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适调动所有在外的兵马,如一柄利剑直插晋阳府的心脏。
姜安把所有障碍都扫除,他们一路冲进皇宫如入无人之境,直到御花园,后来的兵士才如狼似虎的冲上去,在大批杀的人困马乏的姜安亲军中肆意冲杀。
与此同时,皇帝、皇妃已经六皇子姜云川正被关在废弃的一栋偏殿,而直到此刻,他们才看到主谋者,竟然是大将军皇长子姜安。
皇帝坐在椅上,皇妃紧紧的靠在他身边,浑身瑟瑟发抖。皇帝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问道:“安儿,你行此忤逆之事,意欲何为?”
姜安浑身浴血,他摘下头盔,把被血染湿的额发一捋,口气不善道:“父皇,何必再装呢?儿臣想要什么,父皇会不知道吗?”
“朕正是知道,才问你,意欲何为?”
“我哪点不比这个废物强!”姜安忽然暴怒,手指指着姜云川,开始发泄这些年来憋在心里的不平:“就因为他是皇后生的,就算他只知道游手好闲也是你心头上的肉!其他的儿子你都不放在眼里,我为你守护这万里江山,开疆辟土,除了赏赐,你还给过我什么!”
皇帝十分平静:“你还想要什么?”
“我是皇长子!父皇,我是皇长子啊!”姜安怒吼,“自古立嫡立长,我是皇长子,为什么我不能是太子?姜王朝交给这个废物才是自毁江山!”他说到怒起,一脚踹翻了姜云川,他穿着精铁战靴,那一脚威力之猛,竟让姜云川差点吐血。
“看吧,他就是个废物!”姜安指着伏地的姜云川,“你心心念念的维护着他,可是等你驾崩之后呢!他还有什么依靠!到时候我要造反也是易如反掌!”
姜安喘息了片刻,用手里的长戟撑地,粗声粗气的说:“父皇,只要你下旨封我做太子,我一定会放你们平安,我会好好孝敬你,我会当一个好皇帝!”
64决战(2)
殿内安静异常,只余姜安激动的粗重喘息。姜云川被那一脚踹的倒地,良久没有起来,他伏在地上忍痛。
“大哥。”姜云川叫道。
姜安怒斥:“闭嘴!”说完又补上一脚。
皇帝担忧的唤道:“逸儿,逸儿?”
姜云川擦擦嘴角的血,轻声说:“父皇,儿臣没事。”他爬起来,扶着桌子:“大哥,论武力,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纵然我能力平平,却也还是知道,你无法成为一个好皇帝。”
“你说的什么屁话!”姜安恼怒,挥拳朝他脸上去,一记狠拳再次让姜云川倒在地上。
姜云川呸掉口里的血,干脆趴在地上说:“好皇帝,一定要让臣民心甘情愿的臣服,一定要让四方来朝,一定要幼吾幼老吾老,一定要有一颗仁心。你都没有……”
“你还喋喋不休!”姜安彻底被激怒,大步朝他过来,看来这次是要动真格了。
皇帝冷喝道:“姜安!住手!他是你弟弟!”
姜安充耳不闻,嗜血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这时却从外来了一个浑身血迹的将士,他附在姜安耳边说了几句,就见他脸色顿时大变,恶狠狠的盯着姜云川,折头走了出去。
皇帝忙叫他:“逸儿,怎么样?”
姜云川挣扎着起来,来到皇帝身边,勉力笑了笑:“不碍事,大哥毕竟还念着手足之情,只是些皮外伤。”
皇妃见他嘴角还挂着血,便把手绢递给他。姜云川感激点头,把血擦干净。
那将士带来的消息正是三皇子姜适带兵勤王,他们的人遇上骁勇的勤王军队,顿时溃不成军,正在节节败退。
姜安这么些年的磨砺到底还是积累了足够的能力,他立时下令,全力围阻,决不能让姜适和里面的姜云川接上头,他知道这两个弟弟看起来都是玩世不恭,贪恋酒色,其实能力卓越,自己自负多年,却也不得不承认。
如果这两个弟弟肯安分一点,不要逼他这么早动手,也许他会念及他们的能力,留下他们在朝中效力,然而,他们实在太过分。
想到姜适居然在三年前就在他身边安插了最深入的一颗棋子,他就怒从心起。
一个能把心爱之人放在危险之地,并且三年来不闻不问的人,绝对不能小觑。只是不知道,等下姜适看到不成人形的爱人,还能不能保持那副风轻云淡的死样子。
两兵相接,勇者胜。
这在军法中是最浅显的道理,他们都知道。
肉搏战中,再多的战术都无用。
姜适在马背舞动长剑,将靠近过来的人都毫不留情的斩杀。他武功本来平平,但是修行了他山之法之后,内力提升不知几个层次,早就不是当年耍一把花架子的三皇子。
姜安站在高处看着,慢慢地心惊胆战起来。
他的人正在一圈一圈的倒下,虽然前仆后继,但却一直没有任何进展。而姜适的人,虽然只有那么一队人马,却有万军之势,他们大开大合之间就把涌来的对手全部绞死。
这令人恐怖的兵力对比,立刻让姜安惨白了脸。本来,他对于今夜的逼宫势在必得,只消等来皇帝的妥协,立太子,写诏书,明日新年第一朝,当庭公布,一切就尘埃落定。
他不是没想过姜适会来破坏,但是他根本没放在眼里。所以,他居然这么大意的,没有留任何兵力阻挡他救驾,以致于现在短兵相接,己方的士气在越来越消沉。
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他拼尽了所有,豪赌一把,一旦输了不是一无所有,而是……谋反叛逆,这是诛九族的重罪。他是皇族,不会诛九族,但是他这一族,自他而下,三岁的儿子,刚出世的女儿,都要为他的野心陪葬。
绝不可以动摇!
姜安带上头盔,手执长枪,杀入阵中。
领头人的进入顿时鼓舞了士气,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性命都和皇长子系在一起,同生同死,成王败寇。没有人愿意这样死去,带着乱臣贼子的名声。
姜适嘴角弯出一道残忍的微笑,他就等着这一刻。忽然振臂,大声嘶吼:“众将士听令!合围!”
不知不觉之间,姜适的人已经把姜安的士兵团团围困。此时,姜适一声令下,他们合围而攻,他山的心法重的便是合力,当所有人一起迸发内力,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一道恢弘的光,从地面直到天际,像天雷一般,直 插入阵中,将姜安极其部下重重创伤。
至此,姜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他在这次争斗中,没有任何的胜算了。
姜适眼见,一把飞剑掷过去,刺伤了姜安夺刀准备自尽的手。
“拿下!”姜适一声清喝,众将士纷纷行动起来,把姜安和叛兵都捆缚起来。
姜适跨步上了台阶,推开殿门,进去跪地行礼:“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皇帝默默地看着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姜安被带进来,跪在地上,披头散发,双眼赤红。
“父皇,儿臣不敢擅自决定,还是交给父皇处置。”姜适说到。
皇帝静静的看着三个儿子,半晌开口:“安儿,从你幼时,朕便看的出你有带兵之能,这些年,将你放在几位将军手下历练,果然是能够独当一面了。叛军破城门,可谓所向披靡,父皇的禁兵根本不是你亲兵的对手,太多年的安逸,已经让他们丧失了武器的锋利。朕其实很欣慰,终于将你教出来了,对你母妃总归有个交代。你不适合当太子,更不适合将来登基做天子,朕以为,给你找到了最合适的一条出路,给你兵权,这样,无论哪个皇子当了皇帝,都要仰仗你这个大哥。然而,朕没有想到……你居然用朕帮你磨砺的利刃,指向了朕。”
皇帝平静的说着,却让姜安慢慢地抬起头,满脸的不敢置信。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父皇的安排居然也是为了他好,那些兵营吃得苦,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得宠,那些平淡的打发,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擅长讨好。
皇帝继续说:“朕错就错在,没有早早的立下太子,让你们兄弟反目,最终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呵,被自己的儿子胁迫,这在本朝尚属头一次。朕偏心逸儿,这毋庸置疑,朕绝对承认,他的母后是朕一生最爱的女人,她的孩子自然也是朕最重要的儿子。朕的确曾经打算传位于他,并不仅仅因为对他的宠爱,而是看中他的仁心。乱世需用重典,需要铁血手腕的君王,太平盛世,只要一位温和守成的君王便能够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天下。朕正是这样打算的,只可惜,朕说得太晚了。朕总是忙于政务,对你们关心不够,从来也没有和你们说过这些,池儿已经获罪发配边疆,朕以为你们会有所收敛,唉,朕是真的不了解你们啊。”
“父皇……”姜安喃喃叫道,眼泪已经落下,悔恨充满了他的内心,此刻他只恨眼前没有剑,不然他一定将自己刺死谢罪。
“朕年幼便被立为太子,从没有感受过一天皇家兄弟的亲情,于是朕有了孩子,就不想过早的立太子,这些,朕和逸儿说过。可惜,仍然埋下了隐患,终究让你们变成了现在这样,不再是亲人。”皇帝疲惫的摇摇头,他看着姜安,眼中充满了惋惜,而后冷冷的下令:“皇子姜安恃宠而骄,造反叛乱,着去其宗籍……明日,午门外斩首。”
姜安抬头最后看一眼皇帝,缓缓的弯腰磕头谢恩:“谢父皇。”
“不!”姜云川忽然大声道,他扑倒皇帝脚下,眼含热泪:“父皇,父皇,三思啊!”
皇帝一脚踹开他,丝毫没有收回成命的打算。
姜云川爬过去:“父皇,不要啊,大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现在已经醒悟了,是不是啊,大哥,大哥,你说话!父皇,父皇!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父皇!”
皇帝从他手中抽出衣摆,用力一甩,别开脸不肯听。
“父皇!”姜云川围着他跪着转圈,“父皇,这里没有外人,都是我们自家人,这是家务事,儿子有错,当父亲的可以打可以骂,怎么教训都可以,但是别杀大哥啊!”
姜安泪如雨下,就在刚才,他还想一剑杀了这个碍眼的弟弟,没想到转眼他就在为自己求情。父皇说的没错,他没有仁心,而姜云川是个良善的人,他一腔热血,总是赤诚的看着别人,相信以心换心。所以,他会得宠,就算他母亲不是皇后,他这样的性格,在皇家也是少见,终究会博得父皇的青睐。
“六弟,大哥刚才下手太重了,伤了你,很抱歉。”姜安诚心道歉,“但是,我犯了大错,就算在平常百姓家,也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的,六弟,大哥接受父皇的处罚,你也不要为难父皇了。”
姜云川跪在中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忽然抬头看着姜适,用眼神恳求他求情。
姜适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更不在乎什么兄弟手足,但是,他还需要姜安,念离还没有找到,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那边的人发信号,这就说明念离仍然生死不明。
65念离
姜云川终于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低声哀求道:“三哥……”
姜适终于一撩袍襟,跪在地上:“父皇,儿臣也觉得,是不是可以给大哥一个机会。”
皇帝闻言扭头看看他们,冷哼一声:“此刻倒是兄弟情深了。”
“父皇,”姜适说,“今夜之事,就像六弟所言,只是家务事,我们都不说,就让这件事过去,好不好?从此以后,我们兄弟几个,就真的可以兄弟情深了。”
皇帝玩味的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
姜云川又道:“父皇,儿臣知道,这样饶过大哥,您是不会同意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父皇,您就算把大哥发配边疆,或者流放极寒之地都好啊!”
“儿臣也这么认为,父皇,请三思。”姜适附议。
皇帝沉吟半晌,回到位子上坐下,皇妃惨白的脸,现在终于渐渐有了血色。
他看着她的脸,说:“扶朕回宫。”
终究,还是没有说同不同意。
姜云川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像只可怜的小狗子。
皇帝离去,外面也都被姜适的人打扫清理干净,殿内只余他们三兄弟。
姜云川恨恨的看着姜适,闭上眼摇摇头,勉强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六弟!”姜适在身后叫道。
姜云川连犹豫都没有,缓慢却坚定的离开了。
姜适看着仍然被束缚着跪在地上的姜安,声音冷冷的说:“大哥,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安向后坐,伸直两腿休息一般的悠闲。他瞥了姜适一眼,说:“父皇看不上我们是正常的,我是皇帝,我也看不上这些手足相残的逆子。”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姜安笑:“三弟,说真的,我很佩服你。”他目光悠远,或许是想到反正明天即将死去,那么不妨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吧。
“你母妃地位低下,传说是父皇和皇后置气,醉酒时候随便抓了一个宫女侍寝,不想那宫女如此幸运,一下就怀孕了,还生了个皇子。”
姜适冷冷的看着地上的人,丝毫没有感情,就像在看一个物体。
“从小,我们都瞧不起你,我们几个一起玩,不带你,你也像个怪物,不知道讨好,自己也不嫌孤单。是那个时候,你认识了念离吧。”
姜安口中说出这个名字,终于令姜适动容。
“你知道的不少。”
“我也不光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将吧,虽然不如你,但也不算是个草包。”姜安轻笑,“我得到念离的时候,找人查过他,一干二净的身份,良善的不像个凡人。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你插在我身边的暗桩。真狠心啊,居然让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爱人去做最危险的事,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我一不小心玩死他呢?反正不过是个青楼出来的倌娼,千人骑万人跨的烂货。”
姜适双眸几乎喷火:“住口!他在哪?”
姜安丝毫不惧,继续说:“不过真是很有意思啊,他怎么玩,都玩不死,我把所有玩法都在他身上试过,果然是专业出身,特别擅长。三弟若是有幸找到了,回去一定要试试,真是极品。哦,其实三弟早就试过了对吧,不然不可能这么自信我一定会迷上他。”
姜适从地上捡起佩剑,指着他的喉咙:“他到底在哪?”
“你可以和六弟一起去找找看。”
“六弟?”姜适微微蹙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皇子宫,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啊!”
那是姜云川。
他刚回到寝殿,身上疼,心里难受,他此刻最想见到的人就是萧斐。然而,当他走到内间,却没有看到人,想找人来问,才发现侍人都被一剑封喉。
他终于意识到,萧斐不见了,他被人抓走了!
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干的?
他在一通喊叫之后忽然都明白了,是姜安,一定是他,只有他才会抓萧斐去威胁自己。
见鬼的,为什么要波及到他!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跟这里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牵连他!
亏自己刚才还帮姜安求情,现在回想起来他只想杀了自己!
萧斐会被抓去哪儿?
姜云川忽然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他踉踉跄跄的跑出殿外,去偏殿找姜适,却在半路就遇见了,他失魂落魄的抓着姜适的胳膊,半天说不上话来。
姜适安慰的反抓着他的手,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六弟,坚强点,他还等你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