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又开会了,他也算村里的人,可每次都不让他参加。村里有规定只有男人才可以参会,这事让白尴尬。天人雌雄同体,地人男女有别。这里的男人把他当女人看,女人把他当男人看,搞得他无法融入任何一方。这事困扰他许久,前思后想,白觉得自己的样貌体格都像地人的男子,而地人社会中男人占主导权。王文宇是村长,白希望王文宇能发挥村长的特权让他也加入会议。王文宇说这是祖宗的规矩,你很特别,但他会在这次例会时提出来,听听大家的反应。白在家里等啊等,一个男孩跑来告诉他,王文宇要他过去参会。
白惊讶,他的提议这么快就通过了?而且不是下次参会,这次就可以去。多日的郁闷情绪一扫而空,白不敢怠慢,跑到会场。
会场很大,王文宇身为村长坐在正位,有身份的坐在两旁,其他人都站着。人很多,似乎村里的男人都来了。他进屋后,所有人都看向他,表情各异。白很紧张,他不喜欢成为众目的焦点。他进屋后,身后的门被嘭的一声关上,一个人挡在门口,白觉得不对劲,众人看他的目光更为诡异。白之前是谨慎,现在是警惕,他见王文宇若有所思的盯着地面,没注意到他来,就叫他:“文宇。”
沉思中的王文宇抬头看他,没什么情绪变化,不笑的王文宇更令白不安。只听王文宇对他说:“你来了。你的事我已经跟大家协商过了,其实这半年我们主要都在商讨你的事。”
“我?”白不解。难道王文宇早就想让他参加村会,但村民一直没打成共识?
王文宇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说:“大家都想让你来,是我一直反对。”
他猜反了。白困惑:“为什么?”
“我想让你为我生下孩子,可你一点怀孕的迹象都没有,村中长老和大夫推测,体质不一样,可能不能按常理受孕,要多找些人来帮忙播种也许就能怀孕。”
白听得目瞪口呆,这种提议简直不可理喻。难怪他觉得这些人看他的眼光怪怪的,原来都想试一把。“怎么可以这样……你同意了?”
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会叫他来,白顿时惊惧,但仍然抱一丝希望,紧盯王文宇每一个细微表情。只可惜王文宇很明确,不容置疑的回道:“是。长老们提议,让你一直住在这里,每天都会有人陪着你,直到你怀孕为为止。”
啪——一拳打倒王文宇脸上,王文宇没有丝毫损伤,脸都没歪一下,痛的是白的拳头。这就是失去神力的结果。白感到心痛、气愤。“你怎么可以让他们这么羞辱我!你之前的坚持呢,为什么要妥协!你就这么想让我生下孩子?”
“是。”
白如遭雷击,错愕的说不出话。
王文宇又言:“但有一点你搞错了。我不是顾忌你的感受才不同意他们的做法。”
“什么?”
“你还记得吗?赝品那天对你说的话‘这就是你爱的人?你会后悔的。’他真厉害,不愧是天界的国王,一眼就看穿我的本质。”
“你的本质?”
“我告诉过你我是孤儿,你问我父母是怎么去世的时候,我说那时年纪小,不知道。其实那是谎话。父母离开我时我已经十五岁了,我是亲眼看着父母被渴死的,这都是拜你们天国所赐。你们天国人掌管降雨,你们的神是以水为宿体。你们天国人一只瞧不起生活在地上的我们,嫌我们肮脏,怎会舍得降雨。赝品登基后更是变本加厉,五年滴雨未下,我的家乡因此持续干旱,渴死的人无数。要不是因为你们天国云层积水能力有限,他不得不放水减重,大概连大地也枯死了。”
“这么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甚至是恨我……”
“是。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杀了你,可没那个本事,所以就萌生了用爱来污染你的计划。那个傲慢的人是容不下半点污点,只要能给天国抹上一笔黑,就算丢掉性命我也无所谓。可事情的发展不再单纯,赝品恨你,当他看穿我的本意后,他让你我活了下来。我利用你侮辱了他的体面,所以他要利用我让你后悔。这就是我为什么迟迟没有同意长老们的提议,因为一旦执行众人播种的计划,你就会知道真相,你的后悔会让赝品得意。”
白感觉自己被一片一片扯碎,好痛,好冷。他深吸一口气,支撑着自己,问王文宇:“那你怎么又同意了?”
“最近我想通了。我仇恨的是整个天国,不是赝品一个人。我要顾全大局,你虽然被逐出天国但毕竟曾经是那里最崇高的大祭司,若是生下地人的孩子,同样可以令天国人蒙羞。”
“哼。”白心痛的想哭,却硬挺着冷笑:“就这么肯定你们有这个能力。”
“不试怎么知道。倾尽全力还是不行的话,就把你钉在珠峰之上,让千百个男人上你,那里可是最接近天国的地方。”
王文宇不是在恐吓他,白看的出来,王文宇是说真的,他眼中充满复仇的快感。赝品说对了,他真的后悔了。留在天国他至少还可以保有尊严,是受人爱戴的大祭司,而现在,被剥夺天人资格后,他连女人都打不过,哪有力量反抗这些彪悍男子。自杀吗?在掏出刀前,手脚已经被人抓住;咬舌?那是他的嘴被人堵起之后才想到的。王文宇把任何会夺去他性命的事都考虑进去,他不要他的命,他要羞辱活着的他,以此报复天国。
——镜外
赝品看得心惊,这是神给白编排的梦魇,多么似曾相识的感觉,赝品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他没有时间顾忌白的遭遇,现实中的噩梦已经开启。
神在大殿的天花板上张开了一面巨大的镜面,可视场景变多。蜂鸟陆续到达各自的目的地。世界各地都有傀儡,但天朝遍布最多。当傀儡全部苏醒后,神将自己的第一批杰作传送过去。赝品注意到一个细节,神可以运用空间传输任何物质,大大节省路途的时间,可神没有传输他的蜂鸟,这是刻意讥讽他的无能吗?
厮杀声打断赝品的疑惑。他看向天镜。上空硕大的画面被分割成几个场景,都是赝品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京城的全貌、皇宫、皇陵、各大要员的府邸以及逍遥王府。赝品的心咯噔一下。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可逍遥王府是‘主人’最珍视的地方,难道……赝品忍不住看向神。
神目光犀利的盯着他,赝品全身一震,立刻醒悟自己的忧心只会起反作用。可这份担忧想藏也藏不住。
神冷哼道:“你的立场还是向着‘主人’。”
赝品无法辩解,选择沉默。
神一改冷漠的语气大方道:“一想到这份心意有朝一日会转移到我身上,还是值得赞许。你不用替那些脆弱的人类担心,它们连当魍魉食物的资格都没有。当然,殃及池鱼或是自不量力的参战,就另当别论。”
魍魉是神制造的第一批生物,看似弱小却拥有不凡的能力。它们的出现,使黄昏中的京城陷入一片混乱。人们并不知道那些猫一样大的丑陋生物是冲着傀儡来的,他们只看到这些怪物在咬人。胆小的躲起来,胆大的拿起武器驱打。魍魉不主动攻击人,但遭到人类的袭击也会反击,所以战线顿时扩大。
战火最混乱的地方要数皇陵,那里沉睡的傀儡最多,所以输送到那里的魍魉也最多。皇陵中,影帝没得到任何指令却从长眠中苏醒,他和墓穴中众傀儡感到费解时,这些从没见过的生物突然出现,并攻击他们。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傀儡们立刻进行反击,从地下一直打到地上。守卫皇陵的人,被突来的生物惊到,又见皇陵中的人复活,尤其是穿着龙袍的影帝在和这些怪物搏斗,更加不知所措,赶紧快马加鞭向京城禀报。
搏斗中,影帝发现这些魍魉称不上强壮,但移动的速度很快,最糟的是被它们咬一口,伤口很难复原。这究竟是从那来的?它们的气味和傀儡完全不同,不像赝品制造的。他们的苏醒,不明生物的攻击,都让影帝感觉要出大事。他猛然想到皇宫中的李宏德,立刻抽身向京城方向赶去。有几只魍魉对他穷追不舍,他是一边消灭一边赶路。尽管如此他也比报信的人先到皇宫。果不其然,宫中也出现魍魉,它们的目标就是李宏德、严召可、小小以及所有拥有傀儡血统的人。
李宏德作为皇帝在怎么喜欢严召可,也必须生下继承人,所以他在中年时,终于让妃子为他生了孩子。可惜头五胎都是女孩,好不容易第六个才是男孩。虽然他们血液中傀儡的成分很淡,但也成为魍魉攻击的目标。事发突然,太子年幼,没有还手之力,丧命在魍魉牙下。怪物把太子给吃了,皇帝和公主们都遭到怪物袭击,宫中岂能不乱套。
宫中侍卫众多,但能杀死魍魉的屈指可数。这还不算糟,严召可发现魍魉只会咬死攻击它们的人类,但会吞噬傀儡的血肉。吃掉傀儡血肉的魍魉体积会变大,速度和力量也随之增加。自从赝品宣布驾崩之后,宫中纯种傀儡的数量大大减少。而属于战斗型的傀儡更是趋之若鹜,可皇宫中魍魉的数量也许有几百只,严召可感到吃紧。如果他推测的没错,这些怪物是冲着傀儡的血肉而来,他和李宏德都是它们的目标,所以他就算想做诱饵把它们引开,都不可能,这些东西不会只追他一个人,分散只会孤立他们自己。严召可只好和小小还有其他士兵把李宏德围在当中保护。
与此同时,逍遥王府的夜姬也受到魍魉的突袭。‘主人’临走时,允许傀儡住进王府,让他们保护烟色,直到他寿终正寝,所以逍遥王府中加上夜姬共有十个傀儡,他们都是纯种的傀儡,除夜姬外也都是战斗型的,因此神往这里输送了一千只魍魉。
夜姬和守护傀儡被魍魉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幸而应变的快,但夜姬受伤严重。她可是先王妃,魍魉又对她纠缠不休,王府上下人纷纷拿起武器保护她。烟色担心夜姬,可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摔了个跟头,孙子上来搀扶,这时一只魍魉从他们背上跳过。这一幕被一个守护傀儡看到。魍魉有机会伤到他们,却没有攻击,在看其它地方,他立刻领悟,这些生物对人并不感兴趣,立刻提醒身边的同伴远离人类,这才是保护他们的最好方式。可人类并不知道夜姬是傀儡,他们只知道她是王府的太夫人,怎会听从傀儡护卫的命令弃她不顾。夜姬的脖子被咬伤,无法说话,腿也受了伤,行动不便。烟色和儿孙们又在那一个劲的嚷嚷要保护她,夜姬有心要离开也是力不从心。其他傀儡想带她走,却被魍魉缠住,难以接近。她原本是保护者,结果成了被保护的对象,愧对‘主人’的嘱托。
魍魉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人类的牺牲因她越来越多,夜姬心急如焚时,一阵狂风刮过,风刃切碎了魍魉的身体,魍魉的数量顿时骤减。
男子如天兵神将般出现在树顶,夜姬和傀儡们立刻认出,那个神勇的救星是莫黑白。
莫黑白作为国师被下葬,他的墓地虽然气派但只有他一个傀儡。当初他很不情愿的被安葬,好不容易醒过来,正感欣喜时,被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生物袭击,心情差到极致。从他行走江湖开始,赝品就给了他上乘的力量,加上心无旁顾,以毁掉墓穴为代价,对付这些魍魉轻而易举。他本来就不想当尸体,没有墓地更好,但他纳闷这些东西的来历,还有被它们咬过的伤口为何不能复原。研究一番,结论就是此事不单纯,未必是偶发状况,他立刻赶到逍遥王府。他希望‘主人’回来了,可惜到了这,只有魍魉没有‘主人’。
莫黑白的风刃可是不分敌我,在他杀死魍魉的同时也伤了不少人。功过各半,也没什么人感激他。莫黑白才不在乎这些,他跃到夜姬身边,将她带走,其余的傀儡很有默契的一同离开,残余的魍魉追了出去。没有人类,又拉开战线,傀儡很容易消灭魍魉。安定后,莫黑白放下夜姬,一挥羽扇,唰唰唰,削掉夜姬的伤口。
“只有这样,才能让伤口愈合。”
如莫黑白所说,被挖掉一层后,傀儡的修复能力起了作用。夜姬很快复原站起身,她不在老态龙钟,这里没有外人,她将身体年龄恢复到二十岁的最佳年纪。
“这到底是怎回事?”夜姬问莫黑白。
“原以为你这边会有答案,看样你我知道的半斤八两。”莫黑白是方便问话,才把夜姬带出来,没有任何情报,看样是白忙一场。
夜姬见京城方向很乱,心下一惊。“皇宫!”
“你关心的人可真多。既然我能到逍遥王府,自然也有人会去皇宫。”
“难道……”
“恐怕谁都跑不了。”莫黑白紧锁眉头,盯着一片混乱的京城。
——
皇宫中,保护李宏德人墙的数量在急速减少,就算大军赶到,没有一定的速度,无法击中魍魉,来再多的人也没用,只是徒增伤亡。在严召可一筹莫展时,突然出现两人,解了燃眉之急,可也让人们惊愕的蹦出眼珠子。年轻人不认识影帝,可他们认得他身上的龙袍。而影帝,因为激战和焦急,血液沸腾,赶到皇宫时,容貌已经恢复青年时期的样子。李宏德、严召可、小小以及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认得那是先皇的样子。而另一个赶来救他们的人,是先帝的红妃。这两个救星最大的共同点,都应该是死人。李宏德惊异的合不拢嘴。难道祖先显灵来庇佑他们?
战况紧急,双方都没空询问和解释。魍魉和侍卫们混战在一起,红绫和影帝无法像莫黑白那样不顾一切的杀敌,叫人类退出战场,可魍魉狡猾,偏偏拿人当挡箭牌。处理和人混在一起的魍魉,让红绫和影帝费了一番功夫。
各地的战况大致相同,只要是纯种的战斗型傀儡都可以战胜魍魉。那些血统不纯正的会被吃掉,巨大化的魍魉给纯种的傀儡带来困扰,但还在可以抵御的范围内。总体来说,傀儡被打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立刻进入最佳战斗状态,魍魉不再是他们的敌手。这场较量看似傀儡赢了,可赝品一点也不高兴。神不可能只制造出这种拙略的生物,输给他看。
“你估计的不错。”神看穿赝品的想法,悠然道:“这只是一场热身战。他们闲了那么久,总要来点前奏唤醒斗志,这样才能配当它们的对手。”说着神的手上浮出无数圆球,里面蠢动着各样生物。在这里它们看起来都是微小的生物,可被传送到各地,它们立刻巨大化。每一只都有房子那么大,是魍魉不能相比的。皮毛更为坚硬,除了獠牙和利爪,有的还会喷火、吐雾,有些唾液是强酸,都能溶化石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傀儡们再次受到不明生物的攻击,无法谈判,逃不掉、躲不开,各地的傀儡除了反击别无他策。失去领导者,没人命令他们该赢,还是该输,很多傀儡面对劲敌无法发挥实力,走向灭亡。但是,有那么一些拥有自己的信念,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就算没有命令他们也将斗志发挥极致,战斗到底。
北甲国,人类居住最为寒冷的地方,却让永夜感到温暖。自从‘主人’赌气的一句话,他就一直留在这里。多年之后叁仁回来了,紧接着他收到赝品时隔多年,也是最后一次给他下的命令,要他留在北甲国一切照旧。什么是一切照旧?继续当烟色使者的替身吗?那是‘主人’离开时赌气对他说的。壹忠、贰义、肆孝认为是他们导致他失去兄弟,所以对他格外亲切,他的沉默寡言被他们理解成丧亲之痛,所以总是拉着他去做很多事,分散他的哀伤。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哀伤,只是永昼的离开确实让他觉得冷清。他们是一起出生的,一起行动,突然有一天只剩下他一个,他觉得心理发空。说也奇怪这种感觉傀儡是不应该有的。在他疑惑时,那三个大孩子硬是挤进来,将永昼的空缺占得满满的。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所以当他接到赝品的命令时,有那么一丝高兴。他还可以继续留在这里。那三个大孩子都当了父亲,逐渐走向衰老,可他们的后人在成长,血脉得到延续。他们不可能像傀儡一样永生,可也已另一种形式与他长久相伴。永夜渐渐喜欢上这种感觉,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怎料这种温馨的日子被那些丑陋的东西打破。当他察觉那些魍魉是冲着他来的时候,他选择离开。他不希望这里的血脉因他受到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