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边——Arales
Arales  发于:2014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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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维猜大概是昨晚有好心人把他捡回家——应该就是跟他聊天的那个——既然醒了就应该快点离开别赖在别人家,可是……

现在移动好痛苦……恶……

想喝水又不好擅动别人的物品,而且离开前也想当面跟主人道歉道谢,邢维把头又埋回手掌间一会,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找洗手间把自己关进去。

吐是吐不出来只能干呕,上完厕所,用冷水洗脸漱口后总算好一点,开门就看见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给他递毛巾。

邢维一瞬间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该说对不起吵醒你,在他愣住的时候男人又朝他递了递。

「……谢谢。」

乖乖拿过来擦脸,男人点点头表示听到了从他身边钻进洗手间关上门,邢维这才惊觉似乎不应该守在门口,只好又回到客厅发呆。

等李光博梳洗完毕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客厅时,邢维已经坐着睡着了。

「搞什么……」李光博哭笑不得地靠近沙发,想抽起被子给对方盖上,没想到一拉被角邢维就惊醒。

脸对着脸的距离非常靠近,邢维的双眼交错着清醒与迷糊,怔怔地愣着不知该怎么办。

……真想亲下去吓死他……恶作剧的念头非常强烈,李光博看着眼前的呆脸就觉得亲下去的反应一定更好玩,但昨天人家睡着之后偷亲一个当过夜费还可以,清醒后亲一个陌生的直男就有点下不了手。

笑一笑地退开,在对方想好要说什么之前,李光博很体贴的暂时跳过增加宿醉痛苦的话题,而是转身离开,没多久带着一大杯冒热气的饮料和解酒液回到客厅。

「头很痛吧?先喝这个,」把小瓶子塞进邢维的手中,看对方很感谢很尴尬很抱歉的喝下去后,才把手中的大杯饮料拿给对方。「温的蜂蜜柠檬水,喝下去会好很多。」

「……谢谢……」因为非常需要水分,所以邢维没有矫情推托,想着早点喝完早点恢复就可以早点离开,实在不好意思再给眼前的人增加麻烦。

「不客气。」李光博自己也拿了一杯水慢慢喝,他虽然称不上低血压,但睡眠不足的确让他没胃口,索性拉把椅子坐在邢维面前,拿对方拘谨忐忑的表情培养胃口。

「那个……不好意思……」被人这么似笑非笑的盯着,邢维无法开心也无法生气,只能转移注意力。「……昨天麻烦你了……谢谢。」

「你完全都不问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

「呃……」听说我喝醉很乖巧的啊……难道我做了什么?「在酒吧里的事情勉强还有一点印象。」

「勉强?」李光博眉毛一挑。

邢维梗着脖子眼神闪烁地点头。

「嗯,好吧,那我们从你勉强还有印象的地方开始说,」唉唉,难得欺负人果然有益健康。「你昨天去的地方,是GAY吧。」

GAY……

「你说的是那个……唔……」邢维有点错愕,与其说踩到雷,不如说觉得自己妨碍到那圈子的纯净度或愉快度,有种签运太好的意外与惶恐。

「对,就是同志,同性恋,而我,是货真价实的GAY。」

「呃……」因为除了宿醉完全没事,邢维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对方手下留情。

第三章

「对,就是同志,同性恋,而我,是货真价实的GAY。」

「呃……」因为除了宿醉完全没事,邢维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对方手下留情。

「不管你想说什么,总之,下次别再那种地方喝个烂醉,不是每个人都像老板或者我一样好心,尤其你这种类型很多人喜欢。」

「很多人?难不成你也喜欢?」邢维哭笑不得,在女性的世界里他不是被骗就是滞销,在同志的世界却还算受欢迎?

「喜欢啊。」

李光博说得言笑晏晏,毫不避讳的坦率眼神让邢维自暴自弃的玩笑哽在喉咙,好半天才低低的说对不起。

「谢谢,下次我会记得,抱歉让你担心。」

其实没有担心,但被邢维这么一说彷佛自己真的很在意这个人,李光博愣了愣,笑着接受自己被反将一军的感触。即使对方或许没这个意思,但那瞬间他的确有了『该不会我真的在意吧』的念头。

「那你下次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邢维也笑了,解酒液跟水分发挥效用之后让此刻的笑容显得更轻松,说起来他真的得好好感谢对方……啊。

「抱歉……你叫什么名字?」

「在酒吧的时候我说过啊。」

「……抱歉。」勉勉强强刚好没记住。

「李光博。」

「谢谢,呃……所以我昨晚有做什么吗?」回到原点,既然对方点出来,那想必他惹了什么麻烦。

「吐了一地。」

接着李光博依然从头说起——从他摸出邢维的皮夹结帐,到扛着人上计程车再到家,清除深夜的惨况还好人做到底的帮他擦脸脱外套,个中艰辛轻描淡写又恰到好处的增加邢维的愧疚与尴尬,末了还不忘补上『没关系,不用介意,我就是好人做到底。』的一剑,邢维低垂的头几乎埋进膝盖里。

「抱歉……如果需要洗地毯洗衣服什么的清理费,请务必让我负责……」

「那倒不用,」看邢维堪称精壮高大的身体缩在沙发上,声若蚊鸣道歉,昨天晚上的同情心又浮现出来,想了一下,突然不忍心再捉弄下去。「开心点就好。」

邢维愣了愣才了解对方的意思,熟人亲友的同情往往令人觉得格外烦躁难堪,李光博含蓄的安慰虽然也是一种同情,却让邢维觉得落魄也潇洒。

「……你不用上班?」唔……说谢谢好像有点害羞,解释又很尴尬……

「我请假了,」李光博笑得轻松。「反正假用不完。」而且天晓得你会醉到什么时候?

「抱歉,」不想一个人回家喝闷酒,但城市里并没有可以在人群中买醉又不惹麻烦的地方……邢维尴尬的站起来,脚步仍有些不稳。「那我走了,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

「嗯……先坐下,」李光博看看对方,压压手让对方先坐下,然后在对方吓一跳的表情中伸手摸向头顶。「别怕,我知道你觉得奇怪,但我又不会吃了你。」

邢维望着对方温柔的眼神,虽然不适应,却也没什么恶感。在疑惑对视的同时,一直到刚才都只是被压抑的混乱感和愤怒似乎也渐渐平静,奇妙的体验让他不自觉地望着,直到李光博又露出笑容。

「人偶尔可以遇见一些幸运,所以呢,我现在准备出门上班,而你可以在这里待到心情平静了再离开。然后,听着,当你离开这扇门,告诉自己,你做的已经足够了——被骗也好、五百万的问题也好、诉讼或者追缉也好,没有必要特地去遗忘,落魄者的骄傲就是尽心尽力,而我觉得你很认真。」

摸着头顶的手像在安抚小孩,透过掌心的温暖让邢维觉得自己确实地被安慰了。

「……该说你的确很会安慰男人吗?」完全无法讨厌是因为技术还是气质呢?

「多谢夸奖。」李光博笑着收回手,边走回房间换衣服边交代例如水的位置、邢维的杂物放在哪、离开的时候关上门就锁住之类的事,没多久邢维就看着西装笔挺的男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再见。

屋主离开,大门打开又关上,邢维倒回沙发,以为自己放空,双眼却逐渐湿热,最后忍不住抬手捂住双眼,安静的哭。

******

绵密的雨似乎倾泄全世界的沮丧,影集里的主角们生死两隔,现实里,总无法确定谁才是主角的生活吸收雨水,被各种无暇思考的心情踩在脚下。

疯了一般的天气比生活有变化得多,却不能带来快乐,咒骂抱怨鬼天气时总能得到深有同感的应和,寂寞却在季节将要更换的时候,无法控制的一涌而出。

有点想找个一样寂寞的人,靠拥抱度过窒息垂死的时间,李光博的目光掠过窗外,金色阳光似乎带来温暖的自由,却更显得那些向外远眺的目光何其渴望。

李光博的双眼再次掠过那片明亮温暖,觉得自己快发霉了,从身体到心灵,彷佛被菌丝入侵、寄生、包裹,再腐朽般的被瓦解,无可抑止的寂寞似乎正将他风化成砂粒,掺水也无法捏回原形。

那天回家之后迎接他的,是如预料般空无一人的客厅。

门后的黑暗吞噬了什么之后才在灯光下退去,那个叫邢维的男人在他面前既客气又尴尬,走的时候却连张字条之类的东西都没留下,倒也跟他想的相差不远。

他是同性恋,可他不是毒蛇猛兽,世界彷佛变得开明,但均分在每个角落就显得稀薄,公平待遇什么的就像抽乐透,人品机缘缺一不可,看得到却得不到才是常态。

习惯就好。

不管这四个字是真心还是谎言,对自己说了成千上万次后,似乎连自己都相信这份理所当然,然而,等到李光博回家时被管理员叫住,才惊觉人生的意外无所不在。

「这是……?」李光博愣愣地从管理员手上接过盒子,他可不记得自己在网路上买了什么。

「宅配说是由管理员这边代收,我看是你的东西没错就签了……难道送错?」

李光博低头看着宅配单,姓名住址的确都是他的没错,手机用的是他公事用的那只,至于寄件人……

「没错,」居然是邢维?「谢谢,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管理员笑一笑说不会,李光博拿着包裹进电梯,在门关上的瞬间笑容消失变成疑惑,李光博得很努力的阻止自己别去摇晃盒子好猜出里面是什么。

为什么事隔多月才寄东西过来?如果是谢礼的话应该早就送了吧?

李光博满腹疑惑地推开家门,甚至恶搞的想该不会是犹豫要送什么谢礼而迟收数月,若真是如此这份谢礼也太纠结太可贵,再来一封内容也很纠结的信就更完整。

随手撕开包装,精美的盒子上,放着一封卡片。

「……」真的有?我乱说的啊……

万一内容很纠结就糟了,所以李光博选择先看内容物,一打开,李光博又愣住了。

「……粽子?」

这是常温宅配没错吧?这家伙把食品寄常温吗!?这到底是哪家的粽子这么厉害居然没坏!?

过度包装的纸盒里是保丽龙盒,保丽龙盒里也不见放什么东西保冷,但粽子依然是冷冻状态。

实在是个有点超出想像的礼物,但再怎么超出预期也不能浪费粮食,李光博把食物扔进空旷的冷冻库,认真分类包装,甚至去洗澡、洗衣服、拖地板,确定自己再也无事可做,才拿着那张卡片倒在床上,打开它。

「……唔……」

好老实简单坦率的纠结内容,让人猜中了也好沮丧……不对,我干嘛沮丧。

李光博别扭地把卡片随手一扔,那因为犹豫而迟到的感谢函兼道歉卡在空中一荡就滑落地上,至于冰箱的粽子,当然就是感谢礼加道歉礼加——

『我想端午节快到了,大家都在忙工作,也不见得有机会过节,但好歹吃个粽子也比较不寂寞……公司有微波炉的话还可以当午餐。』

还真实用,看不出来这家伙会送出这么实用的东西……我们很熟吗?

李光博烦躁的叹口气,扯起被子在床上滚一圈把自己裹起来——管他的,反正是礼物,至少可以把辛苦的体力吃回去。

粽子化为体力,阳光开始毒辣灿烂,天气预报里的紫外线永远是危险值。

即使晒不到阳光心情也逐渐好转,李光博把邢维和礼物标示为有趣的故事存储在脑中的某个柜子,上面逐渐累积淡淡的落尘、不再想起,邢维却还没打包这些杂物,也不打算忘记。

第四章

即使晒不到阳光心情也逐渐好转,李光博把邢维和礼物标示为有趣的故事存储在脑中的某个柜子,上面逐渐累积淡淡的落尘、不再想起,邢维却还没打包这些杂物,也不打算忘记。

李光博是他在现实中第一个认识的同性恋者,或者说,是第一个这么公开又坦然告诉他『我是GAY』的现实人物。

好奇吗?的确很好奇,即使知道这不太尊重,但再怎么吸收资讯,当一个活生生的、对你微笑的同性恋者站在你面前,你还是会觉得他像异世界的生物,只是刚好长得像人类。

可事实上,那跟自己其实是一样的生物。

「欸,邢维,上次的粽子怎么样?好吃吧?」

「我没吃,」邢维略显慌张的移动滑鼠,假装自己在检查表格。「那是买来送人的。」

「对方收到也没告诉你好不好吃?」

「呃……就大家都忙,我知道他收到,还没问好不好吃。」而且我跟他……真的没那么熟。

就算想知道他的感想,也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什么立场联络,他们只是机缘巧合中比邻而坐的陌生人,相处了比擦身而过漫长千百倍的时间……记忆还在,却没有联络的理由或藉口。

话说回来,虽然想联络,打个电话或寄e-mail,但也没有『非得要这么做』、『不这么做浑身不对』的强烈欲望,他只是衷心感谢那个人,毕竟他获得了比路人更多的东西。

虽然他从来没这么做过,但邢维觉得即使是一夜情可能也得不到那样的和善温柔。

因为觉得那是品格上的良善,于是邢维认为自己应该认真感谢,冷漠常见、温情稀有,当大家都很疲劳的时候还有人愿意伸手拉一把,实在没道理把好心当义务。

「邢维~你送你丈人就直说,好不好吃问你女朋友不就知道?」

「……我们分手了。」

眼前的同事很明显僵硬了,其他听到的人虽然表情平静,气氛却在一瞬间变得微妙,踩到地雷的同事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叫他想开点。

分手了,得想开点,被骗了更得想开,同事的反应只是让邢维苦笑,不是因为世态炎凉,而是自己一样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大家都很笨拙。

很笨拙的爱,很笨拙的安慰,彷佛没把蛋壳甩干净的雏鸟,不习惯失去保护的世界,用微弱的声音问保护者你在哪里,既不会飞翔也走不顺畅。

可是只要小小的回应就会很安心。

邢维忘记自己是在哪本书看到关于雏鸟的这件事,当时只觉得很可爱,如果能了解对方每个行为的意义,或许同样会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可爱,只是他从来不是很擅长去了解人。

即使他总是很努力的想去了解和相信,但距离总是遥远得像候鸟追寻的终点。

或许,他只是迷了路,像迷鸟,突兀地停留在一个地方,在不断停留之后住了下来,不曾忘记追寻却拥有终点,从此之后也没有起点。

就这样的活着,或许很幸福,只是人和鸟一样,有些东西就是无法忘记。

邢维突然觉得自己或许该检讨人际关系之类的问题,或许是因为一些比较好的朋友都因为各种理由很少联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已经完全缺乏可以放心谈论任何事的对象。

老朋友不是没空就是渐渐有些淡了,新认识的又无法像以前那样信任。

可是……李光博?

说不上是感兴趣,却觉得是个可以深交的对象。因为莫名觉得是很亲切可以信赖的人,所以在想找个人说些什么的时候,就会格外遗憾跟那谈吐诙谐亲和的男人不是朋友。

如果是那个人,就算是单纯而无意义的话语,也可以让紧绷的生活放松下来吧。

邢维一边工作一边烦恼到底要怎么联络李光博,才不会让对方有『这家伙是神经病』的戒心,又能让对方了解『我想跟你当朋友』的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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