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胤禩重生)下——洛寒食
洛寒食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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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齐之言一出,汉臣也开始复议,倒显得比喊杀的呼声更高些。

康熙始终未发表看法,见朝臣说得差不多,开口问胤礽:“皇太子以为呢?”

胤礽道:“启奏皇父,噶尔丹之子,或杀或留,与我大清在策妄阿拉布坦和土谢图汗之间的立场其实毫无关系。杀噶尔丹之子,不一定要保护准噶尔,留噶尔丹之子,也未必要遣使调停。噶尔丹已死,准噶尔对我大清的威胁已除,纵是噶尔丹之子不死,对我大清亦无甚损伤。不妨也册封爵位,为我大清所用。”

康熙微笑一下,又继续问道:“那策妄阿拉布坦和土谢图汗之间,大清该支持谁呢?”

胤礽继续说:“疏不间亲。土谢图汗受我大清册封,漠北蒙古是我大清领土,策妄阿拉布坦虽曾与我大清约为同盟,但并未纳贡称臣,实属外邦。”

“噢?”康熙问道,“依你所见,大清该派兵支持土谢图汗?”

胤礽坚定地说:“不必,漠西路途遥远,与京城相隔数千里,劳师远征,弊大于利。不妨就将噶尔丹之子授予大清爵位,再遣送回准噶尔。”胤礽没有说下去,但此计的妙处,却溢于言表。

策妄阿拉布坦若是杀了噶尔丹的儿子,就等于杀了大清的官员,摆明了与大清为敌,一来破了策妄阿拉布坦借刀杀人的计策,二来日后若是真要出兵漠西,也算是师出有名。策妄阿拉布坦若是不杀噶尔丹之子,噶尔丹的残部便有了一面重新汇聚的旗帜,准噶尔内部就又出现了裂痕,只要噶尔丹之子一天活着,策妄就一天不能安枕。

康熙惊讶于胤礽和胤禩的默契,只是胤禩的想法更大胆,但思路却是一致的。康熙并未评价,而是将问题又抛给了群臣:“众卿以为呢?”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就算最近因为某些事情打压了一番,明眼人也能看出太子并未失了圣心。大臣们自然不会存心得罪太子,是以多是附和之言,朝会到了这里也提不出什么新东西。康熙看了一眼一直站得规规矩矩地胤禩,心想这个小子自己想了个歪主意,这时候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在朝上提出来的意思。康熙也没特意问他,倒是看到了一旁的胤禛,心念一动,不禁问道:“四阿哥有何看法?”

胤禛没想到康熙会点名问自己,一时也没有绝妙的主意,只说道:“启奏皇父,臣以为色布腾巴尔珠尔不可杀,但依皇太子所言,封爵遣返,也难有效果。策妄阿拉布坦在准噶尔经营日久,噶尔丹之子年幼,未必有与策妄阿拉布坦抗衡之力,反而让大清与策妄阿拉布坦之间少了很多回旋的余地。”

康熙没有想到,胤禛竟然能一语道破太子计策最薄弱的地方。平心而论,胤礽的方法很老练,简单,有效,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但前提是色布腾巴尔珠尔有与策妄阿拉布坦抗衡的能力。康熙还未接见噶尔丹之子,但从胤禩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让康熙对这个王子并无信心。康熙微一沉吟,转而问胤礽:“皇太子以为呢?”

胤礽回头瞥了胤禛一眼,目光甚为凌厉,但开口却是一副虚怀若谷的态度:“回皇父,四阿哥所言在理。”

胤禛本以为胤礽会咄咄逼人,将这难题再抛回给他,却没想到胤礽并未给他机会,而是接着说:“臣并未见过色布腾巴尔珠尔,也不宜早下断言。但若前计不可,臣还有一计。策妄阿拉布坦请求大清庇护,但与其交战的漠北蒙古是我大清部属,大清遣使调停也并非不可,只要策妄阿拉布坦同意与漠北一样,归依大清,纳贡称臣,受我大清册封。”

胤礽之言字字有力,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下面一片交头接耳。胤禩淡笑,依然站得笔直,好像这一切与他并无关系。事实上,理藩院在战后对策妄阿拉布坦的不闻不问是他一手安排的,为的也就是逼策妄阿拉布坦就范,称臣归附。

此事事关重大,朝堂之上开始争执起来,倒并非人人附和了。大学士阿兰泰赞同胤礽的想法,但佟国维却表示反对,两方争执激烈,一时相持不下,各抒己见,倒像是炸开了锅。康熙清咳一声,清清嗓子,看众人安静下来,才道:“此事事关重大,皇太子回去拟个条陈呈上,明日早朝再议。”

散朝之后,胤禩没有跟胤礽走在一起,倒是主动去和胤禛搭了话:“四哥可愿意与我同去理藩院,见见噶尔丹的儿子?”

胤禛这一个多月都是在宫中闲着,没有差事,也没出宫,下了朝请过安就是闭门读书,规矩得很。听到胤禩邀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八弟今日不忙?”

胤禩轻笑:“不忙,理藩院能有多少事。倒不知四哥有没有空?”

胤禛面色一冷,却并没发作,脚下慢了一步,又很快赶上,道:“八弟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日日闲在宫中,八弟既然盛情邀请,岂有不从之理。”

胤禩却不管胤禛的阴晴不定,亲热地拉了胤禛的手往宫外走,边走边与同路的大臣打着招呼。胤禛的手被胤禩拽着,阴冷着脸,也不与人说话。胤禩也不以为意,只当做之前两人之间的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胤禩的手很温暖,攥了一会儿,胤禛只觉得掌心之中濡湿一片,滑滑腻腻的,却出奇的舒服。没被胤禩握着的另一只手用力地攥紧,指甲嵌进肉里,鲜明地痛。借着这疼痛,胤禛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不能相信他,不能靠近他,不能交心,不能……

回过神,却满眼都是是胤禩的笑容。

“四哥想什么呢?”

胤禛摇摇头,道:“没什么,走吧。”语气依然是冷淡疏离的,没有那种从前与胤禩说话时有些絮叨的亲近。

两人一路沉默地出了宫,上了马车,胤禩才解释道:“小九这段日子跟我说了好几次了,四哥一个人闷在宫里过得无趣,他邀你出来逛逛你又不赏脸,便找上我了。”

胤禛只听着,并不说话。

胤禩突然想起之前两人在一起,总是胤禛说个没完,如今风水轮流转,倒成了他自说自话了。若不是胤禟恳求,胤禩也不会这般自讨没趣。心里虽如此想,却直直看着胤禛,目光之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字一顿地轻声说:“我们说好了,要是有一天,我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我一定不恨你。你记得,我心里一直是有你的,我是不得已。”

此话一出,胤禛忽然全身一震。这是他说过的话,他甚至已经忘记,却没想到,胤禩还记在心里。

胤禩苦笑一下:“四哥如今恨我恨到骨子里了。”

“我……”胤禛想要解释,但心中又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着,不能相信,不能心软。一时语塞,话卡在喉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胤禩叹了口气,道:“四哥变了。我还是喜欢从前的你,看上去没有那么冷,那么不近人情。”

胤禛却不服气,道:“你没有变么?”

胤禩冷笑,胤禛从无自知之明,仿佛全天下都是欠着他的,当下也不顾着面上的客气,回敬道:“四哥对我出手的时候,不也没有手下留情?难不成因为我容易心软,四哥就认定我可以任人欺凌?”

胤禛一时语塞,事情至此,两败俱伤。胤禩能翻身,那是胤禩棋高一着,绝非自己手下留情。

胤禩看胤禛沉默着,将胤禛的手抓住握在手里,轻声道:“四哥,我们和解吧。”

胤禛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胤禩,胤禩突然一笑,探身在胤禛唇上轻轻一吻,一触即离。

胤禛惊讶地望向胤禩,这是胤禩第一次主动吻他,轻巧如同春燕,却带着一种让人迷醉的甜香。胤禛抿抿唇,想将胤禩的内心看透,却只觉得迷蒙一片。朦胧中一个念头渐渐清晰,胤禛问道:“你要求我做什么?”

“怎么这么问?”

“只为老九,你不可能做到如此。”胤禛恢复了冷静,心中却不免失落。

胤禩也没绕弯子:“若是我离开京城,四哥可否帮我照顾九弟十弟?还有十四,他毕竟是四哥的亲弟弟,四哥也该待他好些。”

胤禛皱皱眉:“你要去蒙古?”

胤禩却没有说话,撩起帘子看看外头,对胤禛说道:“到了。”

胤禩甚至没有等胤禛答应,因为他知道,胤禛不会拒绝的。

第八十五章:挂彩

胤禩每日都要去理藩院见一见色布腾巴尔珠尔。不过几日的功夫,两人便分外熟稔。胤禩天生有着非比寻常的亲和力,让色布腾巴尔珠尔不知不觉之间便觉得分外投契。

胤禩和胤禛二人进来的时候,色布腾巴尔珠尔正在马厩中洗马,赤着上身,长发用带子束住,惬意随性。这里是胤禩的地盘,虽然色布腾巴尔珠尔在此居住,胤禩却也不拿自己当客人。见了色布腾巴尔珠尔,也没什么俗礼,只点点头,道:“色布,这是我四哥。”

色布将手里的马刷扔在水桶里,水花溅了他一身。色布抬头打量胤禛一眼,行了个蒙古礼,用不太标准的满语叫了声:“四阿哥。”然后转向胤禩,便是一个拥抱,也不管身上的水沾湿了胤禩的朝服。

胤禩也不介意,笑得爽朗,还用力拍了怕色布的肩膀。

胤禛皱了眉看一眼色布,只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从他野性十足的肌肉,到他浓密的黑发,再到他那不标准的满语,此人全身上下就无一处合他的眼缘。

带胤禛来理藩院不过是个幌子,两人稍坐片刻,便又上了马车。胤禩看胤禛情绪不高,也不劝他,只故作神秘地道:“四哥跟我去个好地方。”

马车一路向北出了安定门,又折向西走了一会儿,在一个高门大院之前停下。胤禩拉了胤禛下车,早有人交代将门打开。胤禩笑道:“四哥,咱们进去看看。”

胤禛一进去就惊呆了。院子修得精心,一草一木看上去都是花了心思的,不算奢华,却清雅幽静,和胤禛曾经设想过的府邸分毫不差。胤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将整个园子看遍,各处亭台木石,都各有特色。一眼望去只觉得的顺眼舒心至极。回头看看后面淡笑的胤禩,胤禛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里是?”

胤禩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四哥喜欢么?”

胤禛心里已经是喜不自胜,嘴上却还死硬着不承认,只是淡淡一句:“还好。”

“这儿是四哥的府邸,”胤禩揭晓了谜底,又问道:“怎么样?我可是花了不少工夫。”这里的一切,都是胤禛想着前世雍王府的格局,又糅合了些圆明园里头的景致,让工部画了图纸,原样建成的。胤禩管过工部,雍正年间,没少做过修园子的差事,对胤禛的品位,就算是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胤禛几乎不敢相信,可细想想,这地方的确是当初内务府选址之处。胤禛又环视一圈,才定定地看着胤禩。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咽了咽口水,又将话憋了回去。

胤禩只是一笑,解释道:“去年四哥这里耽搁了,汗阿玛特意交代了七哥四哥这里也要赶紧建好。四哥最近消沉些,七哥不敢直接问,便让我帮着问问。我想着给你个惊喜,便擅自做主了。”

胤禛点点头,极是欣赏地说:“这里很好。”再往里走走,看得高兴了,也开了话匣子,指着各处细节一一分说其中妙处。胤禩也不多言,便在一旁听着,随着附和几句。

胤禩带着胤禛一路向里,进了府邸后面一处专门开辟出来的小院落,刚看着矮墙,胤禛便听到一声如同呜咽一般的低吠。胤禩满意地看着胤禛惊讶和期待的表情,开了门闩,道:“这小狮子犬大概是饿得叫唤了。它还没满月呢,我昨天刚抱过来的。”

胤禛一眼便看到那毛茸茸的小狗,在地上滴溜溜一滚,昂起头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胤禛仿佛忽然之间将这世上的一切烦恼都忘了,眼里只剩下这只哀怨地看着他的狮子犬。

“四哥给它起个名字吧。”

胤禛自然知道这是胤禩送给他的。胤禩总是知道他想要什么,就像这精心设计的府邸一样。胤禛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我以为你已经想好了。”

胤禩摇摇头:“这是四哥的狗儿,我怎好越俎代庖。”

胤禛沉吟一会儿,想著名字吉祥就好,随口说:“那就叫百福吧。”

胤禩心中不禁腹诽胤禛毫无创意,果然是百福。前世里胤禛登基之后,便极爱养狗。其中最得宠的便有一只百福狗。老十三当时便干过不少监工内务府赶制雍正亲自设计的爱犬套头的差事。如今胤禩投其所好送他一只,竟然还是得了这么个名儿。

“这名字倒是吉祥。”胤禩只能应和着。其实他昨日就已经命人做好一块绣了百福图的锦被,是给百福狗垫在窝里用的。胤禛既然喜欢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胤禩便将这优势利用到了极致。他知道,曾经的那个雍正也许不会动容,搞不好还会安个罪名。但眼前这个胤禛,就算再冷心冷情,在这样的精心设计之下,却也会有些感动的。

胤禩要的不是胤禛对他手软,只希望他心里能念他一分情义,莫在他离开的时候,对他在乎的人下手。胤禩知道自己不该对这个前世里将菀宁和胤禟害死的仇敌心存希冀,然而,胤禩已经分不清,他与四哥之间千丝万缕的纠葛,究竟还剩下几分是因为恨了。

园子里很安静,胤禩今日早吩咐人将这里腾空,此时院子里只有胤禛、胤禩二人。胤禛抱着百福逗弄着,胤禩斜倚在门栏上看他。胤禛难得笑得自在,胤禩看着,突然想起他昏迷三日刚刚醒过来时,胤禛的满眼关怀和焦急的泪水,心中不禁模糊了那个昔日仇敌的影子,只余下一个与他交手交心的四哥。

“四哥应该多笑一些。”胤禩情不自禁地说。

“嗯?”胤禛抬头看一眼胤禩,好像没有听清。

“四哥笑起来很好看,”胤禩说,“平时该多笑一笑。”

胤禛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答应他,以后多多笑给他看,可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吞下,脸上的笑容僵住,抿着唇看着胤禩。

胤禩看着胤禛有趣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随意地说:“四哥不必介怀,我随口一说而已。”

胤禛有些尴尬地低下头,看着怀中的百福,假作亲昵,掩饰自己的心绪。胤禩也不说破,看着胤禛,轻轻地说了句:“有句话我还没跟四哥说过。”胤禩的声音很轻,却出奇地郑重。

胤禛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胤禩的眼睛,那双眸之中从未有过的真挚让胤禛瞬间沉溺。胤禩靠过来,附在胤禛耳边,轻声说:“胤禛,我心里也有你。”

胤禩的呼吸潮湿温暖,吹在胤禛的耳边,麻麻痒痒,却分外舒适。那句话如同一道魔咒,直击在胤禛的心上。胤禛的手一松,百福一下子滚落在地,呜咽一声,跑得远了。

胤禛定定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好像呆了。这话他等了太久,等到自己都以为曾经的一切都是一场虚无的梦境,所谓的爱都是虚幻的泡影。胤禛回过神,狠狠地瞪了胤禩一眼,说:“你以为现在这样说,我还会相信么?”

胤禩嘴角微微上翘,手忽地搂住胤禛的腰,报复似的,吻上了胤禛抿紧的嘴唇。

“由不得你不信。”胤禩抬起头,笑得霸道,丝毫没了平时的谦敬。

胤禛重夺回呼吸,想也没想,抬手就是一拳,正打在胤禩的左脸上。胤禛出手突然,胤禩也没想到,竟没有躲开,突然被打,下意识地回了一记勾拳,正中胤禛的下巴。

“你心里有我?”胤禛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拧胤禩的手臂,“这样的话傻子才相信!你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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