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看了他一眼，淡漠的走开。

之后的张屠户和李天师倒是没说什么，苍云想了想，直接上了二楼。

慕枫扫了台下一眼，“这个珍夫人倒是厉害，想出这么个制衡办法。”

端砚说道：“怎么制衡？我看这些人里面仰慕他俩的差不多是五五分，这五成人中起码有一半不希望自己喜欢的那位就此从良，或者暗中帮忙或者暗中做手脚，我估计最后八成是平手。”

“端砚，这就是珍夫人要的结果。”慕枫说道，“今日来这里的想看的不过是文魁舞魁相斗，若这么简单就结束了，他们看不到想看的，可不会善罢甘休。”

“即使最后结果不成平手，珍夫人也会让它变成平手。”轩辕冷霜想起楚华容，遂笑道，“这决胜的一局，你以为他们最终谁会赢呢？”

“不管是苍云还是楚华容，对烟雨楼来说都是失去一棵摇钱树，我不信珍夫人会轻易放手，除非……”慕枫看着轩辕冷霜，别有深意道，“烟雨楼能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站稳脚跟，必然有后台，这幕后老板想怎样，便是怎样。”

“你以为这时候烟雨楼办这一场盛会来吸引人注意，为的是什么？”轩辕冷霜冷笑着，喝下微冷的清茶，“你消息这么灵通，竟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吗？”

“跟你有关的事情，又与我无关痛痒，我一般懒得追究。”慕枫这么说，便表示他的确掌握了一些信息，但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轩辕冷霜也不追问，他只知道，这里一结束，有些事情就不一样了，“看，那是北辰元朗。”

“嗯。”

“那是北辰元胤。”

“嗯。”

“那……是皇帝。”

“嗯？”

“除了北辰凌，大部分的皇族都在。”

慕枫这才略有皱眉，一个普通青楼举办的盛会，如何能吸引这么多的皇族，连皇帝都来了，“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非来不可。”

“皇帝关心的只有三件事，这江山姓什么，他的脑袋是不是还在脖子上，他手里是不是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很巧这些都无关风月。”

“我们这位皇帝陛下不是色令智昏荒淫无道的昏君。”

“看下去就知道了，今日我们是来看戏的。”

慕枫差点就问出口这是不是你策划的，但最后还是住了口，这个问题看似重要，却也没什么用，是他又如何？帮他还是和他对着干？不是他又如何？进了这浑水，本就脱身困难，再深入就整个赔进去了。

“有人进来了。”端砚本在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忽然察觉门口的动静，见进来的是苍云，奇道，“怎么是你，难道有东西在这里？”

苍云四处看了看，走到了轩辕冷霜身边，便不动了。那些尾随而来的人本来挤在门口窃窃私语，看到房里除了苍云之外的三人，皆是一脸惊奇，慕枫生得一副好皮相，端砚此时是男宠装扮，虽然面色不愉，但是更多了几分娇嗔的味道，而始终背对着他们的轩辕冷霜，光看背影就已经引人遐思。

“在……这里？”慕枫看着苍云，看似疑惑地问道。

“是的。”苍云对轩辕冷霜说道，“轩辕宫主，可否让一让。”

轩辕冷霜抱着端砚起身坐到了旁边，围观几人见到轩辕冷霜的容貌，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在这喧闹的会场中，这已是极大的动静，很多人都开始关注这边的情况。

轩辕冷霜面色温和，无一丝不快，只笑着看着苍云，而慕枫却在一边擦冷汗，暗道：苍云你自求多福。

苍云完全忽略轩辕冷霜的视线，打开桌上的香炉，拿勺子几下拨弄，便找到一枚铜钱，上面刻着钱不多三个字。

“钱不多藏的可是一枚铜钱？”

随着一声高呼，钱不多立刻站起来对声音来处说道：“是是，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不知是苍公子还是楚姑娘先找到了。”

雍容走到钱不多身边，娇声问道：“钱先生觉得苍公子如何？”

“为了隐蔽，那铜钱我特地藏在了香炉里，苍公子这么快就能找到，真叫人佩服。”

“那钱先生是觉得苍云公子做得很不错了？”

“是是。”

慕枫惊道：“你怎么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面。”

“钱不多手指上有香灰，而他身上有淡淡的迷迭香的味道，这楼里每间包厢所用的香料皆不同，我方才问了放香料的丫鬟，是这里无误。”

轩辕冷霜不以为然，笑道：“若无事，你可以走了，记得放下帘子。”

好一个苍云，真是怎么都不肯吃亏啊。

轩辕冷霜笑着，却让人看着生寒，他不肯吃亏，轩辕冷霜又岂是肯吃亏的人。

慕枫心想，苍云真的是发现蛛丝马迹才找来这里的么？即便如此，何必让所有人发现轩辕冷霜在这里。

苍云找到铜钱后不久，便传来楚华容找到王麻子所藏的烧饼的消息，短短的时间，双方都已找到了一件，至于剩下的两件，却是不能笃定了。

这四人虽然只是市井小民，但他们并不蠢，钱不多把铜钱藏在香炉内，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地用香灰把铜钱盖起来从而使得手指上有灰烬残留，没人会想到香炉里有东西，而王麻子把自己做的烧饼当做点心盘，送入了一间厢房，没人会在意一盘普通的烧饼竟然是要找的物品之一，不知楚华容发现了什么，竟然给找着了。

王麻子是卖烧饼的，自然对其很珍视，钱不多是钉子户，贪财吝啬，最看重的当然是钱，以此类推，张屠户藏的必然是刀，至于李天师，不是八卦盘就是一些占卜用具，剩下这两位的东西虽然明了，却真是不好找。

端砚好奇地看着下面的张屠户和李天师，说道：“张屠户的刀应该藏在了厨房，至于李天师，他所藏的东西应该是《周易》，可能在某个书架上。”

“你怎么知道是《周易》？”

端砚给了慕枫一个你很笨的眼神，“道家，尤其是占卜算命的身边必然会带一本《周易》，即使他们早已对内容烂熟于心，却还是会带在身边，你看他身上的装备，不就少了这个么？”

轩辕冷霜轻笑道：“端砚，若是你要找那把屠刀，而厨房刀具众多，会如何分辨呢？”

“杀猪先要放血，即用刀割开喉咙，猪的喉咙和人一样都很脆弱，所以必然是扁平的窄刀，一般酒楼的厨房这种刀子虽有却不多，而常年用于放血的刀，血腥味必然很重，看他那样子，也不会日日擦拭，沉积下来，那刀绝对是最腥的一把。”端砚说到这里，看了慕枫一眼，“你不是大夫么？这点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才对。”

“我是很清楚但是……”慕枫想到刀子割开猪脖子一瞬间的鲜血四溅，嘴角就有些抽搐，想起眼前这两人都是杀人如麻，别说割开喉咙，就是五马分尸都不皱一下眉头的，心头更是一阵‘恶寒。

端砚也不等他继续，说道：“如果是断骨的那把，酒楼一般用不到，而且太大不好藏，剔骨的那把比较特殊，也不好藏。”

“那切肉的呢？那把与一般的刀子可没差别。”

端砚丢过去一个说你笨你还不承认的表情，“屠户切肉能和厨师一样么，他是斩开算数，管你肉块大还是小，肉里面是不是还有骨头没剔除，但是屠户由于用刀频繁，所以磨损比较严重，经常磨砺刀刃会比较薄，缺口也比较多，细细分辨很容易认出来。”

慕枫很郁闷，这种事情，只有杀惯了人的才会这么了解吧，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来。

“烟雨楼的书架可不多，要放一本破旧的《周易》委实太惹眼，如果真要藏，花瓶里或者桌子底下会比较合适。”慕枫说道，“当然，如果李天师藏起来的是这一件的话。”

端砚撇撇嘴，不准备再理会慕枫。

轩辕冷霜有种被无视的感觉，这也难怪，这两人各自斗气，谁还有空注意自己，不过端砚到是挺能干的，这么丢掉太可惜，或许以后还有用呢。

端砚自己也没料到，原本只打算和慕枫斗气所说的一番推论，救了他自己的命。

第120章

苍云第二次进来的时候，除了轩辕冷霜，其余两位都表现出了极为惊讶的神色，慕枫在思考是不是凑巧有两个人都把东西放到了这间屋子，而端砚却在观察哪里可能藏下书本或是刀子。

至于轩辕冷霜，却是直接问道：“你来找什么？”

慕枫很想扶额叹气，这会儿他不该说点别的什么吗？就算猜不到也不至于这么直接问吧，太丢人了。

惊讶于轩辕冷霜的直接，苍云低头想了想，说道：“八卦。”

“那神棍用的八卦在这里？”慕枫四下看看，没见到什么地方能藏得下，至于桌子底下也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藏在地板下了？

苍云不紧不慢地走到墙边，取下挂着的玉板，其靠墙里的一侧赫然是一块古旧的八卦，得到李天师的确认后很快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喜忧参半，或为其即将得胜欢喜，或为其即将离开烟雨楼而发愁。轩辕冷霜早已知道结果，而凭着苍云的聪明以及与珍夫人的关系，他也早该猜到了结局，他并不只是青楼楚馆一个小小的伶人。

苍云没有解释他为何会知道八卦在玉板后面，取下来后立刻离开，一刻都不停留，从头到尾甚至没有看轩辕冷霜一眼。关于这个，不止慕枫奇怪，就连紧随而来的众人也感到费解，隐隐觉得苍云与轩辕冷霜之间有过节，但是刚刚来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

被苍云无视的轩辕冷霜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或是生气，这也符合慕枫对他的了解，会为了这种小事而表现出气愤的情绪就不是轩辕冷霜了，不过即使猜到了，对这种情况有可能带来的后遗症，慕枫还是有些不安。

轩辕冷霜怒了，说明情况不算太坏，他笑了，可能是好事也可能不是，但如果他不怒不笑，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那会变成什么样就难猜了。无法摸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束手无策才是最难控制的局面。

慕枫多年来暗中经营着情报线，让他习惯了未雨绸缪，所以他最害怕面对轩辕冷霜这种既强大又阴晴不定的人，无法掌握大局的感觉非常不好。

相比于慕枫的忐忑不安，端砚就自在很多，虽然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依然选择顺其自然，因为现在的他不能改变什么，也不敢去改变什么，轩辕冷霜一句话，就能让他生不如死，他怎么还敢违抗。

而作为当事人的轩辕冷霜，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对苍云小惩大诫一番，比如在他的身上下痒粉痛粉之类的。事实上他并不是别人想的那样动不动就杀人，无关的场合，他更喜欢一些小的恶作剧，不费力气又能让对方尝到苦头，一个人活着受罪远比死了更让人痛快。所以要得罪他索性得罪得够本让他恨不得千刀万剐，不然就别去摸老虎的胡须，被咬一口绝对是活不成死不了的下场。

只是这个想法要是让慕枫知道，他一定会惊讶地想去撞墙，而让苍云知道的话，就不知道还笑不笑得出来。

苍云离开后没多久，就听到楚华容找到刀子的消息，于是意料之中的比试开始了。

这次上台的不再是雍容，而是珍夫人，她捧着一段极长的彩绸上来，将其披在了苍云肩上，而后又将楚华容领到桌案边，指着上面各色的颜料，对她微笑着点点头。

“苍云真要跳舞么？难得啊难得。”慕枫咂咂嘴，不知是惋惜还是幸灾乐祸，“今日这里两人中必有一位离开，轩辕宫主可有意收下一位？”

谁都听得出来这话完全是试探，但是轩辕冷霜却是点了点头，这让慕枫再次瞪大了眼，“洛凝中了邪于是对你情深难忘，那个北辰凌也吃错了药对你死心塌地，现在你居然还准备拉上一个，凑满三妻四妾么？”

当时了解到安珞凝完全陷进去的时候，慕枫就知道他这辈子是完了，曾经还和秋青羽一起做过最后的努力，但依然没什么改变，本来北辰凌一个就已经让他很介意了，现在要是再来一个，他估计会把安珞凝直接打晕带走。

不过慕枫似乎没有意识到一点，就目前的情况来讲，安珞凝只是一厢情愿，所以轩辕冷霜另结新欢也不能说他出轨。

听到安珞凝的名字，轩辕冷霜皱眉，看了慕枫一眼，冷冷道：“安珞凝如何与我何干，我如何何时又轮到你置喙。”

“我……”慕枫想到自己的确没有立场指责什么，只能愤愤地闭嘴。

珍夫人在台上没有多说，只是分别对苍云和楚华容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对场下众人客套了一番，便宣布比试开始。

楚华容先来，虽说从未有人见过她作画，但在青楼混的，又是头牌，岂能不会些琴棋书画之类的，所以这场比试严格来说是偏向楚华容的，苍云长得再怎么美，毕竟是个大男人，舞袖于他来说确实是难了。

素手轻捻着笔端，楚华容掩嘴一笑，凤眸轻挑，扬手一摆便将手中的彩绸抛向了空中。

毛笔沾了墨汁洒向空中，点点滴滴落在彩绸之上，再以笔相连。墨点在空中肆意挥洒，彩绸穿梭其间，将其收容。台下众人只看到楚华容一边挥笔一边舞绸，华美非常，只是较之一般单纯的舞蹈更具趣味性而已，想她最终应该还是以舞姿取胜，试问这样胡乱泼墨怎么可能画出好画。然而眼力稍好的，对画画亦有些涉猎的人却是不难看出其中的门道，那看似随意的挥笔，却是有规律的，而墨点的落处也不是随机的。

北辰元胤很少来烟花之地，烟雨楼他之前为了应酬的确来过几次，却都是匆匆而过，从不留意这些声色奢华，今日不过是不放心陪着元琪一起，竟然看到了这么有趣的东西，若是日日都有这般精彩的表演，倒也不怪元琪老是往这边跑了。

北辰元胤说道：“元琪，这楚姑娘不仅舞姿出众，画画功底更是不差，我看这一局，那位苍公子很难胜出。”

“四哥可别这么快下结论，苍云可是四魁之首，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北辰元琪咂咂嘴，他到不担心苍云会输，只是他实在很好奇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从没听他提起过，他也很难想象外人看来清冷孤傲的苍云，在他看来安静温和的苍云会为了一个男人这么大张旗鼓地与人比试，实在是一件很……很难理解的事情。

“我说，那个人该不是你吧。”北辰元胤笑道，这个小弟整日流连此处不肯走，无心插柳之下，带走了某人的心也未可知。

“嗳，四哥真会开玩笑，我与苍云只是至交好友，我欣赏他，他亦如此，如何能与那感情扯上瓜葛。”北辰元琪嘴上虽是这么说，不过他也是个通透的人，被北辰元胤这么一提，想想确实有这种可能。

听北辰元琪突然沉下去的声音，北辰元胤心知自己说中了，大概这个顽劣的弟弟还没意识到，正要说话，却听北辰元琪说道：“四哥，如果……如果苍云……啊啊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真是把他当朋友没别的念头，他……”

“别急。”北辰元胤按下即将抓狂的元琪，忍笑说道，“我也不过是猜猜，这种事情顺其自然，你若对他无心，他又不戳破这层纸，还是维持原状吧。”

“应该不会吧，他……我跟他……苍云一定不会看上我，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