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胤禩重生)下——洛寒食
洛寒食  发于:201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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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胤禩的策略,却有所改变。

胤禩不能让康熙误会,他对准噶尔的军队和势力有觊觎之心。是以对于西行至准噶尔谈判一事,便不能表现得太过积极。这与当时去归化城是不同的,胤禩早该认清这一点,却始终只是隐隐觉得不妥,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而那个噩梦让一切都变得明晰起来。胤禩此时,除了按兵不动,别无他法。

胤禩仔细回想梦中的一切,那是他内心深处恐惧的写照,无意识时发现的危险,往往是最深的隐患。梦里的胤禛不相信他设的局,那此时这个胤禛,便是表现得再真诚,胤禩也不敢完全相信。即使胤禩此时自己都不确定,他对胤禛,到底是故意设局,还是自欺欺人深陷其中。

准噶尔的事到底没有按照胤禩的想法去做。最终还是不冷不热地派了马思哈前往漠北土谢图汗处问明情况。色布还是一直在京中住着,没有处决的意思,却也没有封爵为官,只住在理藩院的驿馆,如同一个客人。

胤禩却觉得此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噶尔丹那里他没有再去过。富尔敦却去理藩院找过胤禩几次,说了些噶尔丹的近况。富尔敦升了二等侍卫之后,便和他阿玛成德一道负责看守噶尔丹之事,每回噶尔丹有什么新的动向,康熙都让富尔敦过来报给胤禩。似是胤禩越表现得和此事疏远,康熙便越要将他牵扯进此事里来一样。

胤禩的婚期一天天临近,差事便也不太多了。虽说有额娘忙活着,一应程序也都有人办好,况且,这都是前世做过一遍的,可却有一样事是前世没有经历过的——胤禛的脸一天比一天阴沉了。

胤禩原本没想过此事与他大婚有什么关系,可某日下了朝,邀胤禛一道出宫去坐坐,却被冷言冷语地拒绝,还附送了一句:“八弟还是好好准备婚事吧。”

胤禩这才想到四哥的别扭性子,当即也不避嫌,拉了胤禛的手便扯着走,胤禛欲挣脱,却听胤禩低声道:“四哥只管好好跟我走便是,如此在太和门前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胤禛只得随着胤禩出宫,寻了一处可靠之地,却是胤禟出钱,佟家下人出面开得茶楼。胤禟偏爱好东西,因此里面陈设自是别致,价格却是贵得出奇。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里头的背景,也忙不迭地跑来给胤禟送零花钱。

胤禛嗅着茶香,看着怡人精致,心情略好一些,却也没给胤禩什么好脸色。

“四哥何必这般。汗阿玛指的婚,我总不能不娶吧。”胤禩倒是开门见山,直击胤禛的心事。

胤禛却是心口不一,道:“这有什么相干。”

胤禩端起茶抿了一口,“四哥就不能直来直去一些?偏要摆了脸子让人去猜你心里头的事儿。我又不是四哥肚子里的蛔虫,怎能次次看透四哥肠里千般弯弯绕绕。”

“我不懂你的意思。”

“四哥倒是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不知道您那脸色阴沉得如判官一般了。我看也不该给四哥点着少有的金瓜团茶,此时四哥恐怕喝什么都是酸的。”

“我便是吃醋了,又如何?只准你娶亲,倒不准我阴着脸了?”

胤禩看了看胤禛争辩的样子,觉得好笑至极,“噗”地笑出来,连忙捂了嘴,才没将茶水一口喷出。咽了茶,咳嗽几声,才说:“那四哥家的嫂嫂个个身怀六甲,胤禩可不得嫉妒得发疯了?”【1】

胤禩看胤禛无话可说,又道:“自我们从昭莫多回来,我可从来没碰过别人。却不知,四哥对我的真心,有几成分给了别人?”

“那不一样。”刚说完,胤禛便有些后悔,惊觉自己上了胤禩的当。

“四哥也说了,那不一样。福晋和四哥比不了,也不能比。福晋是汗阿玛选的,四哥却是我自己挑的。”胤禩说完,挑眉看胤禛一眼,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胤禛仿佛被胤禩的话播动了心弦,但却依然不满意,如同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要求:“那,你不许碰她。”

胤禩他从不认为,他需要对胤禛负任何责任,两个男人,被欲驱使,一场欢愉而已。便是交了心,有了情,也不可能抛妻弃子。但胤禛却要在胤禩身上打上专属于他的印记,似乎从此以后,再不许胤禩碰其他女人一样。

胤禩冷冷地抬头望了胤禛一眼,眼中再没有笑意,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胤禛被胤禩冷硬的语气刺痛了,原本就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之中的恨意隐藏起来,却还是被胤禩敏锐地捕捉到。

眼看着胤禛要将胤禟弄来的上好的古瓷摔了撒气,胤禩才补了一句:“我要有个嫡子。”【2】

胤禛这才消了火,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他毕生都会后悔的话:“那你要答应我,只要有了嫡子,便不再和她同房。”

胤禩抿一口茶,淡笑道:“这个自然。”

第九十章:大婚

康熙三十六年的五月是喜庆的。

四福晋产下了胤禛的第一个儿子,康熙亲自赐名弘晖,虽然没有足月,孩子却很健康。洗三的时候伯伯叔叔都去了个齐全,各家的命妇也多有来看弘晖的,到底是嫡子,是个有福气的。胤禩看着包在襁褓里小小的脸还皱皱巴巴的弘晖,不禁想起这孩子活不过六岁,心中不免唏嘘。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哀伤,显得与这喜庆的气氛不太融洽。

“八哥这是怎么了?”胤禟放下对小金锭,转头看着胤禩。

胤禩这才恍然,以后的事儿是以后的事儿,此时何必自寻烦恼。当下也放了一个小金锁添盆,摇摇头,一笑道:“没事儿。”

倒是老十,平日里看着粗枝大叶,此时却是心细,说道:“想来八哥是想着弘昶了。他洗三的时候八哥还在战场上,连带着满月和百日都没赶回来,八哥这是觉着对不起儿子呢。”

胤禩心里确实觉得对弘昶亏欠,看着胤禟胤俄,道:“也的确是我做阿玛的不是。过几日周岁,我跟汗阿玛请示一下,看看能不能办得热闹一些。”弘昶毕竟不是嫡子,就算是胤禩心中觉得对他不起,想在抓周礼上补还回来,也得小心着不能逾制,不能落下把柄。这些都是皇宫中生活的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悲哀,却也只能如此。

胤禟说:“那感情好,五月份八哥分府,也许能赶上在自家办酒呢,不在宫里也就没有许多限制了。到时候我们请了旨都一道去,给小侄儿好好庆贺。我给弘昶请京城里最好的昆曲班子来唱堂会。”

胤俄却嘲笑道:“九哥这忙着张罗的劲儿,倒像是自己儿子办酒一样。要我说,到时候八嫂进了门,里里外外都有八嫂看顾着,九哥能不能插上手还不一定呢。”

胤禩听着胤禟胤俄说话,心中却为难得紧。到时候能不能把儿子带出宫他此时都不确定。康熙自从去启祥宫看过弘昶之后,有空的时候便总是过去看看,还透露过想将弘昶和弘皙一起养在身边的想法。人老了总是隔辈亲的,弘皙长得与太子相像,弘昶更是与康熙自己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此时皇孙不多,只有这两个孩子算是最得宠的。如果能够选择,胤禩绝对是希望将孩子带出宫,远离纷争的中心,慢慢教导,等他知道了宫里的可怕,知道了皇族的艰辛,再送来读书的。可康熙明明白白放出话来,这个孩子,他是想带也带不走了。日后分府出宫,就是想见上一面,只怕都不那么容易。

康熙三十六年五月十五,乃是吉日,内务府算出来的好日子,与胤禩和菀宁二人八字相合,宜婚嫁出行。胤禩大婚比前世早了一年,也是因为噶尔丹之乱早平之故。随着这一天的临近,胤禩心中的期待越来越强。终于到了能和菀宁相守的时光,不知她是不是还是那样泼辣的性子,有着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快嘴,着急起来能跟皇上拍桌子叫板的包天胆色。想到菀宁,胤禩嘴角上扬,不自觉地笑起来,一世夫妻,纵然开始难免有些争吵,最后也变成了患难与共同舟共济的伙伴,两生之缘,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珍惜的。

五月十四,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从安王府抬出来,在北京城的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家具都是上好的檀木,箱子满得都像是要溢出来了,比之太子妃出嫁之时的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嫁妆一路抬进了紫禁城乾西头所,胤禩的小院子几乎都放不下这许多的东西。里面许多私用是要日后搬到贝勒府的,但因为要在皇宫里成婚,嫁妆还是要先抬进宫来。

这天胤禩却没有放假,依然下了朝去理藩院上差,宫里的一切都是良嫔帮着打点。胤禩看着额娘眼中的兴奋和欣慰,也觉得幸福至极。前世里额娘便是坐在堂上好好让他磕个头都不能,如今在主位多年,他的婚事也总算能让额娘亲自来办,比之前世,不知好上多少。如今宫里,早就没有再说卫氏出身,可胤禩还是害怕,害怕那刺痛了他的句子因为他的逾矩行为在此生再次被康熙提起,再刺痛他的额娘。

成亲的吉日胤禩起得很早。不用上朝,也没什么其他的事。胤禩一早就去了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磕头。一身蟒袍补服穿在身上,纵是清早,也热得很。胤禩行过大礼,皇太后一见胤禩满脸的小汗珠,连忙拉过来让他坐下说话。

“八阿哥快擦擦汗吧,这大热天的,也不容易。”

“谢皇祖母。您这宁寿宫里花树多,清凉着呢。只是从阿哥所一路过来,路上有些热。”胤禩接过汗巾,轻轻在脸上沾了几下,便递了回去,陪皇太后说着逗趣话,道:“老话说心静自然凉,可孙儿这心里头就是静不下来。”

“可不是呢,你今日要大婚了,怀里头是不是跟揣了个小兔子似的?”

皇太后日常说话都是蒙语,蒙人说话爱用比喻,比喻也多是草原上的动物,胤禩听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说:“倒没有兔子那么欢腾,却像是鼹鼠呢。”

皇太后被胤禩这话逗得乐了,便嘱咐些成婚后注意的事儿,都是胤禩早就知道的,不过胤禩还是侧耳聆听,一副虚心受教装。皇太后说得兴起,扯着扯着便说到了婚后弘昶的周岁酒上。

“我想着弘昶这孩子跟我投缘,皇帝也说要留在宫里头养的。你媳妇儿刚进门,也不好让她给操办弘昶的周岁,我这正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便在我这儿办了。”

胤禩连忙请罪,连说不敢劳动皇祖母,怕折了孩子的福分。最后才说:“孙儿知道老祖宗是怕菀宁心里头不快,又惦记着弘昶,孙儿最近事情不多,便是自己来张罗也是使得的,哪有让老祖宗为小辈张罗办酒的道理。”

皇太后心里倒是真心疼这些个孙子重孙子。她一辈子耽搁在皇宫里,无儿无女,到老了,便只是盼着这些名义上的孙子重孙子们多来陪她说说话。皇太后满语只是一般,汉语更是完全不会,日常交流还都是蒙语,因此自小就会蒙语的胤禩是她真心疼爱的。皇太后知道胤禩因为三十五年出征在外,自觉对弘昶有亏欠,便提出这么个建议,却也不是真的给胤禩难堪。

胤禩自然也知道,千恩万谢地辞了,也没让皇太后心里不快,又多说了些奉承话,眼见着时候不早,康熙下了朝回了乾清宫,这才告辞出来,去了乾清宫请安磕头。

胤禩行礼的时候,想起当年兴高采烈地来乾清宫谢恩时,心中感到一阵难言的凄怆。那时候的胤禩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康熙手中的磨刀石,心中想得都是皇父给指了门好亲事,没有强大的母族,便给安排了势力雄厚的妻族,明着抬举,甚至已经定下来给额娘进位分,对康熙满满的都是感激。此时却觉得自己像是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一样走向皇父安排的位置,就像是早就被安排好去送死的棋子,迫不得已,却只能心甘情愿。

康熙却是一派喜庆。儿子大婚,做父亲的自然是欣慰的。无非说些成了婚便是大人了,要好好当差,不可懈怠之类,还嘱咐胤禩多给他添些皇孙。最后胤禩已经要告辞回去了,康熙才屏退左右,私下里单独向胤禩嘱咐。

“分府之后,你入正蓝旗,与你福晋的舅家乃是同旗。”康熙开门见山。康熙想在正蓝旗里插一枚钉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人,自然是胤禩。

胤禩前世便办过这事,还办得极为漂亮,甚至是办得太漂亮了,以至于安王一家都成了死忠的八爷党。康熙如此说,胤禩便只是垂首,言:“皇父要嘱咐的,臣都晓得。”

“你是个聪明孩子。这差事难不住你。”

康熙的夸奖不是那么好接受的,胤禩当下便只能谦虚道:“臣没什么本事,听皇父差遣而已。”

康熙一笑,“也不必妄自菲薄。昨日阿南达送来了奏报,言及准噶尔事,朕还没有明发上谕,你这几日大婚无事,却也别荒疏了政事,邸报还得看看。到了到了六月,朕还有要事交给你办。”

“嗻。谢皇父。”

康熙交代完了正事,走上前去拉了胤禩的手。只觉得儿子长大了,低了头还比他高一些,身材颀长,却还是瘦弱,怎么看都不结实。拍拍胤禩的背,却还是说了心里的话:“老八啊,虽说日后长大了,是大人了,却永远都是朕的儿子。怎么今天看着,倒像是跟朕疏远了?”

胤禩将头埋得更低,眼睛看着地,恨不得有个缝能让他钻进去。胤禩并非从心底接受不了与康熙时不时的父子情深,甚至心底越动摇,这个时刻便觉得越难捱。小时候他还能装出一副撒娇卖痴的样子,等康熙一点一点地仿佛真的对他开始疼爱之后,胤禩却每每觉得这样亲近的时候会有一种欺骗皇父的负罪感。即便如此,胤禩还是低声叫了句:“汗阿玛。”

康熙竟然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玛嬷没能看到你大婚的这天。她那么疼你,指不定多高兴呢。”

提起孝庄,胤禩也不禁红了眼眶,低声道:“儿子已经去上过香了。乌库妈妈知道的。”

康熙点点头,看看胤禩,才道:“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个了。”说外也没再继续为难胤禩,大方地将胤禩放走了。

第九十一章:洞房

内务府迎亲的队伍从安王府一路进了紫禁城,皇子大婚,在京二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要到场,乾西头所里摆了五十桌。这回太子倒是早早到了,甚至比来宾还早,一样一样地帮胤禩确认各项事宜都没出差错,甚至还要帮忙迎宾。胤禩觉得二哥这个帮忙的像是个添乱的,他往那儿一杵,里里外外许多人都不自在,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坐着。偏生胤礽心里就认准了这么一个弟弟,像是养儿子一样拉扯大了,要大婚了,他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无处排遣,只好来添乱。

胤禩好说歹说劝住了胤礽,又里里外外忙着迎客敬酒。胤禩酒量虽然好,却也禁不住人人轮番的灌酒。一时喝得仿佛快要晕过去。胃里难受得很,一阵阵翻腾。胤禩不是失礼于人前的人,让他放下满院子的宾客自己回去歇歇他也做不出来,便只能强忍着。老四倒是好歹贴心一回,往胤禩前面一站,面若冰霜,凤眼含怒,一句:“他喝多了。”简单明了,倒是让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多谢四哥了。”胤禩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坐下,拿了筷子夹了一块饽饽,压一压酒劲儿。

胤禛便那样站着,偏头看着胤禩。胤禩脸上带着酒醉之后的酡红,眼神早已失了清明,换做一片慵懒迷离。胤禛喜欢胤禩醉了的样子,看上去卸下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只余下一颗柔软的心,让人忍不住想搂在怀里。

“什么时辰了?”胤禩回头低声问着一旁的下人。他在注意时间。不能对宾客失礼,却也不愿误了时辰。过了子时,便不能与福晋行阴阳之礼。胤禩是体贴细致的,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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