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很多时候也就没有跟着季廷芳逛街，而是去一些书店买了些纸笔和话本小说什么的，闲暇时光就从这里面研究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和戏曲唱腔的风味。他常常头脑里灵光一闪，就是一个很好的点子，他立马把这个点子给记下来，哪怕最后不能用，但是总归有能用的。

时光总是在人料想不到的时候匆匆而过，在安大少研究当地戏曲两个月的时候，他正式排出一部具有京剧风格的当地戏曲。他和季廷芳又排了几天，便去找当地一家戏院的班主商量。班主最后禁不住缠，便答应让他们试一试。

岂料这一下一炮而红。当地人流量本就大，喜欢看戏的人自然也不少，虽没有真正的处于塞外，但是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所以有不少塞外和中原人士汇集在这里，这戏园子的生意还是很好的，再加上安意煊和季廷芳二人美妙的扮相，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倒是格外的显眼。

正是因为这样，那戏园子的班主硬是花大价钱将二人留下。安大少想着自己以前了解的大都是京剧方面的知识，季廷芳亦然。这老班主在这个地方呆了很多年，自然在当地戏曲文化方面的造诣要深得多，安大少愿意留在这里一是为了顺便等一下白震天，二来么，还确实想多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这一了解，便是又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安意煊这段时间努力的从班主那里吸收塞外的元素，再将京剧的元素努力的融合，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两种完全不一样风格的东西要糅合在一起，没点功力是不行的，季廷芳在某个下午心血来潮的试了试，却不出意料的失败了。所以他索性就研究起安大少糅合成功的例子，再将这些戏曲努力的吸收排练。争取不让自己落后这个徒弟太多。

就在两个人为今后的日子努力奋斗的时候，白震天却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榆林县，并要求季廷芳和安大少务必跟着他去一趟塞外的第一大城瓦吉塔。

安大少本来很不愿意，但一看白震天那严肃且疲惫的样子，所有的不满也只能慢慢的咽回肚子里去。他们态度坚决地辞别了老班主，跟着白震天继续出发。

三个人并没有在路上停留多长时间，除了必要的休息和补充水源。然而还是在四天后才赶到瓦吉塔，这个地方和榆林完全不一样，这里完全没有任何汉化，连汉人的东西也不多见，漫天的风沙吹得整座城显得灰扑扑的，连人们的脸上都无一例外的带了两块红晕。

安意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完全想不出来白震天将他们带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按理说若真是将京剧与塞外的戏曲结合起来赚钱这个初衷的话，在榆林就能做到。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深入。何况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马队已经被安大少遣散回去了。那马队得了不少好处，且又没有生命危险，自是觉得求之不得。

可是季廷芳好像对白震天异常的信任，只管跟着白震天走，安意煊有什么话也不能直接和他交流，白震天总有些他们不知道的技能。就好像哪怕是写在手心里的字都能被他识别出来一般。

第五十二节：追杀

可是他们到了瓦吉塔这个地方已经半个月了，白震天却只是每日呆在客栈吃吃喝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行动。安意煊每日里接触到更纯粹的塞外风情，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更加潜心的研究起来。独独剩了一个季廷芳，这时候便觉出些无聊的感受来，这日下午便换了衣裳去瓦吉塔城里转悠。

瓦吉塔城有着独特的风景，塞外的人群居住不如中原密集，且多为牧民，所以有水源的地方居住人群会多的多。这瓦吉塔大城便是因为城周有一块巨大的湖泊。湖泊清澈见底，湖面如镜面般倒映出四周的景色，这瓦吉塔城也因为这湖泊的名字命名的。

季廷芳这时候便是转悠到了瓦吉湖的边缘。这湖水的四周并非是像中原那般水草丰盛，只是四周多有稀拉拉的野生植物，湖泊边缘用大块的白色条石铺就，显然这湖并非是完全天然，也有些人工引渠的成分。季廷芳一边转悠着一边想，或许这瓦吉塔城周的这些中原风格的建筑，也是跟榆林县城有着莫大的关系。

瓦吉湖很大，季廷芳沿着它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湖边其实还有些白石打磨的小凳，虽是粗糙，但也别有致趣。季廷芳走得累了，便在湖边随意拣了根小凳坐下，看着瓦吉塔城的建筑物。

这时候一只带血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他惊了一下，急忙回转身去，却看见了叶泠然。他说不上当时他心里的想法，只是急忙扶住叶泠然，准备带他去客栈，他浑身是血，也不知道伤势究竟怎么样，得先包扎一下才行。叶泠然却拉住了他，“去救你哥哥，他在瓦吉塔中央的那家妓院的花园里边。只有那里有假山有机关，我才能勉强将他藏在那里。”

季廷芳忙拉住叶泠然，“不行，既然你说你将哥哥藏在那里，那么他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让他等一等也好，但是你呢？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我怎么能把你扔下？”

叶泠然挣脱季廷芳拉住他的手臂，推了季廷芳一把，“快去，真不用管我，我有功夫的，不会出事。”

季廷芳一把扯开他的衣裳，一道狭长的口子便显露出来，口子还在往外冒着血，看来伤口很深，季廷芳怒瞪他一眼，“不行，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愿去医馆里看看？若是你这条小命丢了，我该怎么向我哥哥交代？”

叶泠然对着他摇了摇头，“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知道的，我身上有伤药，我自己会上，你快去找你哥哥，晚了我怕他找到那里去，他会丢了性命。”

季廷芳看了看叶泠然，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季廷芳咬了咬牙，快步向着瓦吉塔城的中央走去。叶泠然看着快步离去的季廷芳，瘫坐在了地上，他拿出一把随身的小刀，将自己衣服下摆割断，用那一小截布料勉强遮住自己的伤口，再撑着小石凳准备站起，这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纤尘不染的白靴。

叶泠然没有抬头，手上却失了力气，只是颓然的坐在地上，也不管自己是副什么形象，他对着湖面冷笑一声道：“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不仅是个坏人，还是个有野心的坏人，我们以前都低估你了。”

“是啊，”一个悠然的声音传来，“低估我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他缓缓的蹲下身子，用手指挑起叶泠然的下巴，“啧啧，真是个美人儿啊，要不你跟了我吧。不然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了。”

“啊呸。”叶泠然对着那人吐出一口血水，“就你这样的坏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打不过你，总有打得过你的人。但是你想强迫我，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个人却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的将脸上的血沫擦去，“我说师弟，你这是何必呢？师父那个老妖怪把他自己打扮成个女人就算了，还要逼迫着我们也打扮成女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恨他？”

叶泠然叹了口气，“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救了我，算是给了我一次新的生命，他对我做的什么也就算扯平了，何况他还教过我那么多高明的武功和医术。”

那人蹲下身来，视线和叶泠然的视线齐平，他叹了口气，“师弟，我可做不到你的豁达。再说了，那老妖怪活在这个世上也是多余，早死了早干净。我曲尧在他手上苟延残喘了这许多年，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我能不好好利用吗？”

叶泠然悠悠的叹了口气，“是么？也许真是人各有志吧，你想着得先将师父绊倒，再图谋些什么？”

曲尧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在我的印象里，他就是座不可翻越的大山，我毕生的梦想就是让他付出代价，可是等到我真的盼来这一刻的时候，我心里反而异常的平静，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

叶泠然看着他道，“师兄，虽然你入门比我早，可咱们是同年的，按理应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才是，结果，我们两个真正的有时间坐下来谈话却是因为兵戎相见。”

曲尧也跟着叹了口气，“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先从季家开刀吧？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其实，好像是因为我喜欢季翔的缘故。”

叶泠然惊悚的看着曲尧，半天没有说话，曲尧摇了摇头，“你别想差了，我对他曾经是有过非分之想，甚至曾经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迫过他，但是总得来说，是因为得不到。得不到的，总是想要去摧毁。”

叶泠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将话题岔开，“你身上有伤药吗？”

曲尧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个碧绿的瓶子递到叶泠然手里，“我今天放了你一条生路，希望你将来不要因为这个来断我自己一条生路。”

叶泠然将伤药撒开抹在自己的伤口上，淡淡的飘出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曲尧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将后背空门露在叶泠然的面前，叶泠然并没有动手，只是叫住了他，“你真的打算这么下去么？”

曲尧没有回头，只是听得出语气里有一丝落寞，“是的，杀了他是我毕生的梦想，我不会放弃的。你不是让季廷芳去找季翔了么？你放心，这两个人我都不会伤害的。”

第五十三节：被救

叶泠然在曲尧走后拖着受伤的身躯一步一步的往客栈捱去。这瓦吉塔不如一般的中原城市，这其中的客栈只有一两家，为了不让安意煊发现自己来了这里，叶泠然只能舍近求远去了在城市另一端的那家客栈。且不说路途遥远，单是这伤口的疼痛就让人难以忍受。

尤其是在心里装着事情的情况下。叶泠然不知道曲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但是已他师父的强悍程度，曲尧此举无疑是蜉蚍撼树。他想着得用个方法让曲尧自己收手。否则就算曲尧自己不在乎丢了性命，恐怕白恕也会伤心的。他当初去季家虽是自家师父用药物造成短暂的失忆，需要在季家找到一样东西，但那毕竟没有和季家人的人身安全产生什么直接的联系。何况自己后来是真正的和季翔两心相悦。

只是可怜了白恕，守在曲尧身边整整五年，曲尧的心却还是硬的像块石头般，怎么也捂不热。

曲尧给的伤药很是管用，叶泠然觉得自己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痛难忍了，而是泛起阵阵麻痹，叶泠然忽然觉得自己的右边手臂一麻，整个人便直挺挺的往右边倒去。

其实很少有人试过这样的感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倒下，却无能为力。幸而叶泠然倒下的地方离客栈不远。所以被正出得门来的白震天看到了，他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手上仿佛没使力般将叶泠然抱起，轻轻的在叶泠然的耳边吹了口气，“乖，睡吧。”叶泠然果真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到叶泠然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纱帐，他揉了揉酸痛的额头，撑起脑袋叫唤了一声。这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来，“泠然，你醒啦，真是太好了。”接着眼前的白纱帐被轻柔的撩起，季翔脸带泪痕的站在他面前。他伸出手去想触碰季翔的脸，“乖，别哭。”季翔摇了摇头，“你伤得好重，我好害怕。”

叶泠然摇了摇头，“我没事，我福大命大的，倒是苦了你了，明明可以在家里过小日子的，也许和杏芝成了亲还能有个大胖小子承欢膝下，谁知道摊上我这么个人，现在还害得你们一家分离，也害得你背井离乡。”

季翔上前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我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我既然选择跟你在一起，自然是想和你一起经历风风雨雨，而不是躲在你的阴凉下当缩头乌龟！”

叶泠然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想什么呢，我们本来就是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嘛。对了，我是怎么到了这里的？我记得我晕过去之前好像看见了我师父，不过他居然是穿的男装，这可就奇怪了。”

季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师父？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这里了，我是没什么医术的，廷芳看了看也觉得不敢下手，是廷芳的师父给你治的伤。他是个很厉害的高人呢，当时你是晕倒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也是他将你抱回来的。”

叶泠然点了点头，“兴许是我记错了吧，我当时头脑就晕乎乎的，看错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季翔这时候摸了摸他的额头，欣喜的点了点头，“嗯，白大夫的医术还真是不错，你的烧果真退了，他说你在床上躺一个月就能痊愈，看来是真的了。”

叶泠然笑了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啊，还真不是我的风格，那样会多无聊？嗯？”季翔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突然“啊”的叫了一声，接着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跑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火上还坐着给你熬的药呢，可不要熬过火了。”

叶泠然轻笑了声，心里觉得异常的柔软，季翔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自己这辈子能够遇见他也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他想了想，干脆在床上翻了个滚儿，反正这床铺得异常的柔软，并不会对他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曲尧会把你伤成这样？按理说以他的武功根本就打不过你。”

叶泠然这时候又将身子翻了过来，看着不知道何时进得门来的白震天，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师父。”白震天对着他点了点头，“你的武功是我亲自教授，比起让纪儿教授的曲尧来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但是你却没打过他，我需要一个说法。”

叶泠然点了点头，“我是没有料到，猝不及防之下遭了他的暗算，再加上想要保全季家和安家两家人，所以就变成了这样。”

白震天没有说话，叶泠然对他的报备虽然只有这轻飘飘的两句，但是他还是能够想象得出当时的惨烈情景，叶泠然自身的武功虽好，手底下却是没有一点兵力的，什么都得靠他自己，何况是还要保全两家人的性命。他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万分不易。

这时候正巧去端药的季翔走了回来，看见立在屋子中央的白震天，不由得愣了愣，接着语气兴奋的道，“白大夫，你来看泠然的么，你的医术真是高超啊，泠然的伤势好了很多呢，他现在的烧也退了，危险应该也过了大半了吧？”

白震天不冷不热的道，“不错，能捱得过第一晚，烧退了也醒过来了，是没多大危险了，只等着伤势慢慢痊愈就好，只是这药不能停的，今日便还是按照这个方子来，待我明日看了情况，可能还要换个方子。”

季翔缓缓的点了点头，高兴的应了，便送白震天出了房门。

等到季翔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跟了两个人，季廷芳和安意煊。季廷芳会跟着来叶泠然是想到了的，但是安意煊也来看他，他就觉得有些感动，自己拼了命救下了安家的人好像也不错。

安意煊这时候走到他的面前，握了握他伸出被子外面的手，“谢谢，辛苦你了。”

叶泠然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和小翔会来瓦吉塔么？”

安大少替他掖了掖被子，“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别想太多。该知道的，我们大概都知道了。我们会想办法的，你就只管好好养伤就是了。”

第五十四节：山洞尽头

叶泠然这时候闭上了眼睛，安大少对着他们一招手，三个人就都走了出去。季翔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安意煊带着他们到了自己的房间，三个人就在桌子旁坐下。季廷芳捂着胸口道，“嫂子的生命力可真是强悍，当时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可把我给吓坏了，我生害怕他出什么问题呢，结果是我多虑了。但愿他快点好起来，否则就凭我们几个，好像还真没有能打得过你曲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