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胤禩重生)中+番外——洛寒食
洛寒食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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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又看了一眼弘昶,这才派人将秀平传进宫来,打着要给皇太后千秋节备寿礼的旗号。要问的事情太多,总要将人拎过来好好问上一通才行。

秀平进来打了个千儿,就粘了上来,声音放低,道:“主子,这是千秋节奴才备好的东西,礼单您从里头挑着开,”说着又递上一张单子,“太子爷那边的礼单我从德柱【2】那儿寻了来,反正就是那几样东西,咱们别过了太子爷去也就成了。”

胤禩看秀平这事儿办得倒还真是有谱,胤禩之前全无交代,这会儿竟然都自觉办好了,不禁心情也好了些,笑道:“你倒是自觉得很,怎就提前想好了?”

“富尔敦他们不都有差事嘛,休沐日就那么几天,哪能办这些杂事儿,爷又没什么母家人,奴才多尽心也是应该的。爷看看,还什么需要添补倒换的?这事儿先定下来,爷也好吩咐正事儿。”秀平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嬉皮笑脸地看着胤禩,让胤禩直想抽他。

“你还是这幅无赖模样,年纪不小了,就不能正经点儿。”骂完了,又清了清嗓子,吩咐着:“礼单的事儿还是得你办,银子从我账上支,少不了你的。今年可能不同,往常贺礼不用考虑其他阿哥,今年大概是要分封。要是汗阿玛给几个哥哥封了王,也得小心别过他们去。”

“这么快?嗯,大阿哥和三阿哥那边奴才也去打听一下,奴才可听说主子这回立下了大功,搞不好就直接封了王的,那也就不必考虑这些个杂事儿了。”

胤禩气得伸手狠狠敲了秀平的额头一下:“嘴上没个把门的!旁人胡说,你也跟着嚼舌根子胡沁,是嫌爷我还不够头疼?”

秀平这才嘻嘻一笑,没大没小地在胤禩胸脯上拍着顺气:“主子息怒息怒,奴才一句玩笑话,您也值得动气?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最近这几日宫里头传言怪得很,奴才平白提一句,让主子心里也有个数。”

“我知道,这个一会儿再说,四阿哥那里你也找人打听一下,这回可能也有前程的。”

秀平却不情愿地推脱:“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四阿哥,乾东三所水泼不进的,奴才可打听不出来。您这些日子不是都跟四阿哥走得挺近嘛,这事儿又不大,互相通个气本就是应有之义。”

“哪有你这样支使主子的奴才!”胤禩气道。虽然如此,却还是应承下来,将礼单上几样大件儿圈定,千秋节的礼单也算妥了。

做幌子的事告一段落,胤禩才细问起来:“你方才也说,宫里这几日传言怪得很,不少是跟弘昶相关的。”

“主子也听说了?也难怪,这几日传得都疯了。奴才还没拜见过小主子,也不知道像不像,可宫里头却传得神了,说是跟万岁爷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胤禩揉揉眉心,有些不悦。叫秀平来,自然不是为了听这些有的没的,是想知道这事儿都是什么人在传,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胤禩也好知道,是谁在针对他。

秀平是有股子聪明劲儿的,自小跟着胤禩长大,旁人只觉得胤禩从无怒气,秀平却看得分明,一看胤禩不耐,立刻开始报上:“奴才办事不利,主子可别气着。这传言最初就是从宁寿宫出来的,宁寿宫里何人外传,奴才也不知。按说宁寿宫的奴才都是皇上敬选,不该掺杂什么人进去,可也说不好皇太后主子身边的人被人收买了,做这些掉脑袋的勾当。据奴才查证,皇太后主子说小阿哥像皇上,是小阿哥洗三的时候提了一句,也没多讲,奴才以为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可这事儿传起来,却没几天。就是三阿哥带着几位阿哥一道去多伦淖尔之后的事儿。”

胤禩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用个眼神示意秀平继续说下去。

“奴才没查出来整件事是谁在背后搞鬼,也猜不出这个人这样将小主子往风口浪尖上推是什么意思。这是奴才无能,”秀平有些羞愧地笑笑,低下头撇了撇嘴,才道:“奴才只知道这件事儿跟毓庆宫分不开干系。”

“怎么会跟二哥扯上关系?”

“也许跟太子无关。主子您回来是不是还没去过太子爷那儿?如今可和一年之前大不一样了,您的人几乎都被太子爷调空,没什么人剩下。这事情看着虽然是离间您跟太子爷的,但奴才查过了,这消息就是从宁寿宫传出来,就是从毓庆宫开始扩散的。毓庆宫里头人员多显眼,就算再怎么遮掩,奴才也不会看错的。前几日主子回来之前,奴才还跟太子的哈哈珠子德柱确认过这事儿。就是跟德柱说句话的工夫,都得偷偷摸摸的,咱们的人,除了荣保,都没能进得去毓庆宫的了。”

胤禩的突然涌起一种无力的感觉。这种感觉熟悉,却又陌生。不同于前世因为额娘寄人篱下所以不得不依附着大阿哥,这一世他甘心在太子之下只做羽翼,其实全凭良心。胤禩能感觉得到,太子对他是真的亲近,因为太子也是个孩子,也会寂寞。胤禩也知道,总有一天,太子会成长起来,不再容许有人与他并肩作战,不再能容得下和他称兄道弟的人,称孤道寡之人,总有那么一天,将所有人隔离开来,没有人能够接近。

太子开始防备他了。就像当年大阿哥也暗暗防备着他,以为他不知道,其实早已露了行迹。太子的作为倒是更坦荡,明明白白地摆出了这一幅拒绝的姿态,反而让胤禩觉

得自己有些可笑。

胤禩详细地问了秀平毓庆宫的人事变动,发现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彻。胤禩当年为了获得胤礽的信任,将毓庆宫里他的人名单全部交上去。那时候,胤礽是可以把全部钉子拔了换新的的。如果胤礽这样做了,胤禩绝不会有任何惋惜和遗憾,因为任何上位者都不会对臣子毫无保留。即使如此,他还是会帮太子,还是会为他做这些事情。

可是,太子没有。胤礽把人留下了,说还想跟他做兄弟。他演得很像,但胤禩当时却是不信的。可是,时间久了,太子对他的信任越来越毫无保留,詹事府的事儿全权交给他管过,甚至太子自己在宫中的耳目,最初都是胤禩帮着经营的。胤禩渐渐轻信了这种原本绝不会存在的兄弟之情,却没想到,一切依然是过眼烟云。

胤禩终于发现,自己并不是天生的臣子,天生的奴才,有些事情,他真的做不来。心冷之后,一丝不甘,在心里埋下了种子。

“这事儿你别管了,回去吧,这几天别跟德柱见面,也少进宫来。”胤禩对秀平说。

“嗻。主子,奴才带进宫来几样好药材,还有些塞外的玩物,想着您病着也没什么机会给良主子和阿哥格格们带礼物,奴才孝敬一些,已经给了白哥姐姐了。您看着合用就好。”说完打了个千儿跪安出去了。

胤禩独自坐了一会儿,看着书桌上摆着的琉璃笔架出神。那是他三岁生辰时太子送的礼物,胤禩一直摆在桌上,珍之重之,后来有了更好的,都没有换过。胤禩淡淡笑笑,叫了个名字:“李宏升!”

外面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进来,胤禩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然后吩咐:“将爷桌上这个笔架子收起来,放库里,这个琉璃的太贵重,摔了不好。换个紫檀的摆上。”

那小太监犹豫了一下,抬头想说什么,可一触到胤禩的视线,就又缩了回去。慌手慌脚地将笔架子撤了,弓着身子退出门。

胤禩摸着桌上空荡荡的地方,那笔架放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桌上都留下了痕迹。胤禩笑笑,转身出门去,振振衣袍,道:“张祁年,走,爷要出去。”

“主子要去哪儿?现下过了请安的时候,不好到处走动。”张祁年倒是不怕胤禩,小声地劝谏着。

“不进内宫,去趟兆祥所,你把秀平带来的东西带上,爷去看看弟弟们。顺便从库里头取几样贵重的礼,爷一会儿还要去毓庆宫。”

张祁年没有问胤禩为何去毓庆宫还要备礼,只答了声“嗻”,自去准备了。

第七十二章:怀疑

兆祥所里头的小阿哥们刚放了学,见胤禩来看,都高兴得紧。胤禩虽然偏爱十四,却也没给胤祯太多优待,只离开的时候多嘱咐了几句。胤祯一年没见胤禩,胤禩走的时候都没送行,此时只是粘着胤禩不让走,挺大的孩子了,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胤禩无法,只得多耽搁了一会儿,和小阿哥们一起用了些饽饽,顺带着指点了一下功课,又百般安抚胤祯,说好下回来再给他讲战场上的故事,胤祯这才放行。一路到了毓庆宫,天色已经不早了。

胤禩沉默地走着。草原上待得久了,再回到宫里来,胤禩只觉得分外压抑。这里一砖一瓦,一石一阶都等级森严,不近人情,把人限制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连看到的天都是框起来的。在这诸多宫殿之中,毓庆宫显得格外的逼仄狭长,阴气又重,实在不是适合一朝太子居住的地方。总住在这样的地方,就是没病的人,也得给憋出病来。照胤禩的想法,太子虽然不能出宫居住,但至少可以把前明的东宫修缮修缮,那边地方大,也是风水宝地,可惜康熙恨不得将太子拴在他的腰带上,毓庆宫离乾清宫这么近,康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太子往远了放的。

就在毓庆宫门口,胤禩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胤禛。

胤禛看上去气色很好,心情愉悦,见了胤禩点点头叫了声:“八弟。”

胤禩行了礼,恭敬地道了声:“四哥,真巧。”

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胤禛认真看了一眼胤禩,感到一种穿越时光的错觉。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在战场上,在草原上,在那个炭火烧得很旺的帐篷里。胤禩的目光之中少了那份亲近,回到了从前的客气疏离。胤禛心里一阵难过,可看着胤禩一副神态如常的样子,胤禛就忍不住想要拉着他一起坠入深渊。

胤禛片头看看张祁年抱在怀里的锦盒,眉毛挑了挑,问:“八弟这是给太子带了什么啊?我还以为只有八弟从毓庆宫往乾西头所搬东西,还从没见过你把自家的物事送来给太子的。”

胤禩凝神看了胤禛片刻。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寸也不挪开。胤禛的揶揄胤禩仿佛没有听到,只出神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胤禛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一阵烦躁,食指开始在腿上轻轻敲打。这是胤禛习惯性的动作。胤禩回过神,也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不回答胤禛的问题,还问道:“四哥倒不是毓庆宫的常客,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与二哥商议?”胤禩自然是知道胤禛的性格,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没有什么非要亲自上门的事儿,胤禛绝不会平白无故地串门的。胤禛出现在毓庆宫,无疑是有事要办,从胤禛明显的好心情可以看出,不管胤禛想要做什么,他都已经做成了。此时的烦躁,不过是因为他想藏着掖着的事儿,几乎要被胤禩看穿了。

胤禩想,也许胤禛也跟宫里这些谣言分不开干系。胤禩脑中一时乱得厉害,阿哥们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永远瞬息万变,没有永恒的联盟,也没有永恒的敌人。看到胤禛的眼神,胤禩仿佛觉得那惨烈至极的夺嫡提前上演,每一刻都在猜。胤禩熟悉胤禛的路子,大概是这一年里跟太子走得近了吧?有胤禩在身边,胤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成他想对胤礽做的事情,因此此时来干得,十有八九是挑拨离间的勾当。只不过,胤禛会做得更加不着痕迹罢了。

苏培盛在胤禛身后紧张地给胤禩使眼色。眼见着八爷又要将四爷惹了,苏培盛心里急的很,不禁暗自抱怨八爷这人实在讨人嫌,明明不是没眼色的人,偏偏故意逗着四爷生气。

这回反倒是换了胤禛没有说话,回头狠狠瞪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早早低了头,没有被胤禛看穿,心里却虚得狠,只觉得自家的四爷背上也长了眼。

“四哥不愿说也就罢了。”胤禩说完点点头表示告别,几步走上前去,与胤禛擦肩而过的瞬间,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四哥高明,实在是让人招架无力。”胤禩在试探,也是在示弱。

胤禛一怔,却低声回道:“我至多添把柴,真正烧火的,另有其人。”

胤禩不置可否,仿佛没有听到胤禛的话一般,胤禛有些犹豫,偏过头看了胤禩一眼,胤禩脸上的疲惫让他感到一阵难受。但胤禛始终没有动摇自己的立场,只说了一句:“真金不怕火炼,他要是信你,任是谁设了套,他都不会进去的。”

“谢四哥提点,”胤禩淡淡笑笑,“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到底是谁上了套,还未可知。”

“孤军奋战,不累么?”胤禛叹息似的问了一句。如今宫里几乎人人都在针对胤禩,虽然胤禛也立了功,但风头全被胤禩抢了过去。

“彼此彼此。”胤禩轻飘飘地说完,举步进了毓庆宫。

胤禛回头看了一眼胤禩的背影,回想起方才太子的态度,暗暗为胤禩感到遗憾。

******

毓庆宫里带着些往常没有的阴森。胤禩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皱皱眉,凝神观察着周围的人,发现毓庆宫里竟然不止换了胤禩的人,简直是所有的人都来了个大换血,除了主管事儿的崔太监,几乎就没什么剩下的人,都是生面孔。胤禩一路进来,发现毓庆宫的人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个个相貌出众,反而平凡的多,出头的少,人人低头退在一边,连叫声“八阿哥”的都没有,似乎就没人认识他。

这样诡异的沉默让胤禩有些压抑。这是从前来到毓庆宫从未有过的。实际上,胤禩在毓庆宫里有自己的卧房,有时候在太子这里待得晚了,回乾西头所还要走很远,就在这儿睡下。毓庆宫的奴才人人都认识他,他也都能使唤得动,这里其实也算他小半个家。可再次回来,竟然这么陌生。

胤礽在惇本殿里看着公文,胤禛刚刚出去,一边的案上摆着的茶还没收,胤禩看出那是胤禛喜欢的茶具,心道二哥还挺上心。胤礽见胤禩来了,放下手里的事儿,起来相迎,还没等胤禩跪,就先搀住了,一把将胤禩抱住。狠狠地拍了拍胤禩的肩膀,笑声爽朗:“看来是好利索了,还知道来看看我。”说罢,没等胤禩挣开,就略蹲了一下,抱住胤禩腰间,将胤禩搂住抱起来,掂了掂,又放下:“小八这身量长了,怎么不长分量。”

胤禩只觉得疑窦暗生。这一世,胤禩小时候,太子是喜欢抱着他的。说着说着话就突然来了兴致抱在怀里,有时候还坚持要抱着胤禩看书写字。胤禩虽然不胜其烦,却也不曾抱怨过,因而胤礽有一段时间简直是变本加厉。后来出了康熙三十三年那档子事儿,胤礽和胤禩的关系虽然表面上还是一般亲厚,但实际上早就不同了。这回的事儿,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君臣有别,胤禩知道这是自己迟早要面对的,逃不开,也躲不掉。

胤禩没有应承胤礽的话。胤礽刚一把他放下,胤禩就撤出两步,马蹄袖打得极响,撩了袍子跪了,规矩地行了礼:“臣胤禩给皇太子请安。”

胤礽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就立刻上前扶起胤禩。笑道:“小八这是给我示威呢?进来连声二哥都不叫了?”

胤禩被太子这故作亲近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却不好就这样驳了胤礽的面子。只好勉强地笑了笑,叫了声“二哥。”

胤礽听得出这里头的勉强,却也不怎么在意,连绕弯子的工夫都省了,直接就说正题:“你也看到了,毓庆宫里所有人都换了,不止是你的人,连汗阿玛的人我都撤了。你总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跟我翻脸吧?”

胤禩皱皱眉,却沉默不语。

“我听说你今天出来之前,把我送你的琉璃笔架撤下来了?这是跟我赌气呢?也对,那物事已经十几年了,看也看得腻味。我这儿还有样好的,明日让人包好的送过去。”胤礽笑笑,随意地一坐,看胤禩不说话,接着道:“怎么着,小八还想让二哥给你赔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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