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恶少 下——春溪笛晓
春溪笛晓  发于:2014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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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的是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有点不好和霍劲交待。

独自回到房里,莫凡打开窗子看着西北高阔而空旷的天空,那片无垠的蔚蓝偶尔有翻腾的云浪涌动着飘行,看起来并不孤独。

思考了一会儿,莫凡发给霍劲两通留言。

“早点回来。”

“我保证,最迟是我们回来的那一年,你在哪里当一把手,我就去哪里给你当二把手。”

大局已经没有他们可以插手的地方,也到了为自己争取的时候了。

71.

西南除了连片的草原就是接近边境、接近西北两面的山地。近似于丘陵的外围山地已经开发成鳞次栉比的梯田,但是再往深里去,就是真正的深山老林了。

樊昌是西南最北边,越过连片的山岭就是西北。其中最长、最高的一座险峰以孤军之势横贯两西,其余大大小小的山峦沟壑般横纵分布,从上空俯瞰就像一张长满了皱纹的脸。在这群老山沟里,散布着不少零散的村落,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不会迈出大山一步。

这种地方吧,说它不落后,它又有很多地方连电都没通,当然就别提电视、网络;说它落后,其实人家挺自得其乐,并不认为改变之后会比现在好一点。开发这种地方说好听点是改善当地人的生活,说难听点,是诱劝当地人把资源拿出来共享。

樊昌虎儿岭。

“听说上头派了个下来,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吗?”一个叼着老烟的男人蹲在石坪边询问正在打理菜畦的年轻人。

虽然因为风吹日晒而显得有点黝黑,这人的长相却是相当好,既有西北人的高大健朗,又有西南人的洒脱帅气。而在菜畦里忙活的人却恰恰相反,他的身材十分纤细,而且脸上有三道非常明显的伤疤,和那细致的五官一对比,显得分外分明。不过他的脸上也带着笑容:“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是谁过来?”

男人一拍脑门,说道:“哦,我忘了说名字。那家伙好像叫莫凡,你听说过吗?”

年轻人手一顿,抬起头问:“莫凡?是八五年出生的?”

“好像还真是?”男人喜笑颜开:“你认识?跟我说说。”

年轻人有些怔然。那时候的事好像已经离自己很远,远得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回到老家以后他过得很平静,外公没有问他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跟他说了家里的状况:唯一的舅舅前些年病故了,舅妈改嫁,留下一个六岁的小外甥;外婆因为接连失去子女,两只眼睛慢慢看不见了。外公问他,家里已经这样了,他还要留下来吗?

他就留下来了。

这里的日子不好过,青黄不接的时期家里几乎揭不开锅。两老年纪大,转季就容易病,尤其是外婆,一病就是卧床不起;小外甥在发育期,营养必须跟上,而且管教上面也要上心,总之,需要操心的事数不胜数。

但是,这两老一小需要他。

这比什么都重要。

男人见他失神,叫唤道:“甘子?甘子?”

是了,他现在从母姓,外公帮他把名字也改了,改成尤怀甘。怀甘怀甘,外公的意思是,无论在外面遭遇过什么都要记住那些快乐的东西。

徐子清那个名字,他早就抛开了。如今他是尤怀甘,大山里的一个小人物,为了求老中医替外婆治病,他在那里当起了学徒,虽然拿不到钱,但能学到不少东西,每个月还有那么几天能跟着老中医到大山里走村过户地收药材,见识了许多以前见识不到的东西。虎儿岭里他也挺吃得开,因为虎儿县的电脑慢慢多起来以后,很多人都认识了老中医那个会修电脑的小学徒。

只要愿意做事,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他目前已经接手老中医的收购工作,同时还做了个交易平台,把收药材时顺便收回来的山货、手工制品放在网上对外销售,几年下来也做得有声有色。

虽然比起以前来说总归有点平淡,但养活一家人绝对不是问题。如果不是两老眷恋大山,他已经可以把家搬到虎儿县里。

属于徐子清的一切,早就过去了。

像他眼前这人就是虎儿县的县长尤康健,跟莫家那个莫平是一批的,也是从大山里考了出去,又自愿回到大山里来。用他的说法是“与其让别人来糟蹋,还不如自己努力一把”,算是个意志力强悍、行动力也强悍的家伙。如果是以前,他和这种人的距离是最远的,因为躲在黑暗里的人常常会躲避着满身光明的家伙——那会让自己无所遁形。

但现在……无所谓了。

可惜即使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尤康健,也被现实压得动弹不了。不过,如果是那位“莫少”过来,情况应该会改变吧?尤怀甘微微笑:“莫凡这个名字你可能听得少,但是莫二少你应该听说过吧。”

“莫二少?”尤康健吃惊地问:“是那个莫二少?几年前把洛兴黑势力连锅端的那个?”

只要是西南人都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曾经让那些不可一世的黑势力闻风丧胆,四处窜逃。虎儿县离洛兴很远,尤康健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曾经有一批凶徒逃到这边,最后被军方抓获。那场打黑行动虽然最后被军方接手了,但牵头的人绝对是“莫二少”无疑。

那时候的“莫二少”高调得很,听说过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这几年倒是没声没息了。

尤康健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怎么会来我们这边?那群老油条已经够难搞了,再来这么一位,是嫌我们这边不够穷?”

尤怀甘说:“莫少不是那种人,他……怎么说呢,他跟别人很不一样。我们看重的东西,他根本没有关心过。所以放心吧,他过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尤怀甘又不期然地想起那天晚上,莫凡和他“二叔”虚以委蛇,他一直在隔壁仔细地听着,然后……然后“二叔”说:“如果你能像他一样,又怎么会只有那么一点用处。”

可事实上如果他变成“莫二少”那样,又怎么会为“二叔”所用?“二叔”厌恶“徐子清”,何尝不是在厌恶他自己。

有些事情只要远离了,就会看得很清楚。

尤康健见尤怀甘又有些失神,伸手拍拍他的肩:“谢啦,到县里后记得去找我,很多事还要问问你。你忙吧,我先回去准备迎接这个天降兵了,希望会像你说的那样吧。”

尤怀甘点点头。

虎儿县里忧心忡忡的不仅是尤康健。尤康健这批年轻人是“双西计划”的重点培育对象,一来就爬到许多老资历的人头上,这伙人一合计,联手把尤康健压制得死死的。这次一听又有人要空降下来,这伙人立刻聚在一起开会。

虎儿县地方虽然小,但位置好,有好路子通往樊昌,几乎是那群大山的关口,出入都要经过它门口,一来二去,相对于山里的其他地方也就繁华了不少。经济上去了,油水自然也就多了。尤康健回来时接手的就是一个群魔乱舞的局面:立项多,干事少;争权多,办事少;很多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互扯后腿、拖延应付还是小的,更多的是昧着良心把拨款层层盘剥,吞个干净,然后强行把项目任务分摊下去。补贴不放,事情要办,苦的是谁?自然是底下的人。

尤康健想改变这种状况,既得利益者却一万个不愿意,双方扯皮已久,谁也没能把谁弄下去。

“老柴这次病得可真不巧。”酒过三巡,除了尤康健外的县委班子就开始开会了:“居然引来了那么个家伙。关于那个莫凡你们都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那是区长家的幺子吧?就是前几年那个‘莫二少’……关于他的传言很多,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似乎跟军方关系很好,他开的那个马场接收了一大批退伍军人。”

“怎么会把这样的家伙放到我们这边?”

整个县委班子都有些惶然。本来县委书记病重他们都挺兴奋,上下活动,想着要拿下那个空出来的位置,现在全变成了惶恐。

这几年他们就是虎儿县的土皇帝,而且虎儿县占据天然便利,等于是让他们把整片大山攥在手里。前些年上头扔了个尤康健回来,他们联手压下去了,所以日子依然过得很滋润。但对上“莫二少”能重施故技吗?光是“莫二少”这名头就是他们惹不起的,想跟“莫二少”掰腕子?简直是活腻了!

“我们必须坚定立场!”副县长发话:“别忘了还有个尤康健在,这当口谁出了差错,谁就会被他咬上来。”

这是要求抱团了。

打头的奠定基调,其他人纷纷畅所欲言,为抱团事业添砖加瓦。同时也一致决定在没有摸清楚莫二少来意之前先夹起尾巴做人,蒙混过关后再见机行事。这个时候谁也不能掉链子,毕竟莫建东今年严抓廉政,绝对不能容忍治下出现贪腐现象。

有人不忘提起病得很不凑巧的县委书记:“老柴留下的一些手尾我们也该搞好吧?”

副县长点点头:“没错。”

于是由于因病退下去的柴书记缺席,以副县长刘浩军为首的县委班子重新洗牌,各自找好立场,准备迎接虎儿县新来的县委书记。

不管是郁郁不得志的尤康健,还是惶惶不得终日的老贪虫们,都在严阵以待。

而莫凡目前在哪里?莫凡得知虎儿岭的森林长势不错后,回家一趟把寄住在莫家的大黑接到身边,顺便把小黑也带上了,一人一马一狗出行有点麻烦,所以索性要了辆大卡车——大卡车空着也不好,所以顺便运了不少东西——这么多东西当然少不了搬家公司的人。

莫二少人还没到,他雇的人就先在虎儿岭一个小湖泊边放下他家两个体型庞大的宠物,同时开始着手布置莫二少的新居。

群众们得到了很多信息:一、这是个有钱人;二、这是个喜欢享受的有钱人;三、这个喜欢享受的有钱人是来享受的。什么?哪里看出来的?没看见他把家里的狗和马都带来了,还占了个湖,准备没事钓钓鱼、喝喝茶吗?

同道中人啊!提心吊胆了老半天的副县长那伙人振奋不已!

尤康健则是有点沮丧,连迎接工作都不搞了,跑去老中医那找尤怀甘。尤怀甘照常在给老中医整理药材,听到尤康健在一边抱怨也丝毫不为所动,心里却在想着“莫二少”会做的事。那时候莫凡不也表现得像个恶少一样,和洛兴那些黑势力打得火热?结果呢?翻脸翻得干脆利落。

尤康健现在就担心?完全没必要!

尤怀甘双手灵活地把药材快速归类。

尤康健见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更是怨声连连:“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尤怀甘笑了笑,安慰道:“他们放心得太早了,等着瞧吧。”

72.

四五月的天气不算太好,一不留神就有蒙蒙雨扑面而来,不知不觉衣服就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到了一大早更是了得,稍稍有点儿雨气都不行,大山会变成茫茫一片。

刘恒作为坚定的“莫派”成员,天还没大亮就爬起来直奔车站。在华国这地儿,向来是有钱不如有权、从商不如从政,莫凡把马场扔给他其实只是让他磨练磨练。如今他爷爷刘三石在“海星计划”里占了小小的地儿,刘恒受益了——他开始从一干产业里抽身,前往樊昌历练,如今在官场刷过了几个小副本、解决了几个小怪,隐隐也是樊昌排得上号的人物。

他刚停车,就看见已经二十三四岁的莫凡从车站里走出来。刘恒心里有点儿感慨,当初刚见面,这家伙是才十一二岁,但那小眼神看起来仿佛比自己还成熟,被他轻轻地瞄上一眼,自己就发虚。那时候刘家四面楚歌,爷爷更是消沉至极,可这家伙只是劝了一通,就让爷爷重新站了起来。

刘恒真正对莫凡服气起来,是在来到西南以后。西南在那个时候有多荒凉、有多混乱,刘恒比谁都清楚,可就是那样的西南,在莫建东的手里一点点活了起来。但那并不是刘恒死心塌地加入“莫派”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眼前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家伙……

有些人天生就是领袖型人物,即使莫凡撒手不管的时候比他事事上心的时候多很多,但很多人心里他依然是整个利益集团的核心。

这几年莫凡消匿得很彻底,可他的影响力并没有消失。可以说这次莫凡回西南,就有他们的影子在,刘恒也是其中之一。刘恒始终觉得跟着莫凡才最踏实,莫平自然也很好,跟莫建东一样是个实干家,只不过一想到跟着莫凡做事的日子,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莫平太稳了,不适合他们这群莫凡带出来的人。

刘恒把车门打开,哼哼两声:“可算把你盼来了,小凡,你可真是不安分啊,什么时候才肯定下来?”这话说得怨气满满。

只能怪莫凡这家伙都接了调令都不老实,回洛兴接他家大黑小黑就不说了,居然还跑去苏联首府那边溜了一圈——美其名曰二次交流,知情人都知道他去干嘛了。

莫凡一拳打在刘恒肩上,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刘恒的想法,只是一直不想转到官面上来,有时候不在局内操作起来会更方便,比如说他要真是个规规矩矩的小小特派员,在密宁的布置肯定铺不开。可有些时候不是他想不干就不干的,莫家根基不牢,即使莫建东、李香云、莫平各自带起了一批人也还不够。正巧他在西北挂了个名,莫建东就顺势把他拉了回来。

虽然早就知道会走到这一步,莫凡依然有些踌躇。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并不适合走这条路,像当初去找刘三石,聪明点的人都不会在那个节骨眼惹麻烦上身,可是他就是做了,因为他觉得刘老头儿的过错并没有那么大。可有当初那个“油掺水假节能”错误在,刘老头儿走到现在这一步就顶天了,想再进一步?难!如果是利益为重的人,根本不会继续在刘老头儿身上投资。但莫凡不一样,他只是想看到同样被逼到绝路的刘家跟莫家一样慢慢站起来,慢慢地摆脱“未来”的轨迹。

归根结底,他的出发点根本没有“家族利益”这一条,因为父母和哥哥都在,所以他可以慢慢悠悠地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有莫家在背后撑着,他可以高调地当“莫二少”,也可以低调地个挂名的“特派员”。

他任性地把以前没有享受到的一切统统享受个遍。

现在要他走回正道,真的适合吗?

莫凡摇摇头,甩去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念头。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事能让他退却?他又能退到什么地方去?

往前走吧!

笑了笑,莫凡问道:“虎儿县就是你口里的‘拦路虎’吧?真像你说的那么难搞吗?”

“它占着整片大山的交通要道,偏偏又死活拉不起来,不是拦路虎是什么?但它背后又有林家的影子,林家啊,在莫叔过来前那可是西南的主人。要不是林老爷子自己要求退下来,莫叔还不知要走多少弯路。而且莫叔还喊林老爷子一声老师,你说谁敢动他?”刘恒咂咂嘴:“反正我是动不了的。”

莫凡摸摸下巴:“林爷爷那边的意思怎么样?”

“林老爷子什么事都精明,就是办起正事来一塌糊涂。”刘恒抱怨:“西南在他手里那么多年都是那模样,你说他能有什么意思?”

莫凡点点头。把西北交给自己老爸的林老爷子人品是没话说的,可当官这事光有人品不成,能力也要跟上。林老爷子显然是守成的人,处事秉承着“做多做错,做少错少,不做不错”的至高原则,能不动的他绝对不动,这在东南、东北那种好地方是最佳做法,可西南不一样,西南需要的不是“守成”,而是“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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