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Ⅱ)——湖中影
湖中影  发于:2014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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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冬平淡而顺从的答了个:“是。”

这里只有赝品和岳影(‘主人’),所以岳冬认为没必要表现出对皇帝的不计前嫌,而感激涕零的样子。

赝品寥寥几句话解决了我的隐患,他的配合让我满意。那接下来就是打道回府,等待岳家父子团聚的事昭告天下就万事大吉了。可偏偏在这时,赝品突然说什么天色已晚要我们留下来同他共进晚餐。

我心道:你有毛病呀。岳影只是一个初次和你见面,又被通缉的小毛孩子,你这么热情做什么。

“我要回家。”我明确的拒绝却被人家当成耳旁风。

赝品不理会我的抗议,传进之前被他请出去的李宏德和郑文让他们一同用膳。

有一个岳冬在场我已经不能向赝品发号施令,现在又多了两个,我就更没机会了。

赝品把岳影的事简单的向李宏德和郑文说了后,我就成了焦点,被他们围上东一句,西一句的问。我和李宏德、郑文平时的关系都不错,所以不想当面顶撞他们,只好回答他们的话,这下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一直到观景亭里摆好了宴席。事已至此,我心一横,不就是顿饭吗!我慷慨就义般奔赴了饭桌。

在众人落座后,赝品执意让我坐到他旁边,我不去,可所有人都示意我过去,我寡不敌众的只好变扭地坐上赝品指定的并排挨着他的座位。岳冬与李宏德对桌坐在我和赝品两侧的位置,郑文坐在赝品和我的对面。

小小的庆祝宴开始了,餐桌上气氛貌似祥和,实则诡异的很。

首先,我被赝品关切的目光盯得极其不自在,以至身体发寒,头皮发麻。

“多吃点菜,千里迢迢上京寻父一定吃了不少苦。”赝品一脸长辈关爱的表情,不时地用筷子往我碗里夹菜。

随着碗里的菜越夹越多,我眉头越皱越紧。看看我碗里的菜都被他堆得像座小山,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吃熟食,给我夹这么多做什么!

赝品虽然晓得‘主人’不高兴,可眼下的形式他只能这么做。能要满足‘主人’胃口的菜是不能当着外人拿出,可没外人在场,‘主人’也不会留下。为了能和小小的‘主人’多亲近一会,他只有出此下策。而且,赝品觉得他现在留‘主人’吃晚饭,从作皇帝的角度看符合君王的处事之道。事后‘主人’要是兴师问罪,他也可以以此为由搪塞过去。而最先领会到赝品所谓‘皇帝处事之道’的就是李宏德和郑文。

他们认为赝品这个皇帝安抚臣子的手段做的很到位。岳冬已是朝中重臣,兵权大部分都在岳冬手中,就算岳冬年轻时犯了错,现在也不能按军法严惩,何况只是情难自控生了孩子,又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事。虽然这孩子也惹了不少麻烦,可事出有因,而出主意的人又是逍遥王。大惩可免,小罚还是要有的,官样文章少不了。所以,皇上训斥了岳冬,也命他处理小鬼创出的祸事,这是小惩。而现在,皇上表现出这么喜欢这个孩子,又让他们父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无形中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对岳冬的重视,同时也彰显帝王体恤臣子的心。那点小惩罚对岳冬而言也就不算什么了。

李宏德与郑文感受也有不同之处,郑文是臣子,而李宏德与赝品还有父子之名。李宏德虽然只有十四岁,可在赝品和郑文的教导下已经深知帝王之道,他清楚他父皇是在巩固君臣之间的关系,可他还是很羡慕那个孩子。从小到大,他父皇虽是慈父,会对他笑,会关心他的生活、功课,可他总觉得隔了层什么。也许是他知道太多帝王之术,所以他心中对他父皇有敬也有畏。而这民间的孩子,年纪小,不知皇权的可怕,才能这么坦然面对天子。而他父皇也许是看在那是重臣的孩子,年龄上小,所以多了份包容。

岳冬的感受与不知情的郑文、李宏德不同。他觉得赝品就算是看在‘主人’面子上接受冬影的孩子,也不用这么热情。加上书房中赝品表情阴晴反差过大,岳冬担心赝品这么做是想利用这孩子,而这小孩……岳冬总觉奇怪,他与赝品是第一次见面,怎么跟有过节似地,眼神中总透露着厌烦的情绪。如果是认生,有戒心,可面对郑文、李宏德却乖巧的很。

不止岳冬,郑文与李宏德也察觉到我的差别对待。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僵,可赝品貌似长辈似的亲切行为让我肉麻。

我气鼓鼓的盯着面前的碗,没动筷子,赝品问:“怎么不合口味吗?”

我没吱声也没看他,深知赝品恶略一面的岳冬像怕我惹恼他般对我说:“万岁在问话,你要回答。”

我抬眼看了一眼岳冬依旧没吱声,人却从座位上突然站起,做出了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之后我也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不已的壮举。

第九十二章:少年不知愁滋味

我受不了赝品的殷勤,为了早点结束这不该有的饭局,我跳下座位,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以风卷残云之势,把我的饭碗和附近的几盘菜一扫而空的填到肚子里。我没有嚼,几乎都是整吞,幸好是切过的,就算整吞也说得过去。可我有失策了,我的体积缩小了,容积也缩小了,一碗饭,五盘菜下肚,撑得我弯不下腰,也坐不下去,食物都顶到了嗓子眼。

完了!还有大半桌的菜,这可怎么办?我原本打算扫荡掉所有的食物让这顿饭早早结束,这下计划泡汤了。

在我发愣之际,其他人早已被这突来的场面震呆。

“你……你怎么这么吃饭!”岳冬醒悟过来,“嗖”的站起身,要将我拉到他身边,却被赝品制止。

“不碍事,他一定是饿坏了。”赝品从袖子中抽出手帕,左手扶住我的后脑,右手执手帕为我擦去嘴周围的油水、菜子。

岳冬见赝品没有生气,又阻拦他管教孩子,只好收声坐回原位。李宏德和郑文在惊呆之余见赝品没有不悦,又为孩子开脱的有理,他们也没说什么。

赝品边为我擦嘴边说:“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这桌上的不够,御膳房还有很多。”

我没领情,恨恨的瞧着赝品。心道:这是在提醒我吗!我的行为并不能中断晚宴,只是在冒傻气。

我越想越生气,还有种丢人现眼的感觉,瞧太子宫的宫女和太监都忍不住在窃笑。——这的宫人可不是傀儡,他们可是有七情六欲的。真没面子。

我被撑得难受,心情更加不愉快,赝品又擦个没完,更让我心烦。我脸有那么脏吗?他要擦到几时?——不对!赝品在用手帕擦我脸颊的同时手指总有意无意的在我脸上滑过。

好哇!趁机占我便宜。

我憋闷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忍无可忍的一口咬上赝品在我嘴前晃悠的手。

完全出乎预料的举动使众人大骇,连赝品都为之一惊的愣住,他没想到我会有此一举。

“放肆,快松嘴。”伴随严厉的斥责声,一只手如铁钳般掐住我的双颊。

这手的主人是岳冬,他见岳影(‘主人’)情绪不对一直提放着,可万万没想到事态的发展比他预想的要严重,而且迅猛。他出手阻止为时已晚,岳影(‘主人’)已经死死咬住赝品拇指下方。他掐住他双颊,他也不松嘴,反而咬的更凶,见了血。

饭桌上刚刚缓和的气氛被我这一咬,骤然紧绷起来。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惊呼起来,预上前救驾,却被赝品一摆左手严肃的说了一句:“退下。”阻止了,而后岳冬要撬开我嘴的手被赝品用左手五根手指捏住。

局势一下形成,李宏德、郑文等人紧张的看着我奋力咬着赝品的手,我的双颊被岳冬掐着,而岳冬的手被赝品抓着。

赝品看似随意搭在岳冬手腕的手指,其实暗暗用力到令岳冬吃痛的地步。岳冬立刻领会对方意思,惊讶之余不得不松了手。

众人紧张的屏息,赝品不怒反笑的看了我一会儿,缓缓开口:“朕的手就这么好吃吗?”

闻言我立刻醒悟过来我咬赝品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说不定,赝品巴不得我咬他一辈子。

我“呸”的一声松了口,凝重的空气也因此得以流通。

赝品的话令我窝火,可有一点他说的不错,他手被我要破后流出的血,确实比这桌佳肴更对我胃口,所以我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赝品手上时,用舌头舔掉唇上的血。

“父皇!”

“万岁!”

“快宣太医……”

余惊未定的众人,紧张的查看赝品的伤势。赝品右手大拇指根部的手掌腹部里外各留下半圈咬痕,各个齿痕都出了血。

郑文对岳冬说:“这孩子也太……大胆了。”

岳冬有苦难言,拉过我一通数落,赝品却说:“没事的破点皮而已。童‘口’无忌。”

其实,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赝品才不会提醒‘主人’。‘主人’咬他时那气呼呼的小模样,好像一只闹变扭的幼犬,可爱死了。‘主人’无意中贴到他手上的小舌,湿润柔软的感觉好舒服。他好想多看一会,多感受一下,可惜碍事的人太多。

皇帝本人不怪罪,其他人也不好当面说什么。而且,“童‘口’无忌”这句用的巧妙,紧张的气氛被缓和不少。

这算赦免我吗?我毫不领情,其他人的训诫我也充耳不闻。我扑到岳冬怀里吵着:“爹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赝品知道今天很难再留住‘主人’,对岳冬说:“看来这孩子身体不舒服,行为才会如此过激,岳爱卿还是带他回去早早休息吧。”

终于可以走了,我好开心,岳冬却被冷汗湿透了衣服,走到无人之地,他停下来微怒的冲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处处和皇上过不去。”

“师傅说,他是坏人,见了他不用对他客气。”

岳冬听的头大,“你师傅可以,但你不行。”

“为什么?”

“你师傅和皇上是……是亲戚,是一家人,你只是臣子,辈分又小。不可以对君,对长辈无礼,那是要杀头的。”

“哦。”我心不在焉的答着,摸着自己被撑起来的小肚子,这可怎么办,是消化掉还是找机会吐了?

岳冬见岳影(‘主人’)的态度依旧是不以为意,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孩子太顽劣了,毫不知利害关系,而且被‘主人’灌输太多张狂的东西,早晚会生出大祸,他必须好好教他君臣之礼。

想到这,岳冬恍惚起来。他与赝品君不君,臣不臣,那样的君臣之道,不学也罢。

事情经过虽然不尽人意,从结局上看还是好的。我顺利成了冬影的私生子,但在世人眼中我可是岳冬的私生子,那些报官的人家在知道岳影我是岳冬的孩子,又是逍遥王的徒弟,外加我那一咬,皇帝都不怪罪我,他们得回被我骗走的钱财后也不敢再追究。

而赝品为了服众,岳冬这个爹很倒霉的被赝品扣了一年的俸禄,这些钱作为被我打伤的某些失主的药费赔给他们。好在赝品在物质上一直没亏待岳冬,少一年的俸禄也不愁没米下锅。想当初岳冬还要出一千两买我呢,没点家底能付的起吗。

我的外债了了,剩下的就是认亲。

岳冬的家人在知道有我的存在,而皇上又没怪罪岳冬后自然喜出望外,预备大摆筵席的让我认祖归宗。

岳冬看着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倍受家人宠爱,而自己的亲生骨肉,在皇宫内受天下人的瞩目,他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还有,自从八年前寝宫一事,他再见到冬影无法像以前一样平静。八年来,他对冬影能避就避,可现在……他居然要天天面对冬影的孩子。只叹:世事难料。

大局已定后,岳冬开始关注细节,只剩父子俩时他问:“你和王爷学艺几年?”

我答:“两年。”

“才两年功夫,你的造诣就超过苦练十年的成人?”

“师傅教的好,我又是天才。”

“他怎么教你的?”

我早有准备的说:“师傅每次见我,都在我身上用手指戳几下,然后用手掌往我身体里灌气,次数多了就是这个样子。”

岳冬知道,‘主人’是在给岳影输送内力,用这种方式就可缩短内功修炼的时间。可一般武学家不会这么教徒弟,这样很伤自己的元气,搞不好自身的功力会打折。岳冬为此很是惊讶,他不知是‘主人’太喜欢岳影才这么做,还是自持功力深厚不怕与人分享。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给一个小孩子输送这么多内力,又不严加管教太危险了。

岳冬又问:“那日在集市上,你既然遇见我为何不相认,跑什么?”

我不好意思的说:“那日见爹爹没认出孩儿,孩儿一时起了捉弄之心才没相认,后来来了捕快逮我……那时相认一、觉得没面子;二、怕爹爹责罚才逃跑的。”

“那你到我府上怎么还易容?还有之前的十多天你在哪里?”

“从市集上和爹爹分开后我到师傅指定的地点找师傅去了,是师傅把我藏起来的,也是师傅让我再易容,专门挑爹爹府上有客人的时候出现。”

岳冬听了解释有种无力感,‘主人’的玩性也太大了。不过,几个疑问解开,他稍稍安心。看着眼前的娃娃,说也奇怪,他和柳玉柔生的孩子一点也不像他。而冬影和别人生的孩子,却像极了他俩。因此,岳母和岳骥对岳影(‘主人’)宠爱的不得了,加上是孙子辈管教起来要比对儿子宽松。这也更加助长小家伙的气焰,原本就顽皮的孩子,更加嚣张。岳冬时常被搞得头痛。

起初是为了给自己解困才成了岳冬的小孩,可事后发现做孩子很爽!有一种成年人没有的特权,当然也有拘束,可利弊相比,我认为利大于弊,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我可以毫无顾忌的投入烟色怀里撒娇,享受他对我的宠爱,这是成年的我无法享有的特权。于是我兴奋的投入新的角色中,当我打算把童版的戏延续下去的第一步,问题就来了。

成人版的我和童年版的我名义上都在京城,在认亲宴上两个我总要同时出场。这个问题原本很好解决,我把自己二八开,分成两份就可以。可自己看自己,感觉好怪异,而且同时扮演两种角色,时间长了我会得人格分裂症。这不是长久之计,我必需舍弃一头。

小孩子不可以夜不归宿,独自远行,所以我决定成人版的我再次游山玩水去。这样只要成人版的我装模作样出了京,在偷偷回来和童年版的我合体就万事大吉。这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可以暂时解决眼前的问题。

在认亲宴上,像是看出我怪异情绪的赝品,私下跑来问我往后怎么打算时,我得意的告诉他我的计划。他却觉得这不是上上策,从在我的角度看,不管是以成人的样子还是孩子的样子留在烟色身边是没区别的。可从旁人的角度看,在烟色临近科考之日成人的我是不会远行的。就像烟色考秀才时,我以烟色为中心殷勤的照顾他两个月,在考试当天,一直守在考场外,直到他考完出来,然后寸步不离的陪他等待结果。如今烟色考进士,我更应该陪在他身边。

赝品说的有理,我这次回京就是为了陪伴烟色考进士,刚回来突然又走是不合常理。可要我分成两份,哪种怪异的感觉我也受不了。难道我要把童年的我处理到?

赝品适时的建议我,他可以做一个和成年版的我一摸一样的傀儡,代替成人的我留在王府。反正烟色也分辨不出来,我就可以用童年的样子陪伴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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