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口唾沫，脑门尽是冷汗。

“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吗？近丅亲相奸，啧啧，真是恶心啊……没想到我的身边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怪不得你不找女朋友，也否认自己是gay的，是怕别人想到你们兄弟的头上吧，你弟弟也太‘宝贝’你了吧，一个月来看你好几次……你们从小就这样吗？是你们谁先起的头？陌默，我觉得你才脏，连你弟弟都不放过，为什么，就因为他帅吗？跟你比，我算什么？我只不过跟一个人尽可妻的女人上过一次床，她虽然老点，技术还真不错呢。你呢？大逆不道，和自己的亲弟弟乱伦！”

“肮脏的是你……”我紧握着拳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往上涌。不是因为我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小凡这么骂我，而是因为我为他的行为而愤怒，他根本就不理解爱情和利益，也不懂得珍惜他和他女朋友之间那不需要隐瞒的爱情！

“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就脏了么？我们只是互相喜欢，这样在一起也错了吗？难道我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这样才叫干净？为什么你为了保研要做出这么龌龊的事？那些可以在街上光明正大牵着手的情侣，就干净了，他们不也每天上演着背叛，乱伦又怎样，至少我们都是干净的，对对方负责，从未有过背叛，我们比那些随便就可以跟人上床的人干净多了！”

说完这番话，我就扭头走了，小凡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他事后还是没有理会我，跟我彻底划清了界限，看我的眼神也依旧是鄙夷，只是所幸他没有向别人提到我和陌非的事。

这世界什么才是肮脏的，拥有被祝福的爱情就是干净了吗，那种随手就可以丢弃的爱情就是干净了吗，如果这就是所谓的世俗，那我还坚守个毛，陌非，我们一起反抗这世俗吧，不止因为我爱你，更因为争这一口气。

二十九

那天很热，妈妈忽然说要请我吃饭，让我穿整洁点去某某西餐厅等她。我不疑有他，去了之后发现妈妈订的座位上坐着一对母女，妈妈随后来了，告诉我那个阿姨是她当年的老同学，坐在阿姨身边的那位淑女叫子珊，是护士，比我小两岁。

相亲……

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两位长辈已经借口吃不惯西餐而离去，留下我和子珊。她很我聊了几句，我知道她毕业于一个不错的护校，交过一个男朋友，爱看书，会弹钢琴。以及她看过我的照片，知道我的一些经历和爱好，本来不想来相亲，也是被妈妈给骗来的，不过对我印象挺好的，然后低头有点脸红的样子我并不想和子珊深交，因为我知道这样对我对她都没有好处。恐怕妈妈没有告诉陌非我今天是出来相亲的，因此在房里弄游戏的他还假装心里不平衡地说妈妈不请他吃饭。我想，毕竟我还是哥哥先来相亲，等我差不多了，也该轮到他了，那时妈妈也会找个某某同学的女儿陪他吃饭的吧~这家西餐厅的东西很好吃，我想把自己点的东西吃完再走，之后再委婉地拒绝子珊。可是，我那一顿饭终究没有吃完。

子珊说了个她同学的笑话，我忍不住笑了，余光看见旁边的落地窗外站着一个阴影，转过头一看，居然是陌非。他穿着很休闲，然而他的表情却阴翳地很，多年不见他那种表情，即陌生又恐怖。他只是淡淡看着我，一只手慢慢按在玻璃上。

我站了起来，他握起拳头狠狠砸了玻璃一下，转头就走。我忙拿起披在椅子上的外套，就要追出去，子珊叫住我，惊讶地问：“怎么回事？那是谁？”我那时惊慌极了，可以想象陌非知道我来相亲之后的愤慨，这两年我们的感情很稳定，没怎么吵过架，小别扭也有，但不出一天就过去了，他从来没对我露出那样的神情。

“陌非！”我穿着蹩脚的黑皮鞋，都是老妈说要正式点硬要我穿的，尽管用力跑了，但他走得飞快，我追不上他。

他聪明得很，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回家。他知道我一进家门就不敢多看他一眼，所以临进门前还转过头挑衅地看了我一眼。我气喘吁吁回去，在门口站了很久才开门。妈妈没回来，爸爸在家，看见我就问：“怎么样，那个女孩？”

我无话可说，满脑子都是陌非，他关着门，安安静静，越安静我就越怕。

妈妈回来的时候，问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支吾着不知该如何说，陌非开门出来，若无其事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还假装才刚知道似的：“哥今天去相亲？”

妈妈特别激动，一脸笑意，“那女孩子很不错的……”之类云云，说了一大堆，说得比她亲女儿还优秀的样子，一个劲儿问我是不是满意。

陌非低垂着眼，心不在焉转了几个频道，脸色愈加阴沉，阴沉到连爸妈都发现了他的不爽。爸爸动动妈妈的胳膊，用下巴指了一下陌非，妈妈露出疑惑和不可思议的眼神。

“小非。”爸爸试探性地叫了陌非一声。

陌非慢慢转过脸，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微笑着，但微笑中带着一丝决绝的残忍，仿佛要告别什么，又要和什么决裂。

“爸，妈，事到如今，谢谢你们多年的抚养和栽培……”

我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呼吸停滞，痛苦而哀求地看向轻描淡写却快要翻天覆地的陌非。

三十

四周都安静下来，我听见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渐渐无力地加快。

陌非慢慢从沙发上站起，忽然挑挑眉，“我找到了工作，今后会搬出去住，爸，妈，你们的儿子终于可以独立生活了。”

我提着的一颗心忽然落下，几乎站不稳，然而陌非淡淡看了我一眼，失望而嘲讽。是的，失望，我最见不得他那样的眼神，我们一起努力过，而我始终过不去爸妈这条坎。我明白自己早就背叛了他们，可是要坦白自己的背叛，真难。

一个晚上，我都没有找到机会跟陌非说清楚，问他要不要吃夜宵，他也拒绝，又回了房间给我个闭门羹，他关门声音一传到我耳朵里，我眼泪就出来了。都不知道自己流眼泪可以流得那么快，啪啪就掉在地上。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停地流泪，怎么也止不住，开始从未有过的慌张。我的爱情经不起波折，看似牢固，其实脆弱，我比任何时候都怕陌非这时忽然说要放弃，搬到外面去，过他自己的生活。我浑浑噩噩，干坐到凌晨，眼睛酸得都刺疼了，才看了看钟，已经三点了。

有几次我想冲到陌非的卧室，不管他听不听，先解释了再说，可是……我好像被一条铁链绑住似的，那条铁链就是我们的父母，毕竟，他们是我最舍不得伤害的人。

四点的时候，我焦躁不安，神经愈发的崩的紧，睁大着眼睛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想陌非，想我和他的未来，想爸妈，就像一片漩涡，越来越陷入。

我甩甩头，想要抛开这一切，心想爸妈现在应该睡熟了吧……我终是下定决心轻手轻脚开了门，做贼一样走到陌非的房间，转开门锁，飞快把门关上，深呼吸好几下来平复自己的心跳。屋里很黑，我悄悄朝陌非的床走去，他应该也睡了，真不想打扰他的睡眠，可是现在的自己急需让他知道自己并非自愿，急需确认他不会放弃我们。

“小非……”我压低声音，正想伸手去推床上的人，他忽然开口：“你胆子变大了……”

说实话我那时的惊喜大于惊讶，忙开口说了一大堆话：“小非你被我吵醒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想跟你解释一下，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完好不好？今天妈妈让我出去的时候我不知道是相亲，到了餐厅才看见那个相亲的对象。我没有要和别人结婚的意思，你……你……”我像做错事的孩子，慌张的解释着，想到他今天失望的眼神，又是一阵悲凉感，近乎哽咽，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流露出如此无助，慌张的样子，可是陌非，在你面前，我早已抛开我所有坚硬的外壳，我把最柔软的部分呈现给你，你只要轻轻用力，我就会马上粉身碎骨。

所以陌非，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离开我。

“哥，你别担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陌非一只手搭上我的头，一只手拂去我即将滴下的泪，他总是这样，这样分毫不差的把我看穿。

“小非！”我抱住他的脖子，呜呜哭泣。

陌非本是安慰性地拍着我的背，后来手心的温度上升了许多，忽然钻进我睡衣的下摆，抚上我背后的肌肤，力道明显加大很多。我怔了怔，没有拒绝，可是他明显表示出那个意思的时候，我推拒着说：“不要……不要在这里……”

停了下来，打开床头灯，灯光亮起的时候，我看见他冰冷的眸子，很熟悉，就像几年前火车上那次，他不顾我的害怕而侵犯我。他掀开薄毯，泄愤似的，忽然将床头柜上的一个装饰工艺品扫到地上，虽然没有碎，可是声音已经大得足以吵醒熟睡的人。

我忽然明白他想做的事，没有选择逃跑，却有种窒息的压力。他凝着我：“小陌，我看见你对别人笑的那么开心，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我真想先杀了你，再自杀！”

我把自己冰冷的手伸了过去，从他紧握的拳头上感觉到他的绝望和痛苦。他终于感受到了吧，来自父母的压力，就算他如何反叛都没有办法摆脱的愧疚……我们又长大许多，终于过了年少轻狂的时代，被越来越多的情感羁绊，外表坚强了，内心更加脆弱。

我却不想他跟我一样感受这样的情非得已。

三十一

走出去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有声音，爸妈像两具雕像一样坐在沙发上，妈妈脸上仍有泪痕，爸爸眼中含着泪水。我咬咬下唇，看向陌非，他半垂着眼，眼中竟也是晶莹的泪。和他相处这么多年，我极少看见他哭，在我的印象中，他甚至是不会哭的。他眨眨眼，一滴泪落了下来，在他脸上留下一条湿湿的痕迹。

然而，望着他的我，这次却是无比镇定，一直等待的那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有时候，害怕也是一种等待，一种期待。陌非，我们所有的肮脏，终于要在这一刻全部摊在我们最深爱的亲人面前，我居然有些兴奋，就像是一直躲在黑暗中的人，终于迎来曙光，那种马上要被人逮住前享受到的那短暂的曙光，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时刻啊，果然，陌非我们同样留着恶魔的血液，我是多么庆幸能和你留着相同血液的，是我。

“造孽！造孽！”爸爸的拳头打在茶几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妈妈好像被惊醒似的，看了我们一眼，又号啕大哭起来，简直已经到了崩溃发狂的边缘。

陌非握着我的手，我感觉他的手在发抖，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最后，他抬手将它们抹去，“爸妈，我爱小陌。”

“我也爱小非。”我紧接着说道。

妈妈像疯了一样哭倒在沙发上，爸爸赤红着眼，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双肩抖动着，怒瞪着陌非，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他掐死一样。

我最想保护的家庭幸福，还是断送在自己手里。

陌非微昂着脸，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一贯的淡漠，“爸妈，小时候你们工作忙，上班了就把我们反锁在家，家里经常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我的童年没有朋友，只有瘦弱的哥哥。哥哥小时候长得真漂亮，班上没有任何女孩子能和他相比，我天天和哥哥在一起，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总有不一样的感觉。我曾经质疑过自己的感觉，也感到深深的罪恶，可是我的行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懂事之后，一想到哥哥以后要娶别的女人，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生活，我就痛苦万分。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把他留在我身边。

我没有错，爱情，并不因为爱的双方是什么关系就是错误的，我们只是比同性再多了层血缘。“

爸爸根本听不进陌非的话，只用痛恨的目光瞪着他，瞪着我，对我，他又多了一丝挫败和失望。“孽子！早知道我要养出这么个变态儿子，你一出生我就该把你掐死！你一个人造孽，为什么把小陌也拉进去……小陌，你为什么也和他一起干出这种事情，还要瞒着我们这么久！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们这两个孽种！”

陌非安安静静听完，拉着我回房，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我靠着墙，眼泪终于流下来，我们走了以后，这个家就再不属于我们，永远，永远都回不来了……

“小非——小陌——”妈妈跌跌撞撞进来，整个脸都是泪痕，一进门就噗通一声给我们跪下了，双手按在地板上，哭喊着：“求求你们好好的……妈妈给你们跪下了——求你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兄弟之间说什么爱情，你们要是喜欢男人，妈也从了你们，可是你们是兄弟啊，亲兄弟啊，你们中邪了吗……别人会怎么看你们，怎么看爸爸妈妈，你让爸妈以后怎么见人……呜呜……”

向来只有儿子跪父母，儿子怎敢接受父母的跪拜！我和陌非原地也跪下了，看着妈妈跪在前方哀求着我们不要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心早已疼得就像要裂开，连呼吸都是疼痛的，只求自己能早点麻木。早知道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已经走到这一步的我们早已断了回头的路。

妈妈看见了行李箱，更加激动，“求求你们别走，爸妈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妈给你们磕头还不成吗，妈给你们磕头……”说着，便真的连磕几个响头。

“妈你别这样……”我扑过去，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

妈妈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小陌你从小最乖了，答应妈妈不要再和弟弟乱来下去了好不好……妈妈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不再和小非乱来……”

我回头看跪在身后的陌非，他垂着头，双拳紧握，也许是感应到我的目光，抬头和我对视，表面沉静的双眸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悲伤。他跪着爬过来，拉开我，站起来，拎着根本没整理多少的行李，再将我拉起来，绕过几乎要趴在地上的妈妈，走了出去。

“孽子！”经过客厅的时候，爸爸给了他两个耳光，他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红印。我拦着爸爸，阻止他再抬起的手，却也被他扇了一个耳光。“两个孽种！你妈都那样求你们了，你们还是执迷不悟！”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陌非紧搂着我的肩膀，伸手摸我肿起的半边脸。“爸……”我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分开了……”

“滚！”爸爸大吼起来，抄起电视柜上他曾经很宝贝的名贵花瓶就朝我们砸过来，陌非把我护在怀里，我感到他背上被重重一击，花瓶落地发出绝望的破碎声。“老子就当没生过你们两个孽子！别说你们是我的孩子，老子丢不起那个人！滚出去！滚出去就别再给我回来，死也死在外面！”

陌非最后看了爸爸一眼，牵着我走出家门。

三十二

第二天醒来，看着他在睡梦中都皱着眉的睡脸，心里愧疚的不行，一遍遍的问着自己我们到底错了没，我们这是在相互消磨着彼此的耐力，彼此的感情，等到消磨完的一天，我们也就结束了吧……

我想着想着又掉下泪来，我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敏感的，自己已经记不清了，陌非，我们未来的路还剩多少……

只见陌非开了门之后就僵在那里，我心一紧，忙想要站起身，站的太急，一阵头晕，来不及等晕眩过去，就摇摇晃晃的走到外面，看见陌非跟前站着的人，不禁倒吸一口气：“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