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胤禩重生)中+番外——洛寒食
洛寒食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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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去,”康熙答得倒也爽快,“你要是没别的事儿,就先跪安吧。朕还有要事要处理。”

鄂伦岱却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反而指着胤禩,道:“皇上,自打八阿哥开始办差,上上下下都是称道的,哪一天不是兢兢业业,奴才可听说,八阿哥在理藩院里,一忙起来饭都经常忘了吃的。八阿哥这如今累得都瘦成皮包骨头了,奴才跟他说得来,觉着宫里面日日都是那些东西,吃着也腻歪,想请他出去跟奴才吃点儿新鲜的,补补身子。啧,看着八阿哥这一日一日消瘦,奴才可心疼着呢。万岁爷,您可是他亲阿玛,奴才就不信,您不心疼?”鄂伦岱一番话,却将请阿哥吃酒的事儿,说得十分在理。胤禩听得心中也有些好笑,这种话也就鄂伦岱能说得出了。

康熙看一眼胤禩,脸尖尖的,看着确实瘦弱多了,眼睛有些发青,估计最近也没睡好,他一个孩子,都想些什么?自己身体都折腾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要去边关呢。想到这儿康熙更加来气,对鄂伦岱也没什么好脸色,道:“你没看他罚跪呢么?”

鄂伦岱也不高兴了:“当然看见了。万岁爷,八阿哥这么好的孩子,您也忍心罚?奴才要是有这么好的儿子,早宠上天了。”停了停,又问胤禩:“八阿哥,你做什么了?”

没有康熙恩准,胤禩也不敢说什么,一时抬头望着康熙的方向,眼里带了些愧疚,却并不说话。

“他自请去归化。”康熙觉得也没什么必要隐瞒,鄂伦岱阿玛死在战场上,虽然父子二人面上不合,其实心里亲近得很,佟国纲的灵柩回来的时候,鄂伦岱可哭的比谁都伤心。也许鄂伦岱能帮着胤禩这冥顽不灵的小子开开窍,康熙这么想着。

谁料,康熙分明就是找错人了,鄂伦岱一听,有些惊讶,随即便说:“这是好事儿啊,我大清马上得天下,八阿哥有心为国出力,当奖赏才对,万岁爷,这怎么能罚呢?”鄂伦岱说着便走过去,要将胤禩扶起来。

胤禩不着痕迹地避开,低声道:“不敢。”心下却猛然明白了康熙的用意,转而对康熙说道:“汗阿玛息怒,臣知错了。”

康熙见胤禩主动认错,神色稍霁,口气却没松动,道:“知道错了就好好跪着反省。”转而又对鄂伦岱说:“八阿哥免了差事,今后要重回书房读书。你也不必想法子请他喝酒了,朕不准,皇子不可私自结交外臣,此事日后无需再提,你跪安吧。”

鄂伦岱还想再说什么,一看康熙的神色,便也没说出口,先行跪安了。康熙使了个颜色,梁九功也退了出去,乾清宫正殿里,只剩下康熙和胤禩父子两人。

“想了一天,明白了什么了?”

“臣,没顾念额娘,”胤禩声音低沉地吐出几个字。

“你能想到你额娘,就没想过朕?”康熙本以为胤禩借着鄂伦岱的事儿,能明白他的用意,却不想胤禩明白是明白了,却没明白到点子上。积累了一天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上前狠狠一脚踹在胤禩肩头,“一旦出兵,费扬古所部,就是从后方截断噶尔丹后路的,就是最危险的一部。你去了,要是回不来……舅舅佟国纲就死在准噶尔战场上,你还不到十六岁……”康熙一时哽住,说不下去了。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此时要是派胤禩去了归化,就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眼见胤禩一脸茫然的神情,抬腿又是一脚踹在胤禩腰上:“不孝的东西!”

胤禩一下子懵了。他想过康熙罚他的种种原因,却从未想过,康熙不放他走,竟然是舍不得他。怎么可能是舍不得他?胤禩仿佛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还是愣愣的。这还是他的阿玛么?记忆里汗阿玛对皇子们虽然关心,却也是将皇子当做棋子一样。真心喜欢的儿子,恐怕只有太子一人,就是那样的喜欢,也是太子承受不起的。对他,绝不可能有这般心思的。大哥出征的时候不也不到二十?胤禩虽然想到自己此时年纪尚小可能是康熙不放他的原因,却不知竟然是怕他死在战场上。胤禩心里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疼痛,想起前世里自己伤寒严重,不远苟活于人世之时,皇父只批了“勉励医治”,便不再理睬,病得走都走不动的时候,还被皇父斥责过“行走怠惰皆不赴”,这样的皇父,怎么可能会担心自己回不来了?回不来又如何,大清又不缺皇子。

胤禩抬头看着康熙,那眼里分明有些泪光。胤禩只觉得难过得说不出话来,阿玛,是真的在为他担心么?胤禩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所谓父爱的时候,竟然会是被罚跪了一天,还挨了两脚之后。可胤禩还是感激,君恩深厚,他不能不感激。他可以恨胤禛,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恨自己的父亲。生为人子,便是亏欠,一辈子只能尽敬,不敢心生怨怼。他曾经太在意,所以才不敢以人子自居,他曾经太渴求,所以才逼自己认清,皇父,从来只是皇,不是父。

可这一刻,胤禩动摇了。他求的并不多,如此,足矣。忍着疼痛,端正地跪好,怔怔看着康熙,半晌才挤出一句:“儿子不孝,汗阿玛息怒,您别气坏了身子,儿子真的知错了。”

“不去了?”

胤禩小心地抬头看了康熙一眼,眼神却还是坚定的,沉声缓缓道:“儿子……还是想去。汗阿玛,您先别动怒,听儿子说完,可以么?”

康熙还正是气头上,听了胤禩真诚的语气,又瞥见那少见的孺慕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也软了下来,叹了口气,并没坐回龙椅上去,就在胤禩身边的绣墩上坐下,身子却偏过一边,不看胤禩,冷言道:“说。”

康熙踹的两脚,都是愤怒之下使了全力的,方才胤禩心里受了冲击,没怎么觉察,此刻疼痛才分外叫嚣开了。胤禩只疼得冷汗直冒,却不敢失仪,垂首忍着疼痛,努力控制自己发颤的声音,平静地说道:“汗阿玛,您顾念胤禩之恩,胤禩永不敢忘。胤禩斗胆,向汗阿玛陈请,实是因为,此次之事,胤禩去最好。理藩院左侍郎满丕,自在理藩院为郎中以来,虽然多次探查敌情,经验丰富,然侍郎所长在查勘敌情,于战备、地形、天象之事,并不甚重视。凡举兵之事,知彼固然重要,知己却是前提。今我大清伐噶尔丹,人和已占,天时地利更不可失。今若同赴归化,也可互补对方不足之处,侍郎年长于臣,臣心细于侍郎,共筹战备之事,与在京中之时相当。漠南地形路线汗阿玛都看过,西北之事,只会办得更好。臣虽年幼,却堪当此任。”

胤禩顿了顿,见康熙身子略偏过来,知道自己说的话康熙已经听进去一些,沉吟少顷,还是说:“况且,于臣,为国即是为己。于满丕,为己总要先于为国的。”胤禩之所以敢如此说,一方面,因为满丕最近与明珠走得有些近了,另一方面,满丕做官,也委实计较私利多一些。前世里康熙也说过“满丕为人、朕素知之其材力虽有可取、品行则甚不端也。”

康熙轻轻笑笑,却不言语。

胤禩接着说:“汗阿玛十四岁即勇擒鳌拜,定危局,掌朝政。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其中危险,更甚于战场之上飞石流矢。臣虽不才,不及汗阿玛万分,然臣慕汗阿玛年少之智勇,也心生安邦定国之宏愿。我大清马上得天下,历朝阿哥都曾赴战场效力,今四方已靖,惟西陲噶尔丹作乱,胤禩也怕,这次不去,以后就没机会了……”胤禩声音越来越小,说完,抬头看着康熙,眼神之中未免流露出一丝委屈,语气之中也带着恳求之意:“汗阿玛,您就信儿子一次,儿子能照顾好自己,不会生事,不会受伤,保证认认真真办好差事,定然不会给我爱新觉罗家丢人的。”

“朕要是不让你去,你是不是还能说上几个时辰?”康熙有些好笑,回头一看,便看到胤禩一脸的冷汗,这才突然意识到刚才两脚踹得狠了,问道:“疼得厉害?”

胤禩忙低头恭敬道:“儿子该受的。”

“今日跪了一天,你也累了。明日一早,准时去书房。”康熙并没说准他去西陲,只是不痛不痒地让他回去了。

胤禩却明白康熙的意思,磕了头,兴奋的语气溢于言表:“臣谢汗阿玛恩典。儿子定然日日用功读书,等着汗阿玛的旨意。”

“油嘴滑舌。跪安吧。”康熙瞪了胤禩一眼,却并无怪责之意,对外面叫了声:“梁九功!”待得梁九功进来,康熙才说:“你扶八阿哥出去。”

胤禩展颜一笑,轻声说了句:“谢谢谙达。”

第四十章:托付

胤禩伤得不重,却疼得不轻。胤禟在乾西头所里,急得团团转,看着太医给胤禩上药的时候,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八哥,老爷子这也太狠了,这药成不成,我要不去找额娘要些好的化瘀药来。”胤禟看着胤禩不断渗出的汗珠,真恨不得代他受这份罪。

张太医自顾自地上着药,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胤禩倒是嗔怪地看了胤禟一眼,道:“小九,怎么说话呢。我没事儿,你也不用瞎忙道了,坐着好好待会儿,跟哥哥说说,近来好不好?我忙着理藩院的事,也没怎么顾上你和小十。昨日四哥成婚,你没少喝酒,头疼不疼?”

“八哥你顾好自己就行了。我跟老十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日日拽着你不放?倒是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平白惹得我们担心。四哥还新婚呢,可都让苏培盛过来问了好几回了,你这又是怎么惹到汗阿玛了?”

胤禟一派数落的样子,倒把胤禩逗笑了:“弟弟长大了,也管起哥哥来了。我没事儿,不要紧的,汗阿玛已经不生气了,不过踹了两脚,值什么的,又没真罚。”

“还要罚成什么样啊?我听梁九功说,连差事都不让办了?还让你回书房来读书,这也太狠了点儿吧。我在承乾宫一听说就想去乾清宫找汗阿玛,要不是额娘拦着,我……”

“九弟,怎么越大越冲动呢,”胤禩用安慰的语气说,“汗阿玛这是下了决心挫我的锐气,这样也好,沉沉心,之后也好办大事。”

正说着药已经上好了,张祁年恭顺地上前给胤禩披上衣服。

“膝上也看看,旧伤不要紧吧?”胤禟着急地问着。

“不碍事,哪有那么娇贵。去年是外头冷,严重一些,那都没留下什么病根,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清楚?我没什么,也不值当人人过来看一眼,你差人跟小十说,不必特意过来了,”说完又补了一句,“四哥那里,也烦你说一声。”胤禩听说胤禛新婚第二天还惦记着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但胤禛始终是跟胤禟绑扎一起的,便是为了胤禟,胤禩也难以跟胤禛真的撕破脸。

“四哥他……最近虽然跟你闹了些不愉快,不过我知道他心里还是记挂八哥的,我说一句恐怕不管用,他就是今天来不了,明日也得亲自过来。小十那儿更不可能不来了,他窗课做得慢些,如今又不能还拿到八哥这里来做,做好了就过来了,你也别平白嘱咐了。”

“那我算是白说了。你呢,窗课做完了?”

“八哥什么时候变得跟四哥一样,我……让荣保做了,他今日刚好当值。”胤禟有些窘迫地低头。自从胤禩开始办差,胤禩的哈哈珠子们也都补了侍卫和銮仪卫的缺,富尔敦还授了佐领,并不再跟着胤禩了。宫中自有轮值,荣保是三等侍卫,但胤禟因为荣保能模仿他的字迹,就托了佟国维将荣保调到他的附近,时不时帮他做些课业。

“你倒没又赖着我帮你做。这种不长进的事儿,偶尔做做也就是了,我下回吩咐荣保,你要是总让他帮忙,就让他直接报给四哥算了。”胤禩知道胤禟正是性子收不住的时候,也不太拘着他,只把胤禛这座大神搬出来偶尔吓唬一下。

胤禛一如既往的好用,胤禟立时就呶了嘴:“八哥……你……”

两人正说着,外面就有人报了一声:“四阿哥到。”

话音还没落,胤禛便直接进来了。一眼便看见胤禩只披了一件中衣坐在屋子正中,绷带缠了好几层,没带帽子,额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这么严重?”胤禛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走上前去,皱了眉,看了看正要行礼的胤禟,挥挥手道:“行了,不必了。胤禩怎么样?”

“八哥被汗阿玛踹了两脚,”胤禟有些恹恹地说,“太医是说没事儿,我看八哥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定然疼得厉害。四哥怎么自己过来了?不用陪着四嫂,您好不容易有几天假。”

胤禛清冷地瞥了胤禟一眼,胤禟就立刻闭了嘴站直了待在一边。胤禩笑了笑,道:“多谢四哥关心,特意麻烦四哥过来,不好意思。”

胤禛也没接这个话茬儿,掏出帕子来上前给胤禩擦擦额上的汗,严肃地问:“你去归化干什么?你才多大,上头有多少哥哥,怎么轮得到你去涉险?”问完了,见胤禩和胤禟都愣住了,才又严厉地说了句:“纯属胡闹,怪不得汗阿玛生气。”

胤禟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胤禩,认真地问:“八哥,你要去哪儿?”

“归化城。蒙古。”胤禩答道。

“真要开战了?”胤禟有些惊讶。

“总归在这两三年之间吧,噶尔丹未死,怎么都要有一场大战的。”胤禩并不透露康熙的秘密,说得却是正理。

“那……八哥要是去了,会不会两三年都不回来?”胤禟接着问。

“可能会。不过,去不去的,还要等汗阿玛旨意。”胤禩对上好药的太医点点头,示意张祁年送出去,自己穿着衣服,对胤禛随意地说了一句:“四哥快坐。”

“你说服汗阿玛了?汗阿玛怎么会……”胤禛依言坐下,惊讶万分地看着胤禩,“你不能去。”

“我是大清的皇子,为大清建功立业,有何不可?莫不是四哥看我得了这差事,心里嫉妒了?”胤禩淡淡地笑着,笑容中有种不在乎的肆意。

胤禛只觉得那笑容分外刺眼。叹了口气,道:“军中艰苦,你没上过战场,怎么知道。跟着汗阿玛还好,你如今没有爵位,派出去了,也就是个平头阿哥,就算是到了边关,能做什么呢。你在理藩院的差事办得有声有色,何苦为了上战场,丢了自己辛苦经营了许久的摊子。”

“四哥处处为胤禩考虑,胤禩谢过了。只是,胤禩在此事上也有自己的衡量,这几日我回书房去读书,过些日子,可能旨意就下来了。我本就不求能有什么职权,争什么战功。只当是出去看看,历练一番也好。”

“太子呢?他就这么由着你胡闹?”胤禛还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四哥就别提太子殿下了。你跟五哥早晨上差去了,我们其余几个小的,都还在书房里读书,都不知道八哥这档子事儿。太子呢?就在毓庆宫里,今日汗阿玛还见了詹事府的人,八哥就跪在旁边,我就不信他不知道。他呢?有反应么?还不是自己缩在毓庆宫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哪有一点儿为八哥求情的意思?亏得八哥事事都想着他顾着他,八哥,你当人家是哥哥,人家说不定只当你是奴才,何必上赶着去贴……”

“住嘴!”胤禛严厉地喝了一声。见胤禟不说话了,这才道:“这样的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么?你规矩都学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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