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兰德罗伊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慢慢的凑近了李苍昊的颈项，缓慢的嗅着。

迎上李苍昊淡然而平静的视线，兰德罗伊慢慢的松开了手，他转过头去的时候，被李苍昊抓住了手腕。

少年试探着吻上兰德罗伊的嘴唇，轻轻的摩擦着，并没有深入。

“告诉我，兰德尔。”他低低的呢喃道。

兰德罗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身体往后缩了缩，有些迟疑。

“干嘛，现在倒是不敢了？”少年冷笑道。

“苍昊，我告诉过你，吸血鬼猎人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狡猾而且残忍，有的人甚至比吸血鬼还要冷酷，你要离特莱弗·贝尔蒙特远点，明白吗？”

“……”少年沉默着。

“我知道，陛下他有点……但是，相信我，特莱弗绝对是一个更糟糕的选择。”

兰德罗伊翻身下了床，将那把匕首捡起来。

“我不会一辈子当米凯尔的玩偶的，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答案。”李苍昊冷冷的道。

“陛下没有把你当成玩偶。”

少年嗤笑，“为什么不去对米凯尔这么说？”

他支起身体，冷冷的看着兰德罗伊。

“苍昊，我……我只是，唉，有些事情，过几年你也会明白的。”

“我已经快八十岁了，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李苍昊怒吼着抓起了床头柜上的瓷器，狠狠的砸了过去，兰德罗伊没有避开。

血顺着青年的额角缓缓的滑落，伤口很快愈合了，兰德罗伊的脸上却也见不到意思的怒意。

“……”

“觉得好受点了？”兰德罗伊没有擦额头上的血，只是淡淡的看着李苍昊。

少年恼火的扭过头去，双手抱着膝盖，一声不吭。

“身为血族，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首先，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苍昊，否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兰德罗伊拿起匕首，推门走了出去。

控制自己的脾气？

少年冷笑。

这么多年的折磨，想让自己装聋作哑，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感觉不到？

他恨死了米凯尔，恨死了该死的吸血鬼。

他默默的走出房间，冷不防，转角的地方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怎么了？”拉斐尔小心翼翼的道，“我听到你在大喊大叫，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你的画怎么样了？”

温和的青年脸上露出了微笑，“多亏了你，已经顺利的完成了。”

“我帮你什么了？”李苍昊没好气的回敬了一句。

拉斐尔急了，他快步走到了李苍昊的身边，浅笑道，“如果不是你帮我找到这么一个可以专心画画的地方，我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作品呢？”

李苍昊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把毫无心机的温柔青年搂进怀里，在他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吓到你了。”

“没什么。”拉斐尔微微睁大眼睛，“你如果心情不好，为什么出去走走？我正要好把画稿送给一位夫人。”

李苍昊想要找个理由拒绝，但是，拉斐尔关切的眼神却又让他有些无从开口。

“等到太阳下山以后。”

几千年的时间里，血族都遵循着避世的规则，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更是为了猎食。

早年的血族相信，如果自身的存在被大量人类知晓，那么猎食也会变得更加困难。

李苍昊几乎没有吸食过人类的血液，他出门无论早晚也都总是穿着那一身黑色的袍子，兜帽拉起的时候，遮住了他脸上大半的表情。

“为什么老是把脸遮住呢？”拉斐尔忍不住拉开他的帽檐，“你明明这么漂亮。”

李苍昊轻笑道，“你也不看看我多大了。”

“有些人的美丽是不会变的。”拉斐尔抓住他的手，一脸认真，“你对我来说永远都是如此。”

眼前的年轻人轻易许下的誓言并没有让李苍昊感到多少安心，他安静的走在拉斐尔的身侧，那个忧郁的年轻人此时正因为自己的成功而感到兴奋。

他轻轻的握住了李苍昊的手。

属于人类的温度让少年不安的缩了缩手，他淡淡的扫了一眼拉斐尔，慢慢的把手抽了回去。

贡多拉划得很慢，安静的威尼斯城，总是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李苍昊托着拉斐尔的腰，轻轻跃上岸。

拉斐尔赞叹的看着他，那眼神让李苍昊转头避开了。

对于吸血鬼的惊艳总是让李苍昊莫名的不爽，很多人类钦羡血族的强大力量，他们为吸血鬼的美丽和永生而倾倒。

李苍昊不喜欢。

他安静的等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刚才拉斐尔叫他一起进去的时候，他就拒绝了。

他既不是人类也不对画作感兴趣，而拉斐尔那专注认真的模样却又让他忍不住的有点心软。

血族注定只能出现在黑夜。

李苍昊记不起自己上一次看到的蔚蓝色天空，明明才几十年过去，对一个人类来说，就已经足以一生一世。

谁说死亡和变化注定是坏的？

他在贡多拉边上站了一会，回过头去，发现拉斐尔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脸色通红的急匆匆的讲什么东西藏在了身后。

李苍昊瞄了他一眼，瞬间就将那张纸拿了过来。

拉斐尔面色绯红，嗫嗫嚅嚅的道，“我知道你不想要留下画稿什么的，但是，我真的是……”

那张粗粗画就的肖像，轮廓并不是十分细腻，李苍昊淡淡一笑，将画稿还给了他。

“留着吧。”

拉斐尔微微侧过头，认真的道，“希耶罗，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好像对什么东西都不在乎呢？”

李苍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隐约的，他只是觉得在乎了也没有意思。

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之前可以看到的红霞也已经消失，暗色的天空，行程隐约的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拉斐尔兴奋的说起自己不久之前见到达芬奇时的情景，还有的就是一些领主。

李苍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威尼斯，不管怎么说，佛罗伦萨的有钱人都要比这里多些。

贡多拉穿过了小桥，淡淡的雾气笼罩了空气，水中怪异的声音让李苍昊微微一怔，忽然扑通一声，他们的船夫已经掉进了水里。

拉斐尔的身体微微的晃了晃，李苍昊马上扶住了他。

黑暗并不能阻碍吸血鬼的视线，但是雾气却可以，水的气味也让他们的嗅觉几乎失灵。

怀中的画师已经失去了意识，李苍昊将他小心的放在了贡多拉上，自己纵身跳入了水中。

兰德罗伊告诉过他，水虽然能让吸血鬼的嗅觉失去作用，但也是很好的保护，因为人类无论怎样都需要呼吸，而血族却可以在水里待上很久。

水的阻力会让血族的速度变慢，但是，在水中，他们的听觉却会更加灵敏。

兰德罗伊教过李苍昊如何与吸血鬼猎人、如何与人类、如何与血族战斗。

血族的动作很快，但是却有一定的规律性，他们的动作更像是袭击人类的野兽，围绕着一个同心圆，而人类的则是较为直线。

吸血鬼猎人动作，却是无法预测的。

他们不像人类那样，他们也不像吸血鬼。

因为他们了解血族的战斗方式，他们更了解人类的弱点。

李苍昊感觉到了四肢的麻痹，他虽然不会淹死。加上血族的体重要比人类轻很多，他们几乎不会沉下去。

他无法控制失去知觉的身体，直到有人把他拽出了水面。

……

伊凡诺身上湿淋淋的。

他向来讨厌水，但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介意。

——这只让特莱弗也如此介意的吸血鬼，到底是什么来历？

猎人往往可以判别出血族的血统，教会用近千年的时间来研究这地球上最古老的血统之一，血族的瞳色、说话方式、肤色都可以看得出他们的父辈是哪一脉的血族。

通常来说，越是年轻血族的后裔，他们的瞳色往往会越浅，少数年长的血族会拥有金色的瞳仁，而眼前的这只却深的一点光泽都看不出。

即使是西泽尔，也是深邃的绿色，只有在渴血的时候才会变成金色。

伊凡诺将少年拖上了岸，他不耐烦的捏起那细细的手腕，又闻了闻气味。

年长的血族身上会有一股特殊的气味，像是古代的熏香，或者是什么草药的气味，因为经历过休眠，他们身上往往会有一种冰冷的泥土气息。

像是死亡的气味。

而眼前的这名血族却并没有那样的气息，它看上去甚至很像一个活着的人类。

没有心跳。

没有呼吸。

这的确是吸血鬼，自己放在水中的药物，也对它有了作用。

“你叫什么名字？”伊凡诺用拉丁语问道，根据他的经验，一般年长的血族喜欢用古老的拉丁语与对方交流。

少年没有失去意识，但是他却闭上了眼睛。

“告诉我你的父亲是谁。”这一次，伊凡诺用了意大利语。

少年湿漉漉的长发垂在地上，他蜜色的皮肤时不时的淌落水珠，更让他看上去像极了一个人类。

“好吧，这是你自找的。”伊凡诺嘟哝一声，说完，将一根极细的银针刺入了李苍昊的胸腔内。

第四十章：弱点

药物对吸血鬼的作用其实并不大。

因为它们的血液几乎已经凝固，所以，大多数药物在没有能进入它们的循环系统之前，就已经失去其本来应有的作用。

而银针却不一样，银会令吸血鬼的神经麻痹，但是，只有用银刺穿它们的心脏，它们才会死去。

李苍昊躺在石台上，因为银的麻痹作用，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即使这根银针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实质性的痛苦也是一样。

伊凡诺穿了一件简单的衬衣，手里拿着匕首，小心翼翼的割开了少年的手腕。

吸血鬼的血液很难取出，毕竟，只要几秒钟的时间它们的伤口就会愈合，猎人的匕首很特殊，它是两片很薄的金属打造而成，在上面镀了一层薄薄的银。

虽然不足以杀死吸血鬼，却也足以分开皮肉，让伤口不要如此快的愈合。

粘稠的血液缓慢的烫出，伊凡诺取出一个小瓶子，小心翼翼的将它接好，然后盖上瓶盖。

取下匕首，少年的伤口几乎马上就愈合了，淡淡的青涩血管浮起，然后又消失。

“你恢复能力很不错，看你血管的颜色，你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过人类的血液了。”

伊凡诺拔开瓶塞，将里面的血液凑到鼻端轻轻的嗅了嗅，“七十年？不算太久也不算太晚，你的父亲是谁？我知道这块大陆上每一个血族的血脉来源，你显然是什么大人物的亲子。”

李苍昊索性闭上了眼睛。

“不喜欢吸血鬼猎人，还是什么的？”伊凡诺弯下腰，在少年的鼻端闻了闻，“没有香料的气味，你不是意大利人。不过这一点似乎也不用从你身上的气味这一点来分辨，你意大利语说得很不错，但是你有些词汇用的却是拉丁语，看样子你的父亲似乎是相当古老的……贵族？”

伊凡诺轻轻一笑，握住李苍昊的手腕。

“指甲剪得很整齐，看来你以前很爱干净，而且家里似乎也没让你做过什么粗活，你的肤色并不苍白，更可见你的父亲年纪并不小……要知道，大多数血族在转化之后，它们的皮肤都会变得毫无血色。”

吸血鬼猎人凑近了他的耳朵，低低的道，“以后别再喝动物的血液了，短时间也许你感觉不出什么，但是时间久了之后，你的身体速度会变慢，体温还会上升，简单说来，你会生病。”

李苍昊依旧沉默。

“你的父亲也许不在乎这些，没办法，现在的血族越来越不在乎自己的亲子了，它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其实坏习惯越来越多。”

伊凡诺慢慢的割开自己的手腕，让血流进杯中。

他将李苍昊的腰背慢慢的扶起来，然后将杯子送到了他的嘴边，“喝一点。”

“……”

“别跟我耍小性子，要知道，那根针在你的身体里，如果你不及时的补充血液，你的意识很快也就会开始麻痹，加上你伤口恢复的速度，到时候我取针可会不怎么容易。”

李苍昊睁开了眼睛，伊凡诺笑了，他将杯子里的血慢慢的喂入少年的口中。

血液让吸血鬼的眼睛很快变得明亮起来，它坐在那里，就像一个精致乖巧的玩偶。

“你不喜欢说话？”伊凡诺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银白色的扁平酒瓶，拔开瓶塞，“特莱弗也不喜欢，这是你们两个走得很近的原因？”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李苍昊终于开口了。

“你终于说话了，是我的血液的作用？这还真让我高兴。”伊凡诺将他重新放在石台上，“告诉我你的名字。”

短暂的沉默之后，少年淡淡的开口了，“李苍昊。”

伊凡诺没有评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从石台的底下摸出了两条皮带。

“抱歉，我知道你不想待在这里，但是让你出去乱跑也会给我带来不少的麻烦，所以，暂时待在这里。”

说完，伊凡诺扯下了脖子上的领结，然后扎在了他的嘴上，又绑上了他的眼睛。

李苍昊不知道那个莫名其妙抓了自己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麻痹的四肢让他根本动弹不得，而温暖的血液在自己体内流过的感觉倒是不坏。

他闭上眼睛，尽可能的积蓄一些体力，在对方出现的时候，把那家伙的脑袋拧下来。

虽然他看不到前面的东西，也无法说话，但是，他的嗅觉和听觉却并没有被影响。

更何况，对于吸血鬼来说，没有什么比血液更容易分辨的气味了。

血液。

是吸血鬼的血液，还有脚步声。

很沉重，两个人，一个五英尺七英寸，体重一百四十磅，另一个六英尺左右，体重大约在两百一十磅到两百三十磅之间。

挣扎的声音……说话的声音。

似乎那个人背着什么东西，否则这样的体重身高分布也太不合理了。

“伊凡诺大人说，东西放在这里就行了。”

说话的，是一个清脆的少年音，带着点娇纵的意味。

什么东西好像在挣扎着，李苍昊听到动物被殴打而发出的呜咽呻吟，然后还有拖拉的声音。

为什么有如此糟糕的预感？

他并没有闻到人类血液的气味。

内心的某种猜测令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耐心的等待，安静的等待一个结果。

伊凡诺回来的很快，他扯落了李苍昊脸上绑着的带子，然后将少年横抱了起来。

“抱歉，我本来没想要耽误这么多时间的，不过，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说，我只要给你做一些让你不太舒服的事情了。”

他嘴巴里嘀嘀咕咕的，一面将李苍昊包进了里面的房间。

这里像是一个地窖，尽头锁着的铁门上沾着吸血鬼的血液，地下的回声在空气中飘荡着，，像是什么东西的凄惨叫声。

“你在害怕吗？”伊凡诺低头一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眼睛里迷人的气质就像那些贵族公子一样吸引人，“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吸血鬼猎人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就像在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情人一般。

这让李苍昊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