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 下——繁华落地
繁华落地  发于:2014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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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心中要何等的坚定才能把自己的主神识打败了,然后切割掉啊?青君不理解他那种轻描淡写的解释,从来没有神做到过啊,那种决心坚定的要能把世界毁灭吧。

“那你没被魔兽吃掉?你连一点点灵力都没有。”

“我压根没与他们正面相撞。”凤行回答,“我把封印都开了,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从封印里撕裂出来,我便先来了。”

青君被骇到了:“你把封印全部都打开了?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一群神经病吗?他们会毁了世界吧?”

谁坐牢做个上万年都会发疯的,出来肯定脾气不太好,如今出来,还不知道怎么血洗五界呢,那都是一群上古魔兽啊!

“知道啊。”凤行很淡定,“所以在放他们出来之前,我先与他们做了交易。”他指指手臂,虽然那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我与他们做了血的契约,我放他们自由,他们为我所用,你知道的,他们被关押了千万年,早就无法忍耐了,只要是能出来,没什么不肯干的,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我的交换。”

青君与青君一起瞪着他。

“干什么,我看起来很像是傻瓜吗?弱智儿童欢乐多的?”凤行冷哼,“或者你们以为我是雷锋?我慈善又大方,跋涉万里去归墟,吃掉我属于神的部分,去违背天界跳跃,残杀神兽,只是为了做好事将它们放出来,给他们放个风,做他们的假释官?天呐,原来我居然是这样的好人吗?”

“你到底对于你得到的力量有没有概念?”临花大叫,“那是一批上古魔兽啊!”

历代魔君都想把他们弄到手,有了他们,力量才是无敌的,那也是天界的底牌,可是现在,它们居然全部都归凤行了!

“没有。”凤行也很焦虑,大叫,“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概念啊,我是一个人,做过皇帝,做了三年就厌倦了,你觉得还有什么绝对的力量能吸引我啊?我他妈的为什么去干这种事情你不知道啊!”

“一千三百二十年!”他说,眼睛通红,“我一个人!一个人!那地方连活的生物都没有,没有人没有神没有魔,甚至我想找一个草履虫都没有!我一个人在那鬼地方坚持了一千三百二十年,每隔十年我会上岸一次带点吃的,然后又回到那地方!我不跟任何人联系,我不与任何人讲话,我把身躯锻炼到最好,在海底搞炼金术,我闯进归墟,把它们放出来,你到底有概念没有!”

归墟隔一千多年会自动开一次门作为循环,他可能在那里观察地形,等待时机,记录风向,调查看门神兽的特性,他在那里埋伏了一千多年,等到了机会,青君听他这么说,觉得换成自己都要崩溃了。

那样漫长的一千年,连微生物都没有,只能靠自己的信念坚持下来——而他知道,其实根本没人盼着他回来。

他打了个寒噤,觉得临花的话十分废话,再弱的小白兔,哪怕是一只蚂蚁,从归墟里活着出来后,也变成了神龙恶魔了,他才是临花说的那类,不是有着大善就是有着大恶。

因为心思太坚定了,不会被任何东西干扰,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是却能坚持到最后。

凤行看着他们,表情十分奇怪,他眼睛红了,大概是十分难受的,可是他的表情很镇定,像是无悲无喜的瓷娃娃:“你知道整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的感受吗?我每天自己跟自己讲话,怕我忘了怎么说话,我每天都要告诉自己,我是目的,我说我不能后退,你们都在等我——虽然其实你们都知道,我其实是送死的,你们压根就没希望我回来——所以我要努力!然后我回来了,之后呢?回来之后不是你们迎接我,是一大队洗尘军来杀我,如果不是我得到了些力量,我早就被杀了!”

“我已经一千三百二十年没看到他了!”他轻声说,“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对了五百年,你知道是多久吗?五百年!我熟悉他就像熟悉我的手脚,然后我一夕间什么都见不到了,我不能联系他,甚至不能想他,我不敢回忆,我怕回忆太多,我太孤单然后崩溃了!”

归墟的时间是曲线行驶的,漫长的无边无际,魔界的一百多年年,于归墟来说,已经是上千年了。

“我见不到他的日子,已经比见到他还长了。”他轻声说,很是绝望,“我四岁认识他,他陪我到二十三岁,之后去魔界,他陪了我五百年,我们相处了五百二十七年,而现在我们分开一千三百二十年了。”

临花不知所措,凤行笑了一下。

“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他指指地上的一堆东西,饶有兴趣的,“我带了很多零食啊,你们谁给我讲一下你们故事啊。”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清瘦秀气,一张脸下颌尖尖,眼睛里一片水汽,就这么往地上一坐,干干净净的像个小孩子,清爽的很,笑起来甚至还有两个小酒窝:“反正一时半会我们也不会出去了,那就讲讲故事吧,我的完了,轮到你们了。”他指指临花,又拆了一包薯条,“说实话,我还真想象不出来你谈恋爱的故事,给我讲讲吧。”

临花与青君对视了一眼,嘴角都跳了一下。

“好久没有生物跟我讲话了,讲讲吧。”凤行哀求,声音很轻很轻,“讲讲吧。”

89 寄馀龄

“可是我不想讲。”青君还在思忖着说些什么,临花却干脆地拒绝了,神色冷淡,“那是我的故事,不管好听不好听,你都未曾参与,那么听了又有什么意思。”

凤行眯起眼睛,他的眼睛很大,眨巴眨巴的时候特别像小女生,可是他眯起眼睛的时候,却有种疾风暴雨般的威严。

他与临花两相对望,互不妥协,一者尖锐,一者嘲讽。

“如果你特别想知道他的情况,我可以讲给你听。”临花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可是那手势毫无诚意,“他做了魔王,越做越好,他长了一张政治脸不是吗?天生喜怒不形于色。别的嘛,如果你还有小细节想知道的,你可以把回逆的通道打碎了,我知道你现在可以。”

他直视凤行,带着怜悯:“没什么你回得去回不去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回去,将他弄到手,凤行,你现在握有整个世界的力量。”

“他妈的。”凤行听他说了一通,把眼神收回来,心虚地笑了笑,从那一堆东西里巴拉出香烟,点燃了一根,“你又偷听我心声了是不是?”

“你对我设起心房我就听不到啦。”临花道,“如果你既不敢回去,又想知道更多,不如我们来交换。”

“交换什么?”

“告诉我,在抵达归墟的时候,你是怎么穿越天地线的。”

凤行一愣,脸色瞬间变了。

他原本是在怡然抽烟的,嫋嫋的蓝烟里他蜷缩成一团,T恤牛仔干净皮肤,像个小孩子,小脸上满是无聊,可是他脸色变幻的那一刻,青君清楚地感觉到了空气里胶质流动的黑影。

他杀了长右,得到了归墟的认可,他实实在在的获得了力量,那种力量之强甚至能物化空气,而他的情绪甚至能感染周围!

“你怎么知道的?”

临花一言不发,只是怜悯地看着他。

“其实没什么。”凤行呆了一下,缓缓地笑了,似乎很无奈,“真的没什么,已经那么久了,我已经习惯了。”

临花拍拍他的肩膀,手上黏了一片黑漆漆的阴影,那是凤行情绪带来的黑暗,它们在临花的手上嘶嘶作响,像是蛇类一样开始咬噬:“我要去尿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刚尿过。”凤行道,被他无端拍了两下,也没有生气,只是很快就避开了这种怜悯式的安慰,朝空气里的黑影挥了挥手,“回来!再说我们什么时候好到要一起去嘘嘘了,还是说你没人在身边帮忙吹口哨尿不出来?”

粘附在临花手上的黑色物质像是蠕动的虫子那样,慢腾腾又东倒西歪地回到了凤行身后,半天才慢慢消失。

他刚得到力量,那力量太庞大了,他还没有完全消化掉。

青君被震慑的无以言语,那样古老的力量啊,昔年只有女娲盘古他们有。

“我尿不出来的时候不多。”临花道,“其实也没什么的,既然你已经出来了,好歹也是有人惦记你的是不是?”

“是啊。”凤行道,“我有过一个哥哥。”

青君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他看得出他们的严肃,于是他没有问什么。

“其实我一直记不得他叫什么,你知道的嘛,临水过去帮我,我抢了他的皇位。”

“与他无关。”青君插嘴,“你是帝星,身来就是荣华富贵的,不管你是废柴也好还是天才也好,你都会成为皇帝,最多就是昏君和千古一帝咯。”

凤行没有听他的话,只自顾自说下去:“那会儿我还不是太子,他才是,后宫倾轧,他算是半个牺牲品吧,父皇为了巩固地位,娶了他侄女。”他露出一个嘲讽地笑,“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近亲结婚容易出事,所以他是一个傻子。”

所有的孩子都是全须全尾的,只有太子是个傻子,而且因为是中宫所出,出生便是嫡子太子,等看出痴呆端倪已经是两岁之后了,皇帝丢人丢到了全国。

那个傻子总是拽着他的袍子,小心翼翼地喊:“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你陪我玩吧。”

他太傻了,他不知道,他才是哥哥。

他也不知道,他是嫡子,所有庶子见到要恭敬叫殿下的,庶子安可欺嫡啊。

他总是跟着他,因为皇子里只有凤行比他小,他拽着凤行的手,哭哭啼啼地叫哥哥,宦官拉不开,一拉他就死劲地哭,哭急了还会吐凤行一身,又恶心又讨厌。

“他比我大三岁,我去斑斓山那年,他已经二十六了,可是依然傻的像三岁。”凤行说,看了看手指,“我要走,他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非要跟我去。”他露出嘲讽的笑容,“我是去魔界啊,他怎么跟过去,所以他虽然闹,我也没有管他。”

他做到了皇帝,那些年太子是傻子,庶子抢位抢的发疯,凤行登位的时候,兄弟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倒是太子因为天生愚笨,活了下来。

傻人确实有傻福的,凤行便封他为福王,又觉得他实在可怜,连封地都没让他去,让那个傻子住在皇宫,天天早上能去拽他的衣袖叫哥哥。

那么那么久了,他总以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甚至都不记得他曾经喜欢过一个人类,为了那个人类他甚至甘心去了魔界。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柔软地存在你的心底,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入侵你,然后毁了你。

“他跟着你到了魔界?”

凤行哈哈大笑:“是啊,他是一个傻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他居然爬进了通道,一路跌跌撞撞跟进了通道,他死在入口处嘛,被一个小狐妖吃掉的。”

“只有他吗?”

“只有他啊。”

“他想必爱你的厉害。”临花喃喃自语,“他是一个人,被吃掉后就剩了那些感情吧?这么多年,那些感情都没散,还能将你放出天地线。”

“是啊。”凤行低眉顺眼,“他给我留了一个琉璃球和一盘豌豆黄,他自己喜欢吃那玩意儿,总以为我也喜欢吃,他到死都记得。”

“这样么?”临花拍拍手,“那也不错了,天地间还有真正惦记你的人是不是?”他缩缩肩膀,“我总是梦想,有一天能有一个人为我哭一场,是真的那种哭啊,然后痛痛快快地死去,多好。”

“你也曾经深陷噩梦拔不出来吗?”

临花神情淡淡的:“凤行,你是个纯粹的人。”

“我一直是个软弱的人啊。”

“你长大了。”临花说。

凤行一愣,旋即抗议:“说的你好像是我老爹一样。”

“可是你好不容易长大了,却又要你送死,会不会很残忍?”临花说,表情奇怪,“你觉得呢?”

“不会啊。”凤行耸耸肩,“你养一只猪,虽然只是东喂一勺子,西给一棵草,可是你起码赋予了它一次生命,然后等到它长大了,养的白白胖胖了,自然是要宰杀吃掉的,否则难道还要养着它一辈子?”

“有道理。”临花点头,又想起什么,“喂,什么叫赋予生命,说的好像我是母猪,你是猪仔一样。”

“就算真要比喻,母猪也是临水吧?”凤行道。

临花没有接茬这句:“可是那猪已经进化到了恐龙了,你觉得主人还能宰了他么?”

“可是对猪来说,最幸福的时候,还是那时候潦草躺在猪圈里,让主人喂食的时候啊,虽然知道可能以后会被宰杀,可是起码那段日子很快乐啊。有时候本质这东西其实很倔强的,你以为已经变了,可是它还在那里,它的心里,依旧觉得在满是泥浆猪粪的猪圈里打滚比睥睨世界来的愉快,并不是谁都喜欢高高在上的屠戮啊。”凤行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喜欢做猪猡?”

“喜欢啊。”凤行站起来,神色淡淡的,“可是有时候也会有些很任性的宠物啊,比如说,既然主人不要它了,那么就大家一起毁掉吧,那样就都在一起了。”

临花耸耸肩:“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恶心。”

凤行唔了一声,青君等着他说什么,却没有下文了。

“我意思是看到你,觉得我自己恶心。”临花也站起来,抻了个懒腰,“你是唯一一个我能完全听到心声的人,心里没有任何秘密啊。”

“大概因为我比较蠢吧。”

“是啊。”临花淡淡说,“傻逼透顶。”

“那傻逼我要去睡觉了。”凤行说,细细地笑了一笑,小梨涡浅浅的,“那祝你们嘘嘘愉快咯,轮到我死的时候叫我。”

他张开双臂,像是喝醉了那样拥抱天空:“要结束了,我真高兴啊。”他哈哈大笑,皮肤一层温暖的白光,小脸上满是兴奋,“我突然很想再吃一盘豌豆黄。”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凤行蹦蹦跳跳地走了,似乎真的去睡觉了,青君忍耐住性子,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过河拆桥啊。”临花道,“谁能真正把魔兽都留下来呢,它们于我们来说其实也很危险啊,用完了我们就要杀掉它们啊,否则如果以后凤行疯了怎么办?”

“什么?”

“凤行是要死的啊。”临花很淡定,“那么多魔兽呢,定了契约的话,饲主死了,魔兽也就会死了吧。”

“他这样的力量,谁能杀了他?”青君不相信,想起刚才那些物化的情绪。

“他会自己去死啊。”临花理所当然地说,“他跟我一样,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啊。”

“什么?”青君只会说这句。

“穿越归墟的时候,那里是极致的虚无啊,你会觉得回到了空茫。”临花干巴巴地解释,“就类似于沉迷梦中无法自拔吧,嗯,那种时候,就需要有人叫你起床咯,否则你无法从天地线里起床。”

“叫你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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