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现在看来，赵朔的主要精兵尽皆引出来了，包括他八门阵中主要的法力来源，那几个使用法术防御八门阵的将领。此时的八门阵应该只剩下蛊惑入阵者的幻觉法术却再无保护阵中之人的防御术了。”远远地守在裴宗驾前的将领仔细看了看上说道。

“果不出丞相所料，赵朔这厮把他所有的精兵力量都集中在这三门之中了。他以为朕只有破他八门阵这一条路可走，所以才敢调来所有主力出来迎战。现在，他跑不掉了！”骑在马上的裴宗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坦然自若地望着这尘烟滚滚，乌云密布且喊杀震天的血雨阵场轻声感叹，但是他马上沉下脸色阴冷地下命道：“传令，显出杏黄旗！”

“得令！”他驾前负责杏黄旗的军官马上口中念念有词地抬手一举，只听得“啪——！”的一声清脆的长鸣，顿时一道烟花般明亮的金光飞上空中，炸裂开来，竟幻化成一面巨大的杏黄旗清晰地显现在半空。

远远地早已埋伏好的徐烨见了马上率领一千军士从八门阵旁冲杀出来，贴着八门阵的八个边缘飞快地奔驰着，围出一个巨大辽阔的圆圈紧紧地包围住了八门阵以及尚在阵前厮杀争斗的双方所有军士。烈烈马蹄飞速地踏动着辽阔的大地，卷起更加漫天迷雾般的滚滚尘土，使得原本就已经昏天暗地的战场更加阴暗无光了。整齐一致的马蹄声很有震撼力的几乎盖过了所有人的拼杀和战马的嘶鸣声。

一时间，几乎地动山摇，日月无光。

“什么声音？”莫言一夜又累又怕，迷迷糊糊中突然被这震天动地的厮杀声惊醒，他抬头看看头上乌云滚滚的天空，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像是要地震一样正在晃动。

“是裴宗带领兵马来破阵了。”一旁的灵台童子看着地上还在昏迷不醒的凌峰，皱着眉回答。

“真的吗？”莫言惊喜地从地上坐起来，四下张望，“大哥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扔下我不管！他的人呢？能找到我们吗？”

“他不是来救你的！”灵台阴冷地说，“他这是要你和这八门阵一起玉石俱焚！”

“什么？”莫言吃惊地看着灵台童子，怀疑自己耳朵有毛病了。

“这是军中的道士们围在在八门阵四周一起做法产生地震的声音和征兆！”灵台童子冷笑着看着莫言，“看来，你最离不开的裴宗哥哥似乎不打算救你出去呢！”

“好狠心的裴宗！他居然会想到用这一招！原来那三路前来破阵的军士只是为了引我主力出来的炮灰啊！”赵朔看到徐烨带领人马突然冲杀出来包围了自己的八门阵时，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对方的意图，不由得脸色大变，愤然甩袖道，“如此一来不仅是我这八门阵中十万将士跑不掉，就连他手下冲入阵来的那三路将士连同他的心肝宝贝都跟着一起毁了。这等狠毒破阵法亏他想得出来，下得手去！我怎生就未曾想到还有这一出？真是太低估了他！”

“将军！大势已去，趁此刻还来得及，将军快离开此地！”一旁众将领见状赶紧劝慰道，“十万军士没了还可以再征集，可是将军却是万万闪失不得！我等愿为将军断后！”

“弟兄们……”赵朔望着身边誓死追随自己的众军官，感动的有些热泪盈眶，“我赵朔岂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某定要留在此处与诸位兄弟同生共死！”

“将军！”众将一齐跪在他面前，其中一个说：“将军你是我北棘国唯一的希望，当今天子昏庸无能，听信谗言强命您领军出征就是为了借白梦人之手加害与您。你若留在此地更是遂了他们的愿！北棘可以没有吾等，但是决不能没有将军您哪！”

“将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望将军你能以大局为重，日后也好替我等报仇！”

“请将军大局为重！”所有人都齐齐跪拜恳求道。

“弟兄们……”赵朔望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众军官，沉默片刻；颤抖着双手，终于下定决心道：“弟兄们快快请起，诸兄弟的大恩大德赵朔感激不尽……”

轰——！

突然一阵惊天裂地般的巨响，震得四周都跟着晃动起来，旁边的墙壁开始纷纷倒塌，脚下的大地涌出无数条裂缝。

“将军快走！没时间了！”

“弟兄们！此生，赵朔欠着你们的！”赵朔含泪拜别众将，然后一咬牙化作一道光焰冲天而去。

“快截住那光！”负责守在八门阵四周的徐烨正在指挥军中道士出身的军士一起做法攻击八门阵并产生地震，突然看到阵中冲天而起的光焰，马上认出来是赵朔。

“将军勿忧！我等来也！”几个法力高深的军官也赶紧化作光焰飞上天去堵截赵朔。

“休伤吾主！”阵中同时也飞出几道光芒，与他们缠作一团。

“灵台！我们这次真的死定了吗？”莫言站在摇晃不定的阵中害怕地失声大叫。他看到昏睡不醒的凌峰，心中竟然有些羡慕：如果也像他那样昏死过去就不会害怕了吧？在睡梦中死去也比活活吓死强啊！

“莫言你冷静点，先就地坐下。”灵台晃晃悠悠地扶住他的肩膀，然后陪他一起盘腿坐下。

“你听着，莫言。”灵台童子在动摇中冷静地对他说，“混乱中如果你慌乱就真的完了。我的性命以及一切都是来源于你。所以，能够救我们的也是你。现在横竖都是死，不如试试自救。所以你必须保持冷静，我们才可能有一丝希望。我告诉你几句话，那是小时候你爷爷对你说过的话。虽然你现在已经忘了，但是现在你必须记起来，但是，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你自己的悟性和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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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平心静气逃厄运

“你听着：放得心下，看得眼开。平心静气，随他自然。”

“什么意思？”莫言听着感到的确有些熟悉，欲要再问，却见灵台童子晃晃悠悠，脸色蜡黄地说：“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想……你要冷静，陪你一夜了……体力透支，我撑不住了……”说完一下子就消失了。

“……”望着灵台童子消失的地方，越来越猛烈地晃荡中灰尘弥漫，就连眼前躺着的凌峰都快看不清了。

“这时候，我真想和灵台童子调换一下身份……算了，反正都是死，我还是冷静冷静试试吧，真不走运就当我当初跳楼没穿越过好了。”

莫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索性闭上眼什么也不看，学着爷爷以前打坐的样子双手相扣，盘腿闭目深思。

可是虽然如此，但是在这动荡的生死关头换谁都没耐心静下心来思考这种高难度的哲学问题。此时莫言心里乱糟糟的，只想着眼前的问题：裴宗哥哥为什么要这么狠心？那么温柔和煦的哥哥他怎么可以下得了手？

莫言你傻了吧？人家裴宗与你非亲非故，不仅救了你一命还带给你荣华富贵，对你百般体贴爱护，这些情意你可曾还了他的？就算他无心救你也好，有意杀你也罢，你都没必要怨恨他呀，顶多当是还了他的债罢了。另一个念头在心里说。

哈哈，也有些道理。一开始，自己不就打算裴宗若要取自己性命时就当还了他的吗？现在有什么好埋怨的。人，总得要先为自己的立场考虑啊，更何况哥哥是一个君王，哪里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自己让白梦军里更多人进来送死呢？都是性命，少数服从多数也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想想，后悔吗？又一个念头问。

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在原来世界，我本来就不想活了，才跳楼穿越到这个世界。若没有遇到裴宗哥哥，现在的我也许早就让藕香居的那帮禽兽们给糟蹋死了；但是这些可怕的事都没有发生在我身上，反而做了闲王，享受了许多日子的富贵荣华，一个中学生能经历这些，满世界怕也只有我了吧？这样想来，我死了也值了。

不害怕吗？

说不害怕是假的，现在我只能努力寻找我当初跳楼自杀时的感觉了，也许只是疼一下就失去知觉了吧？仔细想想，过去经历的这一切都好像是南柯一梦呵！

这样无欲无求的想着，他渐渐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心中突然一片豁然开朗；虽然闭着眼，却突然感到心里一片光明。周围的晃荡也静止了，只听得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笙铉和鸣的音乐，犹如天上降下的仙乐，又仿佛来自自己的内心深处；只听得那乐中似有无数女仙齐声合唱道：

春日才逢杨柳绿，

秋风又见菊、花黄。

荣华总是三更梦，

富贵还同九月霜。

人为贪财身先死，

鸟为食亡投箩网。

功名利禄又何为？

挣来夺去两手空！

妍媸美丑朝朝乐，

悲欢离合梦一场。

丢掉欲，弃了生，

来去随心任自由。

歌声悠扬清婉，犹如天籁。不知不觉，竟然听得有些痴了，依旧打坐闭目，沉寂在那让人忘俗的仙乐中。

却说那八门阵外，保护赵朔逃走的几个将领与裴宗麾下前去堵截他的将领们杀做一团，最后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整个大地几乎都跟着晃动起来。只见大地像是张开了一张巨大无比的血盆大口，裂开了一道深渊般深邃黑暗的裂缝。

唰——！！唰——！！唰——！！

随之那两拨为了赵朔而死缠在一起的将官们都一起堕落了，好像是同归于尽了。与此同时整个八门阵连带着阵前与敌军厮杀的士兵们也都一起沉陷了进去。一开始领兵负责吸引赵朔军主力的三名道士出身的将领自是不怕，他们一起心照不宣地架起乘脚风及时逃了出来。

“言儿……我实在无能救你出来，九泉之下，你一定会怨恨我吧？……”裴宗无奈地望着迅速沉沦的八门阵，悲痛地低垂眼睑，不忍再看。

“陛下！您快看那是什么？！”突然身边众将惊异地大叫。

“？”裴宗闻声抬眼一看，不由得也惊呆了。

只见，那已经吞没了八门阵和赵朔十万大军的巨大深渊里，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那正从深渊里冉冉升起的发光之物正是一朵有桌子般大小的青莲花，莲花之中端坐着一个闭目打坐的蓝衣少年，他的脚前似乎还躺着一个什么人。巨大的青莲花掰绽射出五彩光华，缓缓停落在一片干净的空地上。柔和的祥光照的原本乌云密布的阴暗四周光明了许多。也衬托的那莲花之中清秀纯真的少年越发显得标志可爱，清雅不俗，宛如仙童临凡。

“言儿！”

裴宗惊奇地望着那少年，不由得脱口而出。他连忙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赶至那少年面前，难以置信地再三打量，果然！这闭目打坐的少年正是他以为这次必死无疑的莫言，而他脚前躺着的是昏迷不醒的凌峰。

“哥哥……？”莫言突然听到他呼唤自己的声音，不由得睁开了双眼。那朵光彩四射巨大的青莲花随着他睁开的眼睛一瞬间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言儿！真的是你么？”裴宗又惊又喜地越过凌峰，上前紧紧握住他的双肩，弯下腰来对他紧张仔细地端详着，“你还活着？你的脖子怎么了？”

“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嗳？”莫言还没说完，裴宗居然一把将他紧紧抱入怀中，低声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对不起，言儿。朕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到这等伤害了……”

“哥哥……？”

第四十二章：兄弟灯下论世情

当夜幕降临时，整个雪城都灯火辉煌的在庆祝这次的胜利。虽然没有捉住赵朔，可是一气全歼他十万人马，收复所有被夺去的城池并俘虏招降了十来个他手下的大将，怎么说也是一场不小的胜利。经历了数日征战的官兵此时终于可以好好放纵自己那紧张的快要蹦断的神经，城中百姓们也终于能够放心大胆地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一时间，到处都是欢歌笑语，歌舞升平。

莫言用过晚饭，一个人静静地在自己营帐中铺开纸笔，一面回忆着自己逃出来时听到的那首神秘的歌，一面认真地把它记录下来。

真是不可思议……他咬着毛笔杆，脖子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是还留着一点点疤痕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白天的一切真的发生过。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就闭着眼睛打坐的一会功夫，居然能从八门阵中自己飞了出来……听别人说当时我是坐在一朵莲花上并带着凌峰一起出来的，可是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呢？那朵莲花我怎么没看见？怎么就逃出来了呢？灵台童子教给我的那句话我也没去认真想啊？难道是这首歌的缘故？这首歌好奇怪，虽然以前从来没听过，但是怎么觉得好熟悉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正想着，却听得身后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只当是灵台童子又出现了；于是随口便问：“灵台，怎么回事啊？”

“灵台？什么灵台？”一个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疑惑道。

“啊！原来是哥哥！”莫言放下毛笔，转身从桌子前站了起来。果然，来人正是裴宗。

“哥哥，你怎么来了？”莫言奇怪地问，在这个时候，作为皇帝的哥哥不是应该在众将军的庆功宴上一起开怀畅饮，君臣同乐的吗？

“庆功宴上喝的有些醉了，躲到贤弟这醒醒酒。”裴宗说着，坐到桌前，顺手拿起他刚刚记完的那首歌，看了两眼，不由得眉头一皱：“贤弟，这是你写的？”

“嘿嘿，随手写着玩呢。比起哥哥收藏的那本上面写着富贵荣华烟云梦，功名利禄水月空……什么的法术书来差远了。”莫言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是吧，又不是，说不是吧，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这首歌到底是怎么来的。

“贤弟……”裴宗突然眼神认真地凝视着他，缓声道：“你，怨恨我吗？”

“嗳？”莫言不解地望着他，转而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了，“哥哥，你是指……今日八门阵中的事吗？如果是这无聊的小事，哥哥就不必介怀了。我知道，你怎样做都有你不得不如此的原因。帝王嘛，身系天下自然身不由己。我本来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孩子，当初落难时有幸得遇哥哥仗义相救，又似亲兄长这般真心待我，已经欠了哥哥许多难以还清的恩情了。别说哥哥今天救不得我，就算为哥哥丢掉一条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言儿……？”裴宗意外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年，只见他清澈明亮的眼睛里丝毫没有一丝虚伪的痕迹，天真稚嫩的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看着这个水晶般透明的少年，不由得嘴边泛起一丝不知悲喜的苦笑，“你这傻孩子……在我心中你怎么会是微不足道呢！”

“嗳？”

“没什么。”裴宗似乎转移话题般有意无意地又看了看那首歌，“言儿，似这等虚无不实之言还是少接触为妙，久了，容易产生误导人厌世弃俗的情绪。”

“唉？可是，哥哥，你收藏的那本书里不是也有类似的诗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