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李苍昊回答的很快，也很斩钉截铁。

吸血鬼向来不会留下任何的画作，否则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他们不会变老，李苍昊当然不会吃饱了去让一个画师来给自己留下个什么纪念。

拉斐尔一愣之下，有点失望的垂下头，“我只是……我没有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

“……”

和西泽尔那副色迷迷的模样不同，拉斐尔一脸真诚的模样让李苍昊有点骂不出口，这个人类显然和那些下流粗俗的吸血鬼不是一种生物。

“那位和你一起的西泽尔大人，罗伦佐说他是个很喜欢艺术品的贵族。”

“西泽尔，”李苍昊轻哼一声，“要是我是你，可不会想要和他扯上关系。”

西泽尔在罗马的时候就喜欢花上大价钱买来各种艺术品，可是那些对他来说花不了几个钱的画作和雕塑成堆成堆的放在他的城堡里。

米凯尔不喜欢艺术品，但是李苍昊却很赞成西泽尔的做法，毕竟，随着货币和其他各种东西变化的同时，画作对于不死的吸血鬼来说，是最好的流通货币。

当然，被西泽尔弄上床的模特和画师也不占少数。

第十九章：拉斐尔

拉斐尔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李苍昊，让少年莫名其妙的一阵恼火。

那专注认真的模样，简直就像在看着自己的情人。

他甩开了拉斐尔的手，没好气的道，“干嘛这么一副恶心的表情？”

“啊？恶心……”颇为受伤的年轻人微微低下头，很是愧疚的道，“我无意冒犯你，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美的人。”

“……”

李苍昊发誓，如果这人是西泽尔，他一个耳光老早甩上去了，可是，眼前这个含情脉脉的青年却让他有种火气没地方发的感觉。

无奈之下，少年气嘟嘟的转过身去，没好气的嘟哝道，“我回去了。”

拉斐尔是个讨厌鬼。

很多年后，李苍昊总结出了这个结果。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总是什么都不说，默默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走远。

不过，最初的几次见面，李苍昊还是很讨厌拉斐尔的。

原因很简单，拉斐尔是个好人。

和自甘堕落的自己相比，李苍昊觉得拉斐尔碍眼极了，就像保罗一样。

明明这个世界都在毁坏，他们却还是扮演着无辜者。

吸血鬼也好，人类也好，早已腐坏不堪。

有的人选择孑然一身，最后却死的不明不白，有的人选择同流合污，最终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李苍昊选择无视。

面对眼前的任何事物，他都不理不睬。

不得不说，米凯尔把他调教的很好，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回到住处，他一言不发的去了地下室，在太阳升起之前睡进了棺材。

米凯尔一直抱怨吸血鬼必须睡在棺材里，说什么硬硬的石头又不舒服，而且还冷的要死。

李苍昊实在是没有话好说，吸血鬼是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体温的，而那个总是哼哼唧唧的男人却又借此机会找理由跟他睡在了一个棺材里。

然后，李苍昊整整半年都没能睡好觉。

棺材里很安静，但是少年却能听得到周围任何一点的声音，他听得到楼上仆人们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很轻很轻的笑声从他的头顶传来，少年皱了皱眉，然后推开了棺材盖子。

穿着轻便亵衣的卡特琳娜站在他的身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带着一如既往的神采。

“你来这里做什么？卡特琳娜。”李苍昊闻到了那淡淡的香水气息，让他莫名的一阵恍惚。

“我想看看你。”

李苍昊沉默了，他看着这个美丽女人眼角隐约的沧桑——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昔日调皮可爱的女孩，权力的争夺将她一次又一次的拖入那无尽的漩涡之中，为了她的城堡，为了她的孩子们，她必须要承担起一切。

“可是……你却好像不想看到我。”

李苍昊叹了一口气，他从棺材里坐起，“你的孩子都还好吗？”

“都很好，”她微笑道，“不过，我却不好。”

她抬起脚跨入了棺材，静静的望着李苍昊，“我一直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她扑哧一声笑了，眼底却带着点让人心碎的悲哀，“你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李苍昊没有说话，他垂下头，没有去看卡特琳娜的眼睛。

“那个时候，我要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但是现在，苍昊……我已经走不了了，我有太多的东西要背负。”她的脸上带着一抹令人心醉的微笑，“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你救下的小女孩了。”

李苍昊垂下的眼眸抬起，他静静的凝注着眼前的绝色丽人，声音却是冷冷的，“西泽尔，你要在那里躲到什么时候？”

卡特琳娜惊讶的转过头去，那穿着华丽丝绸睡衣的西泽尔正依靠在门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是你带她来的？”李苍昊的眼神有几分阴沉。

“怎么了？我以为你想要见她？”西泽尔微笑着走进来，握住卡特琳娜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血族的亲王殿下。”卡特琳娜的脸上恢复了那如同大理石雕塑般的美丽笑容，“您真的很喜欢偷听啊，或许我下次宴会的时候会注意一下您的言行，请容许我告退了。”

看着卡特琳娜离去的背影，李苍昊心情颇好的瞥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西泽尔，慢悠悠的道，“看来，不是每个人都对你感兴趣的。”

“我只是不喜欢老女人罢了。”西泽尔轻哼了一声，转头看着他，“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卡特琳娜呢。”

“我不想告诉你。”李苍昊重新躺下，然后拉上了棺材盖子。

“真是……有什么了不起啊。”

陷入梦乡之前，他听到西泽尔嘟嘟囔囔的嘀咕声。

吸血鬼已经不会做梦，或许太久的时间里，他们已经无法去回忆那些过去的东西，或者用身边的东西来创造梦境。

血族的生活像是不真实的。

李苍昊想，这近一百年的时间里，每一天都好像是地狱。

当他醒来的时候，夜晚已经过去，傍晚的红霞将天边的云彩染红，但是他却看不到。

他只能想象自己上一次看到阳光时的情景，但是，那记忆却一次比一次模糊起来。

一杯血液已经放在了桌上，少年只是看了一眼，接着便走了过去。

“你不饿吗？我们可是要走上很远啊。”西泽尔已经让人把行李打包上了马车。

“走吧。”

李苍昊看也没看他一眼便钻进了马车，他没有看到的是亲王殿下向来戏谑的脸上，忽然间笼上一层淡淡的冰冷笑意。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封闭的空间内，李苍昊只觉得一阵昏昏欲睡，他的脑袋靠着车壁，一阵来来回回的乱撞弄得他头晕眼花。

恼火的少年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一脸窃笑的西泽尔。

亲王殿下颇为无辜的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睛，“睡得不好吗？”

“我更喜欢待在棺材里。”李苍昊冷冷的道。

“看不出，你年纪不小，心思还居然是老吸血鬼的等级啊。”

西泽尔毫不介怀的撇了撇嘴。

“……”

李苍昊没有吭声，在血族中间，最老的吸血鬼除了米凯尔之外，大概就是西泽尔了，这老不死的东西总是一脸媚笑的到处招摇，让人看了就觉得讨厌。

腹诽是没有用的，在李苍昊看来，西泽尔笑的还是跟之前一样没心没肺。

“你好像挺喜欢那个叫做桑蒂的小子。”西泽尔慢慢悠悠的揭开窗口，看了一眼外面。

拉斐尔？他又怎么了？

李苍昊警觉的瞪着西泽尔，总觉得这家伙就没有安好心。

“一个很有才华的人，说不定以后会变成大人物的，”西泽尔微微一笑，“我觉得你眼光不错。”

“……”

李苍昊觉得，自己要是眼光不错，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沦为阶下囚的下场了。

他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后仰起脑袋，闭上了眼睛。

西泽尔一阵好笑，他挪着座位到了李苍昊的边上，嗅了嗅少年脖子上的气味。

“你身上闻起来不错，”亲王喃喃着笑了，“难怪米凯尔那么喜欢你。”

“他喜欢我？”李苍昊的眼睛倏地睁开了，他面无表情的举起双手，露出那条银质的铁链，“你觉得这是喜欢的表现？”

西泽尔只是微笑不语，那意味深长的感觉更是让李苍昊觉得无比的讨厌。

西泽尔无疑是那类如鱼得水的类型，在诸多亲王死去的时代，他却还是把自己的身份掌握的很好，和米凯尔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

亲王殿下是个聪明人。

他很了解米凯尔，身为一个千岁血族，他也很容易做到这一点。

时不时的，吸血鬼们在一个时代肆意猖獗，忽然有一天，他们就都消失了，有的是离开了，有的是死去了。

至于什么原因，没有人知道。

西泽尔是活下来的那个，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苍昊的身份到底是如何，这很那判别。

看上去他好像是米凯尔的娈宠，但实际上，该隐的血脉延续下去，必然就是下一代血皇的继承人。

而米凯尔似乎从来没有对李苍昊提过这些，而那少年一心想着的也只有逃跑，就算是知道了，怕也是不想理睬这一群吸血鬼。

到达弗利已经是数日之后的事情，每一天跟西泽尔待在马车里，都好像是度日如年，那时不时的骚扰让李苍昊更是无比讨厌。

下马车的时候，少年狠狠的甩上了车门，好像希望那华贵的车门打歪西泽尔的鼻子似的。

海水带着咸味的气息飘入他的鼻息，少年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弗利城。

等待着他的，是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第二十章：威尼斯之行（1）

卡特琳娜身为女公爵，在这座城市里拥有绝对的权威。

她的丈夫早年被暗杀，两个年幼的孩子根本无法承担起一个公国的责任。

“胜利必然属于我们！”美丽的女人举起酒杯，将那烈酒一饮而尽。

男人们的欢呼雀跃让李苍昊觉得更难受了。

几天的马车颠簸，再加上那吵杂的噪音，他的头一阵阵的刺痛。

他转过身去，放在桌上的是热腾腾的美食，但是，对于吸血鬼来说，这些东西却与沙土毫无区别。

吸血鬼无法食用固体食物，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食用固体食物不会让他们难受，但这始终都不会是什么太好的选择。

除此之外，死者的鲜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的吸血鬼只需要数滴就会开始蜕变，他们会像疯狗一样开始毫无控制的四处袭击人类。

法国人的战争尚未结束，博尔吉亚家族的残暴统治也在继续，李苍昊向来不喜欢那些人类，米凯尔的观点一直是：他们不会参与不属于他们的战争。

人类的战胜无论死去多少，都与吸血鬼没有关系。

他们都只是食物罢了。

可李苍昊却总是觉得，人类的生活，要比吸血鬼真实得多。

从生到死。

“怎么了？和你美丽的卡特琳娜在一起也不快活？你还真是难伺候。”西泽尔拿着酒杯，慢悠悠的晃荡到了他的面前，一脸不爽的看着被人群包围的卡特琳娜，“作为一个女城主，她还真够怪异的。”

“那只是因为你被她拒绝了而已。”

“我才没有。”西泽尔瞄了一眼李苍昊，嘟嘟哝哝的哼了一声，转身去找某个已经锁定的漂亮少年了。

李苍昊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他喜欢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做些他喜欢干的事情。

弗利城的贵族显然没有罗马的那样奢华，这个不大的小城一直以来都是依靠佛罗伦萨到威尼斯的海上运输来赚取收入，但是卡特琳娜修筑的不可攻破之城，就像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一个寡妇并不容易，尤其是当她有这么多责任的时候。

各种贵族的名字弄得他头晕眼花，最终，他决定到外面去吹吹海风。

弗利城的外面，是大片大片的海水，李苍昊撑了一支小船，慢慢的向着港口划了过去。

马蹄的急促声音在不远处传来，他惊愕的回过头去，看到英姿煞双的卡特琳娜骑在马上，微醺的脸上笑意盈盈。

“你要去哪里？”

李苍昊无奈的叹了口气，纵身跳上岸，扶住了已经要醉倒的卡特琳娜，“只是出来转转罢了，你应该回去，难道你要丢下那些客人？”

“我的人会照顾好他们。”

她眯起眼睛，失神的望着海水，低低的道，“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里，我小时候调皮，所以掉进了水里。”

“你那个时候只有九岁，卡特琳娜。”李苍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轻轻的笑了，“在婚礼的前一夜，我来找你……我告诉自己，如果你愿意带我走，我愿意放弃我的一切。”

“……”

“但是你什么都没有做，你离开了，苍昊。”她微笑着，一滴眼泪却从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在李苍昊的手上。

少年心里很是难受。

他让仆人把卡特琳娜带了回去，自己则是站在海边上吹了很久的海风，一直到冰冷的湿气浸湿他的前发。

永恒的时间太长了。

对于吸血鬼来说，永恒也并非是眨眼瞬间的事情，一旦放弃了人类的身份，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李苍昊怀念能看到日出的时候，阳光温暖的感觉已经变得模糊，他甚至已经记不起自己的体温到底是什么样的。

很多吸血鬼喜欢人类，不仅是因为美味的血液，更是因为那温暖的体温——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活着。

“怎么了？”西泽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他懒洋洋地一笑，“怎么了？不喜欢那个宴会。”

李苍昊瞥了一眼男人胸前衣襟上的血迹，红冉冉的一大片。

“你杀了什么人？”

“只是享用我的晚餐罢了。”西泽尔毫不介怀的一笑，“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次去威尼斯是做什么的吧？”

“谈判？我不觉得。”李苍昊轻哼一声，“你们不是一向有自己的计划吗？”

“我们要和吸血鬼公会好好的交涉一下，”西泽尔悠然道，“和他们好好的谈谈。”

“我想这并不包括冲进去大开杀戒吧？”

“也许，威尼斯那边我已经准备好了人，”西泽尔微笑道，“我只是一向不喜欢弄脏自己的手。

“……”

李苍昊讨厌吸血鬼。

在他看来，那些肆意张狂的魔鬼丝毫不以自己的存在感到羞愧，反而觉得自己高于人类，却也不想想，人类没有了吸血鬼可以生存，但是吸血鬼没了人类又会怎么样？

很多吸血鬼虽然接受血皇米凯尔的命令，但是他们却不明白为什么。

米凯尔总是说，他们要有耐心。

吸血鬼被赋予了无止无尽的时间，他们只要足够耐心，他们就会得到一切。

但是，真的会有那一天到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