是最直接最不留后路的，它好像只懂得攻击，不懂得回防，然而能在这样直接凌厉的攻击下抵御已经是件困难的事，更别说是还要还击了。

可是刀光才起，那个人影的拳却已经击上了解欢的胸口。不是很快，只比解欢的刀快了几秒钟，就是这几秒钟的差异，让解欢闷哼一声向后连退数步，一直撞在电视柜上才停下来，而他斩的那一刀已经落空。解欢抚着胸口一时说不出话来，感觉好像骨头都断了一样。

那个人影摇了摇头：“饮血天狼怎么会找你这样没用的灵主？真是可惜了。”

解欢勉强道：“可惜个屁！本少爷把你大卸八块！”大吼一声又冲了过去。

见解欢如此自不量力，那个人影冷笑一声，正想动手，忽然觉得背后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穿透，他惊讶地低下头，看到自己心脏的位置有一根白色的尖锥状物体突出来。紧接着，饮血天狼泛着血色的刀光已笼罩在他头顶。就像是一座灰尘堆就的人像被轻风吹散，从头顶开始，他整个人都碎成细小的碎片，扑扑簌簌的落了一地。

解欢也没料到自己这次会一击得手，一时愣住了，然后才看到叶谲正在对自己微笑。

平地里卷起一股风，吹得那些灰尘扬得满屋都是，呛得解欢直咳嗽。

静等灰尘落下，叶谲才问：“你来做什么？”

解欢瞪圆眼睛：“那你又来干什么？”

叶谲看了一眼解欢的右手，饮血天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方才他亲眼看到那柄奇异的断刀突然出现在解欢手中，他会怀疑那柄断刀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解欢顺着他的视线看看自己的手，手指屈伸，空无一物，莫名其妙地他心里竟然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你的伤……”叶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解欢打断了：“哎，你刚才用的什么武器？我怎么都打不着的那个家伙，怎么就被你一下子给钉住了？”

这小孩还是那么爱逞强，明明刚才挨得那一拳伤得不轻，偏偏硬撑着不许人提。叶谲淡淡一笑，避重就轻：“那只是个役鬼，不是真身，动如烟雾，所以你才打不着他。不过役鬼都有个致命的弱点，找到了就可以让他动弹不得，一举击灭。”

解欢猜测叶谲的武器大概就是当初在卡尔波看到的从他拳头里突出来的骨刺，这个东西也许和自己的饮血天狼一样，都是不想随便让人知道的，既然对方不肯说，那想必也不好意思开口问自己饮血天狼的事，他也就不再主动提这事，顺着叶谲的口气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那个役鬼的弱点在哪里？”

“直觉。”

真是够虚无飘渺的答案。解欢嗤之以鼻。

叶谲一笑：“好吧，再加上经验。”

解欢耸耸肩：“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叶谲看看被解欢破坏的门：“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刚才打斗的声音一定惊动了楼里的住户，也许他们已经报了警，很快就有人来了。”

解欢这才醒觉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忙要往门口走，叶谲一把拉住他：“跟我来。”闪身去了阳台。

白天做笔录的时候给居民们留了队里的电话，接到报警后直接就通知了正在小区里的刘安和李梦，等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岳惠家，看到的就是门户大开，满屋灰尘。阳台上的窗开着，风雨直往屋里灌。李梦奔上阳台往下看，雨中路灯发出晕黄迷朦的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被人拖着从六楼跳下来，又一路飞奔，就算是胆大如解欢也不由得心惊肉跳，以致于站在叶谲家里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叶谲这样满是秘密的人居然会带他回家！

叶谲指指自己的浴室：“你可以在这里洗一下，穿我的衣服。”

身上湿得实在不像话，解欢也不客气，直奔浴室把自己冲洗干净，换上叶谲的干衣服，自己的那身衣服被他直接扔进了垃圾桶。瘫在沙发上，解欢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自己整理清爽的叶谲倒了杯热水给他。解欢嫌弃地撇撇嘴：“我要喝可乐。”

“没有。”

“冰红茶。”

“没有。”

“那你这里有什么？”

“水。”

“穷酸。”解欢不屑地丢下两个字作评价，抓起杯子喝了一口，“烫死了！”

叶谲有些无奈：“你别喝那么急啊。”

解欢翻翻眼睛：“小禾苗给我倒的水从来都是温度刚刚好的。”

叶谲对他这种孩子气的控诉不预置评，自己也倒了杯水，靠在墙边慢慢地喝。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解欢耐不住先开口：“你去岳惠家干嘛？”

“想看看有什么线索。”

“那你发现什么了？”

“本来没发现什么，不过那个役鬼的出现或许会和真凶有关。”

解欢眼睛一亮：“真的？那真凶是谁？”

叶谲忍不住走过来轻轻敲敲解欢的脑袋，叹气：“空的。”

“滚！”解欢甩甩脑袋，在水珠溅上叶谲衣服之前，他已退回墙边，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干净自然。解欢翻了个白眼，道：“反正让役鬼来看情况的肯定是和凶手有关系的人，那现在役鬼被我们杀……嗯，搞没了，那怎么才能知道是谁派役鬼来的？”

叶谲喝了一小口水，说：“等等看就知道了。”

解欢茫然：“你是说，他还会再来？那我们要不要去岳惠家守着？”

叶谲看了他一会儿，说：“不用，守着你就行了。”

解欢指着自己的鼻子，很惊讶：“我？真的是冲着我来的？”

叶谲点点头：“现场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凶手派役鬼回现场总不至于是重温自己是怎么杀人的吧？而且役鬼看到你的时候并不惊讶，对你出手也是手下留情，没有要杀你的意思。我想，他可能会再来找你。”

解欢咧咧嘴，手指从鼻子上滑到胸口——刚才洗澡的时候他看见，那块地方已经发青了：“这还叫手下留情？亏本少爷是练过的，不然得让他打吐血！”

叶谲微微一笑：“如果他不手下留情，那就不止是吐血那么简单了。”

解欢怒：“本少爷今天状态不好，要不然，哼！”把擦头的毛巾往地上一丢，叶谲动作快，一伸手就捞住了，拿进浴室去洗。听着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解欢忽然醒悟，自己今天和叶谲的关系和谐得一塌糊涂，简直就像老朋友相处一样，这实在太奇怪了。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老实说，头两次见面给解欢留下的感觉都不怎么样。第一次，看到叶谲在追杀冰妖，那种杀气腾腾的样子实在让解欢没有法子把他当成好人。而第二次，叶谲虽然表现得很友善，可是简单几句话便将他和绅士他们的关系给打出了裂纹，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

可是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叶谲出手帮了自己吧，解欢竟然忘记了那种对他的抵触情绪。

这可不行！

解欢急忙端正自己的态度，等叶谲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一个板着脸瞪着眼的小老虎蹲踞在沙发上。“雨下得这么大，你今晚就住我这里吧。要不要吃点东西？”叶谲好像没看到解欢一脸阶级斗争的表情似的。

解欢很想持反对意见，但是外面打了个响雷，一道电光撕裂长空。解欢缩缩脖子：“我可不睡沙发。”

叶谲说：“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转过身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果然没记错，解欢和小时候一样，还是会怕打雷。

“饮血天狼的灵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窗外的电光将这浓重的黑暗撕开一道口子，椅背很高的木椅上坐着一个男人，在他面前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单膝跪地，低着头，姿态十分恭敬。听到男人的问话，身形瘦小的男子尖锐的嗓音回答：“是的，的确是饮血天狼的灵主。可奇怪的是他的力量非常弱小，饮血天狼的威力完全无法发挥，否则他开始那一刀不仅可以毁了我的役鬼，就连我这个不在现场的牵线者都会被震伤。”

电光消褪，黑暗重新吞没了这两个人。

笃，笃，笃……

男人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扶手，半晌才缓缓地道：“饮血天狼乃东方之战神，它选择的主人不可能是平庸者。虽然这个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是能有灵主加入，必然是如虎添翼。要想办法拉拢他。”

“是。除了灵主之外，还有一个人，可是他隐藏得很好，在他出手之前我通过役鬼居然没有发现他。而且他出手的时机掌握得也很好，快、准、狠，连他的脸都没看到，役鬼就毁掉了。”

“这个人一定在灵主身边，找到灵主就能找到他。如果可以，就让他加入我们，如果不行，而他的存在又防碍到我们的话，那就杀了他。”

“是。”

Chapter12 我看好你

常禾看着在叶谲家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解欢，被子早就踢到了一边，怀里抱着枕头，T恤睡得揉皱了卷上去，露出一截柔韧的腰。他轻声唤道：“少爷。”

回应他的是解欢幸福的小呼噜。

站在卧室门口的叶谲说：“时间还早，让他再睡会儿吧。我买了早点，一起吃？”

常禾很不好意思：“真是打扰了。少爷他有点不拘小节。”早上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解欢又失踪了，慌慌张张地打解欢的手机，结果却是叶谲接的，这才知道解欢居然半夜三更跑到别人家里来了。来了之后更觉得惭愧，解欢大大咧咧地霸占了人家的床，身为主人的叶谲却是在沙发上睡的。

叶谲吃东西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很珍惜的样子。常禾耐着性子拖着时间，可是自己的那一份早餐吃得还是比叶谲快得多，无事可做，又不好意思盯着人家吃东西，便没话找话：“你是不是胃不太好啊？”

叶谲喝了一口豆浆：“没有。我平时吃饭慢，是习惯。细嚼慢咽可以促进食物的消化和吸收，还可以保护肠胃。”

常禾有点迷糊地点点头，随口应道：“是啊，细嚼慢咽是个好习惯，有利于……嗯，长寿。”不过，也没有慢到他这个程度的吧？等叶谲吃完了他才发现，其实叶谲吃的并不多，食量才是自己的一半。

叶谲把剩下的食物放进冰箱，清洁碗筷，什么都不用常禾动手，他做得又快又好，就像经常都在做家务一样。想起自家那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少爷，两相对比，真令常禾唏嘘。“我家少爷长这么大只洗过一次碗，结果洗洁精放太多，弄得整个厨房都是泡沫。”那次是常禾的生日，解欢挽着袖子声称要让常禾休息一下，结果害得第二天常禾的工作量大增，光是整理厨房就花了半天时间。不过，心底还是有些感动的。

叶谲笑笑：“他的生活环境不要求他会这些。”洗净手，给常禾削了只苹果。

常禾感动，瞧瞧人家孩子，多懂事啊，自家少爷只会把苹果砸过来，然后吩咐：“小禾苗，削皮，切块。”他此刻完全忘记了叶谲追杀冰妖时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怎么看叶谲都像是个纯良无害的十佳少年。

等解欢伸着懒腰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数落自己糗事数落得眉飞色舞的常禾，和坐在窗台上微笑着的叶谲。

“……结果别提多丢人了，还没等到站呢他就要下车，公车司机不给停车，他就嚷着要投诉人家。”常禾的嘴一下被窜过来的解欢给捂住了。

解欢涨红着脸，恶狠狠地威胁：“再说我就扣光你这个月的奖金！不，连年终奖一起扣光。”

常禾双手合什做求饶状，解欢这才放开他，抓抓乱七八糟的头发，眼睛东瞅西看就是不瞧叶谲：“那什么，谢谢啊。”

连道谢都说得像是在挑衅。叶谲微笑：“不客气。”

解欢叼着个包子满屋转悠的时候，不速之客来访。

高峻黑着眼圈，满眼的红血丝，冲着解欢就过去了：“昨天晚上闯进封锁现场的人是你吧？干什么去了？”

解欢被他的气势汹汹吓了一跳，差点被包子噎死，赶紧到处找水喝。常禾不高兴了：“高队长，你一大早跑到别人家里来就是为了让我家少爷为他没做过的事情负责么？我想王律师会很乐意和你好好谈谈。”

捧着水杯猛灌的解欢刚缓过口气来，有点心虚地瞄了常禾一眼。

高峻冷笑，指着解欢对常禾说：“昨天晚上，我的人接到报警电话，说从现场传出打斗声、说话声，我的两个兄弟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发现有人破坏了门上的警戒带，客厅里一片狼藉，阳台的窗户开着。然后，今天早上我们的人在门口采集到了新的指纹，很不巧，正是属于你家少爷的。”他故意把“你家少爷”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常禾很谨慎：“这里是私人住宅，如果高队长想问些什么，我想应该还是等律师来了再说比较好。”

高峻故意环顾一下四周，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是站在哪里似的，盯着窗边的叶谲道：“对，私人住宅！我记得这间房子的主人昨天才跟我说过，他和你家少爷不熟。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嘛。”

叶谲在那双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十分平静：“是不熟，现在也不太熟。不过高队长你也知道，岳惠是解欢的同桌，他对岳惠的不幸耿耿于怀。所以，虽然白天的时候我向他解释过我对这一切并不知情，可是他晚上还是又来找我，希望我能回忆起什么对破案有帮助的线索。因为外面下着大雨，我总不好让他就这样回去，所以就让他在这里住了一晚。”

“哦，那解少爷是几点钟过来的？”高峻的目光移向解欢，“少爷”俩字让他说得讽意十足。刘安和李梦一直监视着这里，他们可没有看到解欢是什么时候来的，除非是在他们赶去现场的时候解欢进来，可是那时间也未免赶得太巧了。就说解欢是从现场跑来叶谲家的，时间也能对得上。

解欢眨巴眨巴大眼睛：“我没看表，不知道是几点。”

“下午？傍晚？晚上？雨下得正大的那会儿？还是打雷的时候？”高峻很和气地排列出数个答案。

解欢犹豫：“大概是八点多，要不就是九点？”眼睛瞄向叶谲。

高峻亲切地说：“好好想想，到底是八点还是九点。”

“呃，九点吧。”

“那解少爷是怎么来的？坐公车？出租车？不会是自己开车吧，我记得解少爷应该还不到拿驾照的年龄。”

“我……坐出……”

“他走路来的。”叶谲打断了解欢的话，如果解欢说是坐出租车，那高峻接下去就会问是哪家公司的车，什么颜色，司机长什么样子，打车费是多少……解欢就只能继续说他漏洞百出的谎言，最后被高峻抓住关键点一举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