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胤禩重生)下——洛寒食
洛寒食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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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说话要讲证据,”胤禩脸上中了一拳,口齿不清,胤禛只勉强能听明白。胤禩却立刻回敬,毫不客气一拳招呼胤禛的鼻梁。

“装傻充愣!我早该防着你。”胤禛捂着鼻子退了一步,矮了身子一个扫堂腿攻向胤禩下盘。

“四哥能仁慈到哪里去?”胤禩冷笑着应对,“我倒不曾记得四哥出手前提醒过我。”

“我没想让你死。”

“四哥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胤禛一时语塞,只一拳一拳发泄一样地挥向胤禩。胤禩一边招架着,一边说:“咱们不过是各凭本事,四哥一招釜底抽薪,形势逆转,我可曾恨得咬牙切齿,斤斤计较得失?”

胤禛一个错神,便被胤禩制住,胤禩接着说:“倒是四哥,口口声声说将来斗得你死我活,也一定不恨我,转眼便忘得干净。你可以不得已,我就是图痛快么?非但如此,你将小九牵扯进来是什么意思?我倒没想到,四哥竟会用小九来报复我。下一个是谁?小十?额娘?弘昶?”

胤禛本没有利用胤禟报复胤禩的意思,但此时他却没有解释,脚下一个滑步,腰上使了巧劲,一下子脱离了胤禩的控制,抬腿便一脚踢在胤禩的腰间。胤禩吃痛,反身一扑,两人都滚在地上,一时间拳脚都失了章法,只是厮打。帽子掉在地上,朝珠缠在一起,尘土满身,狼狈不堪。

打了一会儿,两人都累了,互相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几乎同时捧腹大笑起来。浑身的伤痛叫嚣起来,他们却都不在意,只笑得几乎眼泪都出来了。

胤禩大口地喘着气,一把将两人的朝珠扯开,躺倒在地,仰头望着天道:“我若是想要你死,当年就不会救你。”

胤禛也顺势躺下,道:“我只是走投无路,只能让胤禟去查阎进。”

“我从没后悔过。”胤禩道。

胤禛不知胤禩指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是没后悔过救他,也许是没后悔过和他在一起,胤禛没有问到底,他甚至不愿知道真实的答案。胤禛叹口气,说道:“我却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呢?”

胤禩沉默,伸手揉着身上疼得厉害的地方,咝咝吸气。半晌,胤禛侧过身,手撑着头,看着胤禩,“我答应你,照顾老九老十还有十四他们。你的儿子也不会有事的。我们是对手,不是仇敌。”

“谢谢四哥。”

胤禛低头轻轻吻了胤禩的眉角,笑道:“你大婚之日,只怕都要挂彩了。”

第八十六章:约定

胤禩笑着推了一把胤禛,无奈地撇撇嘴,道:“四哥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说完顺手在胤禛鼻子下面一抹,血迹蹭着灰尘,在手上落下了暗红的印记。胤禩耸耸肩,道:“还不知怎么跟汗阿玛交代呢。咱们两个老大不小的,还学小九小十他们打架。”

胤禛这才想到还要交代,此时他正是该小心谨慎,不能惹事的时候,竟然就这样一时冲动跟胤禩打了起来。虽然心里痛快了,却闹了个烂摊子。看看胤禩好像并不担心,只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生气得紧,握了拳头又想打过去,反正打得轻了也一样不好交代,不如就再过过瘾。

胤禩这回倒是提前防备,还没等胤禛动手,就伸手握住胤禛的手腕:“哪有把弟弟当成皮人打的。四哥也忒不像话。我陪着你过过瘾也就算了,怎么想着不好交代了,觉得没打够,亏着您老了?”

胤禛最恨胤禩这嘴上不饶人的劲儿。他对着别人都是一副体贴细致,处处考虑周到的样子,偏偏在他面前总是这般。初时未挑明心迹,时时惦念着的时候,还觉得胤禩这模样别有韵味,等吃够了暗亏,也就因爱生恨了。“你为何在别人面前都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偏对我说话这般讨嫌?”

胤禩一笑:“怎么?我碍着四哥的眼了?之前四哥不还说嘛,在你面前,不想笑就别笑,我对着你,就不想委屈自己个儿。四哥不喜欢,便别与我在一起啊。”

胤禛听了那个“在一起”,心中觉得分外愉悦。他与胤禩之间的事,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见证,没有明明白白的名分,就像是偷情,甚至连偷情都不如。而胤禩亲口承认的在一起,便像是一种安全的契约,有了这个,胤禛便能相信,他们就算是立场对立,也只是不得已,他们的心,始终都是在一处的。就算落得凄惨结局,也不过是命该如此,不是谁的错,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胤禩看胤禛愣着,伸手在胤禛眼前晃一晃,道:“四哥愣什么神呢。咱们得找个地方沐浴更衣。身上的伤不打紧,脸上的伤却得赶紧处理。府里头现在也没下人,咱们也不能这样回宫吧?”

胤禛看看胤禩,忍住了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八阿哥这模样的确是见不得人。”

胤禩不满地哼了一声:“四哥倒还真该看看镜子。配上您这呆若木鸡的表情,看上去还真像是地狱里索命的冤魂。”

“真是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了。”胤禛左手一拳捶了胤禩的肩膀,“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

胤禩嘿嘿一笑,双腿一蹬站了起来,“我还没见过你这样轻薄弟弟的哥哥。”

胤禛心里倒也不是真气他,只无奈地长吁一口气,道:“既然八弟如此说,不如我趁着此处无人,便轻薄一番?”

胤禩没想到胤禛竟然在这里接了茬,愣了一下,立刻回击道:“不是说好一人一次,按着顺序,该是我先了。四哥真是忘性大,既然你这么说了,弟弟也只好勉为其难轻薄四哥一回。”

胤禩忽然之间攻势全开,主动得很,倒让胤禛难以应对。胤禩看胤禛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忙道:“不过是浑说的,四哥还当真了?这儿太危险,被别人看到了也不好。四哥在这儿等着,我出去叫人买两身成衣回来,咱们将就着在这儿先洗洗,上点儿药,等天色晚了再回宫。”

“请安怎么办?这又不是能瞒住的。”胤禛问道。

“谁说要瞒了。汗阿玛那里肯定是要交代的,再说还要上朝,瞒是瞒不过去的,总不能同时病休吧。但今天肯定得瞒住,要是传得宫里人人皆知,丢人就丢大了。太医院那边我去想办法,四哥不必担心。”

******

四阿哥府初建好,有些地方清漆都只上过一遍。一应用具都不齐全。两人带的银子也不多,此时出去买也来不及,只好到了灶边,找了一块干净的方巾,烧了水将身上擦一擦。烧水生火的事儿胤禛做不来,两个人又不想让外面等着的人进来伺候,只好胤禩亲为。

“井水不行么?清凉得紧,凑合擦擦也就算了。”胤禛嫌烧水麻烦,不禁皱眉道。

“这才四月份,天还冷着。再说,还是用开水干净一些,不是多麻烦的事儿,四哥就多担待吧。”

胤禛也只好照着胤禩的吩咐行事,一边看着胤禩添柴架火,一边时不时帮忙拉拉风箱。

“四哥的肩伤不要紧吧?”胤禩是爱为别人考虑的人,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看胤禛蹙着眉有些吃力,便问道。

胤禛这才猛然意识到,方才胤禩打得虽然不留余力,但处处避开了他肩膀上的旧伤,心里一暖,“嗯”了一声,接着说:“不碍事。”

两人折腾了半个来时辰,总算是稍好了一锅开水,胤禩把火埋了,浸透了方巾,拎着晾了晾,才忍着烫攥得半干,展开对折两次,看看胤禛脸上沾的炉灰,扑哧一笑,自然地抬手一抹,在胤禛眼前献宝一样地晃晃:“四哥看看,不过生个炉子,倒像变成炉子了一样。一脸的灰。”

胤禛没有说话,只望着胤禩,抓住胤禩拎着方巾的烫得微红的手,一点一点地挪向自己,两手握着,指尖的温度有些灼人,胤禛细细看一眼,然后轻轻碰了碰,小心翼翼的,颇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唇印在胤禩的手背上。一触即离。

“烫。”胤禛摇摇头,伸手将那方巾夺过来,自己在脸上抹了两把,投进水里,学着胤禩的样儿,提溜了两个角,上下淘了几次,便伸手要攥,却被烫的缩了手,“咝”地吸了口气,才道:“这么烫?”

胤禩笑他一点儿小烫都忍不了,伸手将胤禛拨开,径自去投方巾。胤禛在一旁看着,虽然插不上手,却也分外快活——被喜欢的人伺候着,总是好的。

“四哥宽衣吧,”胤禩一边用方巾抹面,一边说着,“我下手的时候也没顾着轻重,不知四哥身上伤得如何了。打得一身臭汗,也该洗洗。”

二人关门闭户,宽衣解带。水雾弥散在屋子里,荡开一片旖旎。胤禛觉得眼前的胤禩有些朦胧,眼里氤氲着水汽,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胤禛突然有些不敢看他,只怕看得多了,心里坚守的底线就此瓦解,只怕他立时就想不管不顾,将八弟拥进怀里,一生相依,永不分离。

胤禩倒是没理会胤禛故意偏向别处的目光,两人解衣相对,虽不是第一次,却也难免有些尴尬。此时神智清醒着,自然也不会太过逾矩。虽然方才说过些不着边际的话,但胤禩心里是绝没有在此处于胤禛亲热的意思的。见胤禛沉默着,便也不说话,时不时地接过方巾,递给他擦拭。

两人你来我往一会儿,屋里便只剩下水声和呼吸声,安静得让人憋闷。

“八弟。”

“四哥。”

两人几乎同时叫了对方,同时愕然,又相视一笑,心中的那些不自在便通通烟消云散了。

胤禛自然地将手往胤禩腰上一搭。胤禩身体并不甚健壮,甚至是清瘦的,却矫健有力。胤禛总觉得胤禩吃得太少,想得太多,白白晚生了几年,却总有些未老先衰的迹象。两鬓上的青茬已有些染了霜,夹杂几许灰白,让人心疼。胤禛本能地想吻上去,内心却隐隐觉得不妥,看着胤禩的眼中不经意间流露的狡黠,总觉得不能安心。伸手去按胤禩的胸口,此时,最能抚慰他的,莫过于胤禩缓慢而有力的心跳。

胤禩非但没有推拒,还将自己的手也按在胤禛的胸口上,微笑着道:“四哥还是不信我。便是这样赤诚相对,也难看到我的真心么?”胤禩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理所当然,若要骗人,先要骗己。他虽然不屑自己此时所为,但太多时候,太多不得已。他将心里的一切埋得太深,太彻底。前世太痛,无人愿意日日将悲伤翻扯出来,细细咀嚼一番,再将苦水吞下,装得若无其事,仿佛前尘一梦,真如云烟。十六年相处下来,即便是恨,也只是偶尔一瞬,更多时候,胤禩仿佛已然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不同的。话里有几分真心,连胤禩自己也不知道。

“你该知道,一朝被咬,十年怕井绳。”胤禛说。

“如此,我也不可信四哥。”胤禩笑着将手放下,假装没看到胤禛眼中一闪即逝的失望。双手忽然之间环住胤禛的腰,将胤禛一把拉入怀中,两人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心跳从此起彼伏,到渐渐趋于一致,胤禩始终就那样无言地抱着胤禛。许久,才低声说:“可我能信的,竟只有你。”

胤禛从胤禩的话中听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一瞬间,胤禛几乎失去了控制,昂起头咬上了胤禩的唇,几乎疯狂地接吻,胤禩上前几步,将胤禛抵在墙上,毫不示弱地回应回去。

纠缠之中,不知是谁的嘴唇被咬破,腥甜的血液仿佛是最好的催情之物,让两个人更加卖力的吮吸着,几乎要将对方就这样吸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依依不舍地分开,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次吻在一起。一切都在这里发生,一切也都将留在这里。胤禩想:如果真的回不来,有这一回欢愉,也算是占了便宜。

却不想胤禛一把将他推开,恶狠狠地说:“这回让你,你要记得,你欠我一次,得活着还回来。”

胤禩默然许久,终于温柔地笑了,道了声:“好。”

第八十七章:惝恍(上)

胤禛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没有点灯,目光之中刚刚燃起的热忱忽然一下子消散无形。恨意仿佛从每一块骨头之中渗透出来,全身的疼痛让他更加坚定了奋力一搏的决心。在那昏暗的厨房之中,胤禩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在胤禛眼前回放,每一点细枝末节的戏谑都被无限放大。他恨胤禩,恨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他从前对胤禩有多爱,此时对他就有多恨。他太会演,太能装,险些将他骗过,可是那微微扬起嘴角,那仿佛得逞的笑容,胤禛太熟悉。刚开始在户部办差的时候,每一次胤禩与他商谈理藩院修书拨款事宜,最后得逞的时候,就是那样的笑,分毫不差。胤禛觉得自己的真心被无情的践踏在脚下,就像是胤禩赌桌上的筹码,冷冰冰的,只有价值,没有温情。

胤禛想起多年之前胤禩生病时恶狠狠地叫他滚,想起那封短短的信,想起胤禩无数次的针锋相对,一切根本就是他会错了意,胤禩心里的恨根本是那样明显。胤禛感到心痛得不能自已,却将这心痛化成了最坚定的决心。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分明的疼痛让他清醒。胤禛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准噶尔王子的脸,一个念头萌生。那一瞬间,胤禛感到无比兴奋,一张巨大的网一直就在那里,只等着胤禩一头撞进来。胤禛第一次感觉到,这一回,他一定能赢。

暴风雨来得太突然,连片刻异乎寻常的平静都未曾有,仿佛一下子就将人卷进了漩涡之中,逃不开,躲不掉。

胤禩从未想过,阎进的死因竟然会在朝堂之上被御史台的人揭露出来。矛头直指胤禩,证据确凿,不容质疑。如果说这个确实是胤禩指使,那后面的混乱场面就更是胤禩始料未及的。竟然有当时与阎进交好的兆祥所太监供出阎进与八阿哥有私交,根本就是胤禩的人。而阎进自杀的层层迷雾也逐渐“抽丝剥茧”,露出真相。

太子所中的毒是一种海外奇毒,大清国土之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乃是胤禩的哈哈珠子富尔敦在俄罗斯寻到的。此毒无色无味,下在饮食之中,不会被察觉。连试毒的人都不会有任何不适。只是身体虚弱,容易染病。胤禩欲嫁祸胤禛,便找了阎进下手,阎进自以为得手,却因为荣保的猜测而被抓住,并未成功。

整个故事编得极真实。连胤禩之前为了利用阎进,将阎进失散多年的唯一的弟弟掌控在手里的事都查得清清楚楚。胤禩甚至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够如何做,如何说。便是喊着冤枉,也听起来惨白无力。

世事总是如此,火上浇油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只是胤禩没想到,自己这一生混得如此凄凉。太子望向他的眼神之中带着深深的不信任和怀疑,大阿哥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忍住了,连五阿哥胤祺也只是求了一句情,便没再多说,胤禛更是一动不动。

胤禩平素不敢多和大臣们走动,近些的无非便是理藩院和詹事府的官员,可此时人人噤声,更无一人站出来说话,胤禩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此时无人趁此机会踩他几脚。大约只是不能确定他就此死透,怕他日后翻过身来寻机报复。

到了后来,胤禩甚至什么都听不清了。他没有听清康熙都说了些什么,没有听清大臣们的奏对,甚至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清了。一切只剩下机械的重复,只有一个词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脑中,抵死不认。

不是他做的,为何要认呢。他若认了,胤禟怎么办?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九弟牵连进来。胤禩此时只剩下本能,保住胤禟,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住胤禟。至于别的,他早已不想听,也不敢听了。皇父的斥责,来回来去,不过就是那几句话,心高阴险,出身低下。胤禩早就已经认清,早就已经淡然,命该如此,强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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