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的深入对陈嘉来说都是酷刑，以至于到后来都麻木了。意识逐渐远去，眼前也模糊不清。一滴汗水自何御额前掉下，滴进陈嘉眼中，犹如两颗相爱的心碰撞发出的铮响，又混着泪水流出，陈嘉眼前清楚了些。他抬眼，正对上何御幽深的黑眸。身体在摇晃，可何御从未错开眼，就这样一直，一直看着陈嘉。让陈嘉觉得，自己……被爱着……身体撞击的频率逐渐变快，陈嘉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支离破碎，最后慢慢变黑。他甚至产生了幻觉，除了断断续续的喘息，还听到了一句做梦都不敢想的“我爱你”……就在这样的幻觉中死去，也不错……

最后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陈嘉已经不知道了。恢复理智的何御，想一头撞死。他这才发觉，这血，是从哪流出的，而陈嘉已经昏迷，脸色惨白，眉头紧锁，嘴唇因忍痛咬破了，身上也是一片青紫。

这是自己弄得？！何御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失控，他慌忙抱着陈嘉去简单洗了个澡，这才发现伤的有多严重，又找出衣服帮陈嘉和自己穿上，把陈嘉送去了医院，留下大片血迹，满室狼藉……

何御在医生怪异的眼神中办了住院手续，但他不在乎，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有对着陈嘉，他才会手足无措……他就像个小孩子，笨拙的采了玫瑰送给喜欢的人，想表达爱意，却因为玫瑰上的刺，刺痛了对方，吓跑了对方……

Chapter 20

病床上的陈嘉还没醒，睡梦中依旧皱着眉。插着点滴的手冰凉，何御坐在病床前，小心地暖着。每次都搞砸，为什么？明明是爱的，但是每次给出的却是伤害，明明想看到的是他的笑脸，但每次让他难过，让他哭的却是自己，明明“我喜欢你”就在嘴边，但每次说出的却是“你真恶心”……

何御趴在床边，额头抵着陈嘉冰凉的手，低温冷却了他纷乱的思绪。情绪从大起大落到甚至失控，以至于现在的安静让他一时间觉得不太真实。今天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没经过大脑。但这些近乎本能的反应，反而让一件事在他脑中慢慢清晰，陈嘉是他爱的人，是他的世界，一个他所依存，不能失去的世界……

对于现在的一切，他不想说对不起，因为这句话对他们两人来说过于轻飘，过于不负责任。首先，陈嘉醒来后，他要认认真真的说一次，“我喜欢你”，往后，他要把生命中的美好全都与陈嘉分享，用行动认认真真说一辈子“我爱你”……

天已黑尽，何御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他看了看依旧沉睡的陈嘉，轻轻合上门去买饭。何御自己胡乱吃了几个包子，想到医生嘱咐陈嘉现在只能吃流食，于是去药膳铺买了煮的很烂的粥和一些小菜，等他回去，陈嘉还是没醒。

何御轻轻把饭放在床头，坐在床边，看着陈嘉。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走出门，拨了一个号码。

“张璐……我是不打女人，可是如果有下次，你等着。”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半夜，睡了很久的陈嘉醒来了。他盯着漆黑的房间天花板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哪。他试着动了动身体，这才发现他几乎瘫痪了，浑身被碾过一般的疼，尤其是身后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病床旁似乎有一个黑色底影子，陈嘉转过头，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何御。

结束了，真的。不仅对他们之间见尴尬的关系失望了，对何御，也失望了。感情的世界没有等价交换一说，付出了很多，但并不能期望获得同等回报，逡逡巡巡，口也难开。直到最后，发现付出的对象，也错了，剩下的，便只有苦涩……

这时何御醒了，抬眼发现陈嘉正看着他，眼中并没有多少光彩。

“终于醒了……饿了么？我买了粥，要吃点吗？”他说着拿起床头柜上的粥，“啊，忘了拿保温桶装，都凉了，等我去热热。”

陈嘉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何御就当他默认，抱着粥快步走出病房，又轻轻合上门。他知道，陈嘉一定讨厌他了，但他已下定决心要好好对他，他相信，将来他们一定会心意相通。

半夜找地方热饭也是个难事，商铺基本上都关门了。何御走了好久，终于看到一个24小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点东西，请店员帮他用微波炉热了热饭。回去时他害怕粥又凉了，于是一路小跑回去。

“呼……热好了，医生说最近只能吃流食，我就买了粥和几个小菜……”何御把粥递过，可是陈嘉还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没听见一般。不是没听见，就好像没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一样。

何御端着粥等了一会，陈嘉还是没有反应。他收回手，没有想到会这样，以前陈嘉就是再气也没这样过。他打开饭盒，拿勺子舀了一勺粥。

“那，我喂你吧。”他仔细吹了一阵，让粥变温，递到陈嘉唇边。陈嘉只是扭过头，还是一言不发。

“……你吃点东西吧，这么久没吃了，跟我生气，不值得让自己饿肚子……”

“……”

“……其实有的事……我以前以为我们心里都清楚，但现在才发现我错了……只有我知道……”

“……”陈嘉看着窗外，没有答话。

“……我……喜欢你……”

陈嘉眼睛闪了一下，最后缓缓闭上，害怕什么液体溢出眼眶。曾经，那么想听到的话，想都不敢想的话，现在听来却只剩讽刺。

何御这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么大个人了，却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见陈嘉没有什么反应，虽然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难过。他等了一会，陈嘉依旧闭着眼，他垂下眼，低声不知道是给陈嘉说还是在自言自语，“……那，你睡吧，明天再吃饭吧……”

陈嘉这次是铁了心不再理何御了，早上何御带来的早饭依旧没有吃。转眼下午，陈嘉发起了烧，医生来检查了之后，发现恢复得很不好，还训了何御一顿。何御非常着急，乖乖挨了训，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陈嘉吃点东西。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对陈嘉几乎一无所知，他的朋友，他的父母，他的梦想，他的习惯，统统不知道。想找个人来劝他，都不知道找谁，一直以来，都是陈嘉在全心全意照顾他……

不对，还有一个。

“喂，是雷雨吗？”

“啊！！是何御啊！嘿嘿，你那天跑出去的事情已经几乎传遍学校啦~咱们的学生会长失控~~很少见哦……”

“你听我说”，他现在没工夫听这些“你能不能来人民医院一趟？”

“啊？怎么了？你生病了？严重吗？”

“……不是我……是陈嘉，他……生病了，动了个小手术……我们之间……有些矛盾，他现在不肯吃饭，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陈嘉表哥？！他没事吧？那我现在就来！！”

“哎……”还没等何御再说什么，雷雨已经挂了电话了。

事实上，陈嘉并不是不吃饭，而只是和何御过不去。所以当雷雨风风火火跑来，还带了一堆好吃的的时候，陈嘉笑得很开心，和雷雨两个人吃的不亦乐乎。何御专门没有立刻进去，在外面等了快一个小时，才提着刚买的水果进去。

“你来了啊，动作还真快。”

“对啊，陈嘉表哥可是我的好朋友，当然快~哈哈”

“那，我刚买了一些水果，你们两个吃吧。”

“你也留下啊，咱们三个一起吃呗~~”雷雨说着，转向陈嘉，“哈哈，吃个苹果吧，我削苹果可是很厉害的哦~~”

“……”陈嘉低着头没有说话，正在吃的也不吃了。

这时雷雨才发现气氛不太对，突然想起何御在电话里给他说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个，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不吃了，雷雨，你多待会儿吧……”

“哦……好……”

何御出去后，气氛还是没缓过来，刚才的热闹都没有了。陈嘉也没有了吃东西的心情，他放下碗，看着那带水果发呆。

雷雨拉着凳子靠近病床，抓住了陈嘉的手。

“陈嘉，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朋友的！我的朋友不多，所以每一个我都很珍惜！你和何御……发生什么事了，要严重到这个地步，你可是个很好的人！肯定是他不对！能告诉我吗？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而且还是表亲，我怎么能看着你们闹成这样……虽然我很笨，可能不能帮你解决什么问题，但是难过了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很多的，我来听你说吧！”

陈嘉看着雷雨真挚的眼，很是感动。

“雷雨……我可以叫你小雨吗？真的很谢谢你，我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朋友。以前是只顾着学习，不让爸妈失望了，认识何御后，更是没什么机会交朋友了，所以，你这么关心我，真的很谢谢你！真的！”

“哈哈，也没什么啦~~”雷雨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头，“啊……认识何御？你们才认识吗？”他才反应过来。

“我们不是表亲。”

“啊？！”

＊＊＊＊＊＊

陈嘉是坚强的，所以他很少抱怨，很少向别人发牢骚，他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让关心他的人担心。而现在……只能说，朋友真的是一个神奇的角色。一起开心，相互诉苦，以前觉得难得的事情现在都变得理所当然。

他向雷雨讲了自己，他和何父何母，还有何御，之间的事。他的快乐，伤心，焦急，失望，绝望，一下找到了一个倾泻口，于是争先恐后地流出。期间几次不禁留下了眼泪，雷雨经比他还哭得惨。他从弟弟，一直讲到现在的住院，听到最后，雷雨红着眼睛捶床“何御怎么能这样！我们一起长大，我真是错看他了！！这些怎么能怪你！！我去找他理论！！”

这次换陈嘉惊讶了，“你……不觉得，我喜欢他，喜欢个男的……很恶心？”

“那又怎么了？！喜欢谁是自己的事吧，而且不都是爱么，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有差别么……你别听何御胡说，爱没有错，爱一个人，不管是谁，都是一件神圣的事！相信我！”

陈嘉再也忍不住泪水，哽咽道，“谢谢你，小雨……”

“先别忙着谢我！我去找何御！他怎么能这样！”雷雨还是气愤着。

陈嘉忙拉住他，“不用了，谢谢……并不都是他的错，我也有错……现在成这样，并不是我们想要的，这我可以肯定……而且，一切都过去了……”

雷雨看着陈嘉黯淡的神色，也顾不上想太多了，急忙安慰，“好好，我不去找……我削苹果给你吃吧~~”

“嗯，好，谢谢。”陈嘉笑了。

他看着认真削苹果的雷雨，忽然开口了，“雷雨……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雷雨停下动作，“好啊，你说，我肯定尽力！！”

chapter 21

何御哪儿也没去，打电话给辅导员请了假后，他就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发呆，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是雷雨。

“啊，你下来了，陈嘉吃东西了么？”

“吃了……”语气有些别扭。

“哦，那真是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你早点回去吧，我先上去了。”

雷雨看着何御往住院部走的背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哎，何御！”

“怎么了？”何御回身。

“……没事，我改天再来，拜拜。”雷雨想起陈嘉的嘱咐，面容扭曲地生生改了话。

“嗯，好，再见。”

几天后陈嘉出院了，两人依旧不说话……好吧，是陈嘉单方面不说。何御的假到期，得去上课，虽然大四了课不多，但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

“这是钱，我放桌上了……你中午就叫外卖来吃吧，吃好点……你……还没恢复，就别做饭了”陈嘉还是没反应，何御看了一会，“那……我走了……”

陈嘉听见关门声，看向桌子，300，一顿午饭，给的还真不少。哼，当养狗呢……他讽刺一笑。

怎么样着，日子都能过，陈嘉和何御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两人一直保持单方面讲话的状态，过了不短的时间。这是个周六，阳光明媚，陈嘉已经差不多全好了，想着很久没有出门，看着外面的阳光，有些心动，于是，他收拾整齐，正准备出门，就被从沙发上慌忙坐起的何御拦住。

“你，你要去哪？”

陈嘉看了何御一眼，没有说话，开门就往出走。

“哎，你去哪……”何御喊了一声，也不敢拦陈嘉，又怕他再不回来，就像那天一样。那天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一次了。于是，他拿着外套，后脚就跟了出去。

这次是何御想多了，陈嘉只是到楼下的小公园转转。午后的阳光总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可却带来灼伤皮肤的痛，就像是何御。陈嘉转了一会儿，就坐在了老树下的长椅上，看着对面的孩子嬉笑着荡秋千，思绪漫无目的地飞。好久没回家看爸妈了……等一切了结了就去……陈嘉想着，就笑了出来。

等何御找到陈嘉，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一束阳光从老树的枝叶中洒下，擦过侧脸，落在陈嘉脚边。经过这件事，他更瘦了，脸显得有些苍白，长睫投下的阴影让他清澈的眼更加幽深。微翘的唇和弯弯的眉毛让他看起来很柔和，何御自己都不记得上次看到陈嘉笑是什么时候了……

这天何御回来，显得很高兴，他坐在饭桌旁。

“陈嘉，告诉你一件事！！”

陈嘉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自己吃着饭，而何御也不介意，自顾自说得很开心，“我申请的学校已经有回应了……这不是重点，我们……一起去吧，我都办好了，只差你的签证了，之后我们就一起去M国！！我们重新开始，我……我会好好对你，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

陈嘉在何御开始说的时候，筷子顿了顿。何御说完等着陈嘉的反应，可是陈嘉还是在吃饭，头一直低着，也看不见表情。他等了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地说，“……你没意见？……那就交给我吧！我们尽快去签证！！……谢谢你！”谢谢你原谅我，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嘉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看吧，没有时间了，现在，我都开始慢慢相信你的心了，但是来不及了，太晚了，虽然还是会心动，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再答应什么，憧憬什么，甚至已经连‘喜欢你’都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