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 下——繁华落地
繁华落地  发于:2014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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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碧水君,说的心平气静,临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要说他勤奋刻苦所以天道勤酬之类的话呢。”

“在一个平台上,勤奋点的自然更拔尖,但是不在一个平台上,再勤奋也是枉然。”他指了指临花身后的,“你见过这货修炼吗?见过他努力吗?他浑浑噩噩的,照样光耀四海。”

临花回过头,青君面无表情,好像他们评价的不是他,那些话都与他无关似的。

从昨天开始,青君就没有再说过话了,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阴谋,一脸严肃的样子,好像天要塌了似的。

“这可不是么?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精英,算了,精英督战,我来解决吧。”临花张开手,一朵白色的小花绽放在他的指尖,他咳嗽了两声,透明的小花战栗了两下,陡然谢了。

花儿碎的纷纷如落灰,在清风中飞扬,落地成絮。

临花静默了两秒,吐出一口血,再一朵花绽放出来,这次却不再是绽放在他指尖,开到了他的眉梢处。

爱之花谢了之后,他就再也开不了花了,他曾经一度以为,他是被拒绝了,可是现如今,它居然又开了。

他摸摸眼角,看着凤行同情又骇然的眼睛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不开了呢。”

血红的花蔓延下来,狭长细小,中间一点点米珠大的蕊心,他用力摩擦了一下,看了看指尖上的红,叹了一口气。

“这么骚包的红,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最后一朵血之花终于开了。

从此以后,血战不竭,反复至死。

“其实挺好看的。”凤行安慰他,“比白色的好看多了。”他说的实话,临花眉眼端庄,一旦有点儿什么花俏的东西就显得特别妩媚,那种英武里夹着的薄薄媚气,怎么看很风流。

“可是我是男的,要好看干什么?”临花大怒,“非要有这个,我还是喜欢黑色的那朵。”

开黑色那朵的时候,他正在人间,那会儿他还和青君交好——起码表面上交好,他不能说那段岁月是最美好的,但是总是忍不住想起来。

其实真的可能也没有那么美好吧,因为要四处吞食恶灵,满世界奔波,可是回忆起来,好像就是很高兴,执着地相信那时候他是非常愉快的。

记忆这东西很会骗人,特擅长美化,可是如果没有这些美化,回想起来多么的空白啊。

“开都开了,要不你买个OK绷贴上。”凤行不负责任地建议,“或者拿刀切个口子算了,说来你常打架,身上一个伤疤都没有,你不觉得羞耻么?嗯,那可是男人的勋章啊。”

“都是勋章才可耻吧,通过惨胜才能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什么好骄傲的。”临花随口胡扯,花朵开在眼角,像是沸腾的开水烫的他浑身难受,他知道那是烙印开了,那种疼痛让他焦躁,可是他不能叫出来,于是便只能通过胡扯分散注意力。

他捂住眼睛,烙印在他后背,他很想用手去碰一碰,可是他知道,碰了也没有用,只有那个烙印烫到了他灵魂上面,契约才算完成。

司花掌水的都要付出代价,你有了那些灵力,就要献出你的灵魂,临花从来搞不清那些太古魔法,他只模糊知道,这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毕竟他承受过太多次了,只是每次都让他受不了。

大概是少年版的凤行真的太像儿童了,或者青君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太闪了,总之他捂起眼睛的那刻起,先前还在忍耐着的小妖便忍耐不住了,各种蠢蠢欲动。

一个王族,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消灭,称什么王族呢,正常状态下,随便一个王族都能消灭一个城市,临花烦躁地想,他很疼,疼的很想干点什么,这些小妖们就在找死。

但是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杀他们,倒不是什么生而平等之类的破观念,他只是单纯觉得那样会难受。

小妖大概也有亲人情人什么的吧,想想总有那么一个人在家里等小妖,像他一样坐在屋子里等青君,而等待的人等不到该多伤心。

他记得那夜将离坐在湖畔的眼神,失去的痛苦能让一个小妖杀了肥尾,那种极致的痛苦膨胀在将离眼里。

等不到小狐狸,所以他的世界从此以后再无欢喜,想想就觉得萧瑟啊。

那年他在田埂上唱歌,青君去买东西,他想中午可以煮肉汤喝,然后青君就被大兵打死了。

哪怕蝼蚁,都有蝼蚁的悲哀吧。

“滚开。”

他们越靠越近,将他们包围起来,临花直起腰,打算先揍几个蠢货,然后再找个地方让烙印打完,但是他还没有开口,便听到那个从昨天起就哑了的声音。

浅红色的火光冒出来,像是浅色的烟花爆炸在空气里,有种血腥的美,临花迅速放下眼睛,红色的细末子像是初雪一样纷纷扬扬。

“我说了后退,你耳朵聋掉了吗?”青君缩回手,懒洋洋地抱怨,他的指尖冒着青烟,外围一圈小妖已经化成了粉末,余下的小妖潮水一样的溃败了。

“哇哦。”凤行惊叹,“果然是精英!”

“为什么你每次杀妖怪的时候都这么利落,轮到你对决的时候,你就一副我是弱受,我什么都不会你要保护我的架势。”临花喃喃自语,他原本想出手的,但显然他动作慢多了,甚至还没来得及伸出手。

“你不想杀他们。”青君沉默了一会儿,“我无所谓。”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杀了几个,震慑一下,他们就识相了,比前赴后继的送死更好。”青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着脸看慢慢逃掉的小妖,“同类残杀总归不舒服,换成我无所谓。”

临花皱起眉头,用力按了一下背脊,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样的青君不对劲,他以为只是争吵后的短暂不搭理,但是这个青君显然很奇怪。

虽然他喜欢青君,但是他也得承认,这个神仙从来不会体贴的,而且还能是如此的换位思考法的体贴,他对此从来不在乎,这就像你不能指望有一天猪突然温柔唱起了歌,但是今天显然不对头。

“你怎么了?”

92 是前生(上)

汗水爬上额头的时候,青君才发现人间已经到了夏天了,他碰了碰湿漉漉的额发,等了等才开口。

“我们在躲什么?”

临花正在挑衣服,贵族风范十足,夏尔凡的全套,BRUNO MAGLI的鞋子,他坐在那里看杂志,而调香师在给他配香水。

“他们要掐架,我们又玩不过他们,难道不该跑路吗?”临花带了墨镜,遮住了琥珀色的眼眸,隔着一层漆黑的墨镜瞄了他一眼,“你打算一会儿就穿这玩意儿跟我去吃饭?”

青君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这种神魔还要花时间去穿衣服,但是临花格外坚持,他也不好说什么,虽然他明显记得,以前临花分明不太注意穿这类的。

“在人间难道比较安全?”

“去换衣服。”临花挑剔地看着他,指了指衣架,“如果不相信我,你可以滚蛋。”

青君抿了抿嘴,看了临花一眼,乖乖地去拿了衣服,只是进换衣室的时候,他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带我,我随时可以滚蛋。”

他关上门的瞬间,临花手上的杂志正砸过去,那一瞬的发力太过剽悍,门板碎了一个大洞,书籍落在地上,临花与青君隔着一扇破裂的门两两对视。

“那你就滚吧。”临花一字一顿地道,他很少这么气急败坏,这次却气得要命,如果不是有惶恐的人类服务员在,他恐怕就要上去拆房子了。

他们刚刚到达人界,在魔界的那场谈话相当不愉快,因为无论他怎么逼问,青君都不肯说怎么了。

凤行显然不是好的调停人,居然建议他们俩打一场来决定交代不交代,临花虽然觉得这主意很龌蹉,但还是同意了,但青君却死活不肯。

血之花不会无缘无故地开,青君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便体贴,临花抓住他的手来人界的途中,才发现青君玩了什么花样。

“我不需要那东西!”临花恨恨地,“要是捅死你我能满足了,我一早就满足了。”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蹲下去收拾东西,青君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高昂奢侈品,慢吞吞地回答“我又不是为了满足你。”

血之花开了,非常简单,因为青君夜里不知道在房子捣鼓了什么,临花猜可能是去回忆了,然后想起了怎么开花。

太古订下的契约,每开一朵都要引子,有时候是一场杀戮,那可能是斗之花,有时候是一场心动,那是爱之花,有时候是一霎的欲望,那是淫之花,但是血之花要开,需要的却是一场挑衅。

皓灵天帝在掌花方面其实比临花还好,他才是掌花的祖宗,只是因为觉得这玩意儿太花俏了,更喜欢拿大刀去砍,但是显然他的能力还是有的,捣鼓了一晚上,居然顺利把临花的血之花催发开了。

他曾经试图让临水帮他开一次血之花,可是却被拒绝了,这次青君顺利开了,却不得不让他郁闷。

“我怀疑你有病。”临花喃喃自语,看了看手腕上透明的契约线,“你明明知道我杀不死你的。”

“这次可以了。”青君迅速回答,“不是你杀,是花。”他给临花解释,“只要你的杀意够浓,灵魂够炙热,你可以命令它杀了我。”

太古留下的花种,临花从来没搞清那是什么玩意儿,但是他清楚青君讲的是真的,因为他曾经那么干过。

只要你放弃更多的灵魂和热情,花朵会无限制地满足你的要求,直到你完全被它吞噬掉,成为它的一部分。

“哦。”

青君再次用力点头,好像在说,没错,就是这样,只要你真心实意地想杀死我,这次你就能动手了。

早先你早点愿意跟我契约,我肯定把你杀了,这会儿你再愿意让我杀了,还有什么用?

临花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有点无力。

最悲伤的是,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最后,他还以为,其实你是想杀他的。

虽然他有时候也确实想杀了青君就是了。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踢踢沙发,服务生训练有素,一点点也没有被他们不知所谓的谈话惊到,居然以最快的动作收拾好了动作带着青君去别的房间回衣服了。

“我在外面等你。”他说。

迈巴赫平稳地开着,临花甚至不用看前方,低着头在手机上收蘑菇,他的头发留的有点长,甚至连眼睛都遮住了。

“帝……帝座,帝座。”一个毛团子小小声地叫,可怜巴巴地抖成一团,他一靠近青君,就开始炸毛,连话都说不周全。

“我都忘了你还是天帝!”临花稍稍抬头瞄了一眼团在座椅上的毛团子,“不过你不觉得你这样的下属太丢人了么?”

这是一只云豹,连乳牙都没换,青君甚至怀疑它都不会变形呢。

皓灵帝君甚少在天庭,帝君府便也没什么小仙,青君也不爱进进出出的小仙童,但是他恍惚记着,按照划分,自己阶下怎么着也该有一两百小仙的,有些甚至位阶还不低,如雨师风伯天枢等,怎么如今会派这么个乳牙都没换的小豹子来。

当然,天界压根就不该派神仙过来。

“帝……帝座。”毛团子瑟瑟发抖,又叫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青君,它是刚刚被捡到的,那还是因为它趴在车轮上,临花开车门的时候看它可怜,一把拉下来的。

“大帝对你够意思啊。”临花随口感叹,“你看我都被通缉了,你丫挺的居然还没被废除封号。”

堂堂四方天帝之一,从来都只爱瞎晃的,一年中绝大部分都在人间,临花都忍不住佩服大帝,能够忍受青君尸位素餐这么久还不爆发。

“那是因为废除封号算是小惩戒,等着送我上斩神台才是真惩罚。”青君随口回答,指尖动了动,“你是哪个座下的?”

小云豹牙齿咯吱咯吱作响,颤抖着回答:“帝座座下的。”

“哪个帝座?”

临花再次挑眉看了一眼这边,跟青君混熟了,好像就不太容易记得其实青君位阶很高,他的感觉里,好像就没见过青君的什么下属。

“皓皓灵……皓灵帝座。”

青君沉默了两秒,临花猜,他一定是想捏死它,因为连自己都有这种欲望了。

“我不记得了。”青君冷淡回答,“看你年纪不大,是哪位童子收的?”

他离开天庭太久,对他府邸里的下属毫无概念,当然他在天庭的时候,他也不太记得住,唯一值得琢磨的地方是这小云豹怎么找到他的。

“您……您收的。”

小云豹战战兢兢地回答:“帝座不记得了么?一千年前您在出出……出云山捡……到我的。”它小心翼翼地提醒,“您说要将我送……朋朋友的。”

送朋友这话太惊悚了,临花又抬了一次头。

“哦,是你。”青君眯起眼,似乎终于想了起来,慢吞吞地回答,“我一千年前带你回府邸,你一千年后连乳牙都没换?”

青君不说还好,一说小云豹就开始哭哭啼啼,并且是那种哭坟的伤心,杂七杂八地说了一通。

“你是说,你早就离开天庭了?”青君斜了它一眼,被它哭的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才听到重点,“哦,对,我当年给你打过奴隶印记,你能找到我。”

临花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前方,转弯进入一条小路,在此之前,青君一直对这个行程漠不关心,现在却皱起了眉头。

“你要去哪?”

“你家。”

“什么?”

“你父亲啊。”

“什么?”

“你从小到大,克死了很多人是不是?”临花避而不答,反倒说了点别的。

青君点点头。

“你不觉得奇怪吗?”临花收着蘑菇,蘑菇们离开泥土时啾啾的声音在车厢里此起彼伏,像是一场嘲笑,“他为什么能活着。”

“什么意思?”

临花轻轻地叹气:“我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机扔到一边,“我只是觉得奇怪,或者他有什么别的本领我们不知道吧。”

他们去了魔界近三十多天,人间已经近四十年了,这么算来,他父亲已经九十几岁了,青君甚至不能相信他父亲还活着。

他对父亲的记忆,总是那一柜子的道歉信,每个星期一次,一次七封,用大牛皮纸包着,他不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因为他从来没有拆过,不过他大抵想的出来。

他少小离家,他父亲从来没管过他,那会儿他甚至还没有成年,而等到他功成名就的时候,他父亲才想着道歉挽回父子情,也太可笑了。

“有又怎么样?”青君硬邦邦地道,有点嘲讽,“难道你觉得他能比我厉害?”

“我哪里知道。”临花不看他,开始转弯,他分明没有去过青君家,这个城市也已经过了三十年了,可是他熟门熟路。

“是啊。”临花随口回答,“已经四十年了,他今年九十多了吧?可是他还活着,我没算错的话,他活的还很滋润。”

他说的意味深长,青君一阵汗毛倒竖。

“帝君帝君……”小云豹还在哭着,临花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玩手机,如果有人看到此时的景象一点很惊讶,汽车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又条不紊地穿过小路,丝毫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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