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离渡
离渡  发于:2014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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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碰到聂白,他才发现儿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们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做的都做全了。”

聂白突兀的开口说道。

Cloud 33:The Story of River and Cloud - Epilouge

绍均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不着痕迹的挡在聂白面前,尽量用镇定的语气对父亲绍廉说,“他胡说的,爸你别信。”

绍廉盯着绍均问,“小均,别说谎,爸爸保证不会生气。”

“我没说谎。我和聂白没关系。”

他说着,默默地把聂白又向后推了推。

可聂白偏偏犯了倔脾气,将绍均扯到一边,对绍廉说,“我们就是什么都做了,那又怎样?我们真心在一起,根本没错。”

绍廉铁青着脸,盯着聂白眼睛都是红的。他低声咒骂,“臭小子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害我儿子,你害我儿子……”他突然就发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一把抄起来,冲着聂白刺过去,嘴上骂,“我他妈的宰了你!”

所有人都吓呆了,聂白也只是匆忙向后退,绍均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挡在聂白面前。绍廉猝不及防,想要把刀子收回来,却为时已晚。还多亏绍荃眼明手快,在旁边撞了绍廉一下,刀子才偏了方向。可饶是这样,依然斜着划破了绍均腹部。

绍荃赶紧过去查看,幸好伤口不深,只是皮肉伤,于是飞奔去找家里的急救箱,作紧急处理。

聂白抱着绍均坐下,也红了眼,对绍廉喊道,“我们怎么了?我们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你非要杀了我们才算完,你非要逼死我们才算完!”

绍廉已经完全傻掉,浑身发抖看着手里带血的刀子,说不出话。

绍均神色痛苦的阻止聂白,“不要骂爸爸,他不是那种人。没有人做错,是我,我不该出生……”

“小均……”正在包扎的绍荃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绍均爸爸已经挺不住,跌坐在地上,压抑着啜泣起来。

聂白抱着他,也落下泪来,不住地说,“不是的。你不出生,我不认识你,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聂白父亲已经完全被吓住,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绍均对聂白笑笑说,“是吗?你这么说我真高兴。”

后来绍均被送到医院,以策万全。

聂白坐在走廊里等绍均处理伤口,绍荃走到他身边坐下。她说,“小均一定会恨死我。”

“不会,他最爱的就是你。”

绍荃微笑,轻声说,“我最爱的是他,可他,最爱的另有其人。我要让他最爱的人知道他一心隐瞒的真相,他知道了,一定恨死我。”

“你要说什么?”聂白皱眉,“不会连你也要说绍均放纵无度……”

“当然不是。他是最好的孩子。”绍荃转过头,望着聂白,看他的眼神里竟然充满怜悯。“绍均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我伯父和我姑姑的孩子,他聪明漂亮善良,但却背负着近亲相奸的诅咒。他天生心脏房间室间隔缺损,五岁之前做了三次手术,没有一次成功。他体质异常,根本无法接受心脏移植,也就是说他完全康复的可能性为零。可是,他的病如果不过份激动,注意保护自己身体不受凉,不被病毒侵害,普通日常生活完全没有问题。我总以为他可以平安的长大,就可以平安的变老。我为了可以更好的照顾他,学了医科,专修心脏外科。我为了让他开心,所有他的要求我都满足。我用尽了所有的努力让他自由自在,快活无忧。可却做错了一件事。我居然让他认识了你。”

聂白没有完全听懂,他结结巴巴的问,“你说什么?他是谁的孩子?还有什么缺损是怎么回事?”

绍荃缓缓解释,“房间隔室间隔缺损是先天心脏病的症状。他之所以有这个病就是因为他的亲生父亲是我伯父,亲生母亲是我姑姑。那两个人是亲兄妹。他这个病是不可以运动过量过于激动的。就好像开快车,坐娱乐场那些刺激的过山车跳楼机,长跑,打整场篮球,这些全都不行。他很懂事,从不让大人操心,你没见他干过那些事吧。可还有一样,他也不行,可你却让他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看他身上的伤痕我就知道了,为了保持清醒,不让你察觉,他居然在那个过程中不断的伤害自己的身体,用痛苦转移注意力。所以我才说,我做错了件事,我居然为了自己的爱情,把他带到你家,让他认识了你。”

聂白脸色煞白,他问,“你要是骗我,我绝对不放过你。”

绍荃叹息摇头,“要真能让这一切是假话,我宁可少活十年,孤独终老。”

聂白看着绍荃很久,他不是傻子。绍荃说的话,让之前绍均的种种行为,绍廉和绍荃对绍均的溺爱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可他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希望这一切不过是绍荃为了分开他们所说的谎话。

“你为什么要发这种毒誓?你这个堂姐未免作的太过。”

“如何才算太过。如果我说正是我说漏了他父母的关系,才害得他亲生妈妈生下他三天,就在一片谩骂侮辱中死去,你还觉得太过吗?”

聂白彻底沉默。再开口时,声音阴郁,满是绝望。他问,“我和他做的那些事,到底会给他身体带来多大负担?”

“他现在已经相当虚弱,再如此,他支持不了一年。”

“你骗人!”聂白几近崩溃,“他之前也和其他人做过,可都是没事。”

绍荃轻笑,却透着悲凉,“傻小子,这都不懂。他和那些人如何会激动,心神震荡?他最爱的人始终只有一个,遇到了,却会害死他。”

聂白只觉得浑身冰透。

护士出来和绍荃说,“绍医生,你堂弟没事了,进来看看吧。”

绍荃侧头看聂白,问道,“你还进来吗?”

聂白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恐的看着绍荃,嘴巴动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目光转向诊室,只看着那门口,竟硬生生掉下泪来。

绍荃不忍,伸手想要安抚,被他踉跄躲开,直愣愣从诊室前离开,消失在医院走廊尽头。

Cloud 34:Damp Heart

从医院回来,绍均一直被父亲和绍荃半软禁在家里,不许他出门。不过,手机还是交还了给他,让他觉得闷了,可以和朋友们聊天。

可也是从那天起,绍均再也没联系到聂白。聂白的电话永远都无人接听,绍均有的时候怀疑聂白弄丢了手机,可那么多天如果丢掉了,早就应该没电,如果手机没电,就不会每一次拨打都会有长长的等待音,“嘀——嘀——嘀——”一声声执著的响在耳边。

绍均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看着屏幕上“聂白”两个字渐渐变暗,他想,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结局,这就是他强求那个不应该拥有的东西所遭受的报应。

一切,关于那个人,所有的一切,全都这样突然毫无预兆的失去。

剩下的,大概就只有他依然呼吸着的身体而已。

他突然烦躁起来,再又一次拨出被拒绝接听的电话后。

没有了存在价值的手机被丢在浴缸里。他匆忙的换上衣服,打开窗子,从二楼跳了下去。

那天,父亲绍廉带着继母出去参加酒会。他顺利地穿过草坪,翻墙出了院子。

一阵冷风吹来,绍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这才突然意识到他居然第一次洗完澡忘记擦干头发。

可一切都不重要了。

绍均裹进衣服快步在路上走着,失去一切而拥有生命,其实从来就不是他选择的方向。

聂白出去喝酒,到了差不多三点才回他和绍均一起租的小公寓。脚步不稳的爬上楼,才发现绍均在公寓门口缩成一团。

聂白酒一下醒了,冲过去推他,才发现他衣服湿淋淋的,浑身滚烫。

“绍均!醒醒!”

他边叫边撑起绍均,打开门,将绍均背进公寓,放在床上。

整个过程绍均都没有什么回应。

聂白开始轻手轻脚的给绍均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又找了退烧药,倒了杯水。

“醒醒,吃点药,然后再睡,发发汗。”

“嗯。”

这一次,绍均总算是应了。聂白也稍微放下了点心,喂他吃了药,好好睡下。

可聂白却再也睡不着。他坐在床边,贪婪的看着熟睡的绍均的脸。脸上因为发烧微微潮红着,造成脸色还好的假象,可凹下去的脸颊,和尖瘦的下巴是骗不了人的。

他伸出手去,抚着绍均的脸。

“聂白……”

绍均在此时嘴里喃喃念出声。

聂白再也控制不住,那些日子以来的对分离的恐惧,和汹涌的思念,全部席卷而来,彻底击溃了他努力维持着的坚强。他紧紧的抱住绍均发烫的身体,痛哭不已。

早上七点左右,绍均依然没有退烧的趋势,而且神智也非常不清醒。聂白有些害怕,打了120,把绍均送去医院看急诊。

他知道绍均的情况大概很严重,他只是没想到居然那样的严重。

严重到了,绍均这一进去,就差一点没办法出来。

严重到了,31个小时后,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的绍均醒过来,对着同样没有半点血色的聂白说的唯一一句话是,“分手吧。”

聂白看着他,只是看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

他想起绍均的小说,那里面写道。

云问河川,“为什么?为什么我难过你也会跟着难受?”

河川说,“因为你的样子全都落在我的身上,你的快乐忧伤也是一样。”

Cloud 35:fable

聂白后来回到家,坐在椅子上,盯着角落那个被绍均画了张苦脸的篮球,一看就是几个钟头。

后来他打开了电脑,点开了绍均那篇关于云和河川的小说。

“‘为什么?为什么我难过你也会跟着难受?’

‘因为你的样子全都落在我的身上,你的快乐忧伤也是一样。’

河川带着太阳金色的碎光向上跳跃着,回应云的问话。温暖和欢快也跟着跳跃着,穿过几千尺的空气,扑进云的怀抱。

‘你真漂……’云收住即将脱口的话,它觉得河川和天空不同,不能用和天空一样的话,说给河川听。

可是该说什么呢,云紧张起来,它看见身下的河川不耐烦的波涛暗涌,于是更加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你的颜色变红了,是离太阳太近了吗?’

‘不是不是。’

云连声否认,可是这一次真的成了火烧云。

‘哈哈,你真可爱。我们做朋友吧。’

云呆住了。它一直都只是抬着头,看着身边的过往,于是错过了身下的风景。要是早一点低下头,早一点认识河川那有多好。

‘怎么样?好不好呀?’

等不到回话的河川耍小脾气的翻弄起浪花。

云连忙点头,‘好!当然好!我们是朋友啦!’

云快乐起来,天空依然沉默无语,同伴们依然躲避不见,可它却从未有过的快乐起来。它每一天都跟随着河川游历千山万水,走过城市田间,看尽人间万象。

开心的时候,悲伤的时候,愤怒的时候,迷茫的时候,脆弱的时候,欣喜的时候,它们全都在彼此身边,共同渡过,从未分离。

云觉得自己更加的喜欢河川了。他有的时候会刻意的飞的低一些,可无论怎样也碰触不到河川的水面。

河川也开始焦躁,它经常的扑腾起几米的的浪头,妄图摸到云看似近在咫尺的身体,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好多个夜晚,云偷偷的睁开眼,它看到河川,温柔的望着月光下自己的倒影。展开轻柔的水波,小心翼翼的拥住云的残象。但是不管怎样小心,残象都会碎裂的只剩点点亮光,就如同被炸得粉碎的尸块。

云不忍心看的闭上眼睛,耳边是河川涟漪散开时发出的呜咽。

‘我爱你。’

在一个明媚的早上,河川突然这样说。

云很高兴,这是它在那些个夜不能寐的夜晚后,最高兴的时刻。

‘我也爱你。’

它回答,无法控制的变成了淡粉色。

河川也难得的安静下来,温柔婉转的流动着,犹如三月里笼着云烟的西湖。

它们每天都这样互相表白着,云几乎都不舍得睡觉,日夜望着河川,传递着它的爱意。

河川则开始不分白昼黑夜的拥抱着自己怀中云的假象,抚摸它,甚至希望可以亲吻它。

可却始终得不到满足,假象终究是假象。

终于有一天,河川无法忍耐了。

‘你骗我。’

‘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爱我可都不可让我拥抱。我看过那些在我身边谈情说爱的男女,没有一个如我们这样,只是动动嘴皮,却从不接触对方。’

‘我们又不是那些人类。更何况你还不是一样不能碰我?’

无意义又没有结果的争吵,自从开始就没了终结。

云觉得自己累了,大概河川也是一样。

于是它们不约而同的闭上嘴。

云还是会在天上看着河川,它也知道河川还是会不时地亲吻怀里作为映像的自己,可是时至今日,它们还能怎样?

就在云烦恼着如何是好的时刻,突然间电闪雷鸣,天空灰黑一片,顷刻间大雨倾盆。

云听到河川在风雨中咆哮。

‘云,你怎样?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

云声嘶力竭的回应。

它很高兴,河川依然那么惦念着它;它很难过,就在几秒钟前它的两个同伴灰飞烟灭。

‘你明白了吧。’从未开口的天空对它说,‘你的同伴为什么总是躲开你。寂寞或许让人难过,但相爱却可以让人死去。两朵相爱的云,想要结合等待它们的就只是死亡。你曾说过你喜欢我,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寂寞需要人陪而已,所以我没有回应。’

‘要怎样才算是真的喜欢呢?’云问。

‘真正的喜欢,就是明知要粉身碎骨,也不会去犹豫的紧紧拥抱。’

天空笑着回答,带着雨后鲜亮耀眼的颜色。

云的目光望向远方,在河川前进方向的不远处,那里的山谷有一个小湖,另一条水流正从另一个方向朝那里汇集。

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再等下去,河川就不再是自己认识的河川。它的身体将和别人融合,开始新的恋情。

云不是犹豫,也不是害怕死去。它只是想如果可以在不能说话之前,尽可能多的陪在河川身边那有多好。

如果天空是对的,真正的喜欢,是不畏惧一切的拥抱,云觉得自己没有辜负河川的一片深情。

可是,它发现自己有真正喜欢河川的勇气,却没有做好从今以后再也无法见到河川的准备。

如果,如果河川忘了自己,那消失了的自己,是不是就如同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这个念头让它害怕的停不稳身体,被路过的风吹得东摇西荡。

‘你要离开?’河川会错了意,焦急的跳跃起来问道。

云定下心神,轻轻摇头否认。

‘我以后再不说让你难过的话,就算我们无法拥抱,我依然不会改变爱你。只要我们可以看到彼此,就会永远相爱,永不改变。’

云浅浅的笑了起来,它的目光比河川看的更远。山谷近在咫尺,即使它们不想改变,发誓相爱,它们还是无法实现承诺。

一旦河川汇流入那个小湖,一切都会不同。

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犹豫,它不怕将要发生的事,它只怕河川在漫长的岁月里,终有一天,会忘了那个曾经在天空中游荡,一心寻找着爱情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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